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简涅睿陷在睡眠中,满头大汗,心口蓦地被大石压得喘不过气,肺叶里新鲜的空气已全压榨出来,半点也进不去他的鼻腔内。
他非常想逃脱,皱着眉头挣扎一会儿,意识依然薄弱得无法控制。一团温热的气体吐在自己耳边,多些低沉的呼哑声,就像是已有陈年烟瘾的老烟枪,夹杂几许浑浊不清的吐吶。
好恶心!他翻了个身,压在心口上的重感退去,但换成整条胳臂难受,鼻头处又湿又痒的温热感,恐怖的感觉犹如大军压境般而来。
他受不了了!简涅睿费尽力气睁开眼,眼前一团黑黑的影子,还有两个深色的孔洞,吐着规律的气息,挂在臂膀上的狗掌赠了一下,又将后腿搁往他的肚皮上。
而一条藕白色的纤臂围在他腰际上,栖息在他身后,睡得正香正甜,而他却丝毫未察觉。
简涅睿傻眼的瞪着几乎和自己抱在一块睡,又不断往他脸上喷气的阿土,牠是何时进来的?又是哪个愚蠢的家伙让牠爬上床的?
简涅睿下一秒钟跳起床来,大声咆哮道:「粱品贝!」准是那丫头做的好事。
「嗯……让我睡啦!」
「条玉腿横过他大腿和阿土的小短腿交迭,双双将简涅睿给夹在中间。「昨天我没睡……」
吓!简涅睿倒抽一气,差点没吓到断气。啥时,这丫头也跟阿土一样跑来挤上他这张大床?
梁品贝抱着棉被,蹭了一下,而阿土也微微动了下四肢,一人一狗动作如出一辙,也丝毫没有想清醒的样子。
坐在他们之间的简涅睿,忽地头晕目眩,他究竟还能多窝囊?被一个丫头和一条狗欺压成这德性,他是有苦无处诉,也同样哭笑不得。
「阿土……你起来,去看看简涅睿……他醒来没……」抱着枕头睡到昏天暗地的梁品贝,踢踢被压在下面的小后腿。
「我好累,你去帮我看他醒来没?醒了来叫我,我喂药给他吃。」
简涅睿这才想起昨晚洗完澡后,头重得让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加上胃绞痛,让他痛到倒在床上不醒人事。
她会出现在他房里,想必是彻夜看顾他。思及此,简涅睿心头发暖,莫名的情愫盘旋在体内,淡得教人察觉不出痕迹。
「咳……咳咳咳……」喉头又干又紧,他禁不住干咳起来。
急促的咳嗽声让阿土竖起耳朵,下一秒钟牠睁开眼睛,迅速地翻坐起身,骨碌碌的大眼直瞪着他瞧,仿佛在问他是否已安然无恙。
「唔……阿土,你快去看啦……」梁品贝蹭着牠的前肢,意识尚未清醒。
在阿上吠出声前,简涅睿食指压在嘴边,示意牠安静别乱叫。
「让她睡。」
「呜呜呜……」蹭着他的脚底,阿土陶醉得很,这次终子没被赶出门,可见得牠示好的策略大成功。
对子阿土的柔情攻势,简涅睿却是相当无情。「但是你得下床去!」他低声命令,这狗小子敢爬上他的床,还抱着自己……是不想活了吗?得寸进尺成这样!
阿土呜呜低叫,翻身仰躺四脚朝天,露出胖胖的肚皮,希望他来摸摸,撒娇意味浓厚。
简涅睿见状,差点没一脚将阿土给踹下床去,少来这一套!不过是睡了一晚就以为他默许牠出现在这屋子里?「你滚不滚下去?」
「汪汪汪!」心生不满的阿土用力吠叫,牠生气了!
「闭嘴!你这条笨狗。」别把梁品贝给吵醒!他大掌挥过去,阿土立刻跳下床去躲过攻击。
「嗯……你醒了?」睁开眼,梁品贝迷糊地问眼前的男人。
「感觉好点没?」
简涅睿盘腿,一双手搁在膝盖上,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好很多。」
「我看看。」梁品贝打个呵欠,还黏在枕头上,只是伸长手触摸他的额头,轻轻覆在上头。「烧退了。」
「昨晚是妳照顾我?」明知道事实,简涅睿仍旧想亲口问一遍。
「因为你显得很痛苦。」收回手,她又蹭了下枕头。「你的床真好睡。」
「谢谢。」简涅睿细想,他家的床不都一样?「我们都是相同的床垫!」
「是吗?」梁品贝抬起头来。奇怪,她感到特别舒服呢!
他瞄她一眼,他能将之归类为小女生的撒娇吗?仅管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的撒娇对象。
「很感谢妳昨晚的照顾。」简涅睿说得很生硬,黝黑的面容微微发烫。
「没关系,举手之劳呀!反正照顾你,就像照顾……」
他没来由的胸口闷。
「是,就像照顾你阿公一样!」他跟梁业先比起来,可没老到一只脚踏进棺材里!
「还有阿土啦!」梁品贝一只脚悬在床铺外,阿土立刻讨好地舔舔她小腿肚,告诉主人自己肚子饿了。
简涅睿瞪了阿土一眼,他是人可不是狗,越比就越让他心酸,没有哪个男人对这样的比较能够欣然接受。
她下床逗着爱犬,丝毫没见到他阴沉的模样,仍自顾自的说:「因为我也只剩下你们了,对不对呀?阿土。」
她轻轻软软的嗓音散在空气里,像暖风般抚过简涅睿的心头,暖得教人沉醉久久。
以往,对子女人说出这种话,他大多视作笼络男人的手段,不够真不够诚,更非是出自子爱情。可是,自己在这当下却有股想拥抱她的冲动,想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告诉她假若能够让她心安,不妨再签下另一份只属子他们俩之间的契约,约定这辈子他简涅睿对梁品贝不离不弃。
即使未来在她认为失去全世界时,他也会站在她身边,做她栖息的避风港。永远,不变!就算天崩地裂……
「简涅睿,你早餐想吃什么。」被阿土扯着裤管咬的梁品贝坐在地板上,回过头笑着问他。「病人最大,你想吃任何东西都可以喔!」
「瞬间,他跌入她甜美的笑容中,看得出神,俊美无俦的面容与往日无异,却有了点更温柔的目光。「一杯咖啡、火腿蛋三明治。」
「没问题!」梁品贝咧嘴微笑,却在下一秒钟收回笑容。「不行!病人要吃稀饭。」
简涅睿一听,差点没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不要再让他疲惫的身躯更加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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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跟我说你吃稀饭会胃痛,喝牛奶肠道会过敏腹泻?」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梁品贝咬着土司夹火腿,而阿土在一旁正淅沥呼噜地吃着狗罐头。
「妳说不能浪费食物。」因为生病,她禁止他喝咖啡,说会影响药性,到底有没有这回事,简涅睿也不在意,只是由着她去。
但他牛奶喝不得,咖啡饮不了,白开水也未免太索然无味,因此,她贴心地到早餐店买杯豆浆给他,天晓得一早外面有多热。
「向沉静孤独惯的早晨,有人作陪倒也不错,至少目前为止,除了吃稀饭这意外发生外,让他很满意眼下的气氛。
虽然他仍旧一天要看五份报纸,却愿意把杂志改成一周看三回,将看股市跃动上下的时间留下与她聊聊天,纵使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有理由就可以接受。」放下早餐,要是他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而搞坏身体怎么办?「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我觉得妳说的话有道理,所以,我也接受。」他似笑非笑。
「我只是想试试看。」结果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在公司整整腹痛一天,厕所跑了不少回,然后就是陷入永无止尽的绞痛深渊,得吃成药减缓疼痛。
梁品贝恼怒的瞪着他。
「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她秀眉皱得死紧。
他抿抿唇,没吭声,下次就算他胃痛死,也不会跟这丫头喊声疼!简涅睿心情荡到谷底,压着性子没吼出来。
「以后不要让我跟阿土那么担心!」梁品贝小声地抱怨,心底虽气个半死,也十分关心他的健康。
简涅睿很吃惊的抬起头来,见到她低下的脸颊上出现两抹绯红的色泽。
他明晓得她真的很不高兴,可他此刻却很想微笑,也不自觉的这么做,那抹温柔的笑容挂在唇边,让梁品贝几乎看傻了眼。
「怎么,我脸上沾到东西?」瞧她目不转睛瞪着自己,难道他脸上真长麻花了?
梁品贝烧红脸,像颗熟透的苹果,红得让人很想咬一口。「没……没有。快吃啦,吃完去看医生,我等会打电话到附近诊所替你挂号。」
「不用。」简涅睿一口回绝,却见梁品贝立刻瞠大眼瞪他,只好令他不得已改口。
「我是说我有家庭医师,一通电话他就会来家里了……」
「真的吗?」梁品贝收起严肃的表情,对子他的好配合是灿笑如花。
「我也认为有家庭医生对你比较好呢!」
「是呀……」暗自叹口气,简涅睿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抗拒她所要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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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餐结束过后,简涅睿在客厅的沙发上和秘书讲电话,顺便回几通电话给原本今日准备进行会议的客户,告诉他们顺延一天,或是择日举行。
另外,他还交代秘书,请人订做间宽敞又舒适的「狗屋」,好让阿土能够有个挡风避雨的栖身之所,想必过些天送来后,梁品贝会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阿土那傻不愣登的狗小子也不必挤浴盆,更不会三不五时逮着机会就溜进屋内。在某程度上有小洁癖的简涅睿,不喜欢猫狗身上那特殊的体味,尤其是天气炎热,蔓延的气味就更可怕。
妤在梁品贝照顾得勤,阿土因为怕热也很乐意洗澡,总是打理得非常干净。不过,一时半刻间,他仍然改不掉不爱动物这习惯。
在那之前,家庭医生来看诊过,检查完后无大碍,不过是普通小感冒,加上胃肠过敏,开了处方笺让梁品贝到附近药局拿药。也因近日他太过操劳,导致免疫力降低,所以一生起病来症状才会如此激烈。
梁品贝这才定下心,牵着阿土高高兴兴拿药去了。
他没看过有人接过药单会笑成那样,还自告奋勇的,就连阿土也吠了几声像是呼应她的话。简涅睿哪里不知道她听到医生说的话后,明显地松口气。曾几何时,她的心情竟被他所牵引?
话筒搁在耳上,简涅睿一手拿着笔,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脸傻笑,直到话筒那端秘书叫唤几声后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收拾心绪,简涅睿又回到工作上,直到忽然听到门外狗的吠叫声,才匆匆挂掉电话,出门前梁品贝还要他好好休息,简涅睿不愿破坏她的心情。
「贝贝,我就说嘛!妳是个好学生,怎么会逃课呢?不过他那么大一个人,不过生个病,还需要有人看顾,未免也太过夸张。」
陌生的男音随着门扉开启传入屋里,原本假意拿着报纸阅读的简涅睿,忽然放下,看着梁品贝牵着阿土,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就是那天帮忙搬家的家伙!
「呃,简……简先生,你好!」虽然知道他因病在家休养,但突然见到他,赵衍奎也不免一阵惊愕。
如果他没看错,简涅睿目光锐利直瞅着他不放,就快将他整个人给射穿了,那眼神分明是质疑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衍奎他拿今天的笔记给我,还记得吗?我昨天跟你说的,期考要到了。」梁品贝没察觉到暗聚在简涅睿眼底的坏情绪,仍笑得一派天真。
「我没忘记。」既然笔记已送达,那家伙怎么还不滚?「他来家里做什么?」沉着声,简涅睿又显得阴沉了。
「复习功课呀!还有成甄,不过她因为社团的关系,会晚点来。」她将阿土绑在玄关,先领着赵衍奎到客厅,顺便替他倒杯水。
「你先坐,我去院子将阿土的脚洗干净,回头再替你和成甄画重点。」
「呃,好……」坐在简涅睿身旁,赵衍奎显得很不自然,这男人根本和野兽没两样,为何贝贝对他这么好?他生病她跑腿拿药,又不是病得快死掉,他看这男人很好呀!一点也不像病人,眼光锐利得都快将人给杀死了。
直到梁品贝关上大门去院子里打理阿土,简涅睿才冷冷开口:「你都是这样找借口接近她的?」
「你……你别乱说!我跟贝贝是朋友,朋友间她不可能不帮忙。」
「所以,你就是清楚她这点,才咬着不放。」简涅睿似笑非笑,早一眼识破这小毛头的诡计。
赵衍奎激动的吼道:「你别血口喷人!」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但我把丑话讲在前头,贝贝现在是什么身分,请你千万别忘记。」他可不容许这毛头小子越雷池一步。
「你真以为贝贝是心甘情愿嫁给你?你真以为自己了解贝贝?你晓得她生日在何时?梦想中的心愿?又甚至是她爱吃的零嘴,爱说的口头禅吗?」
简涅睿抿紧唇,不发一语,墨黑的眼瞳透着冷意,冰蚀透骨。
赵衍奎被他冷冽的神态震慑得动弹不得,却还是很固执的不肯服输。「你什么都不晓得,却还想拥有她!不,你不是拥有她,而是将她紧紧捏在手心底,当她是个娃娃,所以才如此不在乎!」
「你说够了?」他扬高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反教人有种冻进心肺的阴寒,就像是能够趁人不备之际,转眼将敌人一击歼灭。
赵衍奎以为下一秒钟,就会被他摧毁,可是却没有。「不够!还不够!就算我将你狠狠揍上一顿,也不足以消去我厌恶你的程度!」
「很好,你就这样继续下去,看你的怨念是否足以杀死我。」
赵衍奎几乎想狠狠揍简涅睿一拳,他恨死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恨死他在贝贝面前假装好人的模样,更恨贝贝的心,渐渐转移至他身上。
赵衍奎不傻也是个明眼人,方才遇到梁品贝,一路上听着她说着简涅睿如何如何,偶尔抱怨几句,神色却是眉飞色舞。
他能很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因为爱她的自己,也有着相同的笑容。只有在遇上爱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世界的色彩有多缤纷。
他的一切,都因为她的出现而美丽,所有的感触都变得生动活泼;如今她却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缘故,绽放出绝美的笑容。这叫赵衍奎怎能不心生嫉妒?
「你以为贝贝真会留在你身边吗?」
「我不在乎她会不会留下,只要我不肯放,她哪里也走不了。」墨黑的瞳跃动着火花,他绝对说到做到!「听清楚,我不放,她就走不了。」
「你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自私!」赵衍奎说得咬牙切齿,他怎能左右贝贝的幸福?将她的未来去向紧握在手心里,就是不愿她展翅高飞。
「她还那么年轻,你却剥夺她享受青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