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业先微微一笑。「我人老眼花,但心却不盲。看人的眼光,这点我还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梁业先也只想赌上一把,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简浧睿脸色铁青,无奈叹口气。「明天这时候,我还会再来,到时你也顺便把律师请来。」为了这块七百公亩的土地,简浧睿选择牺牲自己——不!应该是说,他把自己的后半生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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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大家安静地在术科教室练习,所有人视线皆专注在前方的裸身模特儿上,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企图利用简单的黑灰白色调,展现模特儿修长的身段。画架间,传来阵阵运笔的声响。
「哈啾!」梁品贝正拿着炭笔,替模特儿画素描,但打了个喷嚏,一不留神落笔的位置歪斜,失去准头。
「品贝,妳还好吧?是不是着凉了?」低哑的问候中,夹杂一丝忧虑的情绪。
「糟糕!」她暗叫一声,以拇指抹去多余的炭粉。
坐在身旁的女同学扬高眉。「衍奎,我看是模特儿比较冷吧?」
发声的女孩一头红发削得短短的,白衬衫、小热裤,脚上套双红色仿军鞋,率直得教人不敢恭维。
赵衍奎抓起横板上的短炭笔,朝女孩身上扔去。「成甄,妳搞什么鬼?一个女孩子家嘴巴这么坏,妳还想不想嫁出去呀?」
夹在中间的梁品贝,轻松地闪过扔去的炭笔,若无其事继续作画,早就习惯这两人的吵吵闹闹。
「你幼不幼稚呀?开个玩笑会死吗?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赵大少爷屁事?」成甄吼回去,也拿起手边的软橡皮擦回敬。
梁品贝偏个头,软橡皮擦过她的发梢,直接击中赵衍奎右眼。
「唉唷!死成甄,妳这凶恶的婆娘!」赵衍奎捂着被击中的眼睛,大声哀叫。他紧接着还踢翻了自己的画架,连带害得梁品贝跟着遭殃,画具跟着一块翻落,乒乓砰砰发出好大噪音。梁品贝紧急抢救回自己的画板,习作才没给毁于一旦。
这场混乱惊动了许多人,也包括随堂的术科指导教授。
「你们到底在干嘛?统统都给我到外头去罚站!」一声爆吼,魄力十足,吓得赵衍奎跳了起来,而成甄则是连炭笔都给折断。
梁品贝哀怨地看着闯祸的两位友人,自动自发地加入被罚站的行列。此刻,她小巧的脸蛋上,挂着一抹羞赧的殷红。
三人站在教室角落,梁品贝依然夹在两人中间,娇小的身影更显瘦弱,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容貌秀丽出众,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对湛亮的黑眼珠正骨碌碌转着,圆润的菱唇随着她的情绪起伏,时而有丰富的动人表情。
赵衍奎两手抱胸,没好气的开口道︰「高兴了没?我看呀,这次期考可是难过了。」什么课不被罚,偏偏被这出了名会刁难人的教授给逮着。
「那也是你找的麻烦!」成甄咕哝,才不给他好脸色看哩!
「我就晓得跟妳这女人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你以为我爱跟你有牵扯?好你个赵衍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妳……」赵衍奎气得结巴,直想扑过去,给成甄一个教训。
「我我我!我怎样?」扬高下巴,成甄气焰倒是不小,还在挑衅着对方。
明明身旁的气氛差得犹如坏天气,只差没刮大风、下大雨,而梁品贝却丝毫不为所动,安静的面对着灰白的墙面,彷佛心事重重。
两人还在隔空较量,交战情况剧烈,但赵衍奎早先一步停下战火,察觉到梁品贝的古怪。「贝贝呀,妳怎么最近老是出神呢?」每回总见她心不在焉,而且症状越来越严重。
「啊?」梁品贝茫然的抬起头来,圆亮的双眼明显失焦。
「妳有秘密喔?」成甄搭着她肩膀。「还不快从实招来?」
「成甄,妳泼辣成这样,就算贝贝真有心事,跟妳商量只有被削的份,换做是我,老实说,也不想讲!」
「去你的赵衍奎!」成甄一掌巴过去,他不开口没人当他是哑巴。「你有事拜托本大小姐,也要看老娘我想不想受理。」
赵衍奎已经很习惯成甄一开口就是粗话连连,就算她小姐四十多岁还是小姑独处,也绝对不会令人意外!偏偏,老天爷有时候还真不是普通不公平,尽管成甄脾气坏得教人不赶恭维,依然有不怕死的男人想踩踩何谓地雷,尝试一下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痛快感。
相较之下,梁品贝就静得像朵小花,尤其是当她浅浅一笑时,简直迷倒众生。赵衍奎每回都沉醉在她秀丽温柔的笑容里,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他也毫不犹豫、绝对第一个冲去当敢死队。
「贝贝,妳今天有没有排休?我和死赵衍奎要约妳去吃顿饭,顺便讨论下个礼拜分组报告的内容。」
「可是我今天要回去看我阿公,可能没办法。」梁品贝心头挂念的,还是那个白发皤皤,从小相依为命的祖父。
「对了,我记得妳两个月前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那个该死的大企业还是继续找妳跟妳阿公麻烦吗?」那间小套房还是他和成甄陪她找的,离校近、吃住又方便,重点是租金很便宜。
整栋公寓以「女学生」居多,这下可让赵衍奎安心不少。倘若为此有其它该死的男人趁虚而入,赵衍奎绝对会呕到极点,所以他杜绝任何一丝一毫可能发展的空间,直接打死想借机接近梁品贝的臭苍蝇……
唉,好吧!他承认自己其实也是那群苍蝇堆里的一只,但除了保护温柔的贝贝之外,赵衍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如果能一马当先摘下这朵惹人怜爱的小花,他也绝对很乐意啦!
只是,怕成甄会一把扭断自己的脖子,然后再把他给五马分尸,将他的尸首给扔进茫茫的大海里……他铁定会被成甄不人道的对待!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表明心意的主因,再说他不晓得贝贝是如何想他的,打从刚入学认识她后,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
感情就是件很微妙的事,当你越想不去在意,暗地里越是挂心,久了,竟也变成一种习惯,习惯生活中有对方的存在,更冀望将这份眷恋,写进自己生命中的一页,尽管只是扉页,也想多为此增添点缤纷的色彩。
「嗯,到现在还不肯放弃,我很担心我阿公一个人应付不来。」梁品贝虽听从祖父的话,暂且到搬到外头,可是心头仍旧牵挂。
「妳阿公的考虑也是对的啦!妳一个女孩家,要是『简氏』耍什么烂步数,抓妳威胁阿公怎么办?他们有钱人多的是恶毒手段哩!」当初她搬出来,赵衍奎也举双手赞成。
有一回送梁品贝回家,看到有几个不良少年围着梁业先,恶声恶气的要挟人,还好他机警,赶紧打电话找来住附近的学长,几个大男生才把那群混蛋赶跑。
事后得知,果真是「简氏」搞出的把戏,想借机逼梁业先签下土地契约。早就来闹事好几回,只是都挑在贝贝上课时间,双方没打过照面,否则他们歪主意,可不只这样。
成甄挥来一掌。「你少在那边乌鸦嘴,增加贝贝的困扰。」她干脆哪天毒哑赵衍奎算了,这家伙讲话从不经大脑。「贝贝,不然这样,我们陪妳回去看阿公,说真的,我也很久没看看他老人家,妳可以留晚点,到时赵衍奎也能载妳回去,反正他有的就是时间。」
一听到这儿,赵衍奎可乐得了。「对对对!我也好久没见到妳阿公,妳应该留久一点,我们做晚辈的,这点孝道是该尽的。不管多晚,我都会平安将妳送回宿舍里。」
「可是……」梁品贝并不想麻烦两位好友,前些日子他们还陪着她找房子、搬家的,着实帮不少忙。
「妳在跟我和死赵衍奎客气啥?朋友若不能两肋插刀,那还算什么朋友?同学们都会相互帮忙、互通有无,妳以为我跟死赵衍奎会跟妳计较这个吗?」
成甄说得慷慨激昂,赵衍奎在旁频频点头,但唯一让人觉得很刺耳的是,她大小姐能不能别再叫他「死」赵衍奎,他明明就「活跳跳」成这样,根本没有蒙主召唤好不好?成天触他霉头,真是的!
「还是妳不把我跟死赵衍奎当朋友?」成甄就是直肠子,话说得很直接。
「成甄,妳别乱说,没有妳跟衍奎,我哪能那么顺利继续过着大学生活?」想当初,她也是拼了命才考上的,她和其它同龄的女孩一样,对于未来充满憧憬。
「妳知道这四年是甩不掉我们的啦,既然认命了,就乖乖接受事实吧!」成甄将她一把揽进怀里,还趁机亲了梁品贝一口。
没办法,她对于甜美可爱的女生就是没抵抗力,况且贝贝的肤质简直是好得不象话,这也怪不得她会下手了!
然而,一旁的赵衍奎却看得咬牙切齿,好妳个死成甄,有好康的她总抢先A,尤其是占贝贝的便宜!而那种烂摊子、大场面,却总是要他撑,太不公平啦!
成甄依然故我的搂着梁品贝,而梁品贝早就很习惯她热情的献吻啦,赵衍奎则老样子在旁边看得怒火中烧,在心头重新演练一回该如何「暗杀」成甄的老戏码。
站在后头的老教授望着这三个家伙,考虑起这学期要不要直接当了这三个欠扁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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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日照,挂在地平线的末端,即将西沉,徐缓微风中,偶有几片落叶随风飘扬,被卷至天边,又高又远,好像长双翅膀,即将来趟新的旅程。
「衍奎,很抱歉,老要是麻烦你和成甄。」坐在摩托车后座,梁品贝小巧的脸蛋上挂着歉意,夕照的余晖,将她的双颊映得红通通,就像一抹新搽上的胭脂。
「喔,妳要是让成甄听见了,又要讨骂挨了。好友的背上若不插几把刀,哪里知道我们的交情有多好?」
赵衍奎车骑得很慢,一点也不像前头某个火红色身影,一上车就乱飙一把,完全把马路当自己家。
「再说啦,从开学到现在,我跟成甄的学科哪样不是妳在罩?我们会考上是运气好,不像妳是真有本事,怎么样都嘛妳比较吃亏好不好?」如果他跟成甄没有梁品贝这品学兼优的好朋友撑着,只怕两个人是相互吊车尾,争那最后一名的位置。
举凡大小科目笔记,梁品贝全整理得巨细靡遗。每回当教授闲着没事觉得今天心情很好、天空很蓝,就来场即兴的小考当作平常成绩,搞得他们这些平日混到不行的小角色们,差点没给吓得鸡飞狗跳,梁品贝总是能适时就他们一命。
「对了,记得明天有英文考试,晚点吃过饭后,我替你跟成甄复习。」说到这儿,梁品贝可没忘将笔记给影印给这两位够义气的好友。
「啊,又要考?饶了我吧,拜托!我以为大学是由你玩四年耶,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出头天呀?」
他哀叫半天,方才被教授训了一顿,已经够满肚子怨气,还未喘口气,又收到如此不算小的「惊喜」,赵衍奎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吃不消。
赵衍奎载着梁品贝一路上谈谈笑笑,一不留心,左侧街角驶来一辆轿车,意外擦过摩托车,力道虽不大,却也让两人吓了一跳。
好在赵衍奎反应机警,稳住车头,才不至于翻车,但也是险象环生。
「搞什么鬼?马路你家的呀!」赵衍奎火气高得冲出喉头,万一坐在后头的梁品贝被摔出去,他拿什么陪人家梁阿公的宝贝孙女呀?
摘下口罩,赵衍奎气得破口大骂,坐后头的梁品贝则是惊魂未定,吓白了脸,湛亮的大眼写满惊吓过后的恍惚。
「贝贝,妳没事吧?」方才那一下,虽然让陪伴他不久的小爱车给刮出道伤痕来,但他宁可车子有事,人平安就好。
「我很好,没有怎样。」梁品贝的心跳还未平静,大眼瞪着车内的人。
只见对方车窗缓缓落下,前方驾驶座的人探出头。「喂!骑车小心点。」
「叫什么叫?是你们自己先A过来的,车子大台讲话比较大声呀?」无端遭人炮轰,赵衍奎也吞不下这口气,跳下车来。
「少爷,我出去处理一下。」轿车内,陈民胜回头向简浧睿报告。
「嗯,别耽搁太久。」简浧睿扬高眉,墨黑的瞳眼中透着几许不耐。
简浧睿坐在车内,看着陈民胜和对方交涉,但两人不知怎地争得面红耳赤。
「我怕你呀?」赵衍奎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被吓到差点去掉半条命的是他们,这男人一下车就没给人好脸色看,休想他会就此罢休。
眼见两人争论不止,一旁的梁品贝没料到不过一场小小擦撞,竟演变成如此难堪的场面。
彼此之间剑拔弩张,脱口而出的话语越说越难听,赵衍奎气不过,朝对方的脸一拳挥去。
「衍奎!」从没见过赵衍奎发那么大的火,梁品贝当下傻住,连忙拉住他。「你不要冲动。」
「臭小子!你敢动手?」要他吞下这一拳?很抱歉,没门!陈民胜一把揪住赵衍奎的衣领,高举着拳头,就想狠狠往他门面扫去。
「民胜,住手!」一声斥喝,顺利阻止一触即发的纠纷,简浧睿从容的下车,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瞪来。
「少爷……」陈民胜哼声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手。
「假若你们人平安无事,就犯不着紧咬着别人不放。」简浧睿冷冷地说:「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纠纷上,值得吗?」
赵衍奎大声咆哮。「去你的!是谁先撞到谁的?」讲得好像是他们不识好歹,故意去撞上的。对啦!开黑头车了不起嘛!像他们这种骑摩托车的可怜小老百姓,就活该被他们有钱人欺负。
「衍奎,既然我们没事,别再跟他们争了好不好?」梁品贝拉拉已气昏头的好友,再吵下去,天都黑了!
这时,简浧睿才发现在男子身后,还有个弱得像只小猫的丫头。
弯下身,简浧睿很客套的询问,脸上却不带半点情绪,冷硬得像块石头。「刚才我看你们车子撇了一下,妳在后头没事吧?」假若这丫头识时务,就应该把她男友的火气努力压低,别见人就是一阵乱咬乱叫。
梁品贝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拉下口罩。「我很好。」她不自觉的退一步,这男人太过具有威胁性,一瞧就晓得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