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谈着谈着,两个人总会不自觉地说起一些言不及义的废话,她会问他对未来的梦想,他会问她家里的近况。
她会笑他只懂得工作,不懂得生活,他会驳她总比那些整天无所事事,上Pub玩乐把妹的男人好。
假日的时候,他有时会开车带她出去玩,有时候她会到他家,笨手笨脚地为两人料理餐点,然后被他笑没个女人的样子。
她气极了,当场甩了锅铲要走人,他又会追上来,在门口吻得她软化所有的抗拒……
「这里,沾到了。」他忽然凑过来,食指点去她唇畔的沙拉酱。
她望着他,笑得很开心,笑得像只偷嘴的猫那样喜悦又满足,他忍不住扳过她的脸,亲她一下。
她吓一跳,身子急忙往后仰。「你做什么?这里是餐厅耶!」
「谁叫妳笑得那么妖娇。」他一派平静,端起水杯饮一口,镜片后的眸闪着奇异的辉芒。「像狐狸精一样。」
「什么狐狸精?!」她羞得红了脸。「我才不是!」
「不是的话嘴巴就闭好,不要随随便便勾引男人来吻妳。」两根手指伸过来,夹扁她的唇。「听到了吗?」
「嗯嗯呜呜呜……」抗议的嘟囔在唇腔里滚。
「妳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瞪他,狠狠拉开他的手。「我说你们男人真是色欲的动物,自己控制不住还怪女人挑逗自己。」
「知道就好。」对她的指控,他丝毫不以为意。
「什么?」她不敢相信。
「我说妳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动物就好,以后自己节制点。」他凉凉地说,凉凉地笑。
什么嘛!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啊?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庄晓梦气呼呼,泄愤似的张口大咬贝果。
墨未浓看着她,彷佛觉得她气恼的模样颇好玩,嘴角一扬,手指又往她唇边点。「妳就不能淑女一点啊?吃相这么粗鲁!」
「对啦,我就是粗鲁,不行吗?」她朝他挑衅地扮鬼脸。
他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快吃吧,吃完我送妳回去。」
「才十点多,还早嘛。」她哀叹。
「怎么?舍不得我?」他挑眉,邪肆地倾身逼近她。「还是要我到妳家陪妳过夜?」
「你、你想得美!」她脸又红了,顺势捶他脑袋。
「不然妳是想怎样?不回家,又不要我陪妳。」他眨着眼,好无辜地揉揉痛处。「是要继续工作吗?妳不是说剩下的明天早上再弄就好了吗?」
「谁说要工作啦?我又不是你这个工作狂!」她睨他一眼。「我是想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她调皮地卖关子,将他盘子上吃了一半的贝果塞入他手里。「快吃快吃,吃完后本姑娘带你去体验人生。」
体验人生?
墨未浓扬眉,若有所思地嚼着贝果,看庄晓梦甜甜蜜蜜、粲笑如花的表情,心中一动。
这女人不知又想搞什么鬼了,也好,他就看看她到底卖什么关子。
第六章
「漂亮吗?」
庄晓梦回眸,巧笑嫣然,墨未浓心一动,有好片刻时间目光只是停在她脸上,流连不去,连她在问什么都没听懂。
「好看吧?」她又问一次。
「嗄?」
「你是怎样啦!都不懂得欣赏吗?」
欣赏什么?他总算回过神,视线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前方,波浪般一波一波往前推的,是美丽的关渡大桥,横过淡水河,牵起两畔的点点灯火。
桥后方,两栋摩天高楼一左一右相互辉映,一栋是现今最嚣张最猖狂的101,另一栋较为娇小的,是曾经也笑傲过台北的新光三越。
「怎么样?这里夜景不错吧?」庄晓梦献宝似的问。
「是不错。」墨未浓同意。「妳怎会知道这里的?」
从餐厅出来后,她便坐上他的车,一路指挥,在车子长驱直入淡水前,巧妙地转了个弯,穿过狭窄的小路,来到这桥梁下的秘境。
「以前静刚学会开车的时候,有次载我跟童童回家,不小心迷了路,转来转去就转到这儿来了。」庄晓梦笑着解释,忆起两年前的往事,眼神因怀念而略微迷离。「那时候童童还很懊恼呢,因为那天是欧阳弟弟生日,大家约好了替他庆生的,没想到竟然迷路了──」
「等等,欧阳弟弟?」墨未浓眉峰一蹙,奇怪女友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男性朋友,还专门替他庆生,交情一定不错喽?「他谁啊?」质问的口气很微妙。
庄晓梦却没听出来,仍是笑盈盈。「是童童的弟弟。」
「童童的弟弟?」他眉头锁得更紧。「妳说的是童羽裳吗?」
「是啊。」
眸光一沈。「童羽裳的弟弟会姓欧阳?」这女人当他傻瓜吗?
「这个说来话长啦!」她挥挥手,一副懒得多解释的模样。「总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那以后,这里就变成我们三姊妹的私房秘境了。」
墨未浓瞠目不语。这不是重点。他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每个字都像一颗酸泡泡在胸膛间滚动。
是童羽裳的弟弟,不是晓梦的弟弟,当然不是重点。
所以他不必介意,不必弄清楚那男人是谁,不重要,不是重点。
「……来来来,你过来这里!」庄晓梦眼珠一转,不知又有何主意了,拉起他的手,往前来到一道短短的水泥堤防边。
她手撑在堤防上,示意他帮她爬上去,顺利坐上去后,她回头微笑,要他也上来。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堤防上,视线往下望,可以看到几艘小型游艇,静静地宿在岸边。
迎着河,风势强悍地勾起她的发,送到他鼻尖,搔弄他。
他瞪着那一束调皮的发,不知不觉拿手指抓住,绕着玩。
「你看──啊!」她忽然转过头,似是要对他说什么,乍然望见他正玩着她的发,脸颊莫名一热。
「你干么玩我的头发?」她细声问,眼眸从眼睫下偷偷窥探他,带点女性化的娇羞。
「我玩妳头发?」他愕然,两秒,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果然卷着她的发。
他这是做什么?怎么跟个长不大的小鬼一样?墨未浓皱眉,不悦的浪潮重重拍击胸口,他忙抖了抖手指,甩开那缠住他的手,也缠住他的心的发。
庄晓梦瞪他。他是怎样啦?虽然他这个大男人会玩她头发是让她有点吃惊,不过他这匆匆甩开的动作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的头发很可怕吗?」她没好气地问。「瞧你好像甩开什么鬼东西似的!」
「我是怕弄痛妳。」他保持面无表情,眼睛却闪过可疑的光。
她没看见,哀怨地撇撇嘴。
这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浪漫。如果是电影,这时候就该上演男主角握住女主角的发,深情款款地送上嘴边吻了,他却……
「讨厌啦!」她在想什么?庄晓梦摀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讨厌什么?」他奇怪地望向她。
「没事啦。」她噘噘嘴,不看他,直视前方,忽地,眼眸一亮。「来了、来了!你快看!」猛拉他衣袖。
「看什么?」
「捷运列车啊!你看到没?」
他定神,仔细一看。
对岸,一列车厢如串珠,一颗推着一颗,在夜幕下悠悠前行,串珠是水晶做的,闪着七彩琉璃光。
「很美吧。」目送列车通过,她感动地叹息,螓首歪过来,栖息在他坚强的肩膀上。「我每次看列车通过,都忍不住会想,它们究竟要开往哪里?总觉得会开到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似的,或许是一个像梦的城镇吧。」
「遥远的地方?像梦的城镇?」他复述她的话,唇角古怪地一扯。
「怎样啦?」她听出他忍住笑的口气,又羞又气,坐正身子,玉手拨了拨头发。「我就是爱乱想,不行吗?」话说得强硬,眸光却躲着他。
「行,怎么不行?反正我管不着妳的脑袋。」
他在偷笑吗?
庄晓梦听着那略微颤抖的嗓音,很想回眸确认,却没勇气。他真坏、真可恶,为什么老要嘲笑她?她也真蠢、真白目,干么老是在他面前出这种糗?
「我要回去了!」她懊恼地宣布,侧身想跳下堤防。
他却不让她跳,展臂搂过她的腰,她整个人顺势倒入他怀里。
「干么啦?」她挣扎。
「别动。」坚硬的臂膀如两道钳锁,将她牢牢地圈住,俊朗的脸庞从她身后探过来,熨贴她的芳颊。
「你想……干么?」她喘不过气。
「妳说呢?」含笑的嗓音挑逗她。
「我不知道!」倔强地装傻。
「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我的女朋友可不是这么笨的女人。」
「我本来就笨嘛,你不喜欢的话甩了我啊!」
「好潇洒。妳真的受得了我甩了妳?我甩了妳,谁来给妳幸福?」
「谁希罕你来给我幸福啊?」庄晓梦生气了,回眸娇嗔。「告诉你,我自己可以给自己幸福!你少自以为是了,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只是个工作狂,在认识我以前,你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什么也没有,你连自己的生活都过得那么无趣、那么糟糕了,还敢大言不惭说要给我幸福?哈!」她扮鬼脸。
他只是笑,不知怎地,觉得她这鬼脸扮得好可爱,忍不住要伸手揉她的脸。
「你干么啦?」她气呼呼地抓下他的手。
他又笑了,再次揽紧她的腰,方唇像火钳子,在珍珠似的耳垂上烙印。「妳的意思是,是妳让我的生活变得有趣吗?」
「本来就是!你不承认吗?」哦,她真恨自己!恨自己被他的吻逗得全身瘫软,连推开他都做不到。「讨厌,你走开啦,放开我。」
「妳真的想我放开妳?」火钳子来到她唇角,在仅差一厘之遥的地方折磨人地画圈圈。
「对,你快……放开。」她咬唇,稳住最后一丝矜持。
「如果我不放,妳会怎样?」大手悄悄探进她上衣,抚过滚烫的肚皮,停在乳缘下方,又是一个上不上、下不下,惹得人神经紧张的位置。
是她经验太嫩,还是他真是个调情圣手?为何她觉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软软地由他戏弄?
她从来不晓得,情欲的滋味如此令人着迷,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吃了迷幻药,才会沈沦在这美妙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她呻吟一声,不想投降,可迷离的脑子里已找不出一粒理性的细胞。
他轻轻定住她的颈,侧转过来,方便他由身后掠住她柔软可爱的唇,尽情地欺负。
真的欺负得很彻底,不留一丝余地,她的唇若是一座城堡,他已踏过每一寸土地,还嚣张地在城顶挂上一面胜利的旗帜。
她不想投降,可他已替她宣告了投降。
终于,他放过了她,而她睁开眼,无助地看着他,她是被情欲俘虏的女人,不晓得该如何反抗。
墨未浓微笑,一斛温柔在他猝不及防间从心口满了出来。
「妳尝起来好青涩。」他低语,拇指勾勒她唇缘的曲线。「妳以前真的交过男朋友吗?」
什么?她愣了愣,良久,才从迷离的粉红世界里惊醒。「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糟糕,糟糕,她的反应真的那么青涩吗?
「妳没什么经验吧?」
「我──」她张口欲辩,却说不出话来。这种事辩解也没用,有没有经验、经验丰不丰富,只要一个吻,男人就试出来了。
她奇怪他这么久才问,害她本来还洋洋得意,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没、没经验又怎样?」稳住、稳住。「我们以前谈的是纯纯之爱,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这么色啊?」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发现她真的没交过男朋友,已经夸下的海口她实在没脸收回来。
二十九岁的女人,没谈过恋爱,他会怎么笑她?
她死也不让他知道真相!
「哈,妳确定妳以前的男朋友是『男人』吗?」
「什么?」
「他们一定不是男人。」低沈的笑声在她颈后搔痒。「是男人就不会舍得放过这么甜的点心不吃。」
演唱会又在她胸口开起来了,她听着咚咚在耳畔响着的心音,几乎想跟着跳起舞来。
他这意思是说她很甜吗?他从来没用过这么棒的形容词形容她!
他说她有趣,说她好玩、说她妖娇、说她狐狸精……她总是被他的形容词气得半死,可这回,他说她甜?
她又羞又喜,明明开心得想跳起来,表面还强装镇定,回眸瞟他一眼。「你刚刚……咳咳,不是还说我很涩吗?现在又说我甜啦?」
风情万种的一眼让他心一荡,也意会到了那藏在冷静的表情后,满满的娇羞。他弯弯唇,伸手捏了捏她俏俏的鼻头。
「妳啊,是又涩又甜,又甜又涩,像草莓一样,满意了吧?」
「我是坚强的女人,才不是那种一压就扁的草莓族呢。」她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芳唇嘟起。「你真的很讨厌耶。」
「我这样还讨厌?小姐,我可是在夸妳耶!别不识相。」他惩罚似的轻咬她耳垂。
她一阵颤栗,痒得笑出一声,却也喘得无法让笑声持续。
唉,他能不能别再喂她吃迷幻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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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三更半夜不回家,还在河堤吹风兼狂吞迷幻药,是会遭到报应的!
隔天早上一醒来,庄晓梦便觉得头重脚轻,全身不对劲,肩颈卡卡的,肌肉隐隐约约地酸疼。
不会是感冒了吧?
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抱着头,半走半爬,来到浴室洗脸台前,巴着玻璃镜,瞪镜中的自己。
只看一眼,她一颗心便中箭落马,直往下沈。
比泥墙还灰败的脸色,浮肿得像两窝水泡的眼袋,毫无元气的眼神……真是够了,简直丑得无法见人。
可偏偏,她今天还不得不见人。下午有个重要会议,资料还没完全准备好,她无论如何都得进公司,否则墨未浓怕会一刀砍了她。
「妳得撑住啊,庄晓梦。」她喃喃地对镜中的鬼脸交代,打开水龙头,先掬起两把冷水冲醒自己迷茫的神智。
刷牙、盥洗、梳头、换装,接着以粉底和腮红,一次又一次涂抹、修饰,拚了命地想拿女人的武器,妆出一张足以出门打仗的粉嫩容颜。
费了好大工夫,总算脸色不像刚起床时那么难看了,腮红匀得颇自然,涣散的眼神也让立体的眼线制造出深邃的效果。
幸好她在跟墨未浓交往后,特别情商两个好姊妹替她上了几堂化妆课,尤其是童羽裳,几乎把自己一身绝艺都传给她了,她学不了十分,总算也得了三、四分。
「童童,妳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临出门前,庄晓梦抓起客厅茶几上三个女人的合照,在童羽裳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了,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举动可笑,格格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