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眼神,促他不停地追寻人形。
无尽的岁月里,她温柔的笑颜是他仅有的信仰,她说过的话语一直深烙在他心上。
所以,他依她的想象,成就了他现有的形貌,他的长发,他的长眼,他的薄唇,他的体型,甚至是他的职业……
都是为她而生!
他锲而不舍,不择手段,为的只是成为她所想要的那种男人,然后,以人的姿态,重新回到她身边。
流苏,仙人的「饲官」,几千年来长驻他心头的少女啊,岂料她竟坠落凡尘,换了样貌,以向宛青之名,出现在到他面前,与他重逢……
向宛青被他如火焰般的眼神看得呼吸困难,心海翻搅,担心了十多个小时的情绪不但没松弛,反而更加紧绷。
这样不行!该做个了断……
她知道他爱她,爱得又深又狂,但是,为了他好,她决定不回应他,决定和他划清界线,亲手斩断他对她的这份依恋。
这是她在他身边守了一夜所得到的结论。唯有让他死心,唯有让他绝望,他才会放弃,才会回去,才能免除被「封魂」的下场。
因此,她硬是压下上前碰触他的冲动,压下内心几乎溢出来的情愫,佯装冷淡,强迫自己站在原处,没有表情地询问:「你感觉如何?背应该不痛了吧?」
「我好多了……」罗隐心思细密,他感觉得出她在回避他,眉心一蹙,一颗心沉了下来。
「这伤不会痊愈,想要得救唯一的方法就是回到洞天别府,向仙人告罪,求他谅解,只有如此才能挽回你一条小命,明白吗?」她以没有平仄的音调劝着。
罗隐没吭声,只是直盯着她不放。
「你从以前就聪明非凡,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就利用这几天好好想个清楚,别再固执了,懂吗?」她不太自在地别过头,借着整理自己的皮包闪躲他的注视。
他依然沉默不语,安静深沉得让人不安。
「好了,我该回去了,志宣应该在找我,福伯,请帮我叫辆车……」她转向福伯,根本不看罗隐。
福伯还没应声,罗隐就忽然道:「福伯,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向宛青谈谈。」
「这……」福伯看看他,又看看向宛青。
「出去。」罗隐冷冷地命令。
福伯点点头,走出房间。
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寂静而僵硬,向宛青暗暗吸口气,转头看着罗隐,「听着,我没时间和你谈任何事……」
但她话才出口,罗隐就突然从床上跃下,闪到她面前,直接捧起她的脸,狂野地吻住她。
她惊愕得发了好几秒的呆,才想到要推阻抗拒,然而他却紧攫着她的双唇,以一种让人酥软销魂的方式细舔狂吮,不让她有逃避的空间,吻得她心神俱醉,全身发颤,根本使不出力气。
这和之前的侵略不一样,她感觉得出,他这次的吻不再只有单纯的挑逗,狂怒中挟着浓烈如酒的深情,霸气里藏着荡人心弦的温柔,她感到慌乱,却又忍不住陷溺,陷得更加难以自拔。
他放肆地以舌尖与她纠缠,掬饮着她口里的芳沫,撩拨着她的感官,直到她回应他,依偎他,向他臣服……
缠吻了许久,他才放开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盯住她的脸。
「妳想躲开我吗?为了逼我回去,所以故意无视我的感情吗?」他瘖哑而痛苦地问。
他知道她也爱着他,那份感情,绝不比他的少。
她一怔,才发现自己竟被他的一个吻就彻底击败,顿时,一股羞恼和自我厌恶的情绪整个爆开,她愤然地挣开他,为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心而生着闷气。
「我是要躲开你,因为我的身分已经不是流苏,我现在是向宛青,我有我的人生,我有我爱的男人,再两星期我就要和刘志宣结婚了,他才是我这一生的伴侣,至于你……你在我眼里依然只是一只白狐!」她残忍地戳中他的痛处。
「妳……」罗隐变了脸色,怒瞪着她。
「比起一只畜生,我宁可要个正常的男人。」她再补上一刀。
她的话锋利得刺伤他的心,他畏缩了一下,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表情令她胸口一阵阵抽痛,那些伤人的字眼,明明是对着他说,但字字却都割在她的心上。
她不忍,但她别无选择,现在不狠下心,就救不了他了。
「你们四兽当年逃离,带给我太多麻烦了,请你乖乖回去吧!别再闯祸了……」她说着推开他,拎起皮包就想离开。
「不准走!」他伸手扣住她,将她拉回来。
「放手!」她气得怒斥。
「我不放!除非妳把话说清楚!」他吼道。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还听不懂吗?我叫你滚回去--」她大喊。
「我不回去,在我变成人之前,我死都不会回去。」他比她喊得更大声。
「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你根本不可能成为人的!」她咬牙直道。
「谁说不可能?我已经快要变成人了!」他厉声驳斥。
「变成人又如何?就算你变成了人,我也不可能爱你。」她冷声道。
「妳说谎!妳是爱我的,早在几千年之前……」他紧盯着她。
「我只是把你当成一只宠物,如此而已。」她再三强调。
「我不信……」他手一扯,将她拉进怀里,想再一次堵住她的唇。
她连忙躲开,扬手便赏他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把罗隐打得一愣。
「可恶的畜生!你真的以为你这身皮相人模人样就算是个人了吗?告诉你,你骨子里根本还流着野兽的血,残暴,血腥,你不懂怜悯,不懂自制,不懂礼数,你啊,现在只是只什么都不是的四不像!」她毫不留情地大声怒骂。
血色在罗隐脸上褪尽,他僵直地望着她,满腔的爱火瞬间浇熄。
她心疼地看着他俊脸上的指痕,好半晌,才装得出平静而冷漠的声音。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也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她丢下这句话,移动沉重的双腿,转身走出房间。
罗隐背对着门,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怒与痛。
她够狠……
她明知道她口中说出的话有多重,明知她是全世界唯一能伤他心的人,却还是用最恶毒的话来激他……
但,没有用的。
她以为她这样做就能逼他回去?以为他会为了她这几句话就放弃他几千年来的梦想吗?
从她的微笑驯服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开始奔驰了,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以一个男子的模样靠近她,能以人的指尖轻抚她玫瑰般的红唇,能被她所爱……
她怎么会懂他萦绕了千载的情思?怎么会明白他以人的眼光追寻了她多少个春秋?
如果上苍不允许一只狐恋上一个女人,那么,他就变成人。
即使只有一天,即使他将为此魂魄俱散,长困黑暗,他也永不后悔。
所以,她无法叫他停止,谁也无法叫他停止,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停不下来。
封魂针也许能封得了他的魂,却禁不了他的爱。
不管她是流苏,还是向宛青,他都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随着情思汹涌澎湃,背上针刺又扎得更深了,他痛得全身颤抖,不支倒地,却犹然顽强不肯屈服,反而喘着气狂笑出声。
「妳等着,向宛青……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他用力嘶喊着,似乎要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决心。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蜷缩在地上,在封魂针的刺激下,身影渐渐从人形变回了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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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宛青带着一脸倦容回到住处,心事重重地打开门,一进到屋内,就赫然看见刘志宣坐在她家小客厅的沙发上。
「妳终于回来啦!」他冷冷地盯着她。
「志宣?你……怎么进来的?」她错愕震惊地睁大双眼,怎么也想不到刘志宣会出现在她房里。
「当然是拿钥匙开门进来的。」他轻哼。
「钥匙……?」她心中一凛。这房子虽然是他帮她租下的,但她记得她并没有给他钥匙……
「妳搬进来时,我就叫房东多打一副给我了。」他微微一笑。
「你有我房子的钥匙……」她有点震惊,心里掠过一丝反感。
「妳是我的未婚妻,我有妳房子的钥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妳一天一夜没联络,又彻夜未归,手机也打不通,我太担心了,总要来看看,不是吗?」他扬扬眉,语气又轻又客气。
她看得出他在生气,每当他愈生气,语气就愈轻柔。
「说吧!这二十四个小时三十五分零九秒,妳去了哪里?」他瞥了一眼时钟,轻声问道。
又来了!她只要一分钟没报告她的去处,他就不高兴。
以前,她一定会立刻解释她的行踪,但现在她身心俱疲,经过一夜的内心冲击,她实在没精神再去面对他的质询。
「志宣,我今天好累,请你让我休息一下,别再问了……」她叹口气,只想进卧室好好睡个觉,把脑中充斥着的那些罗隐的眼神、愤怒、深情全都忘掉。
「累?为什么会累?谁让妳累?」刘志宣霍地站起,朝她走近,伸手从背后拥住她,看似温柔,口气却节节逼问。
她浑身一僵,突然不习惯他太过亲昵的触碰,下意识地挣开他的怀抱。
「志宣,我拜托你……」她眉心微拧。
「拜托我什么?别过问妳的行踪?还是把妳和罗隐一起出游的事视而不见?」他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眼中凶光已渐渐迸露。
她呆住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和罗隐在一起?
「妳很诧异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吧?」他恶劣地笑着。
「你……」她瞪着他,一种被窥视的不悦在她心底蔓延。
「只要是妳的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妳最好老实告诉我,罗隐昨天一大早来接妳,你们去了哪里?妳一整夜没回来,都和罗隐在做什么?」他将她拉近,森然地警告。
「你……一直在监控我?」她警觉地搜寻房内的角落,直觉这屋子内外说不定都装了监视器……
「说监控多难听,我只是关心妳的生活,不希望妳受到任何打扰。」他理直气壮地道。
「你……」她惊恐地发现,刘志宣果然如罗隐所说,有强烈的控制欲。
「而且,多亏我装了许多针孔摄影机,才能对妳的日常生活更加了解啊……」他暧昧地笑了。
她闻言脸色惊变,一股可怕的战栗倏地攫住心头。
刘志宣……竟然偷窥她的生活起居?
「干嘛装那种脸色?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妳好。」他讥弄地瞄着她的表情。
「你……你变态!」她真的被吓坏了。
「妳说什么?」他脸一沉。
「你没有权利窥探我!」她怒声斥责。
「没权利?我是妳的未婚夫,就有资格对妳做任何事,说,妳和罗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加强手劲,脸色变得更狰狞。
「罗隐只是带我去赏花……」她被他握得手腕疼痛,皱着脸急道。
「赏花?赏花得赏一天一夜?妳这个借口未免太烂了,宛青,妳把我当笨蛋吗?」他终于发火,厉声喝道。
「我和罗隐真的只是去山里看他培育的花,信不信由你。」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大喊。
刘志宣似乎被她的态度惹得更加火大,猛然勒住她的脖子,咬牙道:「好啊,妳胆子变大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是谁把妳带坏的?是罗隐那家伙吗?是他吗?」
「放开我……」她又惊又怕,努力想扳开他紧箝的手。
「那天在我家,我就看出来了,罗隐对妳很感兴趣,而妳,虽然一副很怕他的样子,但妳其实也被他吸引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妳不安,而依我对妳的了解,妳愈不安就会愈想逃避,这是妳的坏毛病,好玩又有意思的坏毛病……让人忍不住想逗弄妳,那种乐趣,就像把不会游泳的小狗丢进水里,再看牠痛苦挣扎一样有趣……」他稍微松开手,以指尖轻刷她因缺氧涨红的脸蛋,阴诡一笑,接着又道:「妳一定不知道吧?妳左右为难、内心挣扎,或是痛苦不已的表情,实在相当惹人怜爱哪!我真是爱死了妳那副模样……」
她抽喘着气,怔愕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从以前到现在,他每次勉强她都只是故意整她……
这个家伙真的有病!
「所以,妳愈想避开罗隐,我就愈把妳推向他,我要让妳多磨练一下心志,我原本相信,妳会和以往一样,内心挣扎纠葛之后还是会乖乖回来,没想到这次妳竟然抵挡不了诱惑,背叛了我,真是不可原谅……」他凑近她耳边,低声哼道。
疯子!刘志宣的脑子一定有问题,他竟然以看她痛苦为乐。
她惊骇地别开头,不懂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认为他是个可以依靠终生的人,居然会想嫁给他……
「说!妳和他做了什么?」他紧捏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
「我和罗隐之间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她怒声澄清。
「是吗?什么事都没有吗?你们没有拥抱?没有接吻?没有上床?」他进一步逼问。
「我……」她心虚地颤了一下,想起罗隐那狂热又销魂的吻,想到他挣扎在人与兽之间的痛苦,想到自己对他的残忍,她整颗心就揪成一团。
「看来,我是低估他了,他对妳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要巨大,妳见了他之后不但天天作噩梦,还老是想着他,真可恶……」刘志宣看见她一脸悸动的模样,再想起他在监视器录影带里看到她为了罗隐辗转难眠的景象,顿时妒火中烧,低头便愤怒地吻向她的唇。
她大惊,立刻奋力抵抗,但他那有如铁夹的双手紧锁定她的脸庞,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暴怒地蹂躏她的唇瓣。
她感到恶心,感到反胃,感到可悲……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根本不爱刘志宣,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爱他,因为,早在她天眼懵懂未开之时,早在几千年前的最初,她就心有所属……
刘志宣几乎是以凌虐的方式吻她,她再也难以忍受,使尽力气推挤着他,然后,在他想进一步侵入她口内时,毫不犹豫地张口往他的嘴唇用力咬下!
「哇!」他惊喊一声,连忙捂住嘴放开她。
她向后退了三步,睁大双眼瞪着他,不停地急喘。
「该死的,妳竟敢咬我?」他勃然大吼,一抹嘴上的伤口,这才发现嘴唇已被她咬破,血正不停汨出。
「对不起,志宣……」她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失声道歉。
「妳真的被罗隐带坏了,妳以前从来不会忤逆我的,我想,我最好把他沾在妳身上的味道全部清掉……」他舔着嘴边的血渍,不怀好意地向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