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疯,所以她选择遗忘,虽然并不容易。
还好忙碌的生活步调让她没有时间回忆,慢慢地,不堪的往事就被封存起来,并且重重上了锁。
如今,锁开了,封存的往事倾泄而出……
她记起八年前,当她和乔董事长达成协议之后,事情就在暗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许经理被委予重任帮村子搬家,一开始,他就好意提醒她:
「董事长交代,这段时问妳绝对不可以露出半点破绽,否则她便要取消约定。」
她当然明白,如果她不小心露出破绽引起风邑猜疑,计画就会泡汤,而且她还会害全村的人死光光。
于是她硬是强忍,不在他面前显露半点异样的情绪。
当房子找得差不多时,许经理与她讨论搬家的细节——
「董事长交代,迁移必须不着痕迹,所以我打算分批搬家,而且是利用凌晨进行,希望妳约束所有的人不要声张。」
她懂得「不着痕迹」的用意。乔敏华是不要留下任何线索让风邑有迹可寻。
还好村子里的老人们本来就和外界少有往来,再加上她编了个谎言,说是政府基于体恤他们,破例为他们解决搬迁的问题。
忠党爱国的老人们一听,不约而同的闭紧嘴巴,连送信的邮差都没敢提。他们担心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会抗议政府不公,让政府难做人。
村子里的人家一户一户陆续搬了,纵使舍不得老地方,却也因为即将住进有抽水马桶的钢筋水泥屋而雀跃不已。
士官长和幸福这一家被安排在最后,等他们一迁出,理教新村便从此沦为空城。
搬家的日子愈近,她就愈心慌,她知道就要永远和风邑分开了。
她不知道风邑会怎么想,她却是打从心里瞧不起自己;她利用了他、背叛了他、辜负了他。
她安慰自己,他所受到的伤害只是暂时的,五彩缤纷的崭新世界将使他无暇回顾,很快的,他便会忘却一切,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相反的,她将终其一生紧守着回忆,让回忆里的他陪着自己奋斗。
她感激他让她得到了原本不配拥有的东西,而贫乏的她却无以为报,她不知道除了自己她还有什么。
搬家的前几天,许经理告知她:
「妳是搬迁的最后一户,在那之后村子将被净空。董事长交代,净空的动作务求彻底确实,所以妳搬家的那晚我会在每个角落放置易燃物品,请妳离开之前放把火把村子给烧了。」
好个彻底净空。
当风邑发现村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一夕之间统统不见了,他便不得不死心。
乔敏华就是要他死心,然后任凭她摆布。
搬家前夕,她决定拿自己来补偿他,那是她仅有的。
最后一夜,当她把自己献给他之后,便催着他离开。看到他频频回头对她挥手,她的心有如刀割。
偷偷跟在他的后面、确定他离去之后,她飞快的跑了一遍村子,在每间房子里燃起一把熊熊烈火。
她将打火机丢入火焰中,开始狂奔。
到了马路的另一头,她回转过身。
只见整个村子已成一座不断冒出热焰的火炉,天空被染成红色,黑夜竟像是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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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往事着实令人难堪,但面对她曾经利用过、背叛过的男人,她更是无地自容。
虽说是她对不起他,活该被奚落嘲弄,但她还是怕被他瞧不起。万一他用充满鄙夷轻蔑的眼光看她,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她都会活不下去的。
久久之后,苻苹做好了心理准备,缓缓的转过身。
她故意装出一脸的淡漠。
「你知道了还来找我,是打算消遣我是个爱钱的女人吗?」
「我不……」
他没料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他原以为她会开心的抱着他又笑又叫的。陈年的禁锢得以解脱是多么可喜可贺啊。
「当年我为了钱背叛你。」
「我了解妳当时的处境,妳别无选择。」他安慰她。
她偏过头,怕看见他的表情!
「其实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时候我仍然拒绝你妈的金钱诱惑,因为我舍不得你。」
她还是不看他,只是单调的述说着事实——
「见过你妈的隔天,市政府来了公文,限我们一个月之内搬家,否则就要强制驱离。在那以前也曾来过几次公文,可是村长说这一次是最后通牒,市政府已经计画好要在那里盖一批国宅,连开工的日期都订好了。」
她不理会眼里的刺痛,继续说了下去:
「整个眷村立刻陷入愁云惨雾当中,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然后我就想到你妈,她是我唯一认得的有钱人。我挣扎了两天,最后决定向她求助,那表示我必须用你当作交换。」
尽管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仍然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风邑,你说对了,我当时的确别无选择。我告诉自己分了也好,至少我还可以藉这个机会捞一票,反正我们根本不适合。」
她抬高下巴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你妈说得没错,你有远大光明的前途,只有名门淑女才配得上你,我算哪根葱……」
说到这里,她的伪装瞬间瓦解,脸部开始扭曲变形。
她配不上他,她老早就知道。
她还记得,当她第一眼看到他家的时候,那种全身冰冷、继而陷入绝望的感觉。
那是一栋围墙高得连她跳起来都看不到里面的建筑物,光是大门的宽度就有她身长的两倍。
而门里面的景致则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的——御花园般的小桥流水、宫廷似的豪华宅第。
他是这栋豪华宅第的主人,而她却是个连钢筋水泥屋都住不起的槟榔妹啊……
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最后她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紧紧抱住她,让她伏在他肩头哭个痛快。
郁积了八年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此刻终于得以彻底宣泄,只是可怜了他的名牌衬衫,前襟给沾湿了好大一片。
第八章 结局
在乔家豪华的大客厅里,雨晨惊声尖叫:
「什么……苻苹就是幸福?」
她浑然不觉自己的失态,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不断的喃喃自语:
「名模苻苹竟然就是八年前哥喜欢的那个幸福,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在卖槟榔吗?而且哥出国前她就不见了啊,这……」
敏华哪禁得起女儿的精神轰炸,她喝斥一声:
「够了,雨晨,妳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下行不行……」
「好啦,可是您们总得对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她委屈地对着母亲和傅叔说。
被紧急召唤回家之后,母亲只是闷声不响的坐着,而傅叔则是一脸的严肃。
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经她再三追问,母亲只说了一句「苻苹就是幸福」。
然而,光这几个字就够让她震撼了。
雨晨记忆犹新,哥第一次顶撞母亲,就是为了一个叫幸福的女孩。
那一次的情节煞是惊心动魄;他们兄妹俩从小对母亲只有服从的份,连应对都不敢太过大声,更甭提出言顶撞了。
她之所以知道哥和幸福之间的事,是因为他曾经跟她提过。那是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对话,平常他一向不爱说话,只爱读书。
他在幸福不见之后消沉了好一阵子,也绝口不再谈起她,接着他就出国念书了。
没想到,现在却突然冒出幸福就是苻苹、苻苹就是幸福的惊人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再得不到答案,她可就要抓狂了。
看到母亲紧闭着嘴,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她只得转而求助傅叔,他肯定知道详情。
「傅叔,求求您快点告诉我吧。」她哀求着。
「敏华?」士佑不确定的询问着。
敏华叹了口气。
「再说一遍肯定会要了我的老命,我看由你来说吧。」
「也好。」
士佑把雨晨拉到一旁,低声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当初敏华是如何利诱幸福,让她从风邑身边消失;还有风邑和幸福久别重逢旧情复燃的经过。
雨晨一点都不惊讶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和孟翔的感情不就差点毁在她手里吗?
「妈,」雨晨小心的问:「您是找我来共商对策的吗?」
「什么对策?」
「再一次拆散有情人的对策呀。您知道的,他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想设计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她边讲边偷瞄着母亲,猜不透她的心思。
「雨晨,难道妈在妳心目中真是个狠心绝情的人吗?」敏华无奈的打断她,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妳会这么想。八年前我拆散了他们,后来又打算拆散妳和孟翔。看看我,好一个跋扈专横的母亲啊。」
「敏华,过去的错误就别再提了,重点是现在该怎么弥补他们小两口子。」
士佑不愿见到敏华因为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哀叹,他提醒她今天找雨晨来的目的。
「弥补?傅叔,您是说妈同意让他们在一起?」好极了!她原本担心母亲又要故伎重施,对哥和幸福的事横加阻挠。
「不,我不同意。」谁知敏华却斩钉截铁的否认。
「妈!」
「敏华!」
她的否认出乎雨晨和士佑的意料,以致他们惊惶失色,同时提出了抗芏我。
「我当然不同意……」
敏华站起身,脸上一扫方才的不安,俨然已从一个惶惑的母亲还原为果决的乔氏企业董事长。
「第一,我对幸福完全不了解,我无法接受一个陌生人当我的媳妇;第二,我不喜欢会记仇的女孩,在我曾经那样羞辱她之后,我不相信她心里丝毫没有芥蒂;第三,我想要抱孙子,可是模特儿绝对不肯因为怀孕而身材走样;第四……」
「妈,妳说的都是一些假设,这样对幸福是不公平的。」
「敏华,妳不是说过幸福是个重情义、重然诺的女孩,妳很欣赏她?妳还说他们的感情禁得起时间的考验,所以妳愿意成全他们?」
雨晨和士佑再次提出抗议。
「哎呀,你们急个什么劲儿!让我把话说完。」敏华挥一挥手,要他们稍安勿躁。
「我是说我当然不同意幸福和风邑在一起,除非……」
「除非什么?」雨晨插嘴问.
「除非我能够确定,她是个值得风邑用一生去爱的女孩。」敏华感慨的说:「雨晨,请体谅我只是个平凡的母亲,我这样做无非是希望你们都能够拥有最好的。」
雨晨当然懂得,但她没时间感动,哥的情事要紧。
「妈,说了半天,您就是想要见见她嘛。」
「不然妳以为我找妳回来做什么?」敏华总算把话讲完了,她很少这样不干下脆的。
「您要我陪您去见幸福?好啊,随时都可以。」
雨晨很想见见这个让哥记挂心头的女子,当然她也想一睹名模的真面目。
「我看那就……」
正当敏华盘算着时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她接起来。
「冯月,有事吗?嗯……好啊,我也有兴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带我们家雨晨一起去,好,那么下星期一见。」
挂了电话,雨晨忙不迭地问:
「妈,冯月是谁?您下星期一要带我去哪?」
「她是凯旋企业的董事长夫人,也就是刘达威和刘姝铃兄妹的母亲。她邀请我去参加一场个人服装秀,我答应了。」
「要去您自己去,我不想跟刘家有任何瓜葛。」雨晨瘪着嘴说。
「那场秀的模特儿是苻苹。」
「真的?好!那我去。」雨晨赶紧改口。
「士佑,那天你找个理由缠住风邑,别让他跑来搅局。」
「没问题,交给我。」
敏华双手抱胸,脑筋飞快的转着。
她之所以接受冯月的邀请,是因为她本来就想找个时间见见八年后的幸福。
此外她也心知肚明,这场苻苹的个人服装秀,其实是刘家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场羞辱大会,以报复她从姝铃手中抢走风邑。
冯月在企业界一向以尖酸刻薄闻名,她怕苻苹招架不了。
她也怕儿子听到风声跑去声援,这一闹开,往后两家见面就很尴尬了。
所以说,她是非出马不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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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堤饭店的总统套房里,个人服装秀即将上场。
观众只有四个人。凯旋企业的董事长夫人冯月和女儿刘姝铃、乔氐企业董事长乔敏华以及女儿乔雨晨。
「敏华,待会儿妳得看清楚那个狐狸精,她先是勾引达威下成,现在又来勾引风邑。她以为名气大就可以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哼,作她的白日梦。」
对于冯月的指控,敏华笑而不答。
「妈,刘家人讲话只有三分可信度,您可别受影响。」陪同前来的雨晨凑近小声的说。
「放心,妈自有主张。」
以现实条件来说,姝铃绝对是豪门媳妇的首选,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儿子和她就是不来电。
其实她一点也不怪风邑;姝铃的个性别说他受不了,就连她都有点吃不消。
这两天,媒体不断指控名模苻苹横刀夺爱、介入别人的感情,甚至说她是专门搞破坏的第三者。敏华猜想这些报导一定是出自姝铃的恶意中伤,目的是为了出一口怨气,同时也希望苻苹在舆论的压力之下知难而退,把风邑还给她。
敏华心想,好在儿子不喜欢姝铃,要是真的娶了这么一个骄纵又富心机的女孩子进门,往后乔家恐怕就要鸡犬不宁了。
最里面的房间门开了。
主持人柳鹃首先出来宣布个人秀即将开始,并简短介绍展示的服装品牌。
这种个人服装秀是有钱人的新兴娱乐,花大笔银子找一位当红的模特儿展示所指定的品牌,若有中意的服装,即可当场下单。
苻苹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秀,她并不喜欢那种近距离被品头论足的感觉,更别说这次出钱看秀的人是刘姝铃和她的母亲。
哼,这种只会胡说八道、诬蔑毁谤的人根本不配看她的秀!
偏偏阿志三杯黄汤下肚硬是替她接了,要不是柳鹃打圆场,她早就当场把他给劈了。
音乐开始,她跟上节奏迈着优雅的步伐进入客厅,柳鹃边解说边给她
昂然绕行客厅一周,她的眼睛刻意回避分坐两张长沙发上的四个女人。
她没见过刘姝铃,但想必那女人一定正以恶毒的眼光注视着她。
哼,才不鸟她呢。
今天她总共要展示十套服装。第一套是巴黎最新流行的及膝洋装;第二套是适合上班族穿着的裤装;第三套是附带纱质披肩的晚宴服;第四套则是兼具礼服性质的上班服,可免除下班后变装赴宴的麻烦。
小金为她换上第五套服装时说:
「我本来担心刘姝铃会对妳不利,看来是我太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