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汗颜地挥手,现在只求这两人快走,他们就哈利路亚了。
翡湘蓝看不到沙亦臣危险的表情,所以无法体会他们的恐惧,只是气愤对方的没用,竟然莫名其妙就放弃了,破坏了她想乘机逃跑的计划,气得大骂。
「这种事怎么能算了,妳是不是女人啊!老公旁边睡了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不计较!有种就来单挑!胆小鬼──喂──喂──」人家根本没听她在吠,还迫不及待地将大门反锁。
门关上的那一刻,也宣告了她希望破灭的事实。
好不容易离家出走,她才不要被带回去呢,这次若回去,她一定很难再逃出来,非奋力抵抗不可。
她又踢又打,一分钟前的小天使及柔弱可怜的形象全不复见,现在的她是一只伸出十指利爪又凶狠无比的花猫。
打人,她不会手软!咬人,更不会嘴软!吼~~狠狠朝对方的肌肉咬下去!
她咬咬咬──下嘴不留情地咬──龇牙咧嘴地咬──母老虎发威地咬──
沙亦臣扛着「货物」离开,始终不发一语,只要是他要抓的人,对方最好死了逃脱的心,因为他是黑白两道闻名的「送货者」。
请他送货的价码很高,因为他专送普通人不敢送的货,可以是商业机密文件,可以是古董,当然,也可以是「人」,只要对方出的价码合他的意,不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活的、死的,货物必准时送达。
而他这次要送的货,便是翡氏企业的千金小姐翡湘蓝。
货物是易碎品,所以得小心保护。
货物不能有瑕疵,所以不能伤害。
这两项是客户指定送货时的要求,所以任由货物像疯狗般乱咬,他皆不能有意见,因为价码够高,值得,反正他皮粗肉厚又不痛不痒,没差。
问题是,当他要把货物放进车子后座时,货物依然咬着他不放。
「妳嘴巴不酸吗?」盯着这女人,打从他找到她,把她从屋子扛出来,走到地下停车场,来到车子旁,这女人的嘴巴没休息过,足足咬了他十分钟。
翡湘蓝狠狠瞪着他。岂止酸!还疼得要死!咬得她两排牙齿发麻,但谁教他不放她走,她偏要咬着他不放,看他受不受得了。
沙亦臣与她大眼瞪小眼,沈吟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妳想咬,我是没意见,但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咬,我肩膀上的肌肉也想马杀鸡,麻烦妳均衡一下。」
翡湘蓝差点没气得开骂,他是铁打的还是木头做的,怎么可能完全不痛?
不对,这一定是他的诡计,故意这么说好让她放弃咬他,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咧!即使咬得嘴巴快抽筋了,但她就是不放,怎么样!
沙亦臣眉心微拧。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明明牙齿都痛得在抖了,还要硬撑,若是货物受伤,有瑕疵可不行。
「喂,别咬了。」他命令。
他这么说,她反而咬得更用力。
「我说,别咬了。」他低沈警告。
鬼才听你的,怕你不成啊!她咬牙切齿。
「……」
沙亦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样子不使点手段不行了。
要她松开牙,其实很简单。
他伸出魔掌,毫无预警地放在她胸前饱满的浑圆上,罩住。
「啊啊啊啊啊──」
他不只让她松开嘴,还叫得很大声。
第二章
地点,美国旧金山。
翡家庄严的大厅里,凝重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彷佛每吸一口气都要花上好些功夫才得以让心跳延续下去。
现场气氛之所以沉重,肇因于谈判结果陷入了僵局。
厅上在座的两人互相对峙着,老迈的翡南千脸上布满了岁月刻划的冷硬痕迹,斑白的发、粗浓的眉,细长的眼、鹰勾鼻,以及两边嘴角下垂的唇,组合成一张刻薄世故的脸,自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坐在翡南千对面的年轻人,生得英俊非凡,贵气逼人,他的贵气来自于事业的成功,通常成功的男人,总是光芒万丈,魅力四射。
「我不能答应。」开口的男子,是夏氏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夏儒绅,他一口便回绝了翡南千的条件。「我不能娶你的孙女。」
「年轻人,不要太早给错误的答案,最好三思后再告诉我正确答案。」似乎早料到了对方会这么说,翡南千一点也不意外,那份闲适自在的笑容,实在与那双奸诈的眼不相符合,看起来反而给人笑里藏刀的毛骨悚然感。
「我有未婚妻了。」夏儒绅道,他虽没有翡南千的世故阴狠,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查过了,你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你的青梅竹马、儿时玩伴,而且你们根本没有公开的订婚仪式,又怎么算是未婚妻?」
「订婚是迟早的事,等她到了法定年龄,我就会娶她。」夏儒绅直视对方的眼神中,有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不答应,那么你要的那块土地,我也不会出让,年轻人,容我提醒你,为了那块土地,自然有人要娶我孙女。」
夏儒绅面色一凛。「你是卖土地,还是卖孙女?」
「年轻人,说话小心一点。」翡南千矍铄的老眼,闪过森冷的锐利光芒,更正他的措词。「我卖的是利益。」
卖利益,代价是为了和夏家联姻,接下来就会一步步蚕食鲸吞,吃掉夏氏集团的股权,老家伙打的如意算盘,别以为他夏儒绅不晓得。
亏他还振振有词,吃人不吐骨头的翡南千果然一如传言,为了利益,连孙女都可以拿来当条件交换,说得好听是帮孙女找门当户对的丈夫,说得难听是卖孙女求利,难怪翡湘蓝会离家出走。
夏儒绅再狠,也不会拿自己亲人当交易品,但……那块土地他非要不可,绝不拱手让人,兵不厌诈,他自有他的办法。
「好,我娶。」他明白自己突然改口,翡南千必然会疑心他答应得太干脆了,因此又补了一句,开出条件。「但是婚礼必须订在一年后。」
翡南千也不退让。「先订婚,聘金是释出夏洋电子一半的股权。」
夏儒绅目光一沈,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本该愤怒的他反而笑了,懒懒地开口。
「十分之一。」
翡南千立刻驳回。「三分之一。」
夏儒绅喝了口茶,轻松杀回。「八分之一。」
「四分之一。」
「七分之一,这是我的底限,不要拉倒。」
他作势要起身,看似铁了心,逼得翡南千不得不妥协,忙道:「成交!」
于是一场人头买卖就此谈成,在双方握手的同时,门被突然地撞开,引得两人同时转头。
「王八蛋!放开我!我会叫人把你四肢剁掉,一只腿送去喂鳄鱼,一只腿送去喂蛇,两只手吊起来晒干,然后在你伤口上洒盐抹辣椒──」
沙亦臣扛着这个又吵又棘手的货物进来。一路上这女人的嘴巴没闭过,口水没停过,刁悍没妥协过,拳打脚踢更是没歇过。
他大步踏来,雄伟壮硕的身体一进入屋子后,压迫感也随即笼罩住众人,即使他的脸上始终戴着墨镜,也没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但浑身的气势不怒自威。
夏儒绅的嘴角勾起淡淡的满意线条,不愧是送货专家,专收别人不敢收的货,专送别人送不到的货,而且,时间掐得刚刚好。
「放开我──」翡湘蓝又踢又打,她恨死这只大黑熊了!一路上被这个无赖关在车子里,从美国东岸带回西岸,好几次想逃都没成功。
对于美女免费的按摩服务,沙亦臣乐在其中,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稍嫌吵了点。他老神在在地走向沙发上的两人,在夏儒绅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对他交差。
「货到付款。」
夏儒绅面带微笑,也老神在在地拿出黄金打造的钢笔,签了一张本票给沙亦臣,银货两讫。
一旁的翡南千则是颇为诧异地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子,他的孙女是出了名的刁钻,家里的保镳、管家、仆人,哪一个没吃过她的苦头,就连他这个爷爷,他孙女都不看在眼里。而此人虽生得虎背熊腰,但没有人是真正铁打的身子,被小蓝如此蹂躏疯咬,竟能面不改色,让他也有些佩服。
将支票收下后,沙亦臣把货物卸下,他卸货的方式,便是拎她像拎小猫一样地丢到沙发上,还给翡南千。
「王八蛋!你不会轻一点吗!」翡湘蓝揉揉屁股,瞪着那只「熊」。
「翡小姐,我这朋友粗鲁了点,别见怪。」夏儒绅彬彬有礼地道歉,而沙亦臣从头到尾都没多废话一句,好似人家骂的不是他。
既然交了差,也没他的事了。
「走了,掰。」他转身朝大门走去。
倒楣得要死地被捉了回来,翡湘蓝知道不可能再马上逃出去,只有另找机会了。她气愤地坐好,拉好自己的衣服,一双眼瞪向夏儒绅。
「你是谁!干么叫人捉我回来?死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
啪!
很大的巴掌声,清楚地传遍室内每个角落。
走到门口的沙亦臣顿住,回过头,瞧见她右脸白皙的雪肤上,烙印着血红的五指印。
翡湘蓝受这一巴掌所赐,嘴唇破皮,渗出血丝,脸颊像被烫着一般火辣,痛得几乎就要掉下泪来,但不服输的性子,使她硬逼自己不准哭,也不准喊疼,所有的耻辱和痛楚,全收在两只紧握的拳头里,抖颤地隐忍着。
这事发生得太快,出乎夏儒绅意料之外,外界传言翡南千是个为求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但他没想到,翡南千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对方还是他的亲孙女呢!
外人都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只是摸摸脸,睨着甩她巴掌的爷爷一眼,无辜道:「干么呀,被人家说中了就不高兴,太小气了吧!你派人捉我回来,本来就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怕摇钱树飞了。」她说得越轻松,就表示她越不在乎死老头,她跟他一点亲情的感觉都没有,既是不相干的人,又何必为对方浪费一滴眼泪。
翡南千没有温度的眼神比寒冬更冷,彷佛打的只是一个外人,在他眼里,钱才是最重要的。
「从现在开始,这位就是妳的未婚夫。」他的语气里充满警告的意味。
翡湘蓝恍然大悟,神情天真无邪地失笑出声。「原来如此啊!」
她转头看向夏儒绅,很好心地提醒他。「你可要考虑清楚,跟他做生意,货物既出,概不退回,连七天的免费试用期都没有喔!」然后转回脸,一副「我就知道」的嘴脸,不怕死地亏死老头。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难怪急着把我找回来,你要不要改行拉皮条啊,很赚的喔!」
当下一个巴掌甩来时,翡湘蓝已有挨打的准备。最好打死她,打成残废也可以,这样她就不必被当成棋子利用,因为她实在受够逃亡的日子了!
她紧闭双眼等着,却没有动静,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加诸在脸上。她纳闷地睁开双眼,却因眼前的景象而愣住。
她没被甩第二个巴掌,是因为戴墨镜的男人正抓住爷爷的手腕,为她挡下了巴掌。
现场没一个人看清楚沙亦臣是何时跑过来的,明明是距离最远的人,却恍若影子般迅雷不及掩耳地介入两人之间,牢牢扣住翡南千的手腕。
「不准打女人。」低沈的语气如暗夜里响起的回音,威严而震撼,没有厉声嘶吼,却勾起人心深处那一丝脆弱的畏惧。
翡湘蓝怔怔地盯着沙亦臣,明眸里映照出他魁梧顶天的身躯,戴着墨镜的五官刚毅如天神。
她忘了脸颊上的疼痛,愣愣地盯着他。
夏儒绅原本也要阻止翡南千,但他的速度没有沙亦臣快,正确的说法是,沙亦臣快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有这家伙能做到异于常人的速度。
夏儒绅玩味地观察着眼前这局面,临时决定不插手,继续看下去。
翡南千没想到有人敢违逆他,他阅人无数,对方是好、是坏、是奸诈、是单纯、是难搞、还是容易对付,他皆能嗅出,而此刻,这位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是──极度危险。
墨镜后的锐光,让被盯住的人不由得捏一把冷汗,为了掩饰自己被对方震慑住的心虚,翡南千目光转向夏儒绅。
「他是你的人?」
夏儒绅当然明白翡南千的意思,虽然他很想看看叱咤风云的商场大老如何应付掌控不住的危险人物,但他更不想好不容易谈成的生意泡汤,可惜啊,不能看好戏了。
他走上前,为双方打圆场。「亦臣,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未来的岳祖父客气点。」他的手放在沙亦臣的手腕上,微笑劝道。
沙亦臣的冷目始终盯着死老头。「这很简单,只要他别犯了我的忌讳。」
夏儒绅只好改向翡南千劝道:「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很讨厌打女人的人,所以还请翡董高抬贵手,打在翡小姐脸上,却疼在我心底哩!」
翡南千终究是个向钱看的老狐狸,懂得见好就收,豪放大笑道:「婚还没结,贤孙婿就心疼了,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惩罚她了。」他嘻笑的脸上完全不见一丝怒气,转变之快,不得不令人折服,不愧是资历悠久的奸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马上就叫人一声贤孙婿,也不觉得肉麻。
「谢谢。」夏儒绅也是一派地迎合,堆起的笑意不输给老狐狸。
沙亦臣的目光收回,改落在她红肿的右脸颊上。她对上他的眼后,才猛然回神,全神戒备。
「妳还好吧?」
这突来的关心,令她胸口一紧,内心深处某扇紧闭的门扉被轻叩了下,但她很快忽视它。
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连开口说话都会痛,她睨了他一眼,丝毫不领情,就算要关心,也不该是他。
「多此一问,要不要换我打你一巴掌,让你看看自己可以看到几颗星星?」
她摸在脸颊上的手,突然被他伸来的大手给拿下。
「不要揉,妳最好马上冰敷,红肿会消得比较快。」
虽是很普通的关怀话语,却最直接的关切到她的需要,触碰到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
她一愣,随即回神,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日子太闲没事干吗?我就算被打得七孔流血,也不关你的事好不好,有够恶心巴拉的!」奇怪了,她的脸要肿要红,关他屁事啊!现场的人里面,就数他最没资格说这话了。
眼睛危险的瞇起,很明显她的话激怒他了,虽无形于外的怒意,但感觉得到他冷凝的气息。
「说得是,的确不关我的事。」他转过身,对夏儒绅丢下一句。「有事再连络。」
这次他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儒绅总算看出了一点端倪,对两人之间充满火药味的互动感到兴味十足,他没见过沙亦臣对女人生气过,这……算不算是一种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