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菡如上下左右仔细打量面前已大一号的人,确实不能再以小鬼称呼了,她困惑的微蹙起秀眉,暗忖:这时间过得太快了吧,她只不过离开五个月,这里居然不客气的过了十五年……十五年!
倏地,陆菡如想起一件事,她怔怔的注视欧阳澧墨,疑惑的问:「既已过了十五年,而你认识我时才六岁,怎么会还记得我呢?」小孩子的记忆力没那么强吧?
「我记得,记了十五年,也等了十五年。」他深邃的双眸深深地凝视陆菡如。
「等我?」一个六岁大的小鬼等她十五年,怎么回事?有何阴谋?陆菡如眩惑而迷惘的略带戒备看着他。
「师父说,妳我有缘。」欧阳澧墨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停在陆菡如脸上,「我已知妳是从异世界来的,我等妳、寻妳十五年,妳终于来了。」
「师父?」他居然知道她不属于这时代,想来他师父真是个高人吧?难怪刚才小鬼救起她时没有太多的诧异。这么说来,也许他师父知道回现代的方法,有机会定要问问他。
「是的,我师父看到我胸前的玉佩,便预测到它会给我带来奇缘。」
「玉佩?」陆菡如依然茫然的望着他。
欧阳澧墨从衣领掏出一块以红线穿起的米黄色玉佩,陆菡如惊讶地发现这玉佩与自己手中先前在云南买的玉镯色质相似,自从戴上这玉镯,无论用多大劲也拿不下来,就算擦上肥皂润滑也没用,而她非常喜欢这玉镯,最后也由它去了。
拿过欧阳澧墨的玉佩和自己的手镯仔细审视比较,陆菡如隐隐感觉到是这玉镯带她穿越时空,来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
「那它该可以带我回到现代吧?」陆菡如紧盯着玉佩,不自觉的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
「不许!」欧阳澧墨急忙抢过她手中的玉佩,脸色因惊惧不安而急速苍白,「不许妳离开!」
陆菡如奇怪他莫名的紧张,「什么嘛,只是借用一下这玉佩,小气鬼。」她不满的噘起嘴。
「我等妳寻妳十五年,绝不许妳再离开!」欧阳澧墨阴着脸大喝。
「寻我等我干什么?」她有欠他钱吗?顿时,她恍然大悟地惊叫:「啊!我知道了,小气鬼,只不过是一枝珠花罢了,你也想要回去?太差劲了!」
欧阳澧墨极力克制的深吸口气,平抚狂涌上来的怒气,可是额头的青筋还是隐隐跳动着,他低沉沙哑的道:「不是珠花!」
「那你等我干什么?」猜不中,只得直接找他要答案。
「我想妳,所以等妳。」他忽地柔声道,静静的凝睇她,眼底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情潭。
「想我?」陆菡如呆愣愣地看着他,不解他的话意。
「嗯,我想再见到妳。」
「见我?」她喃喃的道。
「是,想见妳,更想留下妳。」欧阳澧墨声音低低的,带着强烈的情感。
「留我?你也知道我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把玉佩借给我吧。」陆菡如积极游说他借出玉佩,让她得以离开这陌生的时代。
「妳有我!」他倏地把她的双手合握在他的手里,乌黑深邃的眼眸固执热切的直视着她。
陆菡如从他眸底读出很多很多东西,她的心被撼动了,被一种崭新的、难言的甜蜜给征服。
「你?」她心脏再次不规则的乱跳起来。
「我等妳十五年了,妳留下,与我共度一生好吗?」
听着这深情的话,陆菡如不禁为之动容,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的俊脸,却忽然想起一事,「啊!你是想报恩吧?因为我以前救过你,所以才想留下我,可你刚才也救过我,一命还一命,我们扯平了,你我互不相欠,你不必勉强的。」说到这里,陆菡如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感和失落。
「不!不是这个原因。」欧阳澧墨急切地用力握住她的手表明心迹,「从第一次见妳,从妳怀中爬起来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妳一人,如果不是师父说妳还活着,我想我早化成一缕魂魄在天地间寻妳。小的时候我不懂,只想和妳在一起永不分开,可十五年的时间积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爱妳,一生只想和妳在一起!」
听着这深情缠绵的话,陆菡如心中震撼不已,目不转睛的看着欧阳澧墨,整个人呆住。
一时间,两人默默伫立,痴痴的对视着。
倏地,欧阳澧墨用力拉陆菡如入怀,眼眸深邃的望进她乌亮的双眸,似要捕捉住她的灵魂,迅速地,他俯下头,灼热的嘴唇压在她润湿的唇上,不断辗转吸吮,似要吸吮出他缠绵多年的思念和深入灵魂的爱恋。
陆菡如吃惊的用力推他,但在他强壮结实的胳膊箍制下却徒劳无功,欲呼出声却被他的温舌乘机滑入口中,一阵晕眩、迷乱和心慌疯狂的席卷她,渐渐地,她失去反抗的意识,灵魂如同脱离肉体,轻飘飘的浮在缥缈的幻境,紧紧的贴着面前的男人,双手死命的攀住他,像溺水者攀住救命浮木似的。
良久,两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欧阳澧墨紧紧的搂着软倒在怀里的她,他的声音嘶哑,迫切的求道:「如儿,为我留下吧,好吗?」
陆菡如垂下头,脸上泛出玫瑰般的红晕。他居然吻了她,她的初吻竟是被一个一千三百年前的古代男人夺走的,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可是她喜欢这销魂蚀骨的热吻,喜欢眼前的男人对她倾注深情的热吻,让喜悦激情游走全身的热吻,这热吻唤醒她灵魂深处的情愫。
天哪,她喜欢上眼前这无悔等她十五年的男人了,但她能为他留在这陌生的古代、舍弃自幼熟悉的一切生活和最疼爱她的大哥吗?陆菡如思及此,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见她垂首无语,欧阳澧墨圈得她更紧,焦急迫切地唤道:「如儿?」
陆菡如忙抬起头,看到欧阳澧墨那朗若流星的双眸盛满了紧张、期盼和热情。她的胸臆涨起酸涩的柔情,羞涩的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欧阳澧墨激动的一把搂她入怀,拥得很紧很紧,全身震颤不已,他在她的耳边嘶哑的低声道:「谢谢妳,如儿。」
陆菡如的眼眶蓦然潮湿,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与他紧紧相拥。
陆菡如心里默默的对远在一千三百年后的大哥道歉:别了,大哥!对不起,现在我心里最舍不得的是眼前这个对她情深一片、无怨无悔,用灵魂不断呼唤一千三百年前的她的男人,他唤醒了她的爱情,她爱上他了。
第四章
欧阳振宇很快便得知欧阳澧墨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堡,他大感诧异,连对亲生父亲都无情的小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满腹惊疑的他来到陆菡如住的「琼香院」。
踏进敞开门的房间,欧阳振宇一眼便看到正托腮凝望窗外风景的陆菡如,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冲口而出:「菡如?」
欧阳振宇满心惊讶与激动,不信和困惑的看着她,惊异地发现她容貌丝毫没变,如同十五年前所见的模样,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会是外貌相似的人吗?
他悄然打量她,凭他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他断定眼前清丽的女子确实是十五年前的陆茵如,她身上那出麈如出水芙蓉的天然风韵是别人不可能有的。
见陆菡如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唤,欧阳振宇强自压抑心里翻滚的激动,轻轻地又唤了声:「菡如。」
陆菡如听到了,她猛的惊跳起来站起身子,茫然的抬头看着面前一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约莫三十来岁,模样依稀有点眼熟。
见她一脸茫然之色,欧阳振宇马上领会到她可能认不出他了,毕竟已经过了十五年,他忙拱手行礼自我介绍:「在下欧阳振宇。」
「啊!欧阳大哥是你?」陆菡如闻言兴奋地冲过去握住他的手,高兴地道:「对不起,你变化那么大,我一时认不出来。」
「没关系,毕竟已过了十五年,倒是妳一点都没变。」真是怪异,莫非她是妖怪?欧阳振宇开始忐忑不安。
「哦,看来这里真的是过了十五年,怪不得小鬼都变成大人了。」
「呃?妳是说小墨吧?十五年了,他当然也长大成人,但是妳怎么会一点也没变?」欧阳振宇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回去只经过五个月的时间,能变什么?没想到你们这里却是已经过了十五年,唉……」见欧阳振宇张口欲言,陆菡如忙打断他的疑问:「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事情真相。」
「妳也不知道?」欧阳振宇惊疑的挑高双眉。
「是啊,我原来在另一个时空的,不知怎么回事来到这个时代。」
「另一时空?」
「就是距离这里一千三百年后的世界。」
「啊!妳是说妳不是这时代的人?」
「是啊,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现在可能在心里暗暗说我是疯子或妖怪吧?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陆菡如万般无奈的认命叹道。
欧阳振宇听不明白她的话,心里却不得不信,因为面前的她依旧是十五年前的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按理说她现在该是三十多岁的妇女了。
看到她脸上透着忐忑、忧郁和不安,欧阳振宇心里掠过一阵怜惜,他相信她的所言,也收起她可能是妖怪的可笑想法,「我相信妳!无论妳来自哪里,以后这里就是妳的家。」他语气诚恳的道。
陆菡如感动得红了眼,「欧阳大哥,谢谢你!」
「不用多说客气话,冲着妳十五年前舍身救小墨一事,瀚鹰堡上下便把妳奉为上宾,妳能住下来是瀚鹰堡的荣幸。」欧阳振宇语气真挚,十分恳切。
「谢谢!」陆菡如再次从内心道出感激之情。
「小墨呢?」欧阳振宇转移话题,按理说,小墨该伴在她左右不离的,一如十五年前。
「早上澧墨说有事要办,一会儿就回来,嘱咐我不要随便出门。」想起共用早膳时欧阳澧墨对她说的话,她据实以告。
「哦,是这样啊!」欧阳振宇明白的点头,看着陆菡如,不由得想起义父,心想也许她可以帮忙劝小墨与义父重归于好。「菡如,我知道有些冒昧,我有一事想请妳帮个忙,劝一下小墨。」
「劝小墨?他怎么了?」陆菡如困惑的抬头望他。
「妳劝他原谅父亲吧,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欧阳振宇的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悲哀和深深的感触。
「他与父亲怎么了?」陆菡如忍不住关切的急问。
「唉……」欧阳振宇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面露深沉的忧伤之色,娓娓道来:「这事得从二十年前开始说,我是堡主在娶妻前收养的义子,义父年轻时娶了大夫人,就是小墨的娘,两人两情相悦、恩爱无比。可是两年后,义父又娶了救命恩人的独生女为妾,以报其恩,善良的大夫人以容人之量接受二夫人的进门。
可是没想到二夫人是个善妒自私的人,不断的在义父耳边造谣生事,指称大夫人与下人有染,对大夫人情深似海的义父一时被背叛愤怒蒙蔽,便把大夫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墨驱逐出家门。当时我还在师门学艺,在无人伸出援手的情况下,他们母子任人遗弃在冰天雪地里。」
欧阳振宇顿了顿,感伤的轻叹了一口,继续道:「我学成回堡后听到此事,不相信向来娴雅的大夫人会做出对不起义父的事,一方面我派人四处寻找他们母子,一方面查出事情真相,我发现二夫人竟然收买一批杀手,一路追杀他们,可怜他们母子有冤诉不得、有家归不得,在外流离颠沛,倍受欺凌的度日。
几番工夫,我终于找到已病入膏肓的大夫人,她把四岁多的小墨交到我手中便含冤而去,当时小墨紧咬唇出血,含泪强忍不流,压抑着不哭出声,可怜他小小的年龄尝尽人世间的苦难……」想起年幼的小墨所经历过的苦难,欧阳振宇喉中哽塞,眼眶隐隐湿润,话顿住。
陆菡如听得心里恻然,想起初见欧阳澧墨时,他小小年纪的忧郁冷漠及早熟模样,泪光滢滢。
「当时,由于我还没有找到证据指证二夫人的恶行,不敢冒险把小墨带回堡,就把他寄养到瀚鹰堡的别业里。直到两年后,我活捉到一个杀手,把他带到义父面前,招供出二夫人收买杀手的经过,再由义父逼问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了解到当年大夫人含冤的前因后果,义父深切悔恨当初冲动、不分青红皂白的驱逐大夫人,在得知大夫人已逝去,义父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似的,心灰意冷,每天恍恍惚惚的。他休了二夫人,把她赶出瀚鹰堡,并嘱咐我带小墨回瀚鹰堡……」欧阳振宇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之后我到扬州接小墨回堡,不料二夫人再雇杀手狙击,好在途中遇到妳出手相救,难得小墨与妳一见投缘。在青风崖上,妳舍身救小墨更令我感佩万分,当年小墨亲眼见妳因救他而坠落山崖,他原本企图跳下山崖,好在我及时抱住他。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看到小墨流下眼泪,失去妳,他的悲伤远远胜过大夫人去世时。他自小冷漠寡语,那次是我唯一看到他有感情的一面,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表露情绪,更别说展现笑容,他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欧阳振宇苦涩的看了看倾听他说话入神的陆菡如,无比伤感的继续说下去。
「自小墨回到堡后,他和义父一句话也不说,除了偶尔与我说两句之外,对任何人都不搭理,孤僻得很。直到小墨七岁时,当朝最有名的智者隐山老人忽然驾临瀚鹰堡,指名要见小墨。
义父惊诧之余,命人把小墨带到隐山老人面前,隐山老人一见到小墨,忙拿起小墨项上的玉佩和手掌细瞧,面露喜色,转身喜极的对义父说:『这孩子今生有奇缘』,之后他便带走小墨,上天山学文练武。
五年前小墨学成下山,可他却浪迹江湖四处寻找妳,就算得知义父卧病在床,他也没有回来瀚鹰堡探望。半个月前,我亲自到扬州找到他,软硬兼施的苦求他回瀚鹰堡探望因思子心切而病倒的义父。小墨好不容易才回到瀚鹰堡,可他始终不肯原谅义父,对病榻中的亲生父亲不屑一顾,义父乞求他的原谅,他却狠心的转头离去……」
欧阳振宇心里涌起感伤和痛楚,眼眶泛泪,他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平缓胸中的激动,再面对陆菡如,沉重恳切的请求。「菡如,我此行来这里是想请妳劝一下小墨,义父这十几年来不断的悔恨着过去的胡涂,痛苦着小墨对他的怨恨和不原谅,在心力交瘁下,他倒了下来。近来,义父的病益加严重,针灸药石不能治,大夫说,心病需心药医,我想求小墨亲口说原谅义父,解开义父的心结,让他安心养病、早日康复,可小墨始终不肯开口。所以菡如,我想请求妳劝一下他,让他原谅义父,小墨一定会听妳的话,毕竟他对妳有着不同寻常的强烈感情。」欧阳振宇躬身拱手对陆菡如行礼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