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不行!没有擦干净,妳看,连指纹都还在上面!」姚心蕾立刻指出,「当作娱乐就好嘛,反正晚上又没事,就顺便……」
「顺便?」岑夫人的口气,显然已经是到了临界点,快要抓狂了。「妳到底还要怎样才甘愿,橱子里每个杯子、盘子都拿出来,瓷的要洗,银的要擦;连我的鞋柜、衣柜、化妆箱都被妳整理过,所有的衣服、鞋子、口红,甚至指甲油都要照颜色、质料排列,妳到底够了没有?!」
「妳不觉得满好玩的吗?」姚心蕾睁大眼,好无辜的看着头顶快冒烟的岑夫人。
岑立瑭再也忍不住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忧虑蕾蕾被母亲欺负?看来,根本就是白操心了。
沉重了一整天……不,大半个月的心情,总算有些拨云见日。
「立瑭?」岑夫人听见了,一抬起头,望见英俊帅气的儿子靠在门口墙上,笑着静听她们斗嘴。
「看来,妳们已经很熟了?」岑立瑭忍不住开玩笑。
「她交给你处理,我很累,我要去休息了。」岑夫人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笑咪咪的小魔鬼,忘记自己之前一直想要拆散他们俩,忙不迭把姚心蕾丢给岑立瑭处理,自己就快步离开餐厅。
「妳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然后,又同时笑了出来。
温软身子乖乖地子自动自发来到他的怀里。小脸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小猫般地磨蹭几下。
「我以为妳搞失踪;要玩不告而别那一套呢。」拥着她,岑立瑭轻吻着她的头顶,感觉踏实了。
「没办法,妳妈不给我支票,我不能拿了钱去开始我的新生活嘛。」姚心蕾开着玩笑。
他有力的双臂收紧,「我妈……跟妳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心满意足的赖在他怀里,还仰脸亲了一下他有点胡碴、刺刺的下巴。「她现在很怕我,你不用担心。」
「妳到底……在搞什么鬼?又怎么会到我家来?」
姚心蕾笑咪咪的,不吭声。
「蕾蕾。」岑立瑭警告她,「妳最好说实话,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她根本不怕的样子。
好一只大胆的小猫!
「妳不说的话,我就……」岑立瑭开始思考自己最受不了的事情……啊,有了!「妳不讲,我等一下就去摸妳擦完的银盘,一个一个,在上面印满指纹,然后把拭银布丢掉。」
他还没讲完,姚心蕾已经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这样!」
「然后,再拿沙拉油或奶油涂到骨瓷上……那些漂亮的花纹都会沾满油,洗都洗不干净……」
「岑立瑭,你敢!」她推开他,气得跳脚,「太过分、太过分了!」
「最后,再把吸尘器里面的袋子拿出来打开,丢在地上,让妳吸起来的脏东西都……噢!」
他还没说完,已经被她的粉拳重重锤了一记,「你再说,我就……我就……」
「妳就怎样?」岑立瑭笑着握住她的小手,很恶劣地调戏着满脸通红的姚心蕾。
「我就要哭了。」她小嘴一嘟,眼眶真的红了起来。
岑立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小姐掉眼泪,他赶快搂紧赌着气的小人儿,哄道:「不哭不哭,我是开玩笑的。」
有人开玩笑开得这么详细、过火的吗?姚心蕾一点也不信。
「对不起嘛,别气了,来,笑一个。」
她的小嘴还是嘟得高高的,不肯笑。
结果,就被亲了一下。没办法,甜蜜红润的唇太诱人。
又一下。
又一下……
第九章
真相,在当天深夜,方告大白。
岑立瑭起来喝水,在厨房遇到坐在桌前,慢慢擦拭银器的岑夫人。
「妈,妳这么晚还没睡?」岑立瑭很惊讶。他母亲一向早睡早起,多年来都是这样,非常注重养生,今晚居然……已经过了午夜还没休息。
「睡不着。」已经卸妆、披着睡袍的岑夫人,看起来虽然不似平常的光鲜亮眼,但比较平易近人。
岑立瑭拿着水杯一饮而尽,然后,站在流理台旁边,沉吟片刻,决定提问。
「妈,心蕾她为什么……」
岑夫人突然笑了笑。
「她没跟你说?」她慢条斯理擦拭着,虽然不太纯熟,不过,也算是擦得满干净的。她一面擦一面说:「是,我前一阵子确实私下找过她。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要她离开你。」
「妈……」
「你先不用发脾气,听我说完。」岑夫人叹口气。「她和我们门不当户不对,这是事实,但你又一心一意只跟她在一起……只怪我们从小把你教得太有责任感,认定了就不轻易改变。只是,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门当户对都未必是幸福的保证了,更何况是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婚姻,会多辛苦?你有没有想过?」
不,他和蕾蕾在一起,不是因为责任感,从头到尾都不是。
是因为他想和她在一起,无法忍受分离,就是这样。
「你既然这么死心眼、讲不听,所以啦,我就去跟她谈。她说离开你可以,不过,她的条件是——她要我也不再吵你。她愿意来当司机、厨子、女佣,任我使唤,只要我让你安心工作,不要用家里的事情烦你。」
岑立瑭慢慢的,把手上的水杯搁到水槽里。
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娇娇甜甜的小女生,会这样毫不畏惧地,和他母亲谈条件?!
眼睛盯着晶莹的玻璃杯,岑立瑭心中有着各种情绪翻搅。
难怪,难怪他母亲后来安静了,不再狂打电话查勤,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动不动就要他当司机……都是因为跟蕾蕾有约定!
不过,一时忍不住,他还是打开水龙头,开始仔细清洗那个杯子,等到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还拿旁边的拭碗布擦干净,摆回烘碗机上。
在一旁看的岑夫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儿子这个龟毛的毛病……看来,那个实在不太称头的小女人,和他真的是绝配。
「反正我有人可以使唤,就将就着用用。」她还要嘴硬,「她被我折磨到最后,一定会乖乖离开的,你可以开始物色新的女友对象了。」
岑立瑭微笑。
「妈,就算她离开,我还是会去追回来。」他可是准确掌握了心上人的弱点,不可能让她轻易脱逃的。
爱他?当然,这是一个。
另一个就是……他知道怎么威胁那位小姐。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死心眼,她能给你的,很多人都可以。不要小看现在的女孩子,很多学历、家世都很好,照样很能持家。」岑夫人继续谆谆教诲,「你大可不必为了一棵不怎么样的小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妈,感情不是买水果,付钱以前怎么挑三拣四都没关系。」岑立瑭手撑着流理台,英俊的脸庞上有着极为认真的表情,「爱上就是爱上了,我也没有办法。就算小树永远是小树,我也只要这棵小树,其他的树长得再大,都与我无关。何况,这棵小树我已经养了五年,这是没人能取代的。」
「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岑夫人还是不放弃。「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话,去认识一个条件相当的好女孩,五年之后,你也跟她是五年的感情了!」
「到时候,我跟蕾蕾就已经十年啰。」岑立瑭微笑回道。
「你这是作弊算法——」
「妈,不要再说了。」他温和打断母亲,「难道妳希望儿子是花花公子,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吗?还是,耍我找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碗都不会洗,只会喝茶逛街花钱?」
「陪我喝茶逛街花钱也不错。」岑夫人很不甘愿地说:「至少总比强迫我在家打扫、擦银器来得好玩吧!我们花钱请佣人干什么?就是要做这些事的。」
「妳可以不要擦,她只是在乘机拗妳而已。」岑立瑭遏止不住笑意。蕾蕾根本就是在恶搞他母亲,瞧他父亲把她说得多么乖巧贤淑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
「哼,我就不信我擦得没她干净。」很不服输的岑夫人继续努力。「明天早上起来,我要她的眼睛被这些闪到看不见!」
「妈……」岑立瑭微笑,看着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的母亲,淡淡说:「我是说真的。」
「嗯,什么?」
「妳可以叫她走,不过,我一定会去追回来。」
他的口吻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这口气、这神情……和他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从工作到对抗病魔,都有着惊人的决心与意志力。
他们一起教养出了一个很出色、很爱干净、很专情的好儿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岑夫人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了,大概,银器真的太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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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房,睡得正甜的小猫被几个亲吻扰醒。
「几点了?要上班了吗?」迷迷糊糊中,姚心蕾反射性地转身抱住他,往温暖宽阔,专属于她的胸膛钻去。「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岑立瑭闷笑,半睡半醒间是她最可爱的模样……之一。她有好多可爱的模样,每个都紧紧抓住他的心。
「蕾蕾,妳好厉害,敢跟我妈呛声、讲条件。」他真是完全败给这个小女人了,低头亲吻着她光洁的额头、软软的鬓角,「我妈有没有凶妳?妳怕不怕?」
「不怕。」她把脸埋在他颈侧,语气软绵绵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打了个呵欠。「我只是跟她说……呵……」
「妳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我爸爸是外交部的外派人员,虽然我六岁以前住在台湾……」她又打一个呵欠才继续说:「但是小学在墨西哥念,中学在美国,大学到日本……从小被外国小孩欺负,我爸爸都教我,被打的时候,一定要打回去;被骂,就要骂回去。」
难怪她懂多国语言,还听说读写都流利,可以当翻译。
这下子,岑立瑭完全哑口无言了,他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所以……像你妈这种呛声、欺负法,我小学就知道要怎么应付了。」姚心蕾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被骂滚回台湾去,我就会说,那你也滚回你家去啊!然后隔天就故意坐在他旁边,气死他。」
身经百战的姚心蕾,从小在枪林弹雨……呃,没有那么夸张,总之,是在惊涛骇浪中长大,哪会怕一个富家太太虚张声势的恐吓。
「我没什么好威胁的,又不靠你吃饭,就不信你妈能对我怎样。」她唇际勾起一个甜甜的笑,「虽然我妈很生气,叫我回家算了,不过,我跟她说不用担心。」
现在知道她母亲的深意了吧!
女人若不能自立,还怎么期望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说得轻松愉快,岑立瑭却听得浑身冷汗。
「蕾蕾……妳把这些都告诉了妳妈?」原来之前,伯母不肯说出蕾蕾的去向,是故意的……
伯母生气了!
「当然啊。妳妈太气人了,每次都装作没看到我,好像眼睛长在头顶上,难得纡尊降贵跟我讲话,就是要我不要纠缠你,谁纠缠你,是你纠缠我吧!」
说是这样说,她光滑细致的手脚还是缠上了他的健壮身躯,牢牢抱住。
「妳真是……一个……惊喜。」喜是还好,倒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柔软红唇迎上来,吻了一下他带着苦笑的唇角。
「说到惊喜嘛……」她的鼻音渐重,眼看着又要睡着了,「我其实……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卜
「哦?是什么?」
答案没有出现,只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喂,喂,妳不能在这时候睡着。」岑立瑭轻摇着重新跌入梦乡的她,「蕾蕾,快说,到底是什么惊喜?」
「妈妈……」她娇糯的回答黏答答的,模糊不清。
「我们刚刚是在说妈妈没错,不过,惊喜是什么?」男人耐心询问。
不过小姐显然不卖帐,她甜甜睡着了。
窝在他怀中,安全又温暖,要不睡着也很难……
而一个礼拜之后,惊喜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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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姚心蕾没说错,惊喜就是「妈妈」。她妈妈特地从日本飞来台湾,来「拜访」岑家,特别是岑夫人。
虽然现在只是小餐馆的老板娘,不过,罗秀云以前可是外交官夫人,陪着丈夫出使各国,周旋在官太太之间,气度与架式,根本不输给任何人。
只见她一身高级订制改良式中国旗袍,披上精致手绣披肩,颈上的珍珠颗颗都有小指头大,手上钻戒更是闪耀着刺眼光芒,仪态万千走进岑家时,众人都看傻眼了。
这、这是在小餐馆里穿着破旧围裙,拣豆子、洗菜的伯母?岑立瑭站在门口,完完全全的傻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立瑭,怎么不叫伯母了?」罗秀云微笑招呼他。那张一向素净的脸庞,此刻上着淡淡妆容,衬托出她高雅而耀眼的气质,岑立瑭更是看呆了。
亏他还是个大集团的龙头、运筹帷幄的中心人物!
「妈,这是立瑭的妈妈,还有立瑭的爸爸,他前天才出院,可是现在状况很好,可以在家休养,不必住院啰!」姚心蕾挽着母亲的手臂,笑意盈盈,一一介绍,「岑伯母对我很好,她前一阵子还怕立瑭太忙,没办法照顾我,特别要我来住这里,彼此有个照应。」
好狠的一招,她甜甜的话声像一根根钉子,钉进在场众人心口。
尤其是岑夫人,一向傲气逼人的她,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无法还击。
「那真是麻烦妳了,我们家蕾蕾不懂事,岑夫人要多教她。」
「哪里,她很乖、又很勤快……」岑夫人的客套真是客套,笑容也很勉强,夸奖僵硬到不行。
很乖不见得,勤快倒是真的;爱干净到洁癖的程度,跟岑立瑭有得拚,逼得全家鸡飞狗跳,连用个洗手台都胆战心惊,深怕水溅到旁边,会立刻引来一个动作很迅速的小女佣,以及一阵无法避免的唠叨。
「哎,她也是让我们宠坏了……」
大人们坐下了,还在继续寒喧,一方不断假意称赞,另一方不断假意数落……
没有一个真心,诚恳真实的,大概只有岑立瑭的震惊,以及姚心蕾甜甜的笑。
「可是我看她做得挺好。」岑父说。虽然中气不足,不过,他一开口就有镇压全场的功力,两个互相较劲的女人都安静聆听。「现在的女孩子,肯做家事、伶俐爱干净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心蕾很难得。」
「也没有,我们就她一个独生女,从小舍不得让她做一点家事,反正也一直有家务助理帮忙。」罗秀云笑着说,揉揉身旁女儿的短发,姚心蕾瞇起眼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