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杼,这是什么?”她指著满桌照片,不敢置信地冷声开口,突来的问话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男人。
“你醒了,巧月!”
下意识地将手中照片藏至身后,可他却忘了还有更多的证据摊在桌面上,教他想藏也藏不住。
“你派人跟踪、偷拍我?原来那根本不是错觉,而是你找人来调查我?!”弓巧月的眼里有著浓浓的受伤情绪,让南宫杼胸口为之拧痛。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他急著为自己辩驳,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解释,这件事似乎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该死!兄姊们捅出的楼子,这下全都要由他一个人承担后果,他要怎么跟巧月解释这一桌子的偷拍照片啊?他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了啦!
“你说,为什么要找人调查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不明白像自己这样出身再平凡不过的人,哪里值得他这般劳师动众请征信社跟踪偷拍、甚至是调查来历,这男人如此大费周章为的究竟是什么?
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气愤得红了眼眶。
“可恶,亏我还这么相信你,南宫杼你这个混蛋!”
“别!别这样,巧月,你听我解释……”
见爱人强忍著眼眶的泪,气愤地撕碎满桌照片,他怕她被相纸割伤手赶忙出声制止,却反被丢了一身纸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伤心,泫然欲泣的模样著实让他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其惹她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项事实简直令他心情荡到了谷底。
“走开,不要靠近我!”
弓巧月丢完了纸屑改丢桌巾杯垫,然后是卫生纸盒和小妹的绒毛玩偶……边丢边骂还能样样砸得神准,而且劲道十足让南宫杼吃痛之余只能狼狈地左躲右闪,一时之间难以接近她。
“等等,巧月你冷静点!”南宫杼只得出声求饶。
他该庆幸她在气愤之余还能保有理智,净拿些不具杀伤力的小东西丢他,而不是直接抄起桌子或沙发朝他当头砸下,或再以一记过肩摔把他给丢飞出去吗?
“冷静?我还不够冷静吗?我要是不冷静你早被我打扁了!”
她随手又拿起一只装满玻璃弹珠的压克力罐朝南宫杼丢去,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让整罐玻璃弹珠撒了一地。
哗啦一声,弹珠坠落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深夜,听来格外令人心惊。
他们俩都因这突来的声响静止了动作,沉默地隔著桌子对望。
就在这气氛凝结沉重的一刻,某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南宫杼脑海,让他激动地击掌大喊──
“是了,我想起来那是什么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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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南宫杼来说,一样东西只要让他嗅过味道,就很难从记忆中抹去。
那天,从绑匪驾驶的厢型车内传出的特殊气味他的确闻过,正是之前为了查出弓巧月身上香气来源时曾闻过的某品牌药皂!
他怀疑车内一定有人曾长时间载运过该商品,或是曾停放在存有大量原料香精的地点,例如工厂、仓库等地,才会让车内弥漫著如此浓重的气味。
“这个车主肯定是药皂的爱用者,要不就与该制造商有来往,才会整车充满那独一无二的特殊气味。”他大胆地加以推测。
凭著这点线索,他与弓巧月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上网查询该厂商的相关资料,却意外发现药皂公司早在一个月前经营不善倒闭,还欠下了不少债务,听说负责人因为地下钱庄及黑道上门讨债而连夜跑路。
巧合的是,该公司负责人与小牛的父亲在生意上曾有往来,网路上还有几张药皂公司办活动时,负责人与小牛父亲合照的照片。既然彼此认识、又清楚小牛富裕的家庭背景,这使得药厂负责人涉案的可能性大幅提升。
两人有默契地暂时将私人情感摆一边,因为这时候救人最重要。
“就是这地方吗?”望著三十公尺外的一间废弃仓库,弓巧月微蹙著眉迟疑地开口。
“请相信我引以为豪的灵敏嗅觉,那辆车从里到外都沾满了特殊的药草味,只要闻过一次就忘不了,我不会认错的!这家药皂厂商在北部只有这个据点,位置既荒凉又偏僻,是最适合藏匿肉票的地点。”急著建功讨好爱人,南宫杼详细地分析道。
“虽然你闻得出车里的气味,但不代表绑匪就会回到这地方。”她凝著俏颜冷冷开口,毫不客气地挫他锐气。
昨夜的怒火尚未平熄,若非身旁男人像颗牛皮糖似地缠了自己一整天,她才不会让拳脚功夫不灵光、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跟自己一道前来冒险。
“他们一定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再说如果真是药皂公司负责人策划整起绑票案,以他现在四处被黑道追讨债务的窘况,也只有这个废弃仓库能躲了。”他对自己的判断颇有自信。
小时的经历,让他曾对这类歹徒的犯案手法与习性做过一番研究,不料现在竟会派上用场。
“瞧,仓库后方的树林里……看见没?是那天犯案的车没错!”
指著远处幽暗的树林间,南宫杼认出了那辆车窗残破的深色厢型车,而这项发现让两人士气大振。
“太好了,这样看来小牛被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很高。”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弓巧月眼中闪耀著熠亮的光芒,摩拳擦掌地说:“今晚歹徒与牛家约定交换赎金,警方几乎全到现场待命,绑匪应该也是吧?顶多留下一两个人看守,说不定可以趁这个机会直接把孩子给救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要亲自上阵?那多危险!无论如何都该等警方来再行动……喂,巧月你想干什么?”他反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身旁的女人猛地自腰间抽出那把眼熟到不行的逆刃刀。
搞什么,原来她带的不是练习用的木剑啊?!
银白刀身在月光照抚下闪著森冷光辉,让他见了头皮一阵发麻。唉,他这个情人什么都好,就是崇尚武力这点令他心惊又头疼。
“贸然行动是很危险的,我已经通知专业人士前来处理,你别轻举妄动!”他紧张地低喊,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孩呜咽的哭泣声。
怎么回事?!
藉著幽暗的月光,他与她瞪著侧门缓缓开启的废弃仓库,两名粗壮男人从里头步出,其中一人手臂挟著头罩黑布、不停哭泣抽噎的小男孩。
“小牛?真的是小牛!”
“混帐家伙,居然这么对待小孩子!”
见到这个情景,弓巧月与南宫杼不约而同地低喊出声,胸口燃起熊熊怒焰。
“干,死小孩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一个不爽把你给宰了!”隔著一段距离,年轻男子暴躁的怒骂清清楚楚在深夜中响起,吓得小男孩连忙噤声,却也教弓巧月握著刀柄的指节用力得泛白。
“弘仔,沉著点,要动手也得等老大拿到钱再说。”另一名操著台语的男人开了口,嘴上叼著的香烟在黑夜中升起阵阵白雾。
“嗟,雄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要不我先挖个坑做准备?”嘿嘿诡笑几声,年轻男子一把将小男孩丢在泥地上,取过铁铲不住挥动著,在荒凉的土丘上来来回回踱步,躁动难耐的模样活像嗑了药的毒虫,极具威胁性。
这些人,果真不打算留活口!
仿佛往日的恶梦重演,南宫杼听著男人们冷酷无情的对话,只觉得背后一片冷汗,就连紧握的掌心都满是湿意。
正当他在脑中纷乱地思考著对策时,身旁人儿早已难忍怒意,压低了身形以长草做掩护,抢先一步开始行动。
第十章
“巧月,你快回来!”
这女人,做事老是这么冲动吗?
南宫杼急切的目光不住投向另一头的产业道路,先前他已经联络了五哥赶来支援,却迟迟没见著人影。是怎样?实在太不可靠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枯等下去!”眼看心上人蹑手蹑脚的身影正迅速朝歹徒接近,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好似吊在半空中,末了,忍不住咬牙暗啐了声,硬著头皮追上前去。
唉,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涉险吧!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眼看年轻男子草草挖了个坑,在另一名男人的示意下,高举起铁铲就要往男孩身上打去,摸黑接近他们的弓巧月连忙出声喝止。
她以疾快的速度挥刀上前,立时闯入两名男子中,护住了倒在泥地上的男孩。
“干!有人!”被她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大跳,侥幸躲开攻击的弘仔挥动著手中铁铲慌乱大喊。
“可恶,又是这女人!就是她把咱们的车窗打破的!”瞪著手持逆刃刀,气势慑人的弓巧月,雄哥虽惊掉了手中烟蒂,却仍凶狠地拔出尖刀爆了句粗话。
“退下!你们再敢靠近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双手握刀,她摆出迎战的架式,毫不畏惧地与歹徒对峙。
“可恶,这个女人搞什么?”惊惧于她手中的长刀和精准俐落的攻击与防卫,两个大男人一时间竟难以夺回主导权,更遑论抢回肉票。
“妈的,就不信你真有这么厉害!”眼看讨不到好处,嗑了药的弘仔索性抱起一旁的盆栽往她身上砸去。
“混蛋,这两个家伙……”
面对歹徒的胡乱攻击,弓巧月吃力地一手持刀、一手抱著被缚住的男童闪避著,一时间左支右绌显得有些吃力,且没多久她就发现一件严重的事情──
“糟,有花!”
远远地,南宫杼便瞧见那两名歹徒用来攻击弓巧月的盆栽中,长著初开的花朵,这让他心头一凛惊觉大事不妙。
巧月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面对这样的攻击怎么逃得了?这下子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困难,救兵再不来事情就严重了!
“看样子,只得自力救济、硬著头皮上了!”虽然背后冷汗直流,但为了心爱的女人,自己不得不放手一搏。
“都给我住手!”
只见他气势万钧、威风凛凛地自暗处缓缓踱步而出,手中拿著一支刚从杂草丛中捡到,约莫一尺半长的铁条。
夜的阴影笼罩在南宫杼周身,湛黑冷凝的双瞳映著微弱月光,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魄,危险指数远远超过眼前的女子,令两名歹徒心中一惊立刻面露惧色。
“你、你又是什么人?!”眼见大势不妙,雄哥粗声问道。
眼前一个怪力女已让他们大感吃不消,现在又出现个男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贸然出手实在不妥。
“我是这女人的师父,‘神剑道馆’内拥有剑道七段、柔道黑带资格的第一武术教练!”指著一旁的弓巧月,他语调冰冷地开口。
“嗄?!”此话一出,在场三名成人包括小男孩全都张大了嘴,两个歹徒是被他唬住了,弓巧月和小牛则是整个人呆掉。
“我现在就要带她和孩子走,劝你们最好别阻止,这样我还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改过自新,否则……哼哼哼,连我手下一名女徒弟都打不过,想跟我斗?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男人以为自己是在演武侠剧吗?无言地瞪著他,弓巧月直为他捏把冷汗。原本还以为他甘愿冒这么大风险跑出来,是想到了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对策,可现在看看……
他根本就是在唬烂嘛!
不怕等一下牛皮吹破,被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打扁吗?
可出乎她意料的,两名歹徒似乎真相信了他的通篇鬼扯,眼神开始游移不定。
天,一个女煞星就让他们疲于应付,现在又来个自称是她师父的危险男人,情势可说是对他们大大不利呀!
“你真的愿意放咱们走?”为首的雄哥迟疑地问。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也明白你们逼不得已的苦衷,可这男孩和女人是我的人,只要把人还我,我就不会为难你们。”他演得有模有样,还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膛保证。
天晓得此刻弓巧月头上的黑线冒得有多凶,她真怕那两名歹徒抓狂起来直接找南宫杼单挑,到时候这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男人就死定了。
就在她心弦绷紧的当头,原本漆黑一片的产业道路忽然亮起车头大灯,接著便是警笛呜呜作响的声音,听在她耳中恍若仙乐一般。
“干!你居然耍我们?!”被来势汹汹的警车骇著,雄哥和弘仔不约而同地破口大骂。
只是忌惮著南宫杼的威吓,两个人索性将目标转向一旁护著小孩的弓巧月,打算报复泄恨。
“可恶,你们还不觉悟?!”面对狗急跳墙的歹徒,她气愤地啐骂,一手举刀隔开迎头砸向自己的盆栽,并撂倒因嗑了药而摇摇晃晃的弘仔,却来不及防备雄哥紧接而来的攻势。
“你休想!面、手、胴──喝!”
眼看佳人有难,南宫杼倾尽这几个月来所学的全副武艺,双手紧握铁条对著雄哥就是狠狠一顿痛击。
耶?自己真的打中了!
“呜啊!”只见猝不及防的雄哥发出凄厉哀嚎颓倒在地,这一幕让弓巧月呆愣了一下,忍不住想鼓掌叫好。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女人和小孩!”瞪著躺在地上哀叫的男人,南宫杼恨恨地唾弃著他。
生平第一次使用武力,还成功地打倒坏人,这种感觉……好爽!
“太好了,已经没事了,小牛马上就可以回家了!”见两名歹徒都被撂倒在地,弓巧月紧抱著小牛柔声安抚,听著愈来愈近的警笛声,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一切危机似乎都已解除……
“可恶!都是你这娘儿们害的!”
猛地自地上挣扎而起,先前被她制伏的弘仔像是发了疯似又举起一只盆栽往她位置冲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正蹲著身安抚学生的弓巧月根本来不及防备,眼看就要被沉重的瓦盆当头砸上,却觉眼前忽地一暗,有个人扑身护住了她和男孩。
“南宫杼!”
感受著紧紧包围住她、保护著她的温暖胸膛,熟悉的男性气息沁入鼻端,也震碎了她的心防。
在这一瞬间,南宫杼痛苦的闷哼伴随著瓦盆破碎声传入她耳中,紧接著是警车高分贝的鸣笛,有人在惊慌中呼喊著他的名字,而自己则是被他紧抱在怀中,感受到一阵湿意自他脸颊缓缓滴落至她的。
“这是……什么?!”
指尖沾上那黏稠的湿意,在月光下,她看见血液如同黑色的墨,自他负伤的额头汩汩流出,蔓延至他苍白而俊逸的脸庞。
“不──不要!南宫杼你醒醒!”
这一刻,弓巧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骇与疼痛,奋力呼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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