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筋暴露,太阳穴止不住地跳动。「先告诉妳?然后让妳先清场,好继续玩弄我、继续欺骗我?」
瞬间,水凌的脑袋像是被炸弹炸开。「不!祥熙,你听我解释--」
糟了!她早就应该向他说明白的,她借住在大雄家……可是每次跟祥熙在一起时,都忘了提。现在说,是否太迟了?
他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把一整束玫瑰花朝地上丢下,花瓣散落,他发疯似地用脚践踏,同时也狠狠践踏了她的心。
祥熙转身冲下楼,每一步都是那么决然。
「祥熙……」水凌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听我说……」
允祥熙却一句话也不听,头也不回地冲上车,他使劲地踩下油门,迅速地将她抛在车子后方。
水凌呆滞地站在马路口,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连鞋子也没穿,身上只披着浴巾,引起路人们好奇的目光。
冷风扑向她的面颊,泪水潸潸的滑下,她不懂也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酷?可以一下子让她飞到天堂,下一秒却让她摔进地狱。
原来水凌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允祥熙彷佛感觉到有一把锋利的刀插入胸膛。
开着车子在大街小巷里乱钻,他不愿意去回想方才所看到的情景,两个没穿上衣的男人和刚沐浴后的水凌……那太可怕了,也太令人伤心了……
他好傻,怎么像着了魔似的迷恋她呢?
她竟然佯装纯洁、清纯,欺骗他的感情。不!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车子一直往前开,开上了高速公路,台北多雨,细雨湿润了他的车,打湿了挡风玻璃,一阵又一阵的细雨,将整条道路涂抹得更忧郁了。
当他恢复理智时,看到了中正机场的标志。
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水凌,以致无法承受她的背叛。
如今梦醒了,他只想远走高飞。离开吧!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到他生长的地方,不然他会崩溃,他无法承受这致命的打击。
他把车驶入机场的停车室,下了车,失魂落魄地走入机场,在机场内待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他搭第一班飞机飞回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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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祥熙再也没有来上班了。
水凌那一晚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却无人回应,她一夜无眠,隔天急着赶去上班,魂不守舍地在餐厅等候他,可是他没出现。到了中午,她忍不住打电话话到业务部,业务部的人说允祥熙没上班,这消息对她是个大打击,挂上了电话,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频频流出眼泪。
同时间,祥熙一直等回到韩国,下了飞机,才打开手机。看到水凌无数通的留言和简讯。他冷笑着不予理会,他只传了封简讯给许叔,简单说明要回韩国休息一阵子再回去上班。然后,他又关掉手机,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
他想念父亲,想看父亲的生活过得如何,于是坐了两个小时的巴士风尘仆仆地来到首尔郊区。如他所料,允博凯正跟几个好友下棋、小酌。
「祥熙,你回来了啊!」允博凯连望也不望儿子一眼,更不会有什么亲切的拥抱,开口便说:「你有没有钱?拿一点钱去前面杂货店买酒给我!」
分开将近三年,祥熙看到父亲依旧沈醉酒精里,丝毫都不振作,对唯一的儿子也毫不关心。
允祥熙悲愤,怒火中烧,随即冲向父亲,把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大声咆哮:「不要再喝酒了,因为酒,把你这一生都毁了!」
「你说什么?!」允博凯也动怒了。「不是酒毁了我,是你母亲毁了我们!」
「那是你一点也不争气,是你自己没出息!」祥熙斥喝。
「我就知道,你妈嫌我,现在连你也嫌我啦?」他嗤之以鼻。「我有才华,只是运气不好,你妈妈就熬不住,跟别的男人跑了……」
现在的允祥熙深深替母亲打抱不平。妈妈从没有嫌过爸爸,从她一直未再婚就知道她心中还有他,可是爸爸又怎么对待妈妈呢?他从未反省自己,只是一直数落妻子的不是。
允祥熙冷冷地说:「错了!是你自己没用。从前,你打妈妈,会打女人的男人根本没出息,你怪罪运气不好,却不曾为这个家尽心尽力过。你只是借着喝酒来遮掩你的无能,我总算看清了,你真是个没用的老头!」
允博凯气得浑身发抖。「臭小子,你敢骂你老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要狠狠揍你一顿!」他挥拳过来,允祥熙轻易地抓住他的拳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允祥熙心灰意冷地说:「因为我长得像妈妈,是不是?所以你只要一看到我,就把对妈妈的怀恨转移到我身上,你想到抛弃你的妻子,所以就借酒装疯,把我痛殴一顿。」
允博凯忽然安静了,他挣脱了儿子的箝制,盘腿坐在地上,怅然说道:「两年多不见,你就变了这么多……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允祥熙全身不由得一阵颤抖。
「我告诉过你,女人全是祸水,你为什么不听呢?你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妈妈毁了我的一生,女人是最贪婪,可怕的动物。因为我贫穷潦倒,无法满足她的虚荣,你妈妈瞧不起我,才离家出走……」
有允博凯这样一个失败的父亲,才会将儿子教育成一个冷血无情、不懂情爱的男人。
「以前你向来无心无肝、无情无义,最是愤世嫉俗,唯有如此,你才不会被女人伤害。没想到,你居然会有感情!」允博凯露出鄙夷的笑容。「你完了,你被女人控制住了!我已经预测你的将来,会是跟我一样凄惨的下场!」
允祥熙握紧拳头。父亲有一件事说对了,他对水凌用情至深,已经陷入痛苦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他的世界,永不见天日了。
他看到允博凯不曾表露的另一面,也许爸爸是爱妈妈的,否则怎么会对离弃他们的母亲恨之入骨呢?
「爸……也许你是对的。」他心力交瘁地说。
这个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
他掏出一迭纸钞给爸爸,然后提着行李转头离去。
第七章
允祥熙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一般,完全找不到人。
水凌每天硬撑着去上班,带着微笑面对客人,心底却不断地流着眼泪。她的「幸福饭团」经过新闻和杂志的报导,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人气小吃店,这是她人生第一个事业高峰,可是最重要的人却不在身边,无法跟她分享这一切。
他在她心底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性,他们明明深爱着彼此,明明已经决定要共度一生,他怎么就这么狠心,舍得抛下她?
他彻底撕裂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每天一回到家,水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隔几分钟就试着连线收信,期待有心上人的信件,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夜阑人静时,她总因为太过想念而哭得身心俱疲。
为什么祥熙不相信她呢?
爱,为什么这么累人?
「水凌,」看水凌变得那么憔悴,大雄对她深觉抱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晓得妳住在我这里会对妳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要不要我去跟妳的男朋友解释,说清楚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对我很好了,从不收我房租,又一直很照顾我。是他不信任我……」水凌努力露出坚强的笑容。「别替我担心,我会自己解决的。」
允祥熙到底在哪,没有人知道,可是水凌努力不懈地寻找他的下落。
告诉我,你在哪?你可以讨厌我,但是,我要把话说清楚,给我这个机会,告诉我,你在哪里?
她每天都发出情意真切的电子邮件,如此连续两个月。可是每封信件都有如石沈大海,丝毫得不到回音。
她不要因为这样的误会而分手,那样对他们太残忍,也太不公平了。
她应该怎么做呢?祥熙又会躲在哪里呢?
她逼自己冷静地思考。
如果他们真的相爱的话,她一定可以找到祥熙,他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也许是她的真挚感动了上苍,有一天卖早餐时水凌听到其他员工无意间谈起,说业务部因为允祥熙请假的天数超过公司许可,原本要把他解雇,许律师却出面说明允祥熙是休完假后直接为公事前往韩国洽商。
得知这消息,水凌简直欣喜若狂。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会找到他!
水凌赶紧向餐厅的主管请了一星期假,安排好代班的人事后,她立刻迫不及待地搭机飞往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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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来到韩国首尔,水凌并不觉得陌生,但是茫茫人海,她该上哪里找心上人呢?
她想起了从前在韩国和允祥熙的点点滴滴。
记得旅程的第二天,她在住宿饭店前下车,却摔伤膝盖,他背着她上楼。隔天他们来到正东津车站附近,那时她又差点摔下月台,他也抱住了她……
她首先到庆城饭店,可惜并没有允祥熙住宿的资料,她立刻转往正东津车站,那里靠海,沿岸有许多出租套房,凭着一股直觉,她猜测祥熙应该会在那里。
来到正东津车站,已经是晚上,套房和沿岸的咖啡屋外点起了蜡烛,一盏盏烛光营造出浪漫静谧的气氛,
水凌询问了套房的管理员,确定真的有允祥熙的名字,她高兴得瞬间热泪盈眶。
她惶乱不安地站在套房门前,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叩!叩!
她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可是都没人应门。
她在门前盘腿坐下,决定慢慢等允祥熙回来。等了好一会儿,旅途的劳累逐渐袭上,她靠在门上不由得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在碧海蓝天的正东津车站附近待了两个月,允祥熙什么事也无法认真做,多半在套房里心思恍惚地发呆,或是上网,当然,也收到水凌发出的许多封信件。
他原本已经决定要和她断个干净,可是看她一直不死心地传来电子邮件,让他对她更是又爱又恨,爱恨交杂下,怎样就是舍不得一刀两断。
十一月的韩国已经冷得让人发抖,随时要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夜深了,允祥熙仍在海边逗留,唯有吹着凛冽的海风,他的头脑才会清醒,才能让他断了对水凌的思念。
他不懂,真的不懂,喜欢一个人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忘记一个人为什么却要一辈子?
允祥熙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对女人动情,而且用情之深让他难以想象,而正因为如此,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中。
他被思念折磨得体无完肤,今晚,又将是另一个思念水凌的夜晚。
沿着岸边漫步,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只有五度左右,他借酒浇愁,也借着酒精让自己身体暖和。
他拖着颓废的身躯,慢慢走回住处。
街灯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窝在他的门前,允祥熙定睛看去,顿时愣住了。那是水凌!他日思夜念的水凌竟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不是梦,因为眼前的水凌会呼吸,有体温,身旁还放着行李,她裹着薄薄的大衣取暖,瑟缩着身体,样子好不可怜,
她来做什么?他脸色一沈,只想掉头就走,但随即又心软下来。他难道真能狠心让她在外面待一整夜?那她就算不冻死,也一定会生病。
「喂,」他蹲下身子,低声唤她:「醒醒,妳不应该待在这里。」
水凌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魂牵梦系的情人出现在眼前,她完全清醒了。
「祥熙,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扑进他的怀里。
「请妳不要这样!」他狠狠推开她,握紧拳头,手臂上布满了青筋,像是一个被爱人背叛的男人,疯狂地要去寻仇。
「祥熙……我有事必须告诉你……」她的心跳开始失速,像站在高空弹跳的桥边,膝盖微微发软。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他撇过头,冷冷道。
他消瘦许多,脸部凹陷,轮廓更加明显,除了他依然清澈的双眸。他凌乱的头发与阴暗的表情都教她好心疼。
「有。」
「没有。」他冷硬地道。「一切眼见为凭,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要再见到她,绝不。他掉头往海边走去。
「等我--」水凌急急跟上,紧紧跟在他背后。她提高声量,大声喊道:「王大雄和朱小夫都是同志!他们是情侣!」
允祥熙倏地停下脚步,僵硬地缓缓回过头。「……妳说什么?」
她气喘吁吁地道出真相:「是我最好的朋友爱爱介绍我认识王大雄的。我高职毕业后,父母发生车祸过世,爱爱就要我住在她家,后来我们从韩国回来后,爱爱的爸爸要她去加拿大念书,她就介绍王大雄给我认识。大雄和朱小夫是情人,可是他的父母根本不会允许他们交往,王大雄就想要找个女生住他家,好对父母交代,他的父母移民澳洲,大半年才回来一次,我只要在那时佯装是王大雄的同居女友就行了。我这么做的代价是免费住他家,不用缴房租,我那时很穷,能省则省,我就答应他的条件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了。「那妳光着身子只披着浴巾又怎么说?」
水凌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天我赶回家开电脑,可是你不在线上,我就赶紧先洗澡,却没带换洗衣服进浴室,出来时,大雄跟小夫正打得火热,我赶紧披着浴巾想溜进房间……」
听完她的解释,祥熙原本已凋谢枯萎死去的心,转眼间如花瓣绽开,花儿盛大开放,他大步朝水凌走去。「该死!妳为什么不早说?」他大声责备。
她好委屈。「是你不给我机会说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把她抱起,他的眼睛如此明亮,亮得像天上闪耀的星星。
凝视这张日夜折磨他的姣美容颜,他开怀大笑了。
「谢谢妳追过来。」他真心真意地说道。
水凌甜蜜地微笑了。「心有灵犀吧!我相信你会在这里的。」
「快进来,这里越晚越冷,风会很强。」他连忙替她提行李,拉她进门。
屋里只有一张小床,可是两人却甘之如饴,开开心心地挤在一起,相拥而眠。
「这里半夜很冷,要开电暖炉。」允祥熙把灯关掉,只剩下红扑扑的电暖炉散发着热气。
火红的电暖炉照亮水凌白皙的小脸,他专注地凝视她甜美的娇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韩国这时候已经快下雪了,希望妳跟我在一起时,我能带妳看到初雪。」
他对她许愿,听着他甜蜜的话语,疲累的水凌终于安下了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