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由佛罗里达飞往伦敦的班机,平稳地在三万英呎的高空上飞行。
此时是白昼,云层远远地堆叠在飞机下方,望去宛如白色的浪涛,蔓延直到天边。可惜现在行经的区域时间不是深夜,不然,或许能看到一颗、半颗星星也说不定。
韩劭刚慵懒地将视线由窗外拉回,稍微变换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到达伦敦前还有好几个钟头,他正好利用这时间补点眠。出差这么多天,他实在忙坏了,因此一躺进舒适的座椅,整个人立刻陷入沉睡。
咚!
突然间,平稳的机身晃了下。
咚咚!
飞机摇晃的程度加大,可能是遇到乱流吧?
当!舱顶的警示灯亮起,机内也响起空姐的英文广播,提醒乘客系上安全带,避免因为乱流跌倒或是撞伤。
韩劭刚不舒服地拧起眉头,不愿因为这个小动作扰乱自己的睡意。
“先生?”
没多久,有人轻拍他的肩,他懒洋洋地睁开眼,一位空服员倾身对他说:“现在班机遇到乱流,请您扣上安全带以策安全。”
这位东方面孔的空服员满漂亮的!他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视线略为往下盯著她胸前的名牌,上头写著:华语空服员季曼沂。
“谢——”他扣上安全带,正要开口道谢,忽然机身剧烈摇晃起来,接著像被扔进洗衣机里似的,开始旋转起来。
“啊——”季曼沂闭著眼尖叫著,宛如破布娃娃般被甩出去。
“小心!”韩劭刚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让她不至于跌得头破血流。
季曼沂努力撑开眼皮,随即惊恐地发现,机外是一片诡异的白雾。
前方驾驶舱内机长也发现异状,惊慌地高喊:“怎么回事?为什么四周一片空白?天呢?天空和地面都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几秒钟之后,飞机从雷达上消失了,事后美国军方搜救人员与航空公司极力搜寻失踪的班机,却连片残骸也没找到,更别提任何人员或尸体。
飞机真的失事了吗?
连专家都抱持怀疑的态度,如果真的飞机失事了,破碎的机身绝对会在海上留下大片油污,但是海面上半滴油污也没有。
一切都如此令人难以解释,谁也不知道飞机和机上的人员到哪里去了。
机长最后留下的一段话,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
第一章
飞机引擎运转的轰隆巨响,仿佛遥远却又近在耳边,不断干扰韩劭刚的睡眠。他极不安稳地晃动头部,嘴里喃喃喊道:“不要!不要离开我……依人……”
“先生?”
一道轻柔却冷静自持的声音,随著巨大的引擎声传入他耳中。
“依人……”他固执地皱紧眉头,不愿从梦中醒来。
他知道,这一醒来,将再也看不见依人了。
“这位先生?”季曼沂用手轻拍男人的肩膀,一面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她这这架飞机头等舱的空服员,不过这还是她头一遭看见,有乘客一上飞机便睡得不醒人事的。若不是飞机将要起飞,必须提醒他扣好安全带,她还真不想扰人清梦。
她望著他,心里暗自赞叹:他真是个俊挺好看的男人!
年轻男子有著修长挺拔的颀长身形,乌鸦羽毛般的黑发垂落在额上,略显瘦长的脸庞上,是极富东方气息的五官,鼻梁上的眼镜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有种斯文儒雅的气质。他还真是她当空姐以来,所遇见最俊朗的男人。
可是……怎么她叫了这么久,他还是继续沉睡不醒?难道他服了镇定剂还是嗑了药,或者是他根本昏过去了?季曼沂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感到纳闷。
“先生,请你醒醒!把安全带扣好,再过不久飞机就要起飞了。”她最后一次喊他,如果这回再喊不醒他,她就要通知机场紧急请医生上机了。
幸好,这回昏睡的乘客有了动静,他发出几声呓语,万般挣扎地睁开眼睛。
当他看见季曼沂时,先是混沌迷惑,随即诧异地睁大眼,上上下下来回打量著她,狐疑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穿成这样?”
她不是正穿著凤冠霞帔,等著与他拜堂吗?为什么一转眼又换回空服员美丽的制服?
“我为什么穿成——”季曼沂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冷冷地反问他:“我是空服员,自然穿空服员的制服,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穿空服员制服,难道还穿薄纱热裤啊?
“你是空服员?!”韩劭刚震惊地跃起,慌张地左右察看,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机舱内,耳畔还回响著引擎运转时的轰隆声。他再摸摸自己的脸——原本遗失的眼镜又回到他的鼻梁上。
他怪异地拧起眉,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会在这里?!”依人呢?他不是正要和依人拜堂,怎么一转眼又回到现代,而且又回到这架飞机里?
难道先前所经历的事,全是一场梦?
他的视线落在季曼沂身上,再次感到惊奇。她居然长得和依人一模一样!她不是依人吗?她忘了他吗?
“依人——”他忍不住呼喊道。
“你叫谁呢?”季曼沂真的觉得这男人很怪,眼看著时间浪费了不少,大约再过十几分钟,飞机即将起飞前往伦敦,而她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全拜这个贪睡的怪男人之赐!她不由得悄悄瞪他一眼。
季曼沂以一贯的清冷态度,不冷不热地重复道:“抱歉!打扰您了,这班飞机即将要起飞,请您将安全带扣好——”
“起飞?!不——”韩劭刚惊恐地摇头,面色惨白。“这班飞机将会失踪,全机的人会消失不见!我不能搭这班飞机——不只我,你也不能搭!”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他无法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你说什么?”季曼沂皱起秀眉。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走!我们必须离开这架飞机。”他弯腰抓起放在座位底下的手提行李,另一手拉住季曼沂的手,二话不说快速往外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季曼沂愈来愈莫名其妙,简直以为自己遇到疯子或是色狼。她拼命挣扎著,却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拉著便要往机舱门走。
“先生,您若再不放尊重一点,我就要请我们座舱长过来了。”饶是她再怎么以客为尊,遇到像这一类的登徒子,她可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侮。
她严词厉色的喝斥声,引起同舱几名乘客与机组空服人员的注意,也让韩劭刚从不理智的举止中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同舱旅客正一脸好奇地望向他们两人。所幸今天搭乘头等舱的乘客并不多,因此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他凝了凝神,冷静下来。照眼前的情况看来,想硬把她架走是不可能的,只宜智取。
韩劭刚放下原本钳住她手臂的大掌,只见他眼底诡光一现,脸上装出懵懂错愕的表情,朝季曼沂道:“呃,对不起!我、我大概是睡迷糊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单手按著太阳穴,一脸痛苦。“我有点不太舒服,小姐我……”他的身形顺势一歪,差点就跌倒。
季曼沂瞧见他脸上痛楚的神情,也不疑有他,连忙扶住他。“您还好吧?看来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适合长途飞行,还好现在飞机尚未起飞,干脆你改搭下班飞机好了,我先扶你到机场医护室?”她忘了先前两人的争执,眼前男人看似严重的病情,让她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然而当她出了机舱,穿过空桥往机场内走去时,身旁原本虚弱的男人,突然用力架住她。
“放开我!”他力气好大,难道他刚才的虚弱全是装的?!她暗自后悔。
不知道自己会被他带往何处,她慌张地转头寻找可以求救的人,却什么人也没看见。这时班机的旅客几乎都上飞机了,而机场里的人各个行色匆匆,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俩的异样。
“救——”她急忙挥动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怕丢脸地想扯开嗓子呼救。
“嘘!”韩劭刚反身将她压在墙上,大掌捂住她的檀口,语调低沉而严厉地斥道:“你安静一点!我正试著救你,你别大声嚷嚷引起别人注意。”
“唔……唔……”季曼沂面色更加惊慌,他按住她的嘴,还暧昧地紧贴著她的身体,两具温热的躯体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存在。她更加肯定,他必定是打算非礼她的色狼。
“不要……”她心一惊,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谁敢相信,她居然会在这么大的机场内被挟持呢?更夸张的是,没有人发现她失踪,她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中。
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事,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她不要被这头色狼蹂躏——即使他如此英俊!
“嘘!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救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消——”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只见一位年轻女孩站在洗手间门口,疑惑的眸子直盯著他们。
“我不是说了,这架飞机会失事,要大家快点离开,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你说——这架飞机会失事?”韩劭刚激动嚷道,松开了束缚季曼沂的手。
这下他真的更加肯定,自己的梦境没有错。
虽然他还是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真的亲眼看见,这班飞机,将在起飞后不久从雷达上消失,再也不会有人看到飞机上的人,大家都会从这世间消失——不是死亡,而是凭空消失。
像朝云、像晨雾,像蒸气遇到热,像冰块遇到阳光,瞬间消失无踪。
他也曾是消失的其中一员,还不可思议地跑错时空,回到了中国古代,进而与依人相恋,没想到却在成婚时,再度发生不可思议的诡异现象。
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就和飞机失事前的状况一模一样,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四周变成一片空洞的白色浓雾,所有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有他独自身处在那片茫茫白雾中。
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无意识地穿过那片白雾,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还在机舱里面,而依人却变成一名空服员,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晓得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会这样?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或不信都由你们。”女子神情冷淡地说完,随即转身走向机场的出关方向,留下韩劭刚和季曼沂面面相觑。
很快的,韩绍刚反应过来,他继续拉著季曼沂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的担心是正确的,这架飞机即将失事,我绝不能眼看著你上飞机送死。”
“你在说什么?你们都疯了!放开我,如果你不放开我,我立刻放声大叫!”季曼沂瞪大美丽的杏眼,威胁他立刻放开她,否则他最好一直按住她的嘴,不然只要逮到机会,她绝对会叫到机场里每个角落都听得到。
为了怕她当真喊叫,韩劭刚满怀歉疚地道:“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上飞机,请谅解我。”
说完,他用掌刀劈向季曼沂的后颈,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两眼一翻,娇软的身子瘫倒在他怀中,立即昏了过去。
“抱歉!”
他怜惜地抚摸她迅速转红的后颈,喃喃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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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航空公司和警方都在极力搜寻,甚至连军方都派出人员协助……”
季曼沂悠悠转醒,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电视机里传来播报员连珠炮似的说话声。
“噢!”她缓缓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爆出一声呻吟,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右手按著酸痛的后颈缓缓爬起,她像只惊惶的兔子,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房间,而她则躺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失神好一会儿,脑子像是暂时失去作用,无法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低下头,看见自己穿著制服的窄裙,她才想起这时候自己应该在服勤。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那件外套她不陌生,不久前她曾看过它套在某人身上。
看到西装外套,她立刻想起来,她被绑架了!而且——她猜测自己应该已经不在机场内了。
她惊恐地检查自己的身体,宽大的西装外套正好遮住她上身的制服,不过衣著还算大致整齐,应该没有被侵犯。不过这样就算别人看见她,也认不出她是个被挟持的空服员,难怪她会如此轻易被带离机场。
屋里没有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啦的水声,她不禁猜想,那个变态是否打算洗完澡之后便来享用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赶紧爬下床,战战兢兢地套上放在床下地毯上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作贼似的一步一步往外走。
眼看著就快走到房门前,浴室的门却突然打开。
“啊!”她尖叫一声,急忙开门往外冲,却因为穿著高跟鞋跑不快,很快就被韩劭刚从后头抓住。
“等一等!你不能离开——”
“不要——”她发狂似的想往外冲,但仍被韩劭刚拉回房间。“放开我!”她宛如发狂愤怒的小野猫,不断捶打啃咬,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季小姐——曼沂!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拜托你听我说!”他情急之下,喊出季曼沂的名字,她微微一愣,顿住了挣扎的动作。
“你知道我们原本预定搭乘的那架班机出事了吗?”他严肃地询问。
“出事?!”季曼沂又是一愣,随即反过来扯住他的衣袖,惊慌地问:“你说飞机出事是什么意思?坠机吗?!”
“不能算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说,飞机失踪了——雷达上完全搜寻不到讯号,找不到任何碎片或残骸,海面上甚至没有一滴油渍。”一切就如他梦中所见。
那架失踪的班机,带领他穿过一团白蒙蒙的浓雾,来到另一个世界,和一名长得与季曼沂一模一样的女子相恋,却在即将成亲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将他送回现今的世界……
“那么我爸——我的意思是,机长、机组员和机上的乘客呢?”季曼沂神色异常焦急。
“机上所有人员当然也都跟著飞机一起失踪了,海面上找不到任何失踪人员的尸体,当然也没有生还者。”
“怎么会这样?”季曼沂松开他的衣袖,怔忡跌坐地面。
他失踪了……那个抛弃妈妈和她的人失踪了!她应该额手称庆,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绝然的哀伤?因为她永远都没机会叫一声爸爸了?
“你不要紧吧?”韩劭刚缓缓在她身旁蹲下,关心地问。
季曼沂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