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诗神情黯然,原本与白韵璇开开心心的谈天就此中断。
最后,她还是没有去看谢佑均。
她心中愈来愈迷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应该接受这样的追求吗?前嫌尽释,敞开心胸吗?
她喜欢他吗?讨厌他吗?
她是从来没有说过是否接纳他,可是难道他不会知难而退吗?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是应该让对方感到舒服吗?她怎么会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
这样跟前跟后的一个人,如果有一天真的消失了,她会难过吗?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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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另一个重要的日子来临了。
李晓诗的生日是追求者们摩拳擦掌,欲大展身手的时候,可惜的是,她的生日只与家人过。
这天刚好是假日,她一整天没有出门。
傍晚,秋雅兰从外头回来后,便对着她的房门大喊:「晓诗,你看看谁来了?」
李晓诗好奇地探头出,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妈,不是说好生日就跟家人过,你带他来干什么?」
「我没有带他来呀,人家在我们家外头等着,总该请人家进来喝杯茶吧?」
「嗨,晓诗。」谢佑均对她露出笑脸。
「当然,寿星最大罗,你不要让他留下来,我就请他喝完茶就回去,怎么样?「秋雅兰刻意这幺说。
「妈,你就让他留下吧,这点礼貌我还懂得。」李晓诗沉着脸道。
谢佑均满脸笑意。「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吗?哇,看样子寿星心情真好!」
「不要说了。」李晓诗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谢谢。」她伸手接过,但是没有打开的意思。
「你打开来看嘛。」
「不要。」
「好吧,随便你。晚一点一定要打开喔,而且不可以送人。」谢佑均不勉强,但是谆谆叮咛。
一会儿后,秋雅兰便准备好晚餐。
李家全员到齐,加上不速之客谢佑均,五个人围着餐桌坐下用餐,李晓诗也暂时放开心,与家人同乐。
「女儿,祝你生日快乐!」李照白喝了好几杯酒,满脸红通通,高兴地举杯祝贺。
「谢谢爸爸,不过我看是我生日你快乐吧,难得可以喝这么多酒。」李晓诗打趣地说。
「哎呀,说破就不好玩了。来来来,大家都讲两句祝贺的话。」
「姊姊,祝你长命百岁。」李御风说。
「那是对老人家说的吧?」李晓诗差点失笑,瞪了他一眼。
「那我也说,我也来说。」谢佑均自告奋勇,不顾李晓诗扫过来的大白眼,说道:「希望晓诗每天都能对我笑。」
「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啊,」明明是你的愿望吧?」李晓诗低声咕哝。
「好好好,我就顺着佑均的话,希望晓诗天天笑口常开,没有烦恼。」秋雅兰赶紧接腔。
这顿晚餐总算在堪称和乐的气氛下结束。
晚餐后,秋雅兰刻意让两个年轻人独处,把丈夫跟儿子都赶进房间里,自己也借口要洗衣服,跑到屋后去了。
这时,李晓诗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对谢佑均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什么?我才刚吃饱,让我休息一下吧。」
「吃饱了一直窝在沙发上才不好。走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吧。」
两人于是离开家门,在昏暗的路灯下缓缓走着。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后,李晓诗终于打破沉默。
「我想,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有人一直跟着我。」
「那我以后离你两百公尺远,可以吗?」
「不是这个问题,跟距离没关系。」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你的行为会造成我的困扰。」
「什么困扰?」
「班上的人都闲言闲语。」李晓诗羞赧地说。
「谁?是谁吃饱了没事干,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告诉我,我去找她算帐。」谢佑均的反应十分激烈。
「不是别人的问题,大家说的也是事实。」
「到底是谁?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浪费你的时间了,你应该好好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而不是整天跟在我身边。」
「这就是那些八婆说的话?」
李晓诗默认。
「你也这么认为?」
她仍没有回答。
「你到现在还是很讨厌我?」
「我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吗?」
「怎么看你?」
「你嘴里对我的评论,都是负面的。你就是用不认同的眼光批判我,认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找你麻烦,是吗?」
「我……」李晓诗迟疑了。她真的这样看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回答,就表示是真的,我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谢佑均有些感慨的说。
「其实我没有批判你,我只是觉得……嗯,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她试着以温和的语句说出实话,不希望太伤人。「你并不知道你在我的童年扮演了多么恐怖的角色,现在,你却突然以一种保护者的形象出现,要跟我重修旧好?不过,你也从来没有说清楚你的目的。」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以前的阴影还没消失,再次出现的你又不停地想以各种方法吸引我的注意。也许你的用意是好的,但是我感受到的,可能不是你想要给我的。也许我对你一直很凶,这我很抱歉,可是,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什么,也许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是吗?」谢佑均不是很相信。「难道我做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让你对我有好感?」
「我想,你只欠我一个道歉,其它的,我其实不需要。」
「就这样?那我现在跟你说对不起。」谢佑均马上立正站好,对她深深一鞠躬,说:「李晓诗,对不起。」
「喔,没关系。」她吓了一跳,有些受宠若惊。
「你原谅我了吗?」
「嗯。」李晓诗点点头。终于与他一笑泯恩仇,她的心中充满感动。
不过,她高兴得太早了,因为谢佑均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那,从今天起,我跟着你的时候,你不许摆臭脸,不许不理人。」
「什么?」有没有搞错?扮猪吃老虎啊?李晓诗的感动马上结冻,冷冷地说:「对不起,你的道歉我没办法接受了。」
「你说话不算话,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谢佑均生气了。
「你的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完全是因为另有目的才说出口的,这样教人怎么愿意真正原谅你?」
「哼,总而言之你就是讨厌我,是不是?」
这个朽木!李晓诗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哼,我告诉你,现在要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以,除了说对不起之外,还有三个条件,第一、把那张烂结婚证书撕掉;第二、把从我家偷来的日记跟相本还给我;第三、发誓说你以后不会靠近我身边三百公尺。」
「你说什么?」谢佑均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说,你刚刚的道歉我不接受,现在,你要完成我说的三个条件才可以。」
「你……你太过分了!我这么低姿态,你还不满意,你到底要作践我到什么时候?」他真的发怒了。
「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吧?你现在要现出坏人的原形了吗?」李晓诗立持镇定地道。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谢佑均突然冲向前抓住她的肩膀。
「天啊,你干什么?」李晓诗完全没有防备,试着举起手想拨开他。
但那股箝制她的力量是那么巨大,她拚了命的挣扎还是无法逃脱。
她想要放声尖叫,结果,嘴唇忽地被吻住。
时间彷佛静止了。
原本谢佑均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被李晓诗嫌恶,快要气疯的他,本能地想要发泄满腔的郁闷。
但是,当他的手触及她时,却无法克制地想要更多,他的手想要滑过她的肩,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当他正想着的时候,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将她紧紧按在胸口,同时也灵巧地找寻着她的唇。
这仿佛是某种凶猛猎豹的侵略本能,令人摔不及防。
当他的唇碰触到那柔软的唇瓣,一切愤怒的火焰似乎平息了。
这是他难以想象的甜美滋味。
他可以清楚感受着她略薄的上唇以及丰润的下唇,这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是他所喜欢的女生的味道,是他梦中想象了千百回的味道。他像个贪婪的孩子,止不住好奇地探索着。
「够了……停止……」在他的拥抱之下,李晓诗发出微弱的抗议,但是她的抗议声很快被吞进他的嘴里。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脸颊通红。她被固定在他的怀抱里,无法施力,进退两难。
她的心也陷入两难,不知该继续享受这初吻的滋味,还是该遵循自己的原则,奋力挣扎。
最后,李晓诗还是下了决定,一记清脆的巴掌打断了两人的缠绵。
谢佑均这才放开她,捂着脸颊,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就是不接纳我,是不是?」
李晓诗红着脸,并不看他。
「我到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要避开我?」
「你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我追了这么久的女孩子完全不给我一点机会,我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说要让你追。」李晓诗掩藏住自己的情感,嘴硬地回答。这就叫追求吗?过去那些恼人、烦人的举止都是追求吗?那也太让人感觉不到了吧!
「可是你刚才的反应还满热烈的。」
「你无耻!」听出言外之意,李晓诗的脸又满是潮红。
「我只是想要待在你的身边,连这样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吗?」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有个人陪伴着,天天保护你,尽管你不是那么喜欢我,会比起你孤单一人,身边没有人保护来得好吗?」
「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不,他现在充满诚意,刚刚的吻也……让人印象深刻,她其实说不出必须拒绝他的理由。
这就是教她困惑的地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李晓诗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谢佑均,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的选择?」谢佑均忍住气,平静地问。
「是,这是我的选择。」
「即使你一辈子单身,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宁可单身。」
谢佑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这次,他应该真的死心了吧。李晓诗这么想着。
但是,她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郁闷的感觉?
她慢慢地走回家,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生日当天被迫献出自己的初吻,让她很懊恼吧。她如此说服自己。
回到家里,进入房间,她默默地拆开谢佑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块有着奇怪花纹的石头,除了两个浮刻的字体,表面十分光洁平滑。
盒子里还有一封短笺,上头写着:
李晓诗,送给你。一看到那两个字,我就会想起你。祝你生日快乐。
谢佑均
那两个刻在石头上面的字是「甜的」。
李晓诗突然流下泪来。
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被触动了,这是她无法控制,诚实的眼泪。
有些事情,即使她口头上不承认,却瞒不了自己的心。
一种苦涩的感觉在她心里漾开,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濡湿了心中刚刚冒出芽的纤细情苗。
第六章
傍晚七点,市区车水马龙,道路上满是下班的车潮。
星星已浮现天际,但是在车灯、霓虹灯等人造灯光的掩映下,略显黯淡无光。
许多办公大楼还是灯火通明,表示一些不幸的人们要在周五晚间留下来,持续奋战。
这是一间大型的出版社,正为了明天要送印的稿件而加班。
李晓诗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吁了一口气。
欧阳紫、王若熏还有潘爱蒂都下班了,因为她们有「要事」,不得延误。要事,说穿了,就是与男友约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够耽搁呢?
李晓诗知道,除了她这个无牵无挂的单身女子,那些已经有「家累」的同事没有人会愿意留下,把工作完成。
一毕业,她就与几个同学一起考进这间出版社。当初一同进来了十个人,过了一年,走了五个,只有她升为副主编,其它人还是责任编辑。
工作努力,老板还是看得到的,不过,对那些让爱情冲昏头的同事来说,工作上的升迁可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虽然名义上李晓诗已是上司了,但是她并不想以上司的身分强迫同事留下来,因此,这会儿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这样也好,李晓诗想着。其实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完成,若是其它人一起留下加班,个个心不在焉,只怕会犯更多的错,要留到更晚才行。
这一年来,她已经逐渐习惯做这间办公室里最后离开的人。她不知道其它部门的情形,但是这里,单身无男友的女性要担最多的责任。
李晓诗专注地进行最后的校对工作。藏在眼镜后的双眼略显疲惫,但还是炯炯有神。脸上的淡妆经过一天的忙碌,有些脱妆了,仍无法掩去她的年轻与美丽。
轻按键盘,敲下输入键,她终于及时送出稿件。这时,她的精神才完全放松。
她伸了伸懒腰,让自己久坐的身躯活动一下。
绑了一天的包头,头皮真是辛苦了。她顺手把头发放下,重现原本的妩媚风情。
才出社会一年,为了在工作上更有权威感,取信于客户,她总是作成熟打扮,将年轻的锋芒掩盖。
她的生活很忙碌,最大的成就感,往往是出现在这种加班的夜晚,独立完成工作的时候。
但讽刺的是,往往在这种充实感过后,总会马上产生一股孤独感。
当她喝完从茶水间的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后没多久,就丧气地摊在办公桌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似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一个人加班的原因,若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摊在同事眼前,实在是太难堪了。
她现在可说是个职场女强人,不是只把自己的事情完成就好,她手下还有几个编辑需要她指导,这对甫出社会才一年的新鲜人而言,是项值得骄傲的成就。
虽然这一年来专注于工作,当个拚命三郎,是过得很充实,但是,她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漫长,一天比一天灰暗。
别人称赞她的成就,夸奖她能干,她原先每听到后必然欣喜的情绪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敷衍的笑容。她想要发自内心感谢主管,感谢上司,却往往知道这是欺骗自己的心。
这并不是说工作再也不能带给她成就感了,直到现在,每每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她的成就感还是掩藏不住的,只是,那种高昂的喜悦总是消失得愈来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