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散步时她却什么也不说,足见她的心情是极度的沉重与哀伤。
但她所说的话,不正印证了当初辛家兴说的吗?他一开始就说画中人是滕峰,只有钟语欢不信,还连带的影响了滕岳的心志!
事实一开始就正确无误的摆在眼前,而他们偏偏还要追寻什么答案!
滕岳觉得自己不但可笑,也很可耻!
“莙莙,不要哭了!我相信我哥哥不会恨你的,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不能怪你。”在自己混淆的思绪中,他还是勉强的安慰陈莙莙几句。
“滕岳!”陈莙莙深埋进他怀中,央求著。 “抱紧我,好吗?我觉得好冷。”
“你该回房去把湿衣服换掉,不然你会著凉。”滕岳好心的建议。
“不,滕岳,请抱紧我,就当给一个孤独的女人慰藉,请你抱紧我!”
滕岳双手停在半空中,迟疑许久,才将手放上她的背去,钟语欢的身影就跑进他的眼睛里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是滕岳预期的尖声吼叫,而是冶冰冰的质问。
“语欢!我……”奇怪,该是正气凛然、胸怀坦荡的,但滕岳竟一时哑然,不知所措,更完全忘了首要之急是该将陈莙莙推离。
“你为什么抱她?”
“我?”也不知道!滕岳无法解释。
这时,陈莙莙从滕岳怀里抬起头来,眼光无端锐利,她一手指著钟语欢,凄厉的咆哮。“滕峰都死了!你一天到晚对著画里的他表达爱慕之意,你这个存心不良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引”陈莙莙的声音势必不敌屋外的风雨海啸声,但她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清清楚楚听在钟语欢耳里。
答案揭晓了!但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答非所愿”,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谜底呀!
她望著滕岳,只见他一脸深沉。
“滕岳?”钟语欢粗鲁的将陈莙莙拉开,她用力扯住滕岳的衣领。
“我们都一开始就知道了,不是吗?我们一直都知道,却一直不愿相信!”滕岳表面平静,却有椎心之痛。
风雨无情,却是石破天惊,他的爱情,将葬送在太平洋深处。
“那不是真的!”钟语欢对著陈莙莙嘶吼。“陈莙莙你说谎!你说谎——你三年前就说谎骗了所有人,但你骗不了我的!当我看见画中人、再看见滕岳,我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人,我相信我的直觉、我更相信我的眼睛!你画的是滕岳,你画的人根本就是滕岳!”
“我为什么要画滕岳?我是滕峰的女朋友,何况我跟滕岳根本不熟,我为什么要画滕岳?”陈莙莙也咄咄逼人的对她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画滕岳,但我知道你说谎!”钟语欢又吼。
“你有什么证据指我说谎?你拿出证据来!”陈莙莙泼辣指数也不低,而且她比钟语欢略胜一筹的是她善用肢体语言,正所谓张牙舞爪。
“我会的,我会找出证据的!”钟语欢被她挥舞的双手逼得直后退,但仍不服输,吼得声嘶力竭。
两个女人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吼来吼去,滕岳却只能痛苦万分的在一旁……欲哭无泪。
他只要一想到,钟语欢的梦中情人果然就是他哥哥滕峰,他就恨不得能将心底那道被滕峰附身的阴影给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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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风雨停歇了,秋夕画廊恢复平静—两个吵架的女人被隔离了。
“你睡一下,等你睡醒我们就回台北去吧!l滕岳将钟语欢强按到床上去。
“滕岳,我不要回去!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l钟语欢坐在床上硬是不肯躺下,她抓住他的手恳求著。
“没用的,陈莙莙已经亲口证实了画中人的的确确是我哥。”滕岳认命接受事实,说话的口吻愈来愈平淡,刻意不带感情。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淡化失落感,他不像她,愿赌不服输。两人说好要坦然接受一切结果的,她却还在这边强力抗争,真不知她在执著什么?总不会因为她的梦中情人是死的,她觉得亏大,所以硬要赖他?
不行,他不让她赖了!他不愿在滕峰的阴影下获取畸形的爱情。
“陈莙莙说谎!”
“她没有说谎的理由!”
“但她说谎。”钟语欢收敛了语气,听起来却反而更加坚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谎,但我知道她说谎!”
“就算她说谎,也是她说了就算。画者是她,她说她画的是谁、就是谁,我们没有任何立场怀疑或反驳!”滕岳将语调降到最低,突显他终结这段情的决心。
“你要分手?”
“我们说好的。”
“没有!我们才没有说好。我从来没有答应分手,我不甘愿、我不甘愿!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爱你,我不要分手!”钟语欢不肯妥协,固执的像个小顽童。
她仍然觉得陈莙莙这个女人可疑到极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却看不出有任何复杂之处。”从头到尾,“望”里的人物就是滕峰,她硬要搞得天翻地覆,就只为了她的梦中情人!
去她的梦中情人!
可悲的是,他还曾希冀过这段情会有最美的结果,然而,一个替身怎可能拥有真实的幸福呢?
“我不管,我不同意分手,我绝对不跟你分手!”钟语欢往床头柜三异,十分负气的撞疼了自己的背,不喊痛,但微拧的眉心,却已削弱她适才的顽强。
“要不要紧?”滕岳不能装傲视而不见,平平的询问语气里却藏著超过一百分的关心。
“再给我一些时间,拜托。”钟语欢求著,不期然的掉下两串泪。
“你先睡一下,让我想想。”滕岳轻抹去她的泪。
他还真放不下她呀!
她让他对爱情充满渴求,却又总是调和著难以吞咽的苦汁。
“那你不要走开,唱歌给我听。”钟语欢握著他的手掌,像个害怕孤独的小孩在黑夜里寻求安全感。
“眼睛闭上。”滕岳更轻声的说。
宝宝睡,快睡,没有梦也无所谓,宝宝睡,快睡,桂花香香陪你睡……
在他低回的歌声中,钟语欢很快的睡了。
宝宝睡,睡醒,梦也该醒,你的梦中情人去了天堂,你身处真实人间,不应再说梦。
滕岳在她唇上印下最后一吻,放开她柔嫩小手,离去的步伐,有点迟疑,回眸凝视的眼里,有点湿润。
他的爱情,在一片阴影中垂败。
第九章
他走了……
竟然跟陈莙莙一起离开!
滕岳要离开,钟语欢可以谅解,但跟陈莙莙一起,这难免给人留下太多想像空间。
钟语欢僵滞著一张脸,心情纠结,无所适从。
“这机票是滕岳要我交给你的。”辛家兴拿出一个信封给钟语欢。
机票?他与陈莙莙双宿双飞,分手后却只留给她一张机票。
“我不想回去。我还要研究那幅画。”钟语欢不为所动,望向海的眼眸,透著深幽与哀愁的光芒。
只有解开画的真相,她才能挽回滕岳。
“不死心吗?莙莙都已经说那画中人是滕峰,三年多前我的认知也就是这样,大家都没有异议,为什么只有你不相信?”她真是令人费解啊!辛家兴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人。
“辛大哥,你曾说那画中人不祥、有摄人魂魄的魔力,我就是为‘他’失魂落魄,不找出真相,我拿不回我的魂魄。”钟语欢是为了强调她的决心,才这么说,但听的人已经快招架不住。
“真相就是画中人是滕峰,而他已死。你该觉悟了!”辛家兴也没耐心了。
“辛大哥,我决定买下那幅画。”
“不会吧?两百万耶!”画的价值常常见仁见智,但以稍微专业的眼光来看,辛家兴不认为陈莙莙的画值两百万,这是个非常不合理的价位。
“我要买。”若真要将梦中情人价格化,区区两百万尚且还污辱了“他”,在钟语欢的心目中,梦中情人,或者该说是滕岳,价值连城!
“可是陈莙莙未必要卖。”
“你们当初既已开价,就非卖不可。我要买!”
虽然“望”是陈莙莙的创作,但里面的主角却是她钟语欢的梦中情人,她比谁都有资格拥有“他”!
基于两人的不对盘,她才不管陈莙莙怎么想!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买,我无须拒绝,陈莙莙应该也不会想跟钱过不去。”钟语欢是决心奋战到底,辛家兴只得顺应她的要求,反正两百万是他画廊里破天荒的高价,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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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语欢一人从花莲搭飞机飞回台北后,直接从机场搭计程车到岳山庄,不料大门深锁,也联络不到滕岳的人。
时序才刚进入冬季,气温却已寒彻骨,她无畏寒冷的呆坐在桂花树下,说是等待也不尽然,滕岳既有心躲她,她等也没用,想办法潜进去岳山庄比较实在。
就在她起身来踱步时,一辆车减慢速度朝她而来,停下。
“语欢!”颜艳下车来高声喊著她。
“颜艳?你们怎么来了?”随著钟语欢的询问,傅唯高也下车走来。
“我们是来告诉你,滕岳出国了,短时间不会回岳山庄了,他就是怕你在这里空等,才要我们来告诉你一声的。”傅唯高据实以告。
“语欢,我们送你回去吧。”颜艳拉了她就要往车上去。
“我还不想回去。”钟语欢站稳脚步,颜艳拉人不成,反弹了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在这里等是没用的。快点走吧!天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也不安全。”颜艳又要拉人。
“颜艳,你不要一直拉我,我说了我不回去!”
“不回去?难道你要一直在树下等?”博唯高发现钟语欢跟颜艳一样,也很牛脾气,是个很难说动的人。
“我不是在等,我是在想办法进去。”钟语欢小声的说著,有点难为情。
“你要进去岳山庄?即使滕岳不在家?”颜艳很诧异。
“嗯。”
“为什么?”颜艳想不出她有什么道理这样做。
“过两天,画会送到这里来。我要在这里找出答案,我不相信我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画中人就是滕岳,我要他心服口服回来好好爱我。”钟语欢略带羞涩的说著。
“你怎么还不死心?”傅唯高淡淡说著,却也不禁为钟语欢的执著所感动。
滕岳带著一颗不平衡的心,逃得无影无踪,她却还不放弃,在为这段情做最后努力。
“我不可能会死心的!傅唯高,你是滕岳的好友,你有岳山庄的钥匙吗?”钟语欢突然眼睛一亮。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钟语欢眼睛更亮了!
“他父亲有。”
“他父亲?”钟语欢有点退怯,眼睛里的光亮瞬间熄了一半。想起他父亲给滕岳的不良影响,她实在无法喜欢这个长者。
“对,他父亲有。可以去跟他借。”
“我要用什么身分去借?”这么大一间房,里头又尽是价值不菲的家俱和艺术品,搞不好还藏著金银珠宝、股票什么的,怎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陌生人进去?
为了寻梦中情人,钟语欢无畏无惧、择善固执、勇往直前,却在“他父亲”三个字之下,有了退缩的反应。
“身分?这简单!你就说你是……他未来的媳妇啊!”颜艳的大胆提议,让傅唯高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
“亏你想得到、也说得出口,服了你!”他对娇妻的语出惊人有点啼笑皆非,不过细想之下,这也未尝不可。“语欢,你就跟他父亲这么说吧!”
“啊?!”钟语欢倒被这对夫妻给吓住了。
中规中矩的眷村屋宅里——
“你说你是我未来的媳妇?”
滕远这个严肃的老将军,在亭亭玉立、姿色绝佳的女孩面前,倒是难得的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嗤之以鼻的冷笑。
“老先生,您不相信?”还好意思问人家相不相信,钟语欢只感到自己头皮发麻:心虚得不得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滕远虽然有一头微卷的银白头发和纵横交错的皱纹,但给人的感觉并不苍老,就是有拒人千里的严肃。
“滕岳给我这张卡,他说我要买什么都可以买,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为增加说服力,钟语欢将白金卡亮了出来。
“他说什么都不重要,给你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没将岳山庄的钥匙交给他未来的老婆。”滕远又低沉的冷笑一声。
钟语欢被说得哑口无言。
“那我老实跟您说吧……”钟语欢思忖良久,才吞吐的说。
“你一进门就该老实说了。”滕远反倒没了愠色,语气缓和些,听起来不再冷硬。
“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有点复杂,有点奇怪,但是……”
“尽管说就是了。我既然开门让你进来,你就一五一十的说吧!”滕远仍是不苟言笑,但已比刚才的不近人情好多了。
钟语欢正视著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著一种属于孤独的哀伤,是痛失爱子所造就的永恒哀伤吧?
“那老先生,我就说了,事情起因于我十九岁时做的梦……”钟语欢开始叙说著发生在她身上的梦幻事件来龙去脉。
一个路上惊鸿一瞥的男子,化成一个梦,一个梦牵系著一幅画,一幅画扯出了一个女画家和一对兄弟生死的对垒,以及一个男人对爱情失望而当了逃兵。
最后,为了追回这名逃兵对爱情的信心,她需要一把岳山庄的钥匙。
“为什么大家都说画中人是滕峰,甚至连执画笔的陈莙莙都指证无误,你却还是相信自己?你凭的是什么?”滕远的反应跟别人无异,每个人都对钟语欢的执迷不悟感到无奈和不解。
“如果你们看过我的梦中情人,就不会怀疑画中人是滕岳。”
“那么,你要不要看看滕峰长得什么模样?”
滕远如此一问,让钟语欢的脑袋像间被尘封已久的暗室,忽地被打开门窗,顷刻间涌人大量的空气和阳光!
她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要看看滕峰的真面目?!
也许将滕峰拿来比对,就更可以清楚找出他与画中人不同之处,进而证实他并非画中人!
“老先生,我可以吗?我可以看看滕峰的相片吗?”钟语欢神情激昂,完全忘记在老人家面前该维持点端庄形象。
“可以。”滕远从外套内袋拿出一张护贝过的三乘五相片。
钟语欢兴奋的接过来,相片里一个站在一片苍黄草原上、年约二十岁男人的侧面半身照,她一瞧,再瞧,微蹙著眉,最后她抬起眼睛来,有点抗议性质的看著滕远。
“老先生,您有没开玩笑?这是滕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