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没有说错,金城灵行事古怪,性格偏狭,我要多多小心才是。」
她晃了晃玉瓶,整瓶水都已经被她用尽。「他要是再靠过来动手动脚我该怎么办?」愁容如乌云密布,笼罩了她的小脸。
其实她并不是嫌他脏,只是每个人难免有些怪癖。就如他爱财如命,眼睛总是死盯着她的狐裘大衣不放,用尽心思手段想弄到手一样,她也有她的一点小怪癖,那就是忍受不了肌肤相亲,那会让她觉得异常的骯脏恶心。
不过她不认为这番话会让金城灵接受,说不定他会气得更加暴跳如雷。
未来的妻子有身体的洁癖,听起来实在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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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的时候,说是要欢迎公主驾临,但是金城灵从头至尾都高高在上地坐着,只顾着自己喝酒,几乎不与令狐媚多说一句话,即使金城翩翩为了不至于冷场而努力地和令狐媚闲聊,但场上的气氛依然显得很尴尬。
金城婆婆并未出席晚宴,据说是把肚子吃坏了,其它臣子又只能远远地坐着干看。眼见这场晚宴将要冷淡收场,金城灵忽然举起酒杯走到令狐媚的身前。
「公主如果不怪本王今日鲁莽,就请饮下这一杯。」
令狐媚微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求和,更没想到他还能端出笑脸面对她。
但她还是举起杯,也站起身,「本宫我的婢女失手打破金城君的花瓶,本宫的确应该赔付……」
她的客气话还没说完,他就笑着摆手,「那件事就别提了,只当是我鬼迷心窍和公主开个玩笑。」
他越是客气,令狐媚越觉得奇怪,暗暗观察他的眼神,那种狡黠的光实在是很可疑。
不过她还是要把酒喝下去,才算是不驳他的面子。
「公主从圣朝来,能不能和本王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金城灵竟然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她悚然一惊,想往旁边挪,但右侧已经被他霸占,左边咫尺之内坐着金城翩翩,实在是无处可躲。
「圣上最近的身体如何?那个哮喘的毛病是不是还好不了?」金城灵给金城翩翩丢了个眼色,金城翩翩捂着嘴坐到更远一些的位置去。
「圣上很好,丞相托人找了些良药,最近圣上已经很少气喘了。」左边有了充裕的空间,她赶快将椅子挪过去几步。
发现她的动作,他咪咪笑道:「公主怕我又摸你的脸?你尽可以放心,本王失态一次,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洞房之前,本王保证不会乱碰你的了。」
她刚刚喝下去的酒差点反胃涌上来。洞房?那是她无法想象,却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可怕的问题。
金城灵看着她苍白的脸,眉梢低垂了一会儿,又立刻扬起,「公主最喜欢什么?随便提,我会让人为你办得妥妥当当,东宫那里实在是寒酸,只怕配不上公主尊贵的身份。」
「西宫实在是太过奢华,且不说圣朝中都没有这样华丽的布置,那么多金银玉器堆放在一起毫无品味可言,看上去简直就是另一座金库,人住在其中怎么会舒服?」
令狐媚指了指自己身下的金椅,「这椅子又凉又硬,还不如普通的藤椅,金城君是因为它是金子做的才会摆在这里,还是纯粹因为好看?」
听得出她语带嘲讽,但他并不引以为耻,「我金城国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那种又黑又丑的藤椅怎么比得上金银玉器漂亮?」
她摇摇头,「万物之美,贵在『天然』二字,若不是金玉稀少,谁会觉得它们珍贵漂亮?每件东西各有韵味,就好象……」
「就好象公主本人一样,的确是美得『天然』。」他闷哼了一声。
本来他好心好意想来求和,暂时稳住场面,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以后再图谋别的。但这女人怎么啰哩啰唆,絮絮叨叨,丝毫不把他的好意放在眼里,早知道她这样不懂道理,也许就应该强要她赔花瓶钱,管他什么令狐笑和圣朝,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若论美貌,金城君的确是闻名不如见面。」令狐媚看出他脸色不对,连忙开口给他点溢美之词,「我在圣朝时就听说金城出美女,没想到金城君竟然也美貌如斯,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被她一赞,金城灵的嘴角终于高高挑起,欺身上前,「那我这样的人来配公主,不知道是否配得上呢?」
令狐媚避开他晶亮亮的黑眸,低下头。「这是本宫的荣幸。」
「能配公主,也是本王的荣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搧一搧的,他忽然觉得很有趣,原来她故作矜持淡漠的外表之下,也是这么羞涩胆怯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讨厌本王摸你的脸?」干脆翻出旧帐,何必刻意隐藏自己的不愉快,倒不如坦白说开了,以后也免得再出现同样的尴尬。
「我不是讨厌。」她斟酌着字眼,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不致触怒他。「我不是讨厌金城君,其实任何人靠近我,我都会不舒服。」
「除了本王,还有别人摸过你的脸吗?」金城灵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还被别人调戏过。
令狐媚居然很认真地歪着头想,「有过。」
「是谁?」他的眼睛瞇成一条缝。通常他会有这种表情,都是心中极度不愉快的表现。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也可以摸你的脸?」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连下面的臣子们都可以听到他的咆哮。
她也被吓了一跳,涨得通红的脸上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金城君请注意仪态。」
他忍不住又想伸手去碰她光滑柔嫩的脸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是本王一个人的。」他喃喃念着,不顾下面群臣的眼睛,指尖已经逼近她毫厘之内。
令狐媚倏然起身,沉声说:「金城君忘记刚才答应我什么了吗?」
金城灵冲着她优雅地一笑,伸了个懒腰,趁机将伸出去的手势遮掩开。「你不觉得累吗?我们这样开口闭口『金城君』、『公主』地叫着,多生份呐。不如我们一起改口,我不再说『本王』,公主也不再说『本宫』,直接就说『你』,不要用敬词,这才像恩爱的未婚夫妻嘛。」
她呼出口气,好像有件什么事终于可以在心中放下,让她如释重负。「我同意。」
「那么,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媚媚?媚儿?」他故意甜腻腻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闪动睫羽,对视上他那双极漂亮的黑瞳,似乎迟疑了许久,才轻声说:「清清。」
「嗯?」
「我的小名,叫清清。」她的笑颜虽不灿烂,却如茉莉花般,自有一股娇柔的清香。
看着她的笑脸,他的神思也恍惚了一阵,礼尚往来地还以亲切笑容,「那你就直接叫我『灵』,不过,你若是喜欢叫我夫君,我也不反对。」
令狐媚的脸一路红透,几乎到了脖颈以下。
金城灵忽然觉得逗弄她实在是比和她斗嘴讲道理有意思得多,讲道理他说不过她,只能干生气,但是这样挑逗的反击却可以让她哑口无言。
早知道就不应该费那么多的力气和口舌,只为了把她的气势压下去。
「清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怕别人碰你是因为以前很少有人碰你。如果经常被人摸摸抱抱,说不定你这个怪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比如本王,哦不,比如我啦,我可以先不碰你的肌肤,只是隔着衣服搂你的腰,你应该不会讨厌吧?」
嘴上的挑逗还没说完,他已经在不经意时靠近她,一只手顺势圈住她的腰。
本来她的身材看上去就娇小玲珑,现在脱去外面的大衣,只着了一件略薄的长袍,不盈一握的腰肢很是诱惑他的心和手。
但即使没有直接碰触到肌肤,还是可以感觉到在长袍之下,她的身子轻颤得厉害。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被我抱着的感觉没有那么差吧?」
她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突然跳起来用手捂住嘴,像是要呕吐出来般难受。
金城灵被晾在那里,靠近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神情之难看,简直像是刚被人又强行要走十万两金子一般。
金城翩翩忙走过来问道:「公主怎么了?」
令狐媚摆着手,「没什么,大概是刚才喝酒有点急。」
即使她故意说谎,但是仍难掩金城灵失望又生气的表情。他站在高台上,凝着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盯着她的背影,神色阴晴变化不定。
「我看公主大概是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金城翩翩总是在合适的时候温柔地给予意见。
令狐媚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我大概是有点醉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态,让诸位见笑了。」她抬起头,看向金城灵,「金城君,我得先一步退席了,望你见谅。」
「叫我什么?」他板着面孔,「刚才我们不是才约定要改称呼?」
「可是……」面对这么多外人,难道要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彼此间如此亲密的昵称?
尴尬时刻,金城灵暂时放下了刚才的不悦,摆出笑脸点点头,「堂姊,麻烦你送清清回宫吧!」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又是在众多臣子面前,毫不避讳,亲昵非常。
令狐媚一震,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心底深处有一个角落好像被什么触动一样,柔柔暖暖的,还有些痒。
就在此时,一个令狐族的婢女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见到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叩头行礼就急急地开口,「出、出事了!」
「怎么?」她用眼神示意手下平静下来,但是那婢女的眼神却瞥向金城灵所在的位置,而且是战战兢兢,心神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立刻闪开。
金城灵本来对她们这边的事情没有多少兴趣,但是这个婢女的神情如此古怪,而且似乎在防备着他什么,不由得走到跟前来,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婢女看到他更是不敢说话,只是一再恳求道:「公主,我们回宫去说。」
「在本王的地盘上有什么事情是要背着本王说的?」在一个奴才面前,他理所当然地又端起了王的架式,他不喜欢别人有事情隐瞒他,也不喜欢被别人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盯着。
难道他这张脸很可伯吗?要知道在金城国多少女人看到他皆神魂颠倒,怎么令狐一族的人就是对他无动于衷,而且还躲躲闪闪,莫非他的魅力在下降?也许应该拿镜子照一照,是不是最近笑得太多,皱纹都跑出来了?
令狐媚看着那名婢女瑟缩的眼神,柔声间道:「默默,到底是什么事?」
「是、是……」叫默默的婢女还是不停地偷瞄金城灵。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扯过来,「本王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让你瞄个没完没了?」
默默抖得更厉害,连牙齿都在打颤,像是受到极度的惊吓,不停地说:「公主救我!」
令狐媚只得伸出手,拽住金城灵的袖子,将他拉开来,「你再吓她,她就要昏倒了。」
金城灵看了她的手一眼,也松开了自己的手,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就赶快直说,本王没工夫陪你闲磕牙。」
默默蠕动着唇,再也不敢将目光投向他,只是死死拽住令狐媚的衣袖,一字字地说出口,「内、内侍官失踪了。」
「内侍官失踪?」令狐媚吃惊地问:「确定吗?」
「奴婢带领人到处去找,但就是找不到内侍官的影子,而且,我们带来的衣箱都被人撬开,所有衣服都被人翻动过,公主带来的那件白雪狐裘也不翼而飞了。」
几乎是在同时,数双眼睛全都看向金城灵。
他蹙着眉心,问:「看我做什么?难道你们丢了人是我藏起来的?衣服丢了也是我偷的?」
令狐媚疑惑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而是拉上默默急步走回她下榻的东宫。
金城灵对金城翩翩抬了抬下巴,「堂姊,这件事你负责。」
宫廷内丢人还遭窃,而案发的对象又是刚来金城作客的圣朝公主,这的确是一件大事,满场的人都为之色变,只有金城灵看上去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样的淡漠和无动于衷,也难怪令狐媚的婢女总用那种古怪怀疑的眼神瞟他,连金城国自己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王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金城翩翩连忙去追令狐媚。
金城灵坐回金椅中,摇着手里的酒杯,眼波闪烁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更不会有人留意到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泛白。
第三章
「丢脸丢脸,本王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在自己的内宫中,金城灵终于动了雷霆之怒,将金杯重重地摔到地上,对跪在台阶下的内廷长喝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本王的王宫中突然失踪?那么大的一件狐裘大衣,就是要偷,包裹起来也不会太小,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小臣罪该万死,监守不力,愿受王任何责罚。」内廷长频频叩头。
「哼,责罚,责罚你如果可以把人和大衣罚出来,我恨不得现在就打你五百大板!」金城灵高声说:「滚下去!限你三天之内把人和东西都给我找出来,否则提头来见!」
「是、是!」内廷长连滚带爬地逃出去。
金城婆婆被宫女搀扶着,缓步走进来,「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金雅,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看看有没有摔掉金漆?」
叫金雅的宫女把金杯拾起来交给金城婆婆,她掸了掸杯子上的灰尘,「还好,没有摔坏。这一个杯子可是用一两黄金熔铸而成的,你怎么越大越不知道爱惜东西。」
金城灵愤愤地说:「这件事情实在可恶,丢什么不好,偏偏丢了那件大衣,好歹……好歹也应等我摸够了再丢,这下子我连穿到身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金城婆婆看着他,「你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大衣丢了吧?那丫头是不是又气你了?」
他抿紧唇线,原本俊秀的眉凝结在一起。
「金雅,你过来。」他忽然对那个小宫女勾了勾手指头。
金雅依命走过去,越靠近他,她的脸就越红,最后只能呆呆地看着王的脸,目不转睛。
「本王问你,要是本王说要抱抱你,你会不会生气?」
金城灵的问话让金雅的心狂跳不止,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
「那,本王要是拉拉你的手,你会不会躲开?」
金雅再使劲地摇头,眼中都是光彩。她在太后身边两三年,心仪王许久,却一直没有得到他的眷顾,难道是上天听到她的心意,要实现她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