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汤碗,一字一顿的颤声道:「这汤有毒。」
「什么?!」默默吓得跳起来,手足无措地说:「这汤、这汤可是御膳房刚刚送过来的。」
「嗯,有人想我死。」令狐清清想起那个至今还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是谁?该不是金城灵吧?」默默的大脑已完全混乱。
令狐清清却被她的这句话劈开了刚才还缠搅如麻的心。金城灵?金城灵当然不会是下毒的人,但是、但是……
她蓦然冲了出去,默默在后头惊喊,「你的头发,你的衣服!」
管不了这么多了,什么都来不及在乎了,她现在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如果御膳房可以轻易被人下毒,那么金城灵今天的早点会不会也被人下了毒?
她奔跑着,从未如此失态,如此的惊慌失措,一路上多少宫女、侍卫用震惊的眼神看她,她全没看见。
她只是拉住每一个能拉住的人,焦急地问;「王呢?知道王在哪里吗?」
「王、王应该在后山金耀亭。」
「怎么走?怎么去那里?」
她的手劲非常大,把那名宫女的手腕都捏紫了,但是那名宫女被她疯狂的眼神震慑住,也忘记喊疼,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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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灵的确在金耀亭。他坐在亭中,很悠闲地在和什么人说话,当他看到笔直朝自己冲过来的令狐清清时,眼睛都直了。
「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来了?」他像是震惊,又像是想笑。
令狐清清顾下上解释,就一巴掌打掉了他手中的茶杯。
茶水泼了金城灵一身,他霍然起身,「你干什么?」
「有人要害你。」她无畏的直视着他。
他的眉梢动了动,但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那个要害你的人。」这个时候她不想再隐瞒了。「就在西宫门,是一个黑衣人,会鬼影无声,还点住金来福。」
「你怎么知道他要害我?」
「因为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金城灵凝望她片刻,忽然哈哈笑着问坐在旁边的人,「姊夫,西宫门是你的管辖所在吧?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曾经来过王宫吗?」
令狐清清这才注意到原来坐在旁边的竟然是鹰问天。他始终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喝茶,听他们说话,此时被金城灵问道,才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简洁地回答,「没有。」
她回望着他。「鹰将军虽然为国尽心尽力,但是宫内的各个角落不见得都能照顾到。」
他脸色陡变,「你的意思是说,我鹰问天无能,连有刺客闯入王宫,点穴制伏我的属下我都不知道?」
金城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姊夫不要动怒,刺客之事我可以做一半的证人,因为的确有人曾经将那个小兵点穴,是我亲手解的穴。而且,」他对令狐清清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走近几步,金城灵将她拽到自己身旁,笑对鹰问天说:「如今她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我的新妇,也是金城国的王后,对她说话要客气一些,不要『你』啊『你』的没规矩。」
「是,臣知道错了,任凭王责罚。」鹰问天不悦地拱了拱手,显然不服气。
金城灵扬了扬手,「好了,那些人的安置就照我们说的去办,不好意思,现在我要和我的『爱后』单独说说悄悄话。」
他斜睨着怀中的令狐清清,柔声说:「以后再想见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衣冠不整地跔出来,传出去我这个堂堂金城王可要丢多少脸啊!」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令狐清清看他这么不在乎的模样,更着急了。
「我信,我很想信,可是你为什么要打翻我的茶杯?」金城灵指了指地上的残汁,「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杯子有多贵?这可是中土宋朝的官窑,就是中土的皇帝都不见得有我这件如此了不起的珍品,你随手就给打破。既然已经当了我的王后,怎么还不知道爱惜东西?」
她根本没心情听他唠唠叨叨地胡扯一堆,她刚才已经仔细观察过了,那杯茶倒是没有任何被下毒的迹象,但这并不代表金城灵就是安全的。
「刚才有人在我的汤碗里下了毒。」她平静地说出这件事。
这一次金城灵原本还轻浮不正经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真的?」
「嗯,幸亏我头上的银钗掉下来,正好掉到汤碗里,否则我已经喝下了那碗汤,你也没机会再取笑我。」
她感觉到金城灵原本搂着她腰的手忽然一紧,听到他从牙缝里进出两个宇,「混蛋!」
「你在生气?」令狐清清的小手摸到他紧蹙的眉心,这回换她笑了,「你不怕生气会让人变老变丑吗?」
「没想到他们下手的速度会这么快。」他根本没注意她的嘲弄,自言自语着,「是不是对敌人过于仁慈,其实是对自己残忍?」
她一愣,不解他的话为何会显得杀气腾腾,难道他其实已经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了?
「其实这次是你倒楣。」他语气已回复些许平淡,「那碗汤本来应该是给我喝的。」
「什么?」这下换她愣住了。
「昨天晚上我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做汤,不过今天早上我走得早了一些,汤送来的时候我来不及喝,让他们直接端去给你。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在里面下毒。」
「谁要毒害你?」她的心都揪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刚刚还安定下来的心又重新悬起。
他勾着唇角冷笑,反问她,「为什么找到白雪狐裘的人会是金来福,那天晚上也是金来福跟着你,后来被点穴,而最后被莫名其妙杀死的也恰恰是他,你想过这其中的关系吗?」
令狐清清分析道:「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金来福早和敌人有勾结。」
「不错,够聪明。」金城灵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不愧是我选中的女人。」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她显得心事重重,「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要想害你,你是怎么都躲不过的。如果你真的知道那个人是谁,就不要姑息养好,赶快把他抓起来啊!」
他开心的一笑,「冲着你这一句『我们』,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不让我的爱后为我操心。」
令狐清清白他一眼,但是心中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柔软如春泥。何时起,为了这个人,她乱了方寸,丢了芳心,交了身体。她已不再是她了,否则不会在发现毒药的时候,先想到的是他的安危。
金城灵,这个人啊,似乎是她命定的克星,也是让她从圣朝来到这里后遇到的一个意外。
对了,这些事情,会不会是丞相早早就算到的呢?
想到此,她的心头忽然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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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耀亭离开之前,金城灵吩咐手下人取来了斗篷为令狐清清掩盖衣服不整的尴尬。
他一边帮她穿斗篷一边感叹,「可惜啊,我这里的斗篷再美,也比不了上你的白雪狐裘。」
「你还在打那件衣服的主意?」她取笑他,「堂堂金城王,为什么会对一件衣服死皮赖脸?」
「以前或许会,但是以后就未必了。」他冲着她诡谲地眨眼,「因为昨天晚上我已经发现比白雪狐裘手感还要好的东西。」
这样赤裸裸的调情让令狐清清闭上嘴巴。如果是和这个人讲大道理,他肯定讲不过她,但是如果是单纯斗嘴,她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了。
金城灵拉着她定出金耀亭,走下后山,一边走还一边感叹,「其实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值得一看,改天我再带你来吧。」
「你怎么好像真的不着急?」她提醒,「不要随便饮水吃东西,御膳房也一定要派人仔细检查。」
「这世界上的毒有千百种,如果敌人要下毒,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无法用银试出来的毒药,所以,你的这些担心已经不必要了。一招用鲜,二招用老,这一次他下毒没有成功,肯定知道我们会开始防他,应该不会再对我下毒了。」
「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敌人就是要钻你那个麻痹大意的漏洞。」
她再三嘱咐之后才返回寝宫。
此时金城翩翩已经得到消息,闻讯而来。她面色苍白的一把拉起她的手,问道;「公主,听说有人下毒,你怎么样?」
「我没事。」令狐清清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好姊姊,别担心,我不是平平安安地站在你面前吗?」
「后宫向来是我负责,没想到居然会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哪还有颜面再见你、见王?」金城翩翩气得连连顿足,「我一定会把那个幕后的黑手揪出来,碎尸万段!」
她淡笑道:「你和灵真的不愧是堂姊弟,说话的口气好像。」
金城翩翩却笑不出来,「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想必王一定很震怒。」
「他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令狐清清说,「他这个人会为别人震怒?我还真的不相信呢。」
金城翩翩的眼神有些飘忽,「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王是怒过的,在许多年前,他的最后一位亲弟弟因为坠马死于非命的时候,王一下子抽出侍卫的佩刀,将那匹马活生生砍死。」
令狐清清蓦地全身一阵颤栗,不由得毛骨悚然。她想象不出来,向来笑如狐狸的金城灵如果震怒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也要怪问天,王宫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同样难辞其咎。好啦!你自己多小心,我有事得先走了。」
金城翩翩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
令狐清清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拽了拽袖口,对默默说道:「能把我的斗篷拿过来吗?」
「都和你说这边比圣朝冷,多穿点衣服才可以出门嘛。」默默叨念着返回身去拿斗篷。
站在宫门边,她揉搓了几下双臂,喃喃低语,「这里的确比圣朝冷了很多。」
似是在响应她的话,她的身后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就在她察觉到这阵风有异样的时候,一只铁掌重重地击打在她的背部,她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都扭卷在一起,一阵掏心掏肺的痛楚让她的眼前天旋地转,随即匍匐倒地,四周一片漆黑。
敌人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只是却是再度对她下手。金城灵呢?他在哪里?他会有危险的,要去告诉他,必须、立刻……找到他……
大脑再也无法运转,因为巨大的痛苦击倒了她的神智,伴随着昏厥,在这一刻夺走了她的一切。
第九章
令狐清清是在冰与火的强烈交融下醒过来的。
五脏六腑的痛,此时化作了看不见的火焰,从身体由内向外燃烧,几乎将她熔化,而身体外却是冰天雪地寒彻骨般的冷,镇压着体内的火焰不能喷发而出。
「好热……好冷……」她轻颤着,朱唇已经毫无血色,双手无目的地乱抓。
同时,有一双手将她的手握住,并在她的耳畔轻语,「不要运功抵抗,你的伤势会加重。」
她的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下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事吗?」
金城灵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听到这句话,眸中的光泽荡漾出一片波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我没事,但是你受了很重的伤。」
「好冷,我在哪里?」她感觉到一股力量通过他的手掌传递到自己的身上,那股力量很清凉,暂时压住了体内翻腾的热浪,但是四周的冰冷比昏迷中的感觉来得更加真实,而透过窄窄的眼缝,她恍惚感觉身边到处都是银白色的光泽。
「这里是金城国的冰库。」他解释道,「你中的是火焰掌,需要用寒气帮你镇压。」
「火焰掌?」她茫然地想,「是很厉害的武功?」
「很厉害。如果不是发现及时,你会没命的。」他调转过她的身体,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抵在她的后背上为她延续真气。
「你知道金城国内谁擅长火焰掌吗?」她继续问。
「知道。」
「谁?」
他沉默片刻,「这个问题以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她费力地想转过头来看他,又被他强行扭过去。
「你现在要少说话,少用力气。不告诉你是因为这后面林林总总要牵扯的问题太多,如果我说了第一个谜底,你就一定会探究第二个、第三个,耗费所有的精神在这件事情上,这不是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也不是你现在能做的。」
「没想到你这么会替人着想。」令狐清清笑了笑,安静下来,跟随着他的内力引导在体内抵御那股热气。
许久之后,那股热力终于消退了许多,金城灵收回手掌,在身边的墙壁上敲了敲,说了一句,「送水。」
她睁开眼睛,此时终于看清了四周。正如他所说,这里是一座冰库,四周都是冰块做成的墙,只有中间的地方有一池水,还冒着热气,真是奇景。
「这里是我金城国的疗伤圣地,旁边的这池水是温泉,如果是中了阴风掌就需要用温泉治疗。」
「阴风掌?」她面露疑惑,「还有一个阴风掌?」
「对,你知道鬼影无声是我金城国的绝顶轻功,但是却不知道火焰掌和阴风掌同样是我金城国的最上乘武功。」
「的确不知道。」她点头,因为从来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
「那是因为火焰掌和阴风掌都太过于隐密,连同鬼影无声,皆为金城国王族的三大保命武功,不为外人所知。」
「但是我知道鬼影无声。」令狐清清纠正他。
「你知道,是因为鬼影无声的秘笈在许多年前作为礼物,送给了圣朝一份。」
「是吗?」她有点吃惊。「我没有听说圣朝有人会练这种武功。」
「有秘笈并不见得要练,更不见得要人人都练。」金城灵问道:「你是从谁的口中听到鬼影无声的?」
「从……」
「令狐笑那里?」他接过她的话,无声地笑笑,「任何秘密在令狐笑那里都不是秘密,而当年代表圣皇收下秘笈副本的就是令狐笑。」
她咬咬唇,「火焰掌和阴风掌丞相没有提及,就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送秘笈过去?」
「我想应该是的。」金城灵身边的墙壁忽然裂开一个很大的空洞,两杯水放在托盘里出现在洞口。
令狐清清听到声音转头去看,吓了一跳,「这里还有这样的机关?」
「这是我金城国君在非常时期的藏身之所,当然会机关重重。不过你绝对想不到机关的入口在哪里。」他冲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