「也许是有人把恐吓信当情书在寄。」看来她已经成功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季柔霄满意这结果。
她的话让姜磊抬头看了她一眼,满眼的不赞同。
季柔霄耸了耸肩算是应付他的不悦。
「到底是谁搞的鬼?」这三个多月来他始终查不到蛛丝马迹,紧绷的神经已经呈现松弛状态。
可是如果不继续追查,只怕有一天这信里头的文字成真,到时他会恨死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教人有摸不着头绪的挫败感。
「应该说是谁继承了季仲宇对我的报复。」那个人生前有很容易让人信服的特质,该说是骨子里那一份为人少有的邪野气息作祟,让这世上占多数拥有趋光性的平常人容易被他的黑影所蛊惑。
而她在他盖棺多年后才能平心静气的承认她自己也是个黑暗体,而且比起他有过之无不及,本质上,她得说自己和他有些相近;但是,她不会像他一样,死了还留下陷阱等她。
原来他恨她比她恨他还深。
「这种人呵……」真是懂得让人不好过啊!
「真的是老爷埋下的伏笔?」当年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是以什么作基准说他的上司很厉害的?姜磊不由得怀疑了起来。父亲当年说的厉害是建立在恐怖危险的基准吗?要不为什么在老爷死后多年她还得和他的冤魂对抗?
「不用担心。」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只不过是个推测而已。」
「但是你已经认定了这是答案不是吗?」她看得出他想什么,同样的,他亦然。
「或许我还无法完全了解你每一次行事的动机,但十次里总能看出七次,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哦?」他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这么有自信来着?
「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可疑的人物。」虽然不甘心,但她天生的资质本来就在他之上;以她的才智应该早猜出那人是谁才是。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真的找不出来。
「这么坦白实在让人惊讶。」
「做不到的事我不会逞强。」她的行事一向如此。
闻此言,姜磊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她这说法和她以往的作法根本是背道而驰,他只能一笑置之。
「你好像不相信?」季柔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我说的话就这么没有信用?」她的手攀上他颈项。
「不是的。」老毛病。他以为她已经改过来了。
「小姐,不是说不可以随随便便环住男人的肩膀吗?」
「你说过?」季柔霄不改动作,反而变本加厉整个人贴上他。「我可不知道。」
深深叹口气,他反手抓住她环放他颈后的柔荑,想拉开却无法如愿,她扣得太紧了。「你已经长大了,这种动作是不应该做的。」
「是吗?」她没他那么道貌岸然。「我累了,只是在做自己习惯做的事。」偎在他身上是她休息的方式。
原来心里疲惫的不只是他一个。姜磊突然有所了悟,过去她只有在觉得心理状态疲累的时候才会对他做出这种举动,可见这三个多月以来的恐吓信对她也造成不小的冲击,只是她擅于伪装外表罢了。如此会意之后,他也不再推开她,只能双手圈住她,像小时候那样。
「这算不算是你的撒娇呢?」
「如果你这样想会好过的话,我允许你这么想。」
允许?她还是一成不变的命令口吻呐!
「知道吗?」季柔霄淡淡的问。
「什么?」
「你的身上一直有阳光的味道,从小到大都没变。」所以她才无法舍弃,因为活在黑色世界的她比谁都想要感觉阳光。
「阳光的味道?」他第一次听她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你累坏了。」
「是啊,累坏了。」在这种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环境下生存怎么会不累!
「老实说,我真的累坏了。」
「睡一下,我等会儿叫你。」
「嗯。」她的确是想睡,但更想长眠,脱离自己所存在的黑色世界。
「可以的话就让我一睡不醒。」
「说什么傻话!」姜磊将她的头按贴在自己的胸口。
「乖乖的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埋在他胸口的季柔霄笑了。
这一天的午睡她难得的做了个好梦,她梦见小时候和姜磊在阳台野餐的景象。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枕在他腿上睡觉,也是她第一次笑。
当任昊天进入季柔霄的办公室时,他看到的是姜磊坐在长沙发一头让季柔霄枕在腿上熟睡,而自己则屈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打盹。
不爱吗?他忍不住咧开嘴笑。如果不爱,这画面怎么会协调得教人嫉妒。
轻轻的,他为他们关起门,并在门上挂了张牌子——
办公中,请勿打扰。
第9章(1)
过了几天,在任昊天的办公室内。
「不请警方协助处理吗?」任昊天看着眼前的两人,强迫自己按捺住的脾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忍不住咆哮出声。「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到现在才告诉我!竟然瞒我这么久?亏我还是季氏的副总裁!」连续三个多月的恐吓信件,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他回头瞪视姜磊。
「你什么时候学得跟她一样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不说的?」
「不久前。」姜磊难得顽皮了一下,可惜没有人欣赏。任昊天目光如炬,烧得他有点尴尬。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真是可恶!他们到底有没有将他当朋友?
「告诉你也没用。」季柔霄处于暴风雨前依然不动声色、心平气和。
「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
一间大公司的老板被恐吓长达三个月是私事?
「如果这是私事,那还有什么事是公事?」任昊天提高音量吼道。
还是这么不怕死呵!在公司,他是唯一敢和她对峙的人。这么敢管她的事,除了姜磊,他是第二个。一想到这儿,季柔霄唇角扬起了十五度。
「真佩服你还有心情笑。」任昊天无可奈何地道。
「有时候我还真怀疑你是不个女人。」一颗心像铁打似的,八风吹不动,连波纹也舍不得起一个。
「我当然是女人。」
「任大哥,请别开这种玩笑。」姜磊说着,几乎是和季柔霄同时出声且声调略高。
叩叩!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任昊天沉声道。这里是他的办公室理当由他管。
但他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一个男人能随侍在心爱的女人身侧是件令人感动的事,而一个女人能让出色的男人甘心服侍,这女人也的确得有她的本事。
姜磊的体贴和季柔霄的霸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这两人也未免进展得太慢,看样子两个人都不知道彼此的感情归向,这样下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收场呢?
「任昊天。」
季柔霄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早习惯被比他小十六岁的季柔霄直呼姓名。
「小姐!」
「没关系的,姜磊。」要与她和平共处就得抛开所谓传统的尊卑长少称呼的束缚,她不是用传统能约束的人。「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以这种方式相处,说穿了,对彼此都好。以实力论英雄,他欣赏这论调。
姜磊只能以歉然的眼神向他说抱歉。
而当事人却像浑然未觉似的,对两个男人间的暗潮汹涌一点也没察觉到。
「姜先生,」姜磊的助理小姐十分有礼的声调在他办公室门外响起。
「外头有位老先生找你。」
「老先生?」
「是的,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姜磊虽然疑惑但还是站了起来。
「他人在哪里?」
「我请他在会客室等你。」
「好的,谢谢。」老先生?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打开会客室大门,姜磊看见一名身穿黑色唐装、目光温和的老人,他身后还有一名看来像是护卫的高壮男人。他没看过这位老人,姜磊肯定地想。
「我是姜磊,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哦?」老人眯起眼,锐利的视线在他身上由上打量到下,然后开口道:「你就是姜磊啊!」这小子看起来还算不错,就不知道脑袋里装了什么。
只见老人眼睛余光向站在后头的手下瞥了一眼,高壮男人立刻会意,飞身朝姜磊展开攻击。
姜磊蹲下身躲开突如其来的飞腿,并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话还没说完,他又连忙拾起手抵挡迎面而来的右拳。这是怎么回事?
「老先生!」他一边防守一边说话。「您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到我们公司来捣乱?」
这小子还有闲工夫和他说话啊!老人脸上露出笑容。
「够了,唐。」他挥挥手,那名叫唐的男人立刻停手,退回他身后。
姜磊收回被逼急差点挥出的拳头,莫名其妙的攻击让他如陷入五里雾一般摸不着头绪。
「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气息平稳如常。
「回去该多加练习了,唐。」老人回头对身后的人说着。
「他连喘气都没有。」
「是的,父亲。」唐回道。
父亲?姜磊看了看两人,这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的人会是父子?而且他们的年龄……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下吧!我会告诉你的。」老人反客为主,做出要他坐下的手势。
「我是为了我外孙女来的。」
外孙女?谁呀?姜磊一愣。
看出他的疑问,老人笑了起来。
「那孩子还是什么都没说是吗?」真是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
「我以为她至少会告诉你的。」这小子对她很重要不是吗?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我还没开始说你怎么可能听得懂。」这小子拿来逗逗倒也挺有趣的。
姜磊被他的调侃给搞混了思绪。
「如果您是来捣乱的,很抱歉,恐怕我必须叫警卫「请」您出去了,老先生。」他不得不这么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老人和高壮男子打扰,任谁都会有请出门的想法。
「坐下吧!」这个年轻人性子还真是急!
「为了你最在乎的人着想,你还是乖乖坐下听我说故事,这个故事可是别处听不到的哦!」
「故事?」为了他最在乎的人着想?
「是啊!这个故事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我也记不太清楚时间,这是关于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故事。」也不管姜磊愿不愿意听,这老人便自顾自的缓缓说下去:「这个女人,是孤儿院长大的小孤女,为什么会在孤儿院呢?这个问题就姑且不用理它。总之,她长得十分漂亮,长大后更是不得了,因此她也吸引了不少男人的追求,最后她决定嫁给当时追求她的一对兄弟之中的哥哥。但是这弟弟也爱这女人,直到她变成他的大嫂后还是不死心,但是她和他哥哥非常恩爱,如胶似漆,就算他想破坏也无从破坏起。日子久了,大家也以为相安无事。可是就在某一天下午,女人等着丈夫回来,要告诉他她怀孕的好消息时,想不到却等到了丈夫的死讯,她非常伤心,可是万万想不到那个弟弟会趁人之危欺负她。这件事闹得很大,因为那女人怀孕了。当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死去的先生的,可惜说出来没人相信,就这样,她由大嫂变成弟弟的老婆,生下亡夫的孩子,却得眼睁睁看着孩子叫那个欺负她的人爸爸。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加上精神自我压抑过度,终于有一天她疯了,疯得连自已的孩子都认不得;后来送到医院,不久就自杀死了。」
老人眼眶噙着泪,乾瘪的手缓缓抬起,拭去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说到这里已经是故事的一段了。」他敲了敲桌面。
「我的茶呢?说这么久的话口会渴啊!」
「请等一下。」姜磊立刻站起来。
「我马上去准备。」这个故事他好像非得听完不可,自己的意识是这么命令他的。
「唐!」老人唤了唤身后的儿子。
「你看他多体贴啊!学着点。」
这个叫唐的男人抿了抿嘴,不再像刚才那样唯命是从。
「哈!真是好暍。」老人满足地称赞道。「你泡茶的功夫倒还不错嘛!」
「可以的话请继续说下去好吗?」姜磊要求道,心跳仍处在方才不知因何而起的急速频率中。
「我累了。」老人摆摆手,「接下来的故事让唐告诉你好了,乘机让他练练说话也好,免得真的成了哑巴。」
姜磊看看唐,他正皱眉看着自己的父亲。
「唐,开始说吧!」
唐只好开口:「这个女人的孩子后来无意中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便决定为母亲报仇,后来又得知自己的父亲车祸死亡是被人设计,更是下定决心要报仇。报仇的对象,就是宣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于是她就展开报仇的计划。」唐耸耸肩,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就这样。」
「啊!?」姜磊禁不住张大嘴巴。
「就这样?」
老人发出不满意的闷哼。「哪有那么简单!」这孩子果然是口齿不灵活,亏他还是个律师,啧!「事情是这样的,这女人的孩子在小时候曾经在医院里看过她,而她自杀的时候刚好那孩子也在场,任谁也想不到这件事会让那孩子完全变了性。原本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之后竟变成一个复仇的小恶魔——一个一心复仇的小恶魔。」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这也不能怪那孩子,哪个人看见一个人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会不变脸的,更何况死的是自己的妈妈!总之在那之后,那孩子变得沉稳内敛,不哭不笑,完完全全像个活死人。」
说到这儿,老人悄悄的拾手拭去眼角的泪,再开口道:「这时候故事得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其实这女人并不是孤儿,只是在她小的时候被人偷走丢在孤儿院门前,她的父母亲急得不得了,却始终找不到她;后来,他们为了怕伤心,全家移民离开了台湾,可是做父亲的一直不死心,还是派人四处找寻孩子的下落,找到时已经是二十几年后的事了:当然,得到的是这女人已经死亡的消息。可是当他知道女儿还有留下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开心得想大叫,但是那个孩子的爸爸——当然是名分上的爸爸——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看自己的外孙女,后来,他就想了一招——绑架。不过和那个孩子见面之后他就怕了,那孩子完全不像一般正常的小孩,那种说话的口气、神情,没有一样像小孩子。可是毕竟还是自己的外孙,他还是十分高兴看到她,而从孩子的嘴里他知道一切经过后,他更诧异那小孩子的可怕,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仇人了。这个才刚当上外公的人非常心疼那孩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害死,他心里非常想报复,所以他竟然笨得点头同意那小孩的计划,一直到十几年之后他才领悟到,当年他的同意合作让一个小孩在仇恨中长大的事实。可是当他领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已经转不了性,整个人除了报仇再也没有其他,这个做外公的十分后悔,可是又改变不了现状,不过还好那孩子身边从小就有个唠叨的人跟在身旁,这当然是他那外孙女说给他听的。长久下来,他发现那个外孙女嘴上常提及的人对她一定很重要,而且他也发现有这个唠叨的跟班在,小女孩孩身上不像人的气息也变得淡了些;说到这里你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姜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