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我可杀了你。”就算是没有了至高无上的神力,他这一身的武艺,除非是夜色,否则放眼帝国,恐还无人能及。
“百年前,杀你的并不是朕。”浩瀚在丽泽扬剑朝他冲来,站在浩瀚面前的力士,迅即扬起一柄缨枪去拦时,缓缓在后头说出实情。
“但他同样也是皇帝!”一个神死在一个人的手上,这等奇耻大辱,教他怎忍得下去?
一掌将力士震飞了老远,丽泽转过头,再次走向浩瀚,手持一柄长剑的北斗,立即补上位置。
“因此朕就得来背他的罪?”浩潮在他两人忙得不可开交时,站在后头自问自答,“不,你找上朕并不是为了这理由。”
“当然是这个理由!”火大地一掌握住剑柄,一把抢过北斗手上的长剑后,丽泽将长剑扭成麻花状,忿忿不平地将它对准了浩瀚的面门扔了过去。
然而浩瀚就只是站在原地,连躲也不躲,眼看那剑就要撞上他了,拚了老命的北斗,赶在它碰到浩瀚之前将它拦下。将这些看在眼底的丽泽,从怀疑变成了笃定,最后变成了轻屑。
他不屑地眯细了眼,“原先,我以为你是深藏不露,没想到,你是什么都不会。”
“他只要会治国就成了,其他的额外事,有我们这些人挡在他面前就已足够,他不需事事无所不能!”代人回话的无邪,自天而降地落在丽泽的身边,在丽泽一掌袭向她时,她突然施以极快的轻功远离丽泽的跟前,来到浩瀚的面前。
上上下下地瞧了浩瀚一会,在确定他并未因此而掉了一发一毫后,无邪这才安心地吁口气,紧接着,她偏过芳颊,与刚好赶到的月渡者同时起身跃至园里的中心,两人各探出一掌接住丽泽又是对准了浩瀚而去的两掌。
再次落得一身清闲无事可做的浩瀚,在园子里的人们正忙着时,一手抚着下颔,边踱着步子边继续方才未对丽泽说完的话。
“朕在猜,百年前你之所以会战死,一来,那是因为你也想成为人,想一尝当个人的滋味;二来,是因你想追上女娲。可当你成为人之后,你却觉得,人间的种种也不过尔尔,而转世后的女娲,亦不再是当年的女娲,因此你需要个新的寄托,或是一个可以超越的目标,因此,你挑上了朕。”
“你能不能叫陛下别再继续惹毛他了?”浩瀚每说一个句,丽泽的掌劲也就益加凶猛!这让一路上已快把半条命豁出去的月渡者。实在是很想去堵上浩瀚的嘴,要他别再这么折腾他们了。
“嘴是长在他的脸上,有法子的话你就去啊!”无邪伸出两拳,以两拳及时架住丽泽腾身而上,迅即又重重坠落朝她击下的一拳。
“或许在你的心底,你仍旧认为你是个神人,但你不知,这些年来,你早已成为了一个与我们相同的凡人。”浩瀚完全没把眼一刖的交战看在眼里,只是迳自地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想法说出口。“在人间,你享受着当神人时无法享受的种种欢乐与无趣,以及当人的自私,可是,在你的心底!你仍抛不开身为神人的优越感与骄傲,说起来,在某方面,你与阿尔泰很像。”
“难怪北海会看上你……”丽泽扬起唇角,不得不佩服起他那有着过人之处的眼光,“你将不该看见的,看得太过清楚了。”
浩瀚偏着头问:“因此你容不下朕?”
“我只是要你的性命而已!”他冷冷咧笑!转身就再一拳将月渡者给揍得飞撞上花园的栏杆。
“难道杀了朕,你就能成为朕吗?”浩瀚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当下面色骤变的丽泽,更是想要尽快解决手边的无邪,以阻止浩瀚说出他更多的心事。
“杀女娲之人,也不是朕。”浩瀚将他最不愿让人知道的心事摊在阳光下。“杀了朕,你就能为她报仇吗?”
同时被两个男人惹毛到很彻底的无邪,气火地发现,这两个男人,根本就没当她在场似的,竟一个在与他闲聊,一个则是边打边聊。
“我说,这两位表哥……”他们是当她不存在吗?
浩瀚冷不防地问:“你爱女娲.是不是?”
最不愿意承认,也最不愿让人知晓的心事,突然遭人像揭起伤疤一样,将他百年来怎么也都好不了的伤口暴露出来,丽泽登时红了一双眼,眼底尽是无止境的杀意。
无邪扬高了一手摇了摇,“表哥,你要在口头上手是相残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先让我算完旧帐跟新帐?”
“请。”本来就无意动手的浩瀚,很大方地让贤。
“你不过是浩瀚手中的走卒罢了。”丽泽猛然转过头,五指探成利爪,一欺近她的身畔对即往下想将她的心给掏出来。
“那又如何?”无邪边应边抬脚将他给踹得远远的,“我只是个人!开心就好。”
就在园中的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在浩瀚的身后,传来了听来像是充满害怕的叫声。
“陛下……”抱着晴谚晚一步回宫的日行者,一头大汗地看着浩瀚脸上骤变的表情。
“她怎了?”他一手握紧了拳,极力想压下那阵颤抖。
“回陛下,为了救娘娘,她代娘娘受了丽泽一掌……”
“你说什么?”从不曾动怒过的浩瀚,一脸厉色地问。
“我……我……”很想就这样告老还乡的,日行者,怯怯地抬首看向那张怒火正炽的龙颜。
“把她给我。”他说着说着!就一把自日行者的怀中抱过晴谚,在走至园中一角后,他坐在石椅上,轻轻掀开覆在她身上的战袍。
“我没死。”自袍中露出脸的晴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伤着哪里了?”有过一次经验的浩瀚,只在意她衣裳底下是否又受了什么伤。
“胸骨大概断了一两根。”晴谚微绯着小脸,阻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脱她衣裳。
一只大掌悄悄地扶住她的后脑,再用力将她压向前,与她四目相交接的浩瀚,神色十分不善地向她警告。
“不许再有下一回。”
“不敢了。”也没怎么怕他的晴谚,只是推开他抚着胸口站起,担心地看着园子里的战况。
刹那间,四道穿越过坎天宫宫廊的摸糊身影,令脸色才好一些的晴谚,当下又刷成雪白。
“娘娘……”远远地即瞧见某四人后,晴谚忍不注小声向园里正大展身手的无邪提醒,
忙着使出佛印对付丽泽的无邪,百忙之中并没有听见身后的警告。
“娘娘,快别打了……”在来者愈来愈近对,晴谚有点心急地再次出声。
“别吵了,你没瞧见我正忙得很吗?”四掌与丽泽双双相击,彼此均被震离了好一段距离后,总觉得耳边老是有人在干扰她的无邪,娇嗔地瞥她一眼。
“可是——”再打下去就露馅啦!
虽然晴谚是很想替她保住伪装了多年的假象,但突来的一只大掌却适时地掩住了她的嘴,而跟上来的另一手则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拖进一具熟悉的胸怀里。
她抬首一看,就见脸上带着笑的浩瀚,面上的笑意,此时看来……好像比以往还要来得更灿烂了些。
“这是她自作孽,你就甭救她了。”抢了他一个孔雀后,还想抢晴谚,并让睛谚为救她差点死在丽泽的手下……哼哼!这帐,他记下了。
“有人在看,你别搂得这么紧……”满园子都是人,且除了正忙着的丽泽与无邪外,每个人的双目都集中在他俩的身上,这让满面通红的晴谚只想掰开浩瀚定在她身上的大掌,偏偏,他就是动也不动,执意要如此搂着她。
“我说别——”被他愈搂愈紧,忍不住想抗议的晴谚,话才到口,就马上硬生生地全吞回去,只因,搂紧她的一双大掌,似乎在昭示主权地将她搂得更紧,也不管受了伤的她会不会疼,而他那一双看似正隐隐闪烁着怒火的黑眸,所用力瞪视着的对象,竟不是使她受伤的丽泽,而是无邪。
从他似乎是恨不得能将她整个人紧拥怀中的举动,与他怒火暗生的模样,晴谚瑟缩地躲在他怀里,偷偷地往上一瞧,顿时。她得到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答案。
向来就是没有脾气出了名,以往无论是在帝国文武百官或是四域将军面前,性子温吞吞、更是好说话的这个皇帝陛下,虽然他现下脸上仍是一如往常地带着温柔的笑意,但就快被他给困死在怀中的晴谚知道,他们家的皇帝陛下,正、在、生、气、中!
而他所气的目标,除了丽泽外,还有一人的名字则叫无邪。
就在某四人来到之后,因无邪的一举一动而火上心头烧的,可不只浩瀚一人。
匆忙赶回京打算救驾的四人,包括了一与观澜聊完天,不顾左臂全断的伤势就赶回京的石中玉;以及在打败马秋堂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回京的孔雀;还有以大军逼退天宫之军,确定天宫再无战意之后即赶回京的破浪,当然,也有着在迷陀域里亲手弑师的夜色。
然而他们四人赶回来时所看到的景象,就是他们家的皇后娘娘,正与身为天孙的丽泽交手的景况,这让原本心情紧张万分的四人,其中的某三人速速转首看向四人中唯一一个心火四起的同僚。
“好啊……”孔雀将十指扳得喀喀作响,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是吗?”
“孔……孔雀?”石中玉怕怕地看着语气变得很阴沉,且摆出一脸亟欲杀人样的孔雀。
而站在身旁的破浪,则是早就已经很习惯自己有个表里不一的嫂子。
“活该。”在路上听石中玉说完孔雀的夺人妻之举后,破浪这时脸上的笑意就显得很惬意。“就连陛下的妻子也敢拐?哼,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物。”打小就经由浩瀚一手调教的无邪,论性子论武功,有哪一样是普通人能招架得住的?
“他是被坑得不知不觉……”打心底深深为孔雀感到同情的石中玉,觉得自己得为那只倒楣的孔雀说些话。
破浪还继续说风凉话,“这叫报应。”桃花名声响遍全京城、也玩遍全京城的西域将军,在遇上了无邪后……真难得他也有这一日。
“你们聊够了没有?”已经亮出双刀的夜色,横睨那三个同僚一眼,“还不快救驾!”
在夜色冲入园中之时,不想被她抢去风头的三个男人,也跟着一块下水搅和。
孔雀飞快地来到无邪的身边,在无邪瞪大了眼时,一手拎着她的衣后领,将她给扔到园外去,而石中玉与破浪则分据园中二角,再加上夜色与孔雀,转眼之间,遭围困在园中的丽泽,情势急转直下,变得半点胜算也没有。
“他是你的兄弟,所以你可免了。”石中玉在破浪提起缨枪时,一脚将他踢回原处待着。
首先发动攻势的夜色,双刃齐出,像是要发泄心底累积过多的伤痛,每一招每一式,皆欲置丽泽于死地。看出她异于以往的孔雀。只是懒懒地使出一记破空斩挡住了夜色的攻势,再迎面朝着丽泽挥出更多记破空斩。
当丽泽忙着闪避接连不断的破空斩时,亦加入战局的石中玉,慢条斯理地扬起了手中的神剑,在夜色的双刃再次飞掷向丽泽时,他深吸了口气,算准了丽泽闪避弯刀的举动,在下一刻一剑刺向丽泽的胸膛,但丽泽却以两掌接下这一剑,这时已接刀回手的夜色,在他俩僵持不下时,与孔雀一左一右地来到丽泽的身畔。
分别用力砍下一刀的夜色与孔雀,令双手接住神剑的丽泽身子大大地颤了颤,石中玉持剑用力往前一刺,神剑顿时没入了丽泽的胸口正中央。
百年前曾经经历过的痛楚,穿过了时光的洪流,再次回到了丽泽的身上,他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三人的面孔,在石中玉更加用力一剑刺透他的胸膛并抽回神剑时,风儿吹扬起夜色红色的衣袍,这令他想起,女娲那一头飞扬在风中的红色发丝在浩瀚扬起一掌后,园中恢复一片寂静,纷纷收手的三人,在浩瀚踱向躺在雪地里的丽泽时,不语地看向那对兄弟。
“丽泽。”浩瀚拨开他面上的一绺发,平静的问:“现下你可以告诉朕,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吗?”
受了两刀一剑的丽泽,在唇畔不住地沁出血时,定定地凝视了他许久,而后他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奋力地捉住他的衣领。
“我想取代你,成为另一个浩瀚……”
浩瀚叹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满面不甘的丽泽,一双眼在将园中的人们都瞧过一回后,更是用力地扯紧了浩瀚的衣领。
“哪,你手中既然已拥有那么多了,把他们分给我成不成?”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他可以得到那么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得到的比神还要多?
浩瀚顿了顿,轻轻拉开他的双手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地道。
“才不给你呢。”
“哼。”就知道他小气。
“人虽胜不了神,但,这座人间,朕绝不会拱手让出。”浩瀚边说边以衣袖替他拭去唇畔鲜血。
“你只是人而已……”带着极为不甘的眼神,丽泽咬牙地道。
“没错。”浩瀚大方地承认,“而且,还是个很讨厌输的凡人。”
“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日后,我会讨回来的……”视线逐渐模糊的他,在恍惚问,竟觉得浩瀚与百年前那名亲手杀了他的皇帝十分相似。
“可惜的是,朕不会给你任何重来一回的机会。”浩瀚一掌搁在他的胸坎上,稍一使力,便一掌震断他的心脉,结束他在人间最后的贪恋。
“陛下,他……”因丽泽的身子全遭浩瀚遮住,站在后头什么都瞧不见,也不知浩瀚究竟做了什么的破浪,才往前踏了一步,其他三名同僚不约而同地伸出一掌将他给拦下。
将身上避雪的外氅覆在丽泽的身上后,在浩瀚再次站起身时,四名四域将军不约而同地朝他跪下。
“臣等救驾来迟!”
“不,一点都不迟。”浩瀚微笑地以两掌向他们示意,“都起来吧。”
眼看大局已抵定,丽泽也被收拾掉了,心中带箸丝丝心虚的无邪,默不作声地开始往角落里退,想藉此不着痕迹的偷偷溜走再说。然而拒绝被她耍了就跑的孔雀,高大的身影,就正好挡在她欲穿过的小门前。
太过和蔼可亲的笑意,端端正正地出现在孔雀的面上,这令被堵个正着的无邪不禁揉了揉眼。
“我想,咱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你说是吗?”什么只学过轻功不会半点武功?刚才那个会使佛印又善六器各种武功的人。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