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感叹了几句,方大人便站起来道:「贤侄赶了半天路,该累了,先下去歇息一下,等午膳准备好再请你们出来。」
「好的。」尚鹏起身。
方大人吩咐丫鬟将两人带到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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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到晚上,阮露的心情一直翻腾不已,自从知道了自家仇人的姓名,加上现在她接触的两个人与自己父亲还算有一点关系。看到他们的时候,她心里总有一种委屈的感觉,恨不得上去跟他们说自己就是阮文臣的女儿,并将心里的悲伤都说出来,但是她又害怕他们并不愿意帮助她。
毕竟她是从官府手里逃脱的人,谁知道杨镇川还有没有继续派人追杀她?
因此,阮露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跟在尚鹏后面度过了半天。
这半天中,由于尚鹏忙于与方大人交谈,用膳的时候也专于吃喝中,因此丝毫没有察觉到阮露的异样,而晚膳的时候他又和方大人喝多了酒,在阮露将他扶到床上后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看尚鹏安稳入睡后,阮露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她和衣躺在床上,反复想着白天听到的一切,思考着报仇的事;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却又做起了恶梦,梦到家破人亡的那晚。
正在这时,隔壁的尚鹏悠悠醒了过来,他因为感到口渴,便坐起身,屋内还算明亮,他下床来慢慢走到桌子前倒茶水。
夜深人静,一道细小的声音也能被听觉灵敏的人听到。尚鹏迷糊中捕捉到一阵断续的抽泣声,似乎还有说话声。
「呜呜……娘!爹!不要……不要丢下露露……不要……呜呜……」
痛苦的声音自阮露的房间中传出来。
「娘!爹!姐姐!呜呜……呜呜……」
尚鹏睡意顿时消去了大半,小路怎么了?
尚鹏马上街出去,来到左边厢房门前。
「小路,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伯惊动其他人。
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又有抽泣声响起。
「呜呜……」
「小路!你没事吧?怎么了?我能不能进去?」
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令尚鹏一阵心痛。不管了,咿呀—声将门推开,屋里很暗,但隐约看得到挂着白色帘帐的地方,声音便从那里传来。
又抽泣了几下,阮露渐渐平静下来,她始终没有清醒过来,只因为梦境太恐怖了,才哭喊出来。
「小路,你怎么了。」尚鹏焦急地走到床前。
黑暗中,只见她侧弯着身子,脸贴在被子上,双手也紧紧地抱着被子,一副无肋的样子。
尚鹏心又一酸,这个孩子怎么会这样?白日里还大刺剌、凶巴巴的,现在竟这副可怜模样,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被恶梦吓的?
尚鹏伸手去试探,「小路?」
阮露一动也不动,恶梦过去了,她陷入疲倦的睡梦中。
尚鹏确定小路做了恶梦,此刻虽然不再出声,但扶在他肩头上的手仍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心里更感到一阵怜惜。
他坐到床边,俯下头想要看清小路的脸。
月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小路的脸侧向床里,因此尚鹏也看不太清晰,只感觉到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
在马背上闻到的那种香味又淡淡地绕上来,尚鹏不禁伸手去轻轻触摸小路的脸。
他的手刚触到小路的皮肤,就感到一阵湿濡,他流眼泪了!
尚鹏心一惊,自己早应该知道他会流眼泪才是呀,真是可怜的小家伙!尚鹏心急不已,真想把他弄醒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恶梦,但又不忍心打扰他刚平静下来的睡眠。
刚刚似乎听到他喊娘和爹,或许他在思念双亲,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双亡的亲人……
可怜的小家伙,和姑妈相依为命,以前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但他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乐观。
尚鹏越想越觉得心疼,不知不觉中,他将双脚伸到床上。
见小路把被子抱得那么紧,心想他一定是把棉被当成自己的娘亲或爹爹。
唉,好可怜,让我来抱抱你吧!
想着,尚鹏伸出长手,轻轻将小路怀里的被子拉走,然后自己躺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抱住。
第六章
「啊啊啊啊——」
一大清早,在院落里打扫的丫鬟们便被这样的叫声吓到。
她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扫把、鸡毛掸子、抹布……匆匆忙忙赶到声音的来源处,并慌慌张张地将门撞开——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坐在床上,眼睛、嘴巴皆大张着。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阮露回过神来,抬脚使劲一蹬,砰的一声,尚鹏滚到地上。
「喂!你昨晚做了恶梦,我来陪你睡,你怎么这样对我?」尚鹏气极了。
「啊!尚公子你没事吧?」在门口被床上的景象惊呆的众人,久久才回过种来,齐齐跑进房扶起地上的尚鹏。
「啊啊啊啊!」阮露又尖叫起来,她这时才发现门口站着那么多人,
呜……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不想活了……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你叫什么?男人跟男人同床睡觉有什么吗?鬼喊鬼叫的,再说你也不是男人,不过是个小男孩,我陪你睡觉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尚鹏站起来,不满地看着小路。
「我就是讨厌跟男人睡觉!我讨厌!出去!你们都出去!」阮露又怒又委屈地大喊。
自己都女扮男装了,依然被人轻薄……呜呜呜……好委屈好生气,一早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圈在他怀里,差点没晕死过去,她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呀!就算他不知道,也不能随便跑到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睡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自己做别的小动作?呜呜呜……
一想到这个,阮露更是羞怒得浑身颤抖。
尚鹏看他反应那么激烈,有点紧张了,忙说道:「好好,我们出去,你别激动,别激动。」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下人们同自己一起出去。
众人一边走出门口一边疑惑,这真的是个男孩?而且他与尚公子的关系真的是仆人与主人关系?
出了门,尚鹏便将下人们遣定,自己则站在小路门外,心里郁郁寡欢;他听到下人散去时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
「尚公子有恋童癖?」
「尚公子有断袖之癖?」
「那小厮长得如此美丽,难怪尚公子喜欢。」
「我喜欢小路?」尚鹏自言自语。「似乎是这样的……我只是看到他,便会很开心,就像下雨天后见到彩虹,冬天见到下雪……都是很自然的。」尚鹏说着,兀自露出笑容
「但昨晚……似乎又有点不同,拥着他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好安心……天!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尚鹏脸上的安逸变成了慌乱。
「难道我对小路真的是不寻常的感觉?真的是……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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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露垂着头从大魁身后走出来,「公子。」她不敢正视尚鹏。
尚鹏正好与方大人道完别,听到小路的声音,随即转过身。
「都收拾好了?那准备回去吧。」他的声音很平淡。
阮露依然低着头,应了声:「嗯。」乖巧的样子恐怕是做小厮以来最听话的一次。
尚鹏有点失望,他希望小路能像以前一样神采飞扬、毫无顾忌,这样他自己心里异常的感觉也能消失,一切都像从前一样。但小路却一副小姑娘的样子,让他刚对他产生的奇异感觉更加浓厚。
完了,自己真的有恋童癖。
尚鹏径自想着,没有动静,一旁的方大人推了推他,「贤侄,尽快起程,否则今天可赶不回去。」
「哦!那方大人,就此告别了。」
「嗯,贤侄一路保重。」
三人在方大人的相送下走出大门。
阮露心里叫苦连天,要回去了,又要和那个家伙同骑一匹马,真是太糟糕了!
但出了门口一看,竟是辆马车,她眼睛不禁一亮,向尚鹏看去,正好尚鹏也向她看过来,仿佛看出她的顾虑。
阮露不禁笑了,尚鹏也笑了,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一旁的大魁看到马车,眼睛一圆,脱口而出:「公子,怎么是马车?」
尚鹏却保持微笑,「马车坐起来舒服些,反正是回程,车上只有人,一路可以轻松回去。」
大魁拾起头,用一种明了的目光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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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是大魁赶车,尚鹏与阮露坐在里面。
阳光灿烂,正是七月盛夏,辽阔的田野里稻谷飘香。不知名的虫子伏在路边的草丛里,不时地鸣叫两声。
阮露与尚鹏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着身子,一片沈默。
阮露仍然盯着窗外,像来时一样,但此刻她心里并不是想着要从外面去发现自己姐姐的身影,而足——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感到尴尬。
阮露偷偷看了尚鹏一眼,尚鹏也和她一样,一动也不动地看向窗外。
而这时也看着窗外的尚鹏,心里其实也一直想着,到底要不要跟小路道个歉?毕竟自己突然跑去抱着他睡觉实在是有点脱离常规……
当然,他希望跟小路道歉,解开目前的别扭气氛,至于他内心隐藏的特殊感觉是他自己的事,尚鹏认为他没有必要将它拿出来展示给小路看。
尚鹏想,自己对小路产生的恋童癖,就自己偷偷地解决吧。
就算他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父母活着,父母绝不会希望自己儿子喜欢男子的,尚家的香火还需要他去延续呢!
尚鹏想了想,回过头,「小路。」
「嗄?」阮露赶紧回过头,他先喊自己耶,听起来他的声音很正常,阮露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担心他不说话是在生气。
「昨天晚上很抱歉。」尚鹏看着他的眼睛。
「哦……公子,我也觉得很抱歉,我的反应太激烈了。让你抱抱其实没有什么的,再说你也是好心,你是知道我做恶梦才会这样。」阮露抢先说。
「你没有在生我的气?」尚鹏大喜。
「没有。」其实是有一点,但她不能说出来。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早上你的样子很可怕哪,好像我侵犯了你一样,害得我不敢叫你一起用早膳。」
阮露笑了笑,看着他熠熠发光的眼睛与坦诚的话语,心里一阵感动。自己心中
蓦地生起一阵罪恶感,骗他身分性别,骗他自己心里的感觉……阮露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尚鹏见她下语。「怎么了?」
「哦,没有什么。公子,我真不是个好小厮,没有好好服侍你,还经常跟你发脾气,以后我会改的。」阮露衷心地说。
不过,我还得瞒着我的身分和性别,等我报了仇后,我会跟你坦白的,到时候你要怎样对待我,我都乐于承受。
「哈!真是傻孩子,我不要你怎么对我啦,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对我来说,小路像开始的样子是最好的!」尚鹏笑着。
小路,赶紧打住吧,不要把你乖巧的一面露出来,我会对你更动心的,尚鹏在心里吶喊。
阮露点点头。「好的。」
「嗯,对了,小路,昨晚你做恶梦,是不是梦到你爹和娘亲了?好像听到你喊他们。」尚鹏问。
阮露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是的。」
「哦……」尚鸥爱怜地看着他,李总管把小路的资料拿来时,尚鹏就从资料里知道阮露的父母是双亡的,这时他更不用再问什么了。「上次跟你说不让你去膳院,以后你想去就去吧,什么时候想去看你姑妈,想和那些小女孩玩就去吧。」
小路那么可怜,自己不能剥夺他的快乐。而且为了控制自己心里对他的异常情感,他必须这样做!
「真的吗?谢谢公子!」阮露心里的感动又多了一分。
两人之间的别扭解开后,车内的气氛活络许多,马车很快就经过了蒲江镇。
连夜赶路,他们终于在清晨到达酒庄。
就如阮露和奶妈第一次来到酒庄的情形。
两人在主屋前下了车,大魁赶着马车去停放,尚鹏则独自先定进主屋。
阮露站在门口,看着雾气沉沉的酒庄,天还很早,酒庄里的人还没有起床,一切静悄悄的,只有田野里不时传来蛙叫声。
阮露望着白雾迷蒙的酒庄,心里突然涌起—阵酸酸的感觉。
荣昌酒庄,感谢你收留了我们,感谢你让我在这里得到我想要的讯息;感谢公子,一直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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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厨房里奶妈正在忙着蒸大包子,一道灰白色的人影飞了进来,从后面一把抱住站在炕前的妇女。
「姑妈!我回来啦!」
「啊!你回来了!」奶妈转过身子,抓过阮露圈在自己腰上的两手,左看右看。「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公子也都安好吧?要不是王工头跟我说你和公子出去了,我还不知道你离开酒庄了呢!」
「呵呵……是公子突然要我去的,所以来不及先告诉你一声。还好只去了两天就回来。我们都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事。」阮露笑眯眯地说。看到奶妈,她感到一阵亲切。
「这就好,这就好。」奶妈拍着阮露的手。
阮露凑到奶妈耳边。「奶妈,到你房间里去,我跟你说些话。」
「什么事?」奶妈疑惑地看着她。
「来,先出去……」阮露拉着她的手跨出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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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说,杀害老爷—家的是抚使大人?」奶妈睁大眼睛从炕上眺下来。
「嘘,小声点。」站在炕前的阮露捂住奶妈的嘴。「他不是凶手,是他派人来杀害我们全家的。」
「那二小姐,公子的父亲有没有份?」奶妈等阮露的手松开后问道。
「没有,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看出尚老爷和方大人都不知情。」
「那就好,谢天谢地。如果尚老爷也有份的话,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奶妈双手合十。
「不,奶妈,如果尚老爷也有份,我会第一个杀了尚公子!」阮露双目圆瞠。
「二小姐,你是不是想要报仇?」
「是的,奶妈,我也不隐瞒你了。现在知道了确切的仇人,我是绝不能看着他逍遥过日子的,以前我甚至还希望杀掉所有败坏官员呢。总之我一定要杀了主谋替爹娘报仇!」
「二小姐,你忘了夫人的话了吗?」奶妈声音颤抖,她明白只要二小姐决定做的事情,是很难再阻止的。
「奶妈,我没忘。但我忍不了这个仇恨!我怎么能忍得了,一想到爹娘死去时的惨状……」阮露的眼泪自眼眶中溢了出来,「以前我们家是多幸福呀,一家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