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嫌我坏了您的名声、丢了您的脸是不是?那您可以不要认我、不要出面救我啊!”褪了粉妆的露茜,苍白的脸孔虽消减了平日的霸气与跋扈,但那股妒怨明显还是存在的。
“你在干嘛?你在拿你老爸出气啊?你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在结婚前给我闹出这种事,你真是辜负了老爸十年前送你出国留学的苦心了!”
“您原本就不该做出那番安排的,都怪您,让我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快乐。”露茜一脸幽怨。
“你还要责怪我这个什么都为你好、为你做的父亲吗?这就是你在德国学习到的对待长辈应有的态度吗?真是白费了我对你的栽培。好,你既然这么的有主见、又这么反传统,那跟翟家的婚事就全随你去吧!要解除婚约也行,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想、也不敢管了。”
“爸——”望住父亲愤然步出房门的背影,露茜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这桩婚事父亲再要撒手不管,那教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能如何挽留呢?
好啊,蓝翎,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要是留不住这桩婚姻,那你就再等着见识厉害吧!这次就不相信还会有哪个不怕死的会来救你。
☆ ☆ ☆
“你是得了健忘症不认得我了,还是见鬼啦?眼睛睁得这么大瞪着我看干嘛?”喂完董玮吃了半颗苹果,晓梅被董玮诡异的表情气得不知所措。
“不是啦——”靠躺于床上的董玮抹抹嘴角。“只是,没见过你这么温柔的样子,难免令人吃惊。”
“唷,对你好,你还看不惯啊!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呢!”
“又来了!你刚刚那副温柔的样子不是很好吗?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温的照拂了。”
“你想得美。”
“想得美?”董玮扬了一下眉头,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不,是想得‘错’啦,我真是错想、错看了你那位嫂子了,她真是狠得够可怕的。”董玮抚那距心脏仅十公分的伤口,他的余悸犹存。
“她能不能当我嫂子,还不知道呢!……”对露茜连日来的行,晓梅实在不知该如何表态,她到现在都还没去看露茜呢!
“最好是不要,免得把你给带坏了。哎!你们富豪人家做的事,还真是有够让人不明了的。”
“有些事要能够一直的不明了,倒也是好的,偏偏——”晓梅若有所思的别了头,止住了话。这段日子,她的心底积压了好多的事,这些事她一直找不到人可能倾吐。
董玮看晓梅这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似也心动了。他不由得为她惋惜,要不是她优越的家世惯坏了她,她当会是位可人儿的。“怎么啦,我的耳朵可正闲着,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就怕说了,你的心脏会负荷不了。”一吐为快与说不得的念头,扯得晓梅的心头又矛盾、又难受。
“拜托,我又没有心脏病。喂!你要说就快说,你这样要说不说的会磨死人的,而且这也不像你嘛!”
“你真想听!那可就得保证听了之后绝不会传话,要不然——”
“停,拜托你不要再说什么恐吓、威胁的话了好不好?持续一下你的温柔嘛!”
“好啦,那你就听仔细了。”晓梅犹豫褪去,决定一吐为快。“你可知道你隔壁房住的小学妹是谁?”
“笑话,当然知道,姓蓝名翎,现在就读——”
“哎呀,不是这些,她呀——可是十年前一场高速公路连环车祸的唯一幸存者,她今天会成为孤儿,也就是因为那场车祸,这,你不知道吧?”晓梅一脸的无所谓,只不过是想掩饰心中的罪恶感与愧疚。其实她在吐出每个字的当时,都是惊心动魄的。
“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不会是又在耍我吧!”
“要是能耍你的话就好了——”一阵黯然袭上晓梅的眉目。
而晓梅连番的神情变化,董玮信了,信了她此刻说的话绝对是真的。他沉住气静待她的续话。
“偏偏,我就是那场车祸的目击者,甚至还算是——”一句“凶手”脑际快速的闪过,但她根本就吐不出口,因为她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什么?那你岂不吓坏了?”可怜啊!那蓝翎岂不是更吓坏了!
“是啊,是吓坏了,但真正吓坏我、让我至今都还耿耿于心的是我知道肇事的原因——”
“你知道?你——”
“不是我,是我大哥,是我大哥阿扬!”董玮的一句话还没问出来,她便急于辩白推卸责任,可见,她是非常害怕的。
而她这莫名迸出的话语搞得董玮一头的雾水,怎么这肇事的原因会和她的大哥扯上关系呢!?“晓梅,你说你大哥他——”
“是他发明的一种什么强力的胶着剂之类的化学物,这瓶化学物不慎被抛出车窗、洒在高速公路上,才会酿成那场车祸的。全是他,全怪他,全是他的,这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晓梅话到激动处,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
“好,这与你全无关,你别那么激动嘛!”天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十年前肇祸者与受害者竟一直就相处在同一宅院里而互不知情,这是巧合呢?还是上苍刻意的安排?“这一切可别让帮我去买咸饼的蓝翎给听……”
“砰”的一声,房门外传出磁碗的碎裂声。
“糟了!”董玮、晓梅二人相顾,一阵惶然凝在两人的视线间。
☆ ☆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层层烦乱的心绪如波涛汹涌而至,在即将遭淹溺的时刻,蓝翎来到了“宁静”湖畔,一心冀盼“宁静”能涤尽她所难以承受的。
翟扬不该是害死她双亲的凶手!不该是,她不要事实是这样的!不要——
被赶出翟家的这段日子以来,翟扬的关照是这般的殷勤真切,可是怎么会、怎么会一下子全变了样?难道他是在做戏?他对她的好全是另有目的,而非是真爱?不!不!她不相信。
天啊!不要这么残酷,上苍,不要,求您不要!
该怎么办呢?就当自己还不知道?还是让真相曝光呢?不,不可能的!为什么凶手会是他呢?为什么——
“爸、妈,我该怎么办呢?你们要我怎么办呢?为何你们当初不带我一走?为何——”
“我活得好苦啊!真的活得好苦。难道,我的一生就注定这样愁苦、悲惨的吗?”
蓝翎一双凝视湖面的眼不断溢出泪水。
☆ ☆ ☆
“姓翟的,你这浑帐!你快说你把她给逼到那里去了?”负伤的董玮阻在五米路口,挡住翟扬的去路。
见到董玮,翟扬不疑有他将车煞住,并且有礼地探出头来,温和地说:“谢谢你帮了翎儿一次,我在此也代露茜向你道歉。至于医药费——”
“你少跟我打哈哈!想拿钱来搪塞我此行来的目的吗?门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见事迹败露便先藏住了人,好预作打算避去刑罚的?”
“你在说什么?”翟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步下车。“你确定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还装蒜!你干的恶事,我不来找你、我找谁去?你快说,蓝翎她人呢?这些天你把她给藏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想对她怎样?”
“你说翎儿她失踪了?”翟扬的神色一怔。“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翟扬不知道蓝翎失踪了?怎么会呢?若不是翟扬畏罪藏了她,她会跑去哪儿?都两天两夜了,她仍不见踪影,莫非是她想不开了?不!不会的!马爷爷还需要她的照顾,她不会想不开的,她不会丢下马爷爷不管的。“你真的没藏她吗?”
“我为什么要藏她呢?你又为什么会怀疑我藏了她?”
“就因为你十年前闯下的祸啊!”
“你、你怎么知道的?”翟扬更惊讶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那翎儿她,她也知道了?”翟扬突感一阵晕眩。
“没错!”董玮愤怒地揪起翟扬的领带。“你害得她家破人亡,难道她不该知道吗?你这该下地狱的浑帐!”说罢,董玮狠狠地给了翟扬一巴裳,这巴掌算是帮蓝翎打的。
他是该下地狱呵!若能以他的死来交换翎儿双亲的存活,他愿意,真的愿意。但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得快点儿找到翎儿才是。骤承这么大的刺激,蓝翎很可能会做出令他终身遗憾的傻事!而他情愿跪在她的膝前说罪惩,也不愿她出任何的意外。真希望此刻有人能够陪她、倾听她的苦处;但据知,除了老马和他,她根本就没有可以谈心的朋友!她能到哪里去发泄情绪呢?对了,他突然想到了宁静湖。
“唷,不说话了?你以为保持沉默就能推掉责任吗?告诉你——”
“什么都别说!”他猛然拍了拍董玮,肯定地说:“走,马上跑去一个地方!”
☆ ☆ ☆
“晓梅,你有事吗?”翟雳瞧见正步离他房门的晓梅,不禁诧异起来。
晓梅听了叫唤,止了步,回过头,神色间仍有犹疑。“二哥……”
“你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翟雳走近晓梅的面前,顺手捧起她的脸蛋儿。“我猜,你这小脑袋瓜里绝对有着着重大的秘密,快告诉二哥!”
晓梅因着心虚,别了脸避开翟雳关注的目光,然后敷衍着说:“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大哥这两天有什么不一样的?”
“阿扬他——”翟雳想了一下。“他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嘛!你怎么啦?怎么会这样问我呢?”
“没,没什么啦——”两天两夜的独自担忧,顿时受到亲人的关注,晓梅一下子便红了眼眶。
“还说没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明摆著有事嘛!你都来找我了,怎么还不愿意说呢?”
“二哥,我——”红红的眼眶,一下子便滚落了忧心的眼泪。她不是挂怀翟扬会遭蓝翎怨恨,而害怕这回的溜口会给自己招来了法律上的刑责。“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哥,我憋了十年了,我憋得好苦!我原只想找个人……倾诉的,没想到却让不该听见的人给见了!”
“别激动,晓梅,慢慢的说给二哥听!”
☆ ☆ ☆
“翎儿!”引着董玮来到“宁静”的翟扬,一眼便瞧见了瘫躺在湖畔的蓝翎。
他冲向前去抱起翎儿,眼中、脸上挂的是满满的不忍与心疼。“翎儿,醒醒呀!”
蓝翎在翟扬的呼唤中缓缓开了眼,两日来的滴水未进使得她虚弱乏力。她好想向翟扬痛责一番,但现在,她却是一个字也吞吐不出。
翟扬瞧见了她怀恨的眼神,不禁心肺全痛。“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的,你是该恨我,但请你让我用一生来赎过、补偿好吗?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我,爱你——”
爱?先伤人一身,再来说爱,这爱,未免也太勉强不给人留余地了吧!董玮愈瞧愈不舒坦,愈听愈觉得是一派谎言:“喂!你有完没完,她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一味地紧抱住她谈情说爱!快走啦,她可能得送医院呢!”
对呀,得先送她上医院的。董玮的话提醒了翟扬,他谨慎细腻地迅速抱起蓝翎,就像呵护婴儿般地,直往“宁静”湖外走去。
☆ ☆ ☆
“我不准!更不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李家给我提这种事,你知道解除婚约对女方是多大的伤害吗?”
“您不是真担心李家会受伤害吧!您只是害怕自己多年来的梦想成了空!”面对父亲一贯强硬的镇压态度,翟雳实在不得不表明自己坚定的心意。
“阿扬,你——你敢顶撞我?就为了一个穷女人,你竟敢顶撞我!你不曾这样的,你看你给那女人迷成什么样了?好了,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了,等你头脑清楚了之后,我再找你谈,你出去吧!”
“爸,我现在头脑很清楚,您要不愿上李家去说,那我会自己去跟李大伯讲明白的。”
“你,你想气死我啊!?”翟天刚刚抚着胸口,满脸胀得通红。
“爸——”翟扬落跪,真诚地哀求着:“求您别再主导我的一生了,别再拿我一生的幸福去兑现您的梦想,好吗?”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听着自己的儿子说出自己多年来自私的用心,翟天刚竟无分毫的悔悟,反倒恼羞成怒:“我都这把年岁了,还能圆得什么呢?所有的盘算还不全为了你们!”
“您明明知道我并不贪求这些的啊!爸,权势财富并不能满足人的一生的,反而——”
“好啦!我吃到这把岁数了,难道还得让你来教训我吗?反啦,你想造反啦!出去!解除婚约的事绝对不准再提了;否则,你就休想能分得我翟天刚的一分一毫!”
翟扬见无法软化父亲的态度,忍住伤心站起,步向房门口。就在打开房门之际,他停了脚步,毅然决然地转身过来,坚定地说:“爸,该到李家讲明的事,我还是会去说的。”
“阿扬你——”房门小声地被合上,翟天刚的愤怒也被隔离在房门的内侧。
☆ ☆ ☆
“伯父知道全是露茜的不对,也清楚了你的来意,你们年轻人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去解决吧!只是露茜现在的身子还差,希望你别太刺激她了——”
“够了,爸!”躲在厅后的露茜走了出来。她的模样变得苍白憔悴,全然失去了平时的风采。“您不是不再管女儿的婚事了吗?怎么又好声好气地在求他别刺激、抛弃您的女儿了?哼,不用您拉下老脸,我李露茜还没糟到得求人迎娶的地步!我是和一些男人搞过关系,我是堕过胎,我是不能再生育了,那又如何呢?凭我李露茜的条件,不怕没有追求我的男人!”
“露茜,你在胡诌些什么!你这孩子是不是病糊涂啦!?”
“爸,您就让我把话说完吧!”露茜走到翟扬的身前,用着一双极怨恨、极不友善的眼光狠狠地盯住他。“你真狠!我原以为你是来表示关怀、慰问的,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你竟还开得了口!你想舍我而娶蓝翎是吗?告诉你,我李露茜得不到的东西,也休想得到!我是绝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称心如意的!”
“你想怎样?是你做错在先,且一错再错的,你还想怎样?”
“是我做错在先?是吗?十年前,是谁先错了?要不是那场车祸——”
“住口!”翟扬转身移开两步,他不愿再多瞧一眼这位号称是自己的未婚妻那张充满妒恨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