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儿咬着红润了些的唇,硬生生将视线从苹儿身上拉开。
苗景毅转过头,纳闷地打量精神爽朗的好友。
「奇怪,你为什么没饿得趴在地上?这回你没笨得把钱全借给人家?」
他很了解康介颐,他那性子不可能会改,要是能改,早八百年前就改了,哪还需要他每个月送「救难物资」过来?
「怎么没有?」闇儿冷媚的大眼,微恼地斜睨着康介颐。「他差点把裤子脱了给人家拿去当。」
他的损友超乎她预料的多,除了周大辅和林信阳那两个无耻的家伙之外,另外还有一大堆吸血虫,有钱时统统不见人影,没钱时就寡廉鲜耻地黏附着康介颐,等着吸光他所有的财物。
若非她使出铁腕政策,阻止他再借钱给那些人,现在他早如苗景毅所说的,饿趴在地上了。
「嘿嘿……」康介颐难为情地搔搔头。「朋友有困难,我怎忍心不帮忙,但是闇儿阻止了我,她说我要是敢把钱借给人家,她就要跟我断绝往来。」
「妳真行!」苗景毅忍不住对闇儿伸出大拇指。
他多年来始终改不掉康介颐的坏习惯,没想到她一出马就轻松解决了。
救星!她真该早点出现的。
「妳是从哪里来的?」打量着她,苗景毅好奇地问。
「那是一个你永远不会想去的地方。」闇儿淡淡说完,随即转身走开。
如果可以,那种地方,她也不想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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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儿……闇儿……」
闇儿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逐渐地逼近。
她立即敏锐地睁开眼,果然看见了「他」──多尼克,正在她房中。
「你来做什么?」闇儿立即弹跳而起,防备地瞪着他。
「我来看妳啊,闇儿。」多尼克发出难听的笑声,一步步走向她,鹰嘴般的尖锐长指甲落在地板上,发出喀喀的声响。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快点离开!」闇儿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闇儿担心万一被康介颐看见,他可能会被多尼克丑怪的模样吓死,连带的对她也……她无法想象那张总是噙着温柔笑意的脸庞,露出畏惧与鄙视的神情。
不!我不要!她激动地在心中吶喊。
「怎么?巴上凡俗的男人,就不甩我了吗?」多尼克把自己说得像被抛弃的怨夫。
「我和你有任何关系吗?」闇儿冷冷反问。别说得好像他是她的什么人似的!
「那男人有什么好?」多尼克从鼻孔发出轻蔑的冷笑,颇不以为然。「优柔寡断、毫无原则、懦弱怕事、胆小畏缩……」
「住口!他才不像你说的那样。」闇儿愤怒地反驳。「他是心肠好,不像你那么恶毒。他尊重每一个人,尤其是老弱妇孺,远比任意残害生命的恶魔好上几百倍。他喜爱和平,为了和谐,可以忍受别人无礼的对待,那绝对不是懦弱怕事!」
「听起来,妳好像很喜欢他?」多尼克的眼眸更加阴郁黑暗。「别忘了,妳只是一个被恶魔所收养的孤女,而他是平凡的人类。要是他知道了妳真实的身分,会怎么看待妳呢?」
「你──不许告诉他!」闇儿苍白的脸蛋更无血色。
她不能让他知道她的秘密!不能……
「妳害怕他一旦知道,会嫌弃妳是吗?」
「那与你无关!」闇儿冰冷地转开头。
「妳可以放心,我不会告诉那个男人。因为我答应过父亲,来到凡间绝不会泄露妳的身分,妨碍妳完成任务。」多尼克不情不愿地坦承。
「那就好。」闇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要提醒妳,父亲没有耐心等太久,更无法容忍一个失败的人,这点妳该知道。要是妳失败了,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对付妳!」多尼克语气中毫无怜惜,反而充满等着看热闹的期待。
他可以等到她被父亲重罚时再出面解救她,那么她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这正是他所打的如意算盘。
「多谢关心,那是我的问题!」闇儿还是毫不领情。
「哼,那妳好自为之,别以为那男人在知道妳真实身分后,还会真心待妳!」悻悻然说完,多尼克转身走向窗口,随即展翅飞去。
他走了,闇儿却再也睡不着,她掀开薄被下床,走出房间,想到外头走走。
然而一到客厅便发现,厨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咦?闇儿,妳怎么起来了?」康介颐端着一杯水,出现在厨房门口。
「睡不着了。」闇儿看了看他,康介颐一身宽松舒适的蓝色格纹睡衣,虽充满慵懒闲适的气息,但是依然俊逸斯文。「你呢?」
「我刚写完稿,正准备要睡了,觉得口有点渴,所以出来喝点水。」他解释。
康介颐的目光,不由自主溜向闇儿身上。
她穿着他买给她的睡衣,黑色是她坚持的颜色,而丝质睡衣则是他挑的──因为找不到黑色的棉质睡衣。
买这件睡衣给她的时候,他根本不曾幻想它穿在她身上的样子,但是现在亲眼看到她穿着这件睡衣,他好后悔不应该看的。
看了,只怕今晚没得好眠了!
那件黑色丝质睡衣穿在她身上,衬得她妩媚诱人。
他咽下口水,连忙端起水杯一口饮尽,然而那根本是杯水车薪,救不了火。愈喝,只觉得喉咙愈干,身体愈热。
「赶快去睡吧,我也该睡了。」康介颐不敢多看,回避地转开眼,举步想要走开。
突然眼前一闪,有道阴影挡在前面,他抬起头,发现是面色冰冷的闇儿。
「你在躲我?」闇儿幽幽地质问。
他这阵子的冷落实在太明显,即使连她这个冷情冷性的人都感受得出来。
「没有。」康介颐低下头,为了自己说谎而心虚。
「那为何不再陪我聊天、看月亮?」现在,每晚都是她孤伶伶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看月的阴晴圆缺。
「我……很忙……」他有点结巴地解释。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闇儿轻轻点头。「那么,为什么不再带我出门?你说过要带我探索这个世界的。」
「因为我要赶稿……」他头垂得更低。
「嗯。」赶稿赶到连十分钟距离的公园都不能去?「吃饭呢?赶起稿来,连饭都不能出来跟我一起吃了吗?」
「我……端进去吃比较方便。」他的神情慌乱极了。
他要怎么对她解释,告诉她他无法再坦然面对她?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变质,没办法只将她当成一位值得怜惜的妹妹,而是他想用力亲吻拥抱的女人。
或者干脆让她明白,他其实是头披着羊皮的大野狼,每天见着她,都只想狠狠吻住她那日渐红润的唇,脑中想的是如何将她拥在怀中,尽情地爱她?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在她唾弃他之前,他已先唾弃自己。
然而他不敢向她坦承!他怕她会因此轻蔑、憎恶他,所以只好继续闪躲,被她误会,总必被她厌恶来得好。
「我懂了,你觉得和我相处是一种累赘,是吗?」
人类的感情世界她不懂,但是来到凡间这么久,透过电视与一些资讯,她也多少了解到他们复杂的感情世界。
所谓的爱情,并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半途调头走人的多得是,而她与他甚至谈不上什么爱情,什么都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厌烦了吗?
「不是的!闇儿──」康介颐急忙想解释,但闇儿已无心再听下去了。
呵,很好!还没等到他发现她的真实身分,他已开始厌烦她了。
闇儿脸上挂着冷笑,心口却在淌血。
她不理会康介颐的叫唤,调头走回客房,沉重地关上门。
她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和先前那种激烈的跳动不同,这回是另一种闷闷的、揪着心似的痛楚。
为什么会这样?她轻轻捂着疼痛的心,想到前几天,偶然在她向来不感兴趣的连续剧里,听见的一句台词:我为你感到心痛!
心痛?
难道这种感觉,就叫心痛吗?
她……终于懂了!
第七章
几天后
「来,往这边走!」
客厅的方向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惊扰了正在沉思的闇儿。
她起身走到门边,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刚刚返家的康介颐以及程纪兰。
今晚他应邀参加出版社举办的庆祝酒会,程纪兰当然是他的女伴。其实出门前康介颐曾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而她当面拒绝了。
她厌恶面对人群,他不是不知道,所以没多说什么便出门了。
「介颐,小心一点。」程纪兰并没有看见闇儿,而康介颐已经喝醉了,所以她搀扶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他的卧房。
「来!先躺下会舒服些。」
进了卧房,程纪兰将喝得醉醺醺的康介颐扶到床上,先取下他的眼镜,然后进浴室拧了把湿毛巾,回来帮他擦脸,还贴心地解开衬衫钮扣,替他擦拭手脚,将他服侍得无微不至。
闇儿站在他的门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猜测他们正在里头做什么?
许多香艳画面不断窜过脑海,一次次折磨着她。
迟疑许久,她难忍心底的自我折磨,悄悄伸出手,试着转动门把──不知该说幸运还是天意如此,门并没有锁。
又迟疑了几秒,闇儿才轻轻推开门,从门缝中往内觑。
「介颐,你清醒了点吗?」程纪兰坐在床沿,亲昵地轻拍他的脸颊。
闇儿咬着唇,默默地看着。
「唔……」康介颐的头不舒服地在枕上翻转几下,又沉沉睡去。
「介颐?」见他不再移动,显然已睡熟了,程纪兰贪婪地瞧着他俊逸的面孔,胆子也大了。
她倾身向前,脸部缓缓往下,直到唇部贴住他的嘴唇。
闇儿必须紧紧抿着双唇,才能阻止自己尖叫出声。
她在偷亲他!程纪兰竟然趁着他酒醉时,偷偷骚扰他!
强烈的妒意在她心中翻榄,但她明白自己不宜现身,所以竭力忍住想冲过去拍开程纪兰的手。
她忍着妒火,默默地看着,直到程纪兰开始解开他身上的衣物!
见她一拨开他的衬衫,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指便迫不及待抚上他的胸膛,闇儿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
「啊!」听到门板撞击到墙壁的声音,程纪兰吓了一大跳,同时迅速抓起被子,胡乱盖在康介颐身上,企图掩饰自己想「吃了他」的邪念。
「妳……怎么进来了?」程纪兰慌乱地抚平自己的头发,假装若无其事。
「他喝醉了?」闇儿没有揭穿她的歪主意,只是冷冷地问。
「嗯,是啊!今天来了几位文艺界重量级的大师,出版社的老板很高兴,硬是逼他多喝了几杯。」而他也好像因为心情不太好,来者不拒,所以才会喝得烂醉。
「既然妳还没睡,那他交给妳照顾,我先走了。」因为害怕刚才自己轻薄康介颐的行为被看见,程纪兰也不敢多待。
「谢谢妳送他回来,还『特别』照顾他。」这几句话,闇儿是从齿缝间迸出来的。
她当然也想好好斥责程纪兰一顿,但是为了康介颐好,她们不应该撕破脸。
程纪兰窘迫地红了脸,胡乱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去。
闇儿走到床边,冷觑着康介颐,他还在昏睡中,连自己险些失身都不晓得。
她很生气,气他居然让自己喝得这么醉,让人有机可乘!
闇儿瞇着眼,像是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般,仔细地检视打量,看看是否哪里有损伤,当她瞄到他的脸颊上有个紫色的唇印时,顿时怒火中烧,想也不想便抓起程纪兰扔在椅背上的湿毛巾,用力擦拭那个刺眼的痕迹。
「嗯……痛……」康介颐感觉不适,挥摆着手,无意识地挣扎。
闇儿不理会他的反抗,继续执行清除任务。
擦掉那个令人厌恶的唇印之后,再看看其他部位,想到程纪兰偷亲过他的嘴,一阵晓心的感觉涌上心头,闇儿再次愤然抓起毛巾,擦拭他的嘴,想要擦掉其他女人在他唇上留下的气息。
然而,这样还是不够!望着那个睡死了的男人以及他被偷袭过的唇,闇儿怒气依然未沽,最后决定效法程纪兰,用最激烈的方式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她瞪着他的唇半晌,接着紧张地将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瓣上。
原以为康介颐睡死了,不料就在双唇相碰的那一刻,他竟突然张开眼睛。
闇儿立即跳开,白皙剔透的脸蛋儿迅速涨红,当她起身想逃时,康介颐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闇儿,妳来看我了,我好……高兴!」他瞇着惺忪的醉眼,试图将她看得更清楚,因酒精而变得迟钝的舌头,让出口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我好想妳,但是又不敢太接近妳。我好怕妳知道我的秘密后,会讨厌我、不理睬我……也只有在梦中,妳才会再次靠近我……」
闇儿这才知道,原来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闇儿,我喜欢妳!我爱上妳了……」他郑重地宣布自己的秘密后,随即捧住她的脸,珍惜地印下自己的吻。「我一直不敢让妳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妳!」反正是在梦中,他根本不必担心她会怎么想,可以尽情对她做那些他老早就想做的事!
闇儿知道自己该赏他一巴掌,然后甩门而去的,但是她没有。因为他在不自觉中吐出的那句话,震撼了她的心,冻结了她的挣扎。
闇儿,我喜欢妳!我爱上妳了……
这句呢喃软化了闇儿的心,她眼眸转柔,神情羞涩,而且变得像杨柳般柔顺,毫无反抗地任由他将她拥在怀中。
喝醉了的他,不若往常那么斯文儒雅,褪去文明的外衣,他俨然变成一头饥渴已久的猛兽,贪婪地品尝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猎物。只有在他「以为」的梦中,他才敢尽情地释放自己对她的热情与渴望。
闇儿根本无力招架他的强势求爱,只能跟随着他,奔向从未到达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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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啾的鸟儿在窗外的菩提树上鸣唱,惊醒了沉睡中的交颈鸳鸯。
「嗯……」康介颐醒过来,试图睁开眼睛坐起身,但才稍一扯动脖子的肌肉,太阳穴附近便传来阵阵的抽痛。
「唔……痛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痛苦万分地奋战片刻,终于如愿坐起来,不过畏光的双眼根本睁不开。
「要不要用湿毛巾擦一下脸?可能会比较舒服。」闇儿下床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递到他面前。
「喔,谢谢!」康介颐顺手接过来,直接往还充满困意的脸上贴去。
当冰凉的毛巾碰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康介颐忽然惊醒过来,发现与他说话的人是闇儿,他惊骇地连手中的毛巾都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