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的办公大楼里,通常该是人来人往的会客大厅,正巧在下午茶时间没什么人流连之际,偏偏就有个倒楣鬼被堵上了。
「不行耶,我这阵子很忙,真的挪不出时间来。」略显僵硬的笑噙在唇角,皇甫靖委婉的向眼前的女子说明。
「你每次都说忙,真有这么忙吗?」女子噘了噘厚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撒娇的美少女。
一阵反胃感冲上后脑,皇甫靖扯出更无辜的笑颜。「我是真的很忙,忙得都没时间睡觉了。」
「那怎么行呢?这样身体会弄坏,我会心疼耶!」女子开始大抛媚眼,刷了厚重睫毛膏的睫毛搧啊搧的,边眨眼边掉下些许深色粉屑。
皇甫靖不觉打了个寒颤。
怎么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主动?想他皇甫靖没什么丰功伟业,充其量不过是个中小企业的业务经理,其余和一般男人并无两样,何德何能经常遇上女人主动邀约?真教他不堪其扰。
「皇甫,老董一早就在找你,你找他报到没?」外出接洽公务才刚回公司的公关经理赵明岳恰巧遇上这一幕,好心出声拯救他。
皇甫靖那家伙女人缘超好,偏偏他又没有交女朋友的意思,光看他脸上那副快要挂不住的假笑,便不难知道他又遇上了怎样的麻烦,身为好友的他当然要帮他一把。
「还没!」回头投以一记感激的眼神,皇甫靖连忙打发女子。「妳看,我是真的很忙,现在老董又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找我,先去忙了,掰!」
「好嘛,那你有空一定要先想到我喔,我随时都能把时间留给你。」女子故作娇嗲的跺了下脚,低着头嘟囔抱怨。
不料待她叨念完抬头时,哪还有皇甫靖的影子?倒是左侧的电梯随着数字的变化往上攀升。
电梯里,赵明岳忍不住调侃面有菜色的皇甫靖。「你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来找你。」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干业务认识的人多吧?有时候来找我的女人,我还搞不清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她们,感觉挺糗的。」抹了抹脸,他是有苦难言啊!
「呿!那我干公关的不是更惨?要怪就怪你有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皮,女人们全让那张皮相给迷住了。」赵明岳倒是不客气的吐他槽,对于皇甫比自己有女人缘,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你以为我爱啊?我一出生就长这样,有什么办法?」翻翻白眼,皇甫靖心知赵明岳所言属实,无奈的浅叹一口。
「嗯。」赵明岳轻应了声,适巧电梯到了公司楼层,两人于是相偕走出电梯。
「这次谢啦,算我欠你一次。」拍了拍赵明岳的肩,皇甫靖真诚的笑了。
「等等!」赵明岳想起什么似的,陡地唤住他,并将他拉往一旁的角落。「我看你老是这样躲躲藏藏,拚命想借口拒绝她们也不是办法,不如交个女朋友来当挡箭牌,或许对那些女人多少有点遏阻作用。」
「拜托!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找个女人把自己绑住?」皇甫靖怪叫了起来。
「嘘~~小声点啦!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喔?」气恼的捶他一记,赵明岳更气他大惊小怪。「我不是叫你真的交女朋友啦,你去租一个不会喔?」
「租?」皇甫靖一脸茫然。
他是知道可以租房、租车,但女朋友女朋友也可以租吗?
由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赵明岳不由分说的将名片塞进他手里。「我听客户说过,这家俱乐部私下有经营这种『交易』,你可以去试试。」
第一章
站在公寓前面仰头望,皇甫靖忍不住低头再看了眼赵明岳给他的名片——
没错啊!地址就在这儿没错,但这栋稍嫌旧式的公寓,任他怎么看,都不觉得会有赵明岳嘴里那个「出租俱乐部」的存在。
名片上没印任何俱乐部的名号,只有印着斗大的「柳太太」三个字,现在再看看这栋公寓,他真怀疑这里真会有这么个奇妙的地方。
会不会……是赵明岳那家伙诓他?
应该不会才对,虽然他和赵明岳同为公司里排行前几名的单身汉,但两人的「粉丝」群并不冲突,就他所知,欣赏明岳的女人亦为数不少,明岳理当没理由要欺骗他才对。
不过为什么如此具有神秘性的俱乐部会设在这种地点?该不会是它的性质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刻意选在这么不起眼的地点以掩人耳目?!
应该是这样吧,武侠小说里不都这么写,越是神秘的组织就越不容易让人轻易看出据点?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合理,伸出手正准备按铃之际,霍地有人由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
「啊~~」他惊跳了下,冷不防的惊叫出声。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干么叫那么大声?」一个有张圆圆脸的可爱女孩无辜的眨了眨眼,满脸好奇的凝着他。
「喂,人吓人会吓死人耶!」他拍了拍胸口,将差点跳出喉管的心脏拍回正常位置。「妳没事拍我干么?」
「因为你挡到我回家的路啊。」那女孩的圆圆大眼弯成半弦月,并没有因他的不礼貌而有任何不悦。
「妳住在这里?」皇甫靖的心跳漏了一拍,双眼神经兮兮的盯着她。
「对啊,有什么不对吗?」女孩莫名其妙的横他一眼,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你找人喔?」她随口问道。
「嗯,是啊。」他甩甩头,暗骂自己无聊。
就算是同一栋公寓,也分左右两边,况且这是栋四层楼的建筑,她住哪一户也不知道,怎能将她和那神秘的俱乐部「主动连线」?说不定她连这公寓里有这么个「神秘组织」都不晓得咧!
「找人按电铃就好啦。」女孩笑容可掬的冲着他笑了下,然后当着他愕然的面,用力将公寓铁门关上。
哇哩咧~~皇甫靖瞠大双眼,不敢相信那女孩明知他来找人,还这么不留情面的关上铁门!?
未几,他泛起一抹浅笑。
他不记得自己曾被忽略到这么彻底的地步,那女孩若不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就是她很特别,特别到该去配副眼镜,因为她一定近视过度,才会没被他的「男色」吸引。
耸耸肩,他再次确认俱乐部的楼层,很快甩去刚才那段偶遇在脑海里残留的暂时记忆,伸手按下电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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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靖再一次严重质疑赵明岳诓他!
他的眼定在热闹的客厅,一颗心像提了十五个水桶般,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客厅里算算有五、六个女人,或坐或走动、或笑或说话,每个人好像都很熟稔,各自找对象话家常。
「罗太太,上回要不是妳先生帮忙,我家小宝可没那么快找回来,我老嚷着该找个时间好好谢谢妳,没想到今天就在这儿遇到了。」
「哎!纯属巧合啦,那么客气干么?」
「不不不,她那老公真的很棒,什么都会,这回小宝真是遇上贵人了。」
「真好,哪像我家那个只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其他啥都不会!罗太太,妳到哪找来这么优的老公?」
「这妳就不知道了,全赖柳太太帮忙凑合,这才能成就一桩良缘。」
「咦?柳太太也兼做媒婆喔?」
皇甫靖呆呆的坐在客厅一角,耳里充斥着女人们的聊天声;那些女人全拿他当隐形人一般,他很难形容这种复杂的感觉——他到底是到了俱乐部内部,还是到了菜巿场?他都快错乱了。
终于,房里走出一位中年妇人,领着他到一个清静的小房间,然后兀自在他对面的位置坐定。
「这位先生,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妇人问道。
「妳是……」奇怪,这妇人看起来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可以很确定,在今天之前,自己并没见过这位女士。
「这里是我家,你叫我柳太太就可以了。」她轻笑了声,由桌子底下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会来我这儿的通常都是有人介绍,而且都是需要帮忙的人,你遇上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吗?」
皇甫靖仔细的盯着她瞧。
这妇人怎能确信她一定有本事帮他呢?她那股自信究竟从何而来?着实教他匪夷所思。
「先生?」妇人见他沈默的打量着自己,淡然的扯开一抹笑。「我不确定自己帮不帮得了你,毕竟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家庭主妇,但你若是肯把你的麻烦告诉我,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你。」
皇甫靖轻易被说服了。
他很清楚自己性格上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尤其是女人;明明不喜欢那些女人纠缠自己,却总顾及她们的颜面而不忍心对她们说重话。
老妈说过,女人是需要呵疼的,所以对待女性,他一向温柔体贴,看似优点,实则成为他性格上的死门——要是他能强势一点、霸气一点,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等困扰。
况且他之所以找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寻求协助,既然柳太太热心且神通广大,也是目前最有可能对他伸出援手的窗口,他不假思索便决定将这个任务委托给她。
于是,他把自己的困扰娓娓道出。「……我想,妳能不能租一位假女友给我?」
「得看看是不是正好有合适的人选愿意接这案子,而且除非配合你的对方有经济上的需要,需要你伸出援手外,我们是不会收取任何费用的。」柳太太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很认真的将他的需求写下来。
「不收取费用?」皇甫靖的脑子有点当机,这跟他设想的情况相去甚远。「可我朋友跟我说,这里是『出租俱乐部』……」
免付费就不能要求对方太多,到时候会不会有问题?
「你看我这里像俱乐部吗?」柳太太哑声失笑,她摇了摇头,似乎也听了不少以讹传讹的不实流言。
「我一开始只想帮助邻居、朋友,毕竟现在大家工作和家庭的压力大,需要帮忙的部分也都不是太困难,对我这闲人来说也是一种消遣,所以才会成立这个服务处。或许是因为大多数问题都能顺利解决,而且又不收取费用,因此后来便有朋友再介绍朋友的朋友,慢慢的就有不少人知道我这,继而寻求协助。」
柳太太翻看着笔记里的通讯录,认真的寻找或许可以帮上忙的对象。
「可能是有人不了解我这里的服务性质,加上自己的揣测乱传话,才让皇甫先生有这方面的疑虑。」不收费归不收费,可游戏规则还是要事先讲明。「不过,受过帮助的人都学会了在别人需要时伸出援手,我只希望皇甫先生若能顺利解决麻烦,往后倘若有需要你协助的地方时,你可以拨出点时间服务大众。」
「啊?那……意思是我也要出租给别人喽?」他愣了又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这种条件,感觉挺吓人的。
「没的事,只是当有人需要,而你又恰巧适合那个任务的时候,我才会寻求你的协助。」柳太太泛起浅笑,像个神秘的世外高人。「当然,前提是不影响你的工作及生活,你也有权利拒绝,我们不会强人所难。」
是这样吗?那好像还合理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既然皇甫先生答应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物色对象了。」柳太太由抽屉里拿出厚厚的资料本,那些全是岁月累积下来的人力资源,或许会有他中意的对象也说不定。「来,你自己看看哪个合你的眼,我再联络看看对方能不能配合帮忙。」
一见到那资料本的厚度,皇甫靖的头都晕了,他不安的准备动手翻阅,陡地有个女孩探头进来——
「妈,王先生跟他女朋友重修旧好,我的任务完成了喔!」女孩有双大而慧黠的明眸,弯起来像轮弦月。
「啊,是妳」皇甫靖傻眼了,没想到他在楼下遇到的女孩,竟会是柳太太的女儿,难怪他会对柳太太产生似曾相识的错觉,这个世界还真不是普通的小啊!
「咦?原来你在找的就是我家喔!」女孩绽开笑靥,索性走进房间。「早说嘛,早知道我带你上来就好啦!」
「妳妳妳……妳住这里?」老天!她看起来才几岁?说不定还没成年呢!「难不成妳也接任务?」
「当然啊,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女孩笑嘻嘻的坐到他身边,热络的伸出软嫩的手拍拍他的肩。「我们家在楼下,跟服务处是分开的。你好,我叫柳沛瑄,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们认识?」柳太太好奇地问。
「我们刚在楼下有碰面。」柳沛瑄回道。
「妳这么小……也可以帮助人吗?」皇甫靖还没消化刚进入脑子里的讯息,略显结巴地问。
「我哪里小?我二十四岁了,不小喽!」柳沛瑄挺了挺胸,发育倒是「健康」得很。
「妳有二十四岁」他诧异的惊嚷。
「干么?要不要让你看身分证?」柳沛瑄好笑的揶揄道。
「不不不,不用了。」天啊!他今天是怎么了,老在这女孩面前失态?丢脸丢到大西洋了!「我相信妳就是了。」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啊?说来听听咩,或许我可以帮你喔!」由于有一次偶遇的经验,柳沛瑄觉得自己跟这个漂亮的男人应该算有缘,她并不排斥对他伸出援手。
「我……」他倏地胀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明一切。
「他来找女朋友的。」柳太太笑着为他说明。
「女朋友?你把人家气跑了喔?」喔喔,把人气跑才要来找人,真像小说里写的,男主角气跑了女主角再来千里寻妻,挺浪漫的耶!
「不是啦!」他连耳根子都红了。「不是妳想的那样。」
柳太太忍不住轻笑出声,鲜少见到像他这么害羞的男人。「他是女人缘太好,来找个假女友当挡箭牌的。」
「啊,原来是这样喔。」柳沛瑄仔细的盯着他瞧。
这家伙人模人样,身材又好,如果还有个稳定的职业,确实有可能会被女人追着跑。
「你很好笑耶,交一个真正的女朋友不就好了?」
「我还在打拚事业,不想这么早谈感情。」浅叹一口,他也是很无奈的好吗?
「喔~~瞭!」她点点头,见他的手还搁在资料本上,遂好心的毛遂自荐。「那我呢?如果你看我还顺眼,我可以帮你。」
「妳?!」他瞠大双眼,似乎没料到这么轻易便可获得一个「假女友」。「妳行吗?」
「喂!别这么瞧不起人好吗?」柳沛瑄嘟了嘟唇,那样子可爱极了。「我可是帮过很多人耶,老经验了。」
「妳常当人的假女友吗?」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这倒没有,不过我相信我能处理得很好。」不过是谈谈假恋爱嘛,应该没什么大不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