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苍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裴昕妤。
「他应该不是你已经拿掉的那个儿子吧?」
虽然他很肯定这个男孩就是他的儿子,因为极其相似的容貌,让人不容错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裴念飞看见母亲脸色苍白,担心的叫了一声:「妈。」
裴念飞的这一声妈,确定了黑海苍的想法。
「你是昕妤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黑海苍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我叫……」
「念飞……」裴昕妤打断儿子的回答,才惊觉自己已经泄露了儿子的名字。
「念飞?」黑海苍咀嚼这个名字。「为什么叫念飞?」不是该叫念苍、念海之类的吗?
「因为……」
「念飞,别多嘴!」裴昕妤再次打断裴念飞的话。
黑海苍不满裴昕妤阻止裴念飞说话。
「怎么?他名字的典故见不得人?」
年轻的裴念飞不懂什么叫激将法,血气方刚的中了黑海苍的圈套。
「谁说我的名字见不得人?因为我妈太爱我爸爸,所以要时时刻刻想着他。」
第8章(2)
黑海苍疑惑的看向裴昕妤。
他从来没问过裴昕妤知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一个暗恋他许久的丫头,理当知道他是谁。
但是按照裴念飞的名字看来,显然他猜测错误!
「哦?能否知道令尊的大名?」
裴昕妤惨白着脸,死咬着嘴唇。
「卫子飞。」裴念飞崇拜的说出,脸上满是孺慕之情,「我妈妈爱惨我爸爸,十几年来不但没交过男朋友,还用我的名字代表对他的思念。」
黑海苍的寒芒如电,眼神冰冷如刀的扫过裴昕妤。
裴昕妤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就像经历冰河时期。
裴念飞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诡异气氛,狐疑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想看出其中的端倪。
「念飞,你的父亲叫黑海苍,不叫卫子飞!」
他的话让裴念飞大感意外,他望向裴昕妤,寻求她的答覆。「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裴昕妤双手扶着门框,支撑瘫软的双腿。「他胡说……」
裴念飞糊涂了,为什么母亲的语气那么不肯定?
黑海苍走到裴念飞身边。「你很疑惑对不对?走,我带你去做DNA比对。」黑海苍笑吟吟的看着裴昕妤。
裴念飞飞快的逃离黑海苍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和你去检验DNA?」裴念飞瞪大惊恐万分的眼睛。
黑海苍眼中那抹嘲讽挥也挥不去。
「因为我就是你的生父。」
裴昕妤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住而昏厥,但事实上,她的神智始终保持清醒。
「念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裴念飞茫然、迷惑的眼神和表情教她难以开口,脑中像一团乱的毛线球,始终无法找出头绪。
一份搁在心中十几年的爱意,连她自己都不曾怀疑过的情人……
如今才知道是个大乌龙、大笑话,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何况是念飞……
他不过是一个孩子,教他如何承受?
卫子飞这个名字已经当了他十几年的爸爸,要他怎么接受另一个名字成为他爸爸的事实?
裴念飞对黑海苍的话已经相信了一半,母亲的无言以对让他不得不相信。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裴昕妤要欺骗他?
对于无法和父亲见面的他,名字只是让他有个可以安慰心灵的虚幻实体,妈妈犯不着随便编派一个。
这个疑虑让裴念飞的内心十分不平衡,他大步跨向前,摇撼着裴昕妤的肩膀,他要裴昕妤给他一个答案。
「妈,真有卫子飞这个人吗?为什么你要骗我?」
裴昕妤不知道从何说起。
黑海苍把从前的片段和见面之后的点滴连接起来,他约略理出了一点头绪。
「念飞,你先坐下。」
黑海苍彷佛有着父亲的威严,裴念飞乖乖的依言坐下。
裴昕妤则呆愣的任由黑海苍牵着手,扶到沙发上坐下。
裴念飞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个制造他的人,希望他们尽快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黑海苍已经接掌了主控权,俨然成为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他左手横过椅背,搭在裴昕妤的肩膀上,淡淡的对着裴念飞说:「你母亲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理所当然的由我的朋友中,猜测哪一个名字属于我,结果很明显,她猜错了。」
虽然这个解释很牵强,但是黑海苍威严的气度令他折服,出色的外表也符合裴念飞的想像,母亲不也说过,他和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个黑海苍完全符合母亲的描述和他自己的想像。
「妈,真的是这样吗?」
裴昕妤感激的看了黑海苍一眼,他三两句话就让儿子折服了。
「对……对,就是这样。」虽然万般煎熬,不愿再次对儿子说谎,但是为了保住她的颜面,只好再次为之。
***
裴念飞开心的接受了黑海苍的说法,快乐的去向外公献宝。
裴昕妤却不好过。黑海苍替她解了围,但却不代表就此放过她。
「我要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委!」黑海苍以罕见的怒气嘶吼道。
在他的怒气下,裴昕妤吞吞吐吐的说着过往。
从小,裴昕妤就被教化成一个安静、内向的小淑女,但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心中充满奇奇怪怪的想法,尽管表面上服膺父母的教导,但是私下却有一颗想飞的心,想飞到外面玩耍。
那时舞龙堂的堂主夫人时常带着他们五个人到这里度假,所以理所当然成为裴昕妤打发时间的对象。
她时常拿着望远镜观看他们打球、游泳、练武,无形中对他们产生了单方面的感情,尤其是喜欢有一脸阳光般笑容的卫子飞。
虽然不久后,他们因为成年,接掌了舞龙堂,而从此不曾再来别墅,但裴昕妤心中的情愫却从未停止。
虽然听过邻居说起他们的背景,但是她为了保有心目中的好印象,从来不肯去求证、探听他们的背景。
至于他为什么独独认识卫子飞?因为别墅是卫子飞名下的财产,是以她知道那个阳光男孩叫卫子飞。
裴昕妤以为一个乖乖女不符黑道的择偶标准,所以刻意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飞女」,以配合他的身分,也阴错阳差的以为,来别墅度假的黑海苍就是卫子飞……
听裴昕妤说完,黑海苍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竟然是龙头的替身?
难怪裴昕妤拍了他的裸照之后,会署名寄给龙头!
裴昕妤是他的!
他绝不容许自己是别人的替身,龙头也不例外。
「我要你嫁给我!」黑海苍整装准备离去。
「我……不想嫁给你。」裴昕妤苍白着脸。
「不想嫁给我?」她惹火了他。「难道你还在想卫子飞?你别作梦了!他已经是有妇之夫,儿子也十几岁了,夫妻感情很好,家庭生活美满,你连做他情妇的机会也没有!」他真是气极了。
她从来不曾这么想过。
虽然她爱的是卫子飞,可是跟她在一起的卫子飞一直是他呀!
「这辈子我不会嫁人。」
「哦?是吗?」
虽然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但是裴昕妤感觉得出他胸中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多年来她从没想过他会回头要她,更不可能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黑海苍变化莫测的表情使她害怕,他是要报复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
想起他狠心想让她流产的恶毒,她不禁为自己的往后担心。
黑海苍走到门口,回头对着她说:「你等着当新娘。」
***
为什么黑海苍会胸有成竹的要裴昕妤等着当新娘?
不为什么,只因为一个烂理由,他掌握了她的把柄。
裴昕妤的叔父裴承元遇到了一点小困难,而这个困难刚好他有能力解决。
虽然裴昕妤对她的叔父不假辞色,年轻时更狠下心肠,掏空裴氏公司的资产,两人结下不小的梁子,照理说,黑海苍根本无法拿裴承元威胁她。
但是黑海苍调查过了,虽然裴昕妤不会管裴承元的死活,但是裴榉书不会弃兄弟于不顾,裴承元必定会拉着老脸去求裴榉书帮忙,而裴榉书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在裴昕妤见到裴榉书之前,先抵达裴家,与裴榉书谈妥一切条件。
裴昕妤才进到家门口,裴榉书就跪在她面前。
「小妤,求你救救你叔叔。」
裴昕妤一阵错愕,抬起头看见裴承元低着头和黑海苍站在客厅的门口。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胸有成竹的断言她会答应和他结婚。
在父亲的哀求下,她确实没有任何的谈判筹码,但是她不会这么容易屈服在他的卑鄙手段下。
「你想娶我是吗?」裴昕妤不相信他能再次容忍她。
这一次再见面,黑海苍迷失在她修身养性下的柔顺外表,殊不知,那只是她对人生了无生趣的无言抗议,要不是有裴念飞,她可能去长伴木鱼青灯。
再者,年纪也日趋成熟,以往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理当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所节制和改变。
但是黑海苍显然以为她完全转性了,变成一个良家妇女,是个宜家宜室的女人,所以才会不择手段想要她。
她承认对黑海苍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这些好感在得知他不是卫子飞的时候,已经不敢再有所期待,而她深信黑海苍绝对不是真心要她,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报复她而已,换作是她,也会有同样的心态,她绝对可以理解。
但是没有人规定她必须接受他的报复而不予反击,所以她不会就这样乖乖束手就缚。
「没错!」黑海苍不掩饰心中的想法。
「好,只要你解决叔叔的困难,我马上搬过去你那里。」裴昕妤重新燃起活力,这十二年来储存下来的精力,她会尽量对黑海苍释放。
第9章(1)
裴昕妤怕自己「飞女」的模样吓坏裴念飞,趁着开学,把他赶回美国去,免得他依样画葫芦,毁了她十几年来对儿子花下的心血。
她躺在黑海苍家里超大的按摩浴缸里,舒服的伸展四肢,享受多年来头一次的自我放松。
这些年,她就像是一颗没有人理的气球,被吹胀了之后,就让人丢在角落,任凭她一天一天的消气,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形体,慢慢耗损「活」的气息,压抑自己不要在自由的空间里摇曳飞舞,切断所有外在的多采多姿,只为让自己改头换面,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可怕物体,因为她认为这是她心爱的人所喜欢的类型,虽然她知道事情不可能挽回,但她用消极的方式表达对他的不满。
为什么男人总是试图改造女人?
为了爱情改变自己,是人人都可能做的事,但也是世界上最傻、最笨的事。
要活得自在快乐,她必须展现完全的自我,免得自己人格分裂。
而她现在要做一项改造工程,让黑海苍知难而退,或者……习惯她……爱上她,让他慢慢发现她不只是双面娇娃。
***
别以为全世界疯的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一通电话,呼朋引伴并不是难事。
裴昕妤算是早熟的未婚妈妈,其实有很多同学到现在才刚出校门,一边玩一边念书的大有人在,三十一、二岁读完硕士班并不稀奇,还有人结了婚,怀孕无聊时就去念个硕士玩玩,无奇不有的同学可多了。
现在他们就要开始疯狂的夜生活。
五彩缤纷的光束从不同的方位射向舞台,台下震耳欲聋的青春呐喊在舞曲的助长下,如浪涛般涌动不绝。裴昕妤是这群同学中最保守的一个,却为了对黑海苍反报复,被同伴们簇拥着走进来,视线所及的净是一些穿着清凉、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许久未涉猎这些场所的裴昕妤,显得有些不能适应。
「老板替我们留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宁奇丽笑嘻嘻的道,为了怕裴昕妤临阵脱逃,一群死党左右夹攻,拉着她往里面走。
「怎么样,这地方够呛吧!」宁奇丽对着裴昕妤大声吼叫,生怕吵闹的音乐声盖过她的声音。
裴昕妤皱着眉,跟着往前走。
她知道宁奇丽素来作风前卫,又酷爱尝鲜,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强迫大家来这种地方!
虽然大家年纪差不多,可是她从小就被塑造成一个有责任、有抱负的企业接班人,所以她根本没时间玩乐。
四个人来到预留的座位上,裴昕妤被嘈杂的音乐折腾得快受不了,但看见好友们疯狂的表情,她也不好扫大家的兴。
「这里不错吧?」宁奇丽的秀眉微扬,得意的望向裴昕妤。
「还可以啦!就不知道节目如何。」许雅淑张望四周,看着舞台上的舞者挑剔。
这个位置果然有很好的视野,抬眼望去刚好可以瞧见舞台上的全貌。
「昕妤,你不要板着一张脸嘛!是你自己决定要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这会儿又不高兴了。」宁奇丽捏捏她的脸颊。
裴昕妤给她一个大卫生眼。
「这次又怎么了?」宁奇丽昨晚才回国,所以这些事她一点儿也不知情,还是靠张云霓在路上恶补了一下才懂得发问。
「听说是忽然冒出来的。」张云霓像是要印证似的,看了裴昕妤一眼。
「什么忽然冒出来的?是昕妤自己送上门。」夏薇若因为和黑家的人交往过,所以略知皮毛。
「这么戏剧性?」宁奇丽脸上出现爱慕之情。
「你花痴啊!又没见过人家就在这里流口水。」夏薇若敲了她一记头。
一群人哈拉了半天,就是没见裴昕妤答腔。
「她怎么了?」宁奇丽的手在裴昕妤面前挥了几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昕妤,昕妤!你怎么了?」宁奇丽伸手推了推她,终于把沉思中的裴昕妤唤了回来。
「没什么,想一些事情。」裴昕妤端起眼前的水喝了一口。
「想什么?在想伊人吗?」宁奇丽试探性的问。听说黑海苍很英俊,长得跟裴念飞一个样,她光是想到裴念飞的模样,就十分羡慕裴昕妤。
「别胡说,我哪有什么伊人可想?」裴昕妤避开她审视的眼光,真后悔找她们出来疯。
「听说有人信誓旦旦的拒绝吃回头草,后来却中了人家的美男计,有没有这回事?」宁奇丽想知道更多,所以巴着问。
「谁的舌头那么长?」裴昕妤狠狠的瞪她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吞下肚子才发现那是酒。
「是谁点酒给我喝?」她是一个不能碰酒的女人,只要一杯黄汤下肚,她就会性情大转变,变得完全不像裴昕妤。
「那杯是我的。」张云霓带着看好戏的心情。
虽然今晚名为替宁奇丽接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宁奇丽一定有什么点子想整人,而且对象一定是最保守的裴昕妤。
「做什么把你的酒放在我面前?」一杯黄汤下肚,让她口干舌燥,全身血脉偾张,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