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菜单递给她,“我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连这种小事都还记在脑子里,我的头脑早就炸开了!”他转移话题,将目光移到菜单上。“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点你想吃的。”
看他的神情,郝乐蒂不禁迷惘了。
没想到她担心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的事,他竟然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也对啦,像他这样日理万机,镇日繁忙的人,要是连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耿耿于怀的话,那还做什么大事业?
“有没有喜欢的菜色?尽量点,不要客气。”上官崇嗣很客气,说话轻声细语,只是脸上仍掩不住疲累的神情。
“我不挑食的,这句话我也常跟小朋友说,所以,我跟你吃一样的就行了。”
上官崇嗣满意地点点头,阖上菜单,很快就点了几道菜。
“这里的主厨,也就是台北最知名的法国餐厅法乐琪主厨的首席徒弟,所以做出来的味道,绝对是最正统的法国口味。”他帮她介绍著。
“法乐琪!”郝乐蒂再度兴奋大叫,好像这家法国餐厅跟她又有什么渊源。
“怎么?”
“他们的主厨我知道,有上过黄嘉千主持的‘超级美食王’,连陈美凤主持的‘凤中奇缘’都有找过他上节目!”她如数家珍般,将节目名称和主持人背得滚瓜烂熟,听得上官崇嗣不禁咋舌。
“你是标准的电视儿童喔?”
这话不知是褒还是眨,郝乐蒂腼觍笑道:“没办法,这样才能跟小朋友有话题聊嘛!”
上官崇嗣看著对面的她,身著粉蓝色晚礼服,配上神采飞扬的表情是让人窒息般的适合,乱中有序的头发下,是纤细的颈线、锁骨,还有突出的胸型,天啊!跟随想法移动视线的他立刻停止念头,虽然这可以振奋他的精神,恢复他的疲劳,但不能让她发现到他放肆的目光。
之后不管上官崇嗣聊什么,她都能表现得兴致高昂,当她在陈述一件事情时,眉毛、眼眸、嘴角,甚至于她脸上的表情,几乎都像要飞起来一样,令他的精神不自觉飞扬了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烛光摇曳,气氛愉悦,直到上了主菜,上官崇嗣才郑重为她介绍为她所点的主菜。
“我为你点的是顶级A4日本松阪霜降牛排,是以松露酱汁和法国花盐为佐料,入口即化,甚至不用多加咀嚼,那肉就像坐溜滑梯般,滑进你的喉咙。”光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牛肉有多么好吃了。
从没吃过什么顶级食材的她,慢慢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天啊!就像吃了霜淇淋一样,整个在口中化开,其中还包括一种她从未尝过的香料,那浓郁的芬芳,溢满她整个口腔。
“那种特殊的气味,就是松露的味道吗?”我的妈呀,太、好、吃、了!
她就像是“食神”电影中的评审好姨,好吃到都想在地上打滚。她无法形容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味道,但就是能让她口齿留香,久久不散。
“怪不得要卖那么贵,物稀为贵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他还教她如何分辨黑松露及白松露,令她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这样一连串讲下来,她意外发现到,他性感的双眼开始蒙眬,偶尔不经意的一个小呵欠和眨眼,在在显示出──
他累了!
就在这时候,她想起鹰叔告诉过她的话──
你只要多逗他笑,让他开心,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姑且不论这番话是真是假,至少,他让她开心这么久了,也该换她来当开心果,提振他的精神。
“你晓得吗?我曾经救了一个想跳河的人!”这话题够提振精神吧?
“喔,是吗?”
“有一次在关渡大桥上,我看到有位中年妇女在桥上徘徊,结果我上前一问,发现她果然是真的想不开要跳河。”看他聚精会神,她讲得更起劲了。“后来,你知道我怎么劝她的吗?”
上官崇嗣没有出声,只是摇摇头。
“我跟她说,这里又不是汨罗江,你跳下去不会有人包粽子纪念你的。”当她说完,发现上官崇嗣表情严肃,眼皮还微微下垂。
不好笑?还是……很冷?
“然后呢?”他强撑著眼皮,挤出笑,勉强问道。
“她、她就骂我神经病,然后走掉了。”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不好笑对不对?没关系,我还有一个笑话,这次真的很好笑。”
上官崇嗣点点头,期待真有一个可以振奋他精神的笑话。
“我跟你说喔,我曾经跟一位网友见面,他问我平常假日都去些什么地方?我就跟他说,我常去故宫啊!他就说,你假日都去找你‘舅公’喔,你跟亲戚相处得不错嘛!我听完马上就跟他说我有事,借故落跑。你说好不好笑?”
她发现上官崇嗣脸上三条线,头上还有乌鸦飞过。
“还、还是不好笑对不对?”真丢脸,亏她还是个幼稚园老师,净说些冷死人的笑话。
“不会,挺有趣的。”不愧是生意人,从不得罪人。
看他连打两个呵欠,她快急死了,怕他认为她无趣,等这餐饭吃完,他们就要永远地莎哟娜啦了。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讲最后一个。”
“不要紧张,又不是参加电视笑话冠军。”看她挖空心思想逗他笑,那逗趣可爱的模样,才真正让他想发笑。
“嗯,从前有一只北极熊,就只有住在北极,所以它就觉得很无聊,开始拔毛,一根、两根……拔了好久好久,拔完之后,你知道它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上官崇嗣摇摇头。
“它说:‘好冷喔!’好不好笑?”
为了给郝乐蒂捧场,他笑得很假,“好笑,真的很好笑。”
“然后这个故事还有续集喔,有一天,一只企鹅也学这北极熊,慢慢拔毛,拔到最后终于把毛给拔完了,最后,你知道它说什么吗?”
上官崇嗣还是摇头。
“它说:‘北极熊说好冷是真的,真的好冷喔!’”
实在没办法再接受她的冷笑话,他赶紧接话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笑话,留著下次慢慢讲,不要一次讲完,好不好?”
下次?意思是他们还有机会见面?!
“也对,留著下次慢慢讲……”看他精神不济,她无法视而不见。“上官先生,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是不是遭遇到麻烦的事?”
上官崇嗣听出她的关心,颇为窝心,不过,那些事就算说出来,她也未必能够体会。
“还好,只是一点小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认为身为一个男人,是绝不能跟女人抱怨,要有担当,要一肩扛起所有的艰难。
她听得出来,他不愿吐实。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忙,她只能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布缝的小娃娃。
“这是什么?”
“这叫巫毒娃娃,这一个呢,叫做堕天使路西法,只要是敢找你麻烦的人,就要倒大楣了,它会帮你重重惩罚想要找你麻烦的人,你带在身边,他会给你保平安的。”郝乐蒂亲手递上。“你请我吃晚餐,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小巫毒娃娃送你,希望能帮你防小人,添好运。”
上官崇嗣从没看过这种新新的小玩意儿。
“你该不会跟我说,这又是你们幼稚园小朋友现在正流行的玩意儿?”
她笑得沮丧。“每次都被你猜到。”
“好,这礼物我收下。”
最后双方互留电话号码,而郝乐蒂还为下次的见面,先预留伏笔。
“你气色看起来很不好,我……我有认识一位师父,他是个中医师,也是个风水师及气功大师,他有很多养生秘方,下次你去调养身体……”话说到后头,越说越小声,这样的暗示,三岁小孩都听得出来。
“当然好喽。”他爽快的答应。
她欣喜若狂,很想跳起来大声欢呼,不过,懂得矜持也是女人该具备的优点,要含蓄一点、内敛一点,男人才会喜爱。
这一晚,她觉得她的灵魂,已经和上官崇嗣揉合,心灵就像雨季的水库,满满地,好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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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样浪漫的夜晚,郝乐蒂的世界变得缤纷,就像万花筒般,多彩多姿了起来。
那一晚,虽然上官崇嗣没有明说“进一步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答应再跟她见面,她开心的不得了。
于是她准备了许多养生的秘方要告诉他,还从网路上学了一堆冷笑话,准备说给他听,可奇怪了,一星期过去,手机就像无声冷气机,安安静静,他都没打来。好几次,她都想主动打给他,关心他,提醒他要多休息,吃点营养的东西,不要像机器一样,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
可是每当在电话簿搜寻到他的名字,手指头下的拨出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这样好吗?女孩子主动打给人家,会不会太唐突?动机会不会太明显?对方会怎么看,会把她当花痴吗?
于是她渐渐相信他那晚所说的都是客套话,而为了不让自己太伤心,她不再去想那天美好的烛光宴,努力转移注意力。
某天下午,燕婶胸口闷痛,原本是鸽师父要陪她去看病,但他已经答应一位客人,要前去他家看风水、找财位,所以那天就麻烦郝乐蒂陪燕婶去医院。
“燕婶,等会到候诊室,你再把健保卡拿出来给我,医院里人多,你包包一定要拿好。”挽著燕婶的手,郝乐蒂殷殷交代。
一来到医院,一位头发灰白,看来颇具权威的医生,后头跟著一群年轻医疗团队,驻足在大门口处,等著一旁的豪华黑头车里头的人走出来。
前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免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重量级的人士,得动用这么庞大的阵仗来迎接,而郝乐蒂还有燕婶当然也好奇的探望。
只见一名随扈先下了车,接著再打开后车门,走在前头的正是上官崇嗣,紧接著步下车的,则是他的母亲阮飘萍。
“妈,你慢慢走。”上官崇嗣小心翼翼的搀扶母亲步下车。
阮飘萍看起来很瘦弱,一看就是先天失调,后天就算怎么努力调养身体也没用的那种破病样。她个头小小,脸色苍白,穿著朴素保守,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少大上十岁以上。
当郝乐蒂和燕婶同时撞见这一幕时,一个是恨不得冲上前去,主动打声招呼;一个则是立刻转身,好像看到债主似的落跑。
郝乐蒂一个箭步追上去,“燕婶,你怎么了,你人真的很不舒服吗?”
“对啦、对啦,我们赶紧上楼去,我人真的不舒服!”燕婶不敢回头,但手被她抓著,跑也跑不了。
就在这稍一迟疑的同时,上官崇嗣竟已扶著母亲,来到两人面前。
“大妈?!”他惊讶的大唤一声,作梦也想不到会在这边找到失踪已久的大妈。
“大妈?”郝乐蒂脑袋瓜闹烘烘,不解的看著燕婶。
阮飘萍则十分激动的迈开脚步,走到燕婶身边。“姊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找你找好久了,你一直只跟我们以电话联络,住哪儿也不肯说。你最近还好吧?怎么会来医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让崇嗣找这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看,好不好?”
这一瞬间,燕婶千头万绪,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安抚她。
第五章
原来燕婶本名胡燕妮,是知名企业家上官延儒的大老婆,因为儿子上官崇翰的荒唐无用,令她感到无地自容,才会伤心欲绝的离家出走。
这一走就是两年,偶尔她会打电话向阮飘萍报平安,在得知上官崇翰这败家子一点也不顾她死活,依然不知上进、自甘堕落,心灰意冷的她,早就把麻雀旅社当做自个儿的家,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伤了两年的心,引起她心绞痛的病症,虽然医生时常告诫她,不要老把气闷在心里,可每每想起为什么人家的孩子都比自己的小孩懂事时,她的心情便郁闷到了极点。
此刻在上官崇嗣的介绍下,燕婶正在接受最具权威的心脏科大夫的精密检查,阮飘萍陪著她,上官崇嗣和郝乐蒂也因此而得以独处。
“真不好意思,我妈身体一向不好,为了要哄她到医院看医生,我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头,说好要打电话给你却又失信,我感到很抱歉。”来到医院的小花园,上官崇嗣对这几天来的无声无息,做出解释。
呼,原来是因为他母亲的病,他才没跟她联络,害她一整个星期都心神不宁,以为他不过说场面话应付她而已。
“没关系啦,我也很忙啊,幼稚园那些小鬼,操得我一回家就倒头大睡,根本就没有心思想别的。”她说得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在烛光晚餐过后,她从没想起过他,两人就如同陌生人般,没有交集。
“你真的忘了?”上官崇嗣认真的问。
登!这话问得她不禁心虚的低下头,其实她闲得到处抓蚊子来分公母,还每天在那庸人自扰,想著他为什么没打给她;自己想打给他,又担心他不过是说著玩玩,担心东、担心西,成天精神恍忽。
“我、我说了怕你会笑。”双手不安的搓揉,她是不是该把心里头最坦白的那一块区域,给呈现出来?
“不会,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逗笑的,你说吧!”
“其实……那天跟你吃饭的感觉很好,我一直记在心上。”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告白,但那天的情境就像一波波的涟漪,不断在她心湖泛开。
闻言,上官崇嗣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两人的视线直接对上。
“其实……那天听你讲那些冷笑话感觉很好,我一直记在心上。”他拾了她的牙慧,只改掉几个字。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心里跟她是一样的想法。
听了他这句话,原本在她心里头,那些死气沉沉、即将枯萎的花朵,全都活了过来。
“公事和家事,几乎剥夺了我大半的人生,学生时代为课业、为成绩,我活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不瞒你说,对于女孩子,我毫无头绪,我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说那三个字!”双手插在口袋,他若有所思,不过脸上始终挂著微笑。
三个字?是我爱你吗?
不、不会吧!才认识没多久,他就要告白了?
是不是没经验的人都认为要说出那三个字,才代表下定决心去爱一个人?不过她不急啊,感情慢慢培养,她没强迫他一定要做出承诺。
“我想既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意,那三个字我还是要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