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才是有外人在场,香凝才不方便开口,那么现在只剩下她们表姐妹俩,应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变了?我才没有变呢!」况香凝不高兴地大喊。「变的人是苏抉尧,是他变了!」
「啊?」白依依一愣,干苏抉尧什么事啊?
「在程仕喜那里时,他会体贴地牵著我、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结果危机一解除,他就恢复成那个只会骂我的臭男人。难道他就这么讨厌我?宁愿在外人面前演戏,也不愿意平常对我好一点?」况香凝越说越不甘心。
那时牵著她的大掌是多么温柔又温暖,当他亲热地说著「我家香凝」时,又是多么令她开心,但那只不过是他为了救她而演出的一场戏。
实际上,他从没对她这么温柔过。
如果只有救她时,他才会对她温柔的话,况香凝忍不住要向老天祈求,求她每回出门都会遇上危机。这样,她才能得到他的关心。
可是,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太可悲了吗?
所以况香凝要在自己变得可悲之前离开,她还是希望能保有过去的自己。
「香凝……」白依依体贴地掏出一条绣帕,轻轻按压况香凝的眼角。
况香凝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了。
白依依忍不住叹息,为什么活泼又开朗的表妹,情路会如此曲折?「可是,你愿意就这样离开他吗?」
「再不甘愿又能如何?如果他的心在别人身上,就算我继续留下来也没用。」留下来看他们哪天决定双宿双飞吗?况香凝说得一脸悲戚。
白依依见状,也不好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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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离开黑鹰堡后,白依依去向赵大娘她们辞别。
虽然这群婆婆妈妈总爱拉著她,想替她作媒,但撇除掉这一点,她们其实非常亲切,是非常令人不舍的好人。
「是吗?况姑娘还是要走吗?」赵大娘不胜晞嘘,本以为况香凝来黑鹰堡后,苏抉尧就会安定下来,结果反倒成了他们婚约破裂的原因。
事情演变至此,赵大娘觉得堡中青年的结婚意愿,肯定又降低不少。
赵大娘一想到堡主和三爷就生气,这两个大男人谈起恋爱,怎么都是同一副傻德性?除了会发动大批人马外出找人,他们还会做什么?谈起恋爱,也只会在原地踏步,看得她们这些老婆子著急死了。
瞧瞧堡主,差一点把杜姑娘害死,他才带著伤痕累累的她返乡。
至于三爷,好好的一桩婚事,竟然在几个月内被他搞得支离破碎。
赵大娘心想,如果她们不曾吵著要见况香凝,而是吵著要三爷直接成亲的话,是否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
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堡里的适婚青年肯定会觉得,还没成亲就这么麻烦,婚后大概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再这么下去还得了喔!
不知道还有没有弥补的机会?
「为什么香凝姑娘要解除婚约?依依姑娘,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所有人只见到苏抉尧和况香凝争吵,却没有人晓得争吵的原因,也难怪她们会好奇。
「我们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所以我想趁离开之前,先来向大娘你们辞别。」白依依笑容有些苦涩,避不回答尴尬的问题。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现苏抉尧另有情人,现在说这些又能如何?恐怕会徒增尴尬……
「依依姑娘,大娘真不想让你离开。」赵大娘不舍地说道:「像你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就算是寡妇又如何?只要你再多停留一些时日,大娘一定能帮你找到好归宿的。」赵大娘拍拍胸膛,信心十足地说道。
白依依见状,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该怎么说呢……赵大娘还真是爱作媒呢!
「大娘啊……」白依依忍不住摇头苦笑,伹发觉赵大娘是诚心的希望她能得到聿福,不由得流下感动的泪水。
「唉啊,你怎么哭了!」
见到白依依流泪,其他人也纷纷被这动人的时刻感动,一个接著一个落泪。
白依依掏出刚才为表妹拭过泪的绣帕,轻轻将泪水拭去。
看来今天是泪水的日子!
几个婆婆妈妈也各自拭去泪水,终于有人注意到白依依手中的绣帕。
「咦,依依姑娘,那条帕子是香凝姑娘给你绣的吧?」
「这个?」白依依稍稍拿高手中的绣帕。「不,这个是……」
白依依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赵大娘她们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帕上的绣花我认得,跟三爷的那条有些相似,伹三爷那条主景是绣龙,依依姑娘这条是花鸟,不过旁边的花样几乎一模一样。」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时,还不信有人能绣得这么好呢!」
「看来香凝姑娘性子虽呛辣了些,女红倒是一等一。」
「这么一来,也不用担心香凝姑娘解除婚约后会嫁不出去。」
「就是说嘛,这么好的绣工简直能为皇宫绣东西了。」
白依依愣愣地听著她们七嘴八舌,她似乎……听到一个很不得了的事情呐!
「香凝、香凝!」
从赵大娘她们那边回来后,白依依急急忙忙地跑到况香凝的房间。
这时,丫鬟已经整理好大部分的行李。
白依依匆匆斥退丫鬟后,一脸兴奋地看向表妹——
「香凝,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了!」
「嗯?」况香凝意兴阑珊,现在除非是天要塌下来了,否则没什么事可以引起她的兴趣。
「香凝,你还记得苏抉尧身上的绣帕吗?那条他对外宣称是未婚妻绣给他的绣帕啊!」白依依这辈子还没这么开心过,毕竟这可算是重大的发现呐!
闻言,况香凝觉得自己像被人拿绣花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条绣帕……应该是苏抉尧的情人绣给他的!」虽然苏抉尧从没在她面前拿出那条帕子,但根据其他人的转述,听说绣得巧夺天工,足以成为皇室御用精品。
她要怎么跟人家比啊?
「我说啊,那条帕子根本不是人家送的,而是苏抉尧自己买的!」见表妹一脸消沉,白依依只得大声点说话,试图抓住她的注意力。
「啊?」虽然白依依很努力说明,但况香凝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白依依很无奈,但还是继续往下说——
「你记得我刚才帮你擦泪的帕子吗?」
「嗯,很漂亮的一条帕子。表姐,你的女红很好。」况香凝闷闷地赞美道,但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有几分赞美的真心。
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所以白依依完全不介意。
「刚刚赵大娘她们瞧见我的手帕,就问我那条帕子是不是你绣给我的,因为上头的绣花,与苏抉尧那条有部分花样是一模一样的!」
白依依拿出绣帕,在况香凝面前摇了摇,希望能吸引她的注意。
「啊?」况香凝呆呆地转向她,却没有把白依依的话全部听进去。
难不成苏抉尧的手帕是表姐绣给他的?这算什么荒谬的推论啊?!
「香凝,你给我仔细听好了!我这条帕子是在江南有名的绣坊——红花坊买来的啊!如果说苏抉尧的那条绣帕花样跟我的一样,那他肯定也是从红花坊买来的,因此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人送的订情物。」
瞧著表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白依依恨不得用力摇她,看能不能把她摇得清醒点、摇得振作些?
况香凝定定地瞧著那条绣帕好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呢?」
「咦?」白依依愣住了。以况香凝说风是雨的性格,实在很难相信她对这件事的反应会这么冷淡。「香凝,你想想看嘛,苏抉尧为什么要骗赵大娘,说那条帕子是未婚妻送的?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已经一点都不好奇了。」况香凝淡淡地说道。
今天况香凝已经生了太多的气,总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被掏空似的。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什么也不想再去在乎了,因为这样好累、好累。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要听听看啊!」这个猜想已经存在白依依心底很久了,只是她一直不能肯定正确的原因。加上香凝又很坚持自己的猜测,所以白依依迟迟没有说出口,现在好不容易有证据可以佐证,她当然要一吐为快!
嗯?她似乎被表妹同化了。虽然这样应该是很糟糕的事,但白依依却觉得很愉快。果然,畅所欲言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喔。」难得见到表姐这么兴奋,况香凝也不好扫她的兴,两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快乐的,这样也不坏啊!
「我刚刚问过赵大娘了,据说苏公子拿出那条绣帕,是在她们对他逼婚之后。因为黑鹰堡的人都知道他有婚约,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他的未婚妻,因此赵大娘认为苏公子说不定是骗她们的,所以仍继续追著他跑,想替他作媒。
我们到达黑鹰堡那天,她们正打算逼苏公子去相亲,哪知道你这个未婚妻居然自动出现,所以之后她们才开始安分下来。」
不过,仅限于在苏抉尧面前安分。背地里,赵大娘等人还是非常热衷作煤。
这点从白依依第一次与赵大娘她们见面,就已经发现了。
在那之后,赵大娘从未放松过攻势,要不是她有寡妇这层身分挡著,赵大娘说不定早就帮她说成亲事了。
由此可见,赵大娘她们想帮人作媒的心意,可能造成了苏抉尧的压力,所以他才会……
「然后呢?」
况香凝虽然乖乖地听完了表姐的推论,却没露出白依依预期中的反应,这让白依依感到很泄气。
「然后?然后我猜苏公子一定是被逼急了,大家又不相信他真的有未婚妻,所以干脆制造一些假象,好骗赵大娘她们对他手下留情,并不是真的另有情人!」
「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他对医娘提到的那位姑娘,不是吗?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并不是我。」
「可是医娘已经离开了,她跟著堡主和杜姑娘一起到江南,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么一来一往,恐怕也要半年,说不定到时候你早就嫁给苏公子了。只要你坐上正妻的位置,那位姑娘又能如何,她一定抢不赢你的!」白依依苦劝况香凝,希望她不要就此放弃。
「就算我是正妻又如何?」听了这么久的话,况香凝终于恢复生气。「假如丈夫想纳小妾,当正妻就能阻止得了吗?我无法忍受跟别人共事一夫,又怎么可能看著他迎娶心爱的人而将我抛在一旁?表姐,这样的苦你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白依依闻言沉默了。
第十章
况香凝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一如她所要求的,两日后的清晨,在天光还没大亮之前,况家的护卫车队已经在黑鹰堡广场前蓄势待发了。
会这么早就出发,是因为他们已经领教过大漠的艳阳。
虽然两天的准备稍嫌仓促,但护卫队长还是凑齐了必须的物资。其中,大部分都是黑鹰堡提供的,而拨下这些物资的人是谁,众人心里有数。
「香凝,你要不要去跟苏公子道别?」白依依看况香凝频频回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我们出发。」她平缓的声调听不出情绪,但熟知况香凝的白依依却差点流下心疼的泪水。
表妹一向是那么热情活泼的人,现在却有如行尸走肉。
她们这一趟旅行来错了吗?
然而,对许多人来说,分离是令人不舍的。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况家护卫队与黑鹰堡的卫士结为好友,因此道别声此起彼落、久久不散……
在况香凝一声令下,整个车队开始动了起来。
虽然况家护卫队到了黑鹰堡之后,大半的时间都无所事事,但并没有因此松懈训练,他们迅速地将确认工作完成后,车队缓缓驶出黑鹰堡——
「三爷,你不去送行好吗?」
管事先生站在苏抉尧身后,与他一同看著车队离开黑鹰堡。
他们两人站在黑鹰堡的围墙之上,除非他们探出头去,否则下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这是一个适合观察的好地点。
苏抉尧在这里站了许久,早在天还没亮之前,他就站在这儿了。
他亲自确认车队物资的分配与装填,确保况家护卫队在抵达下一个驿站前能够饮食无虞。
护卫队手中的兵器是这两天重新打磨过的,件件锋锐无比,但苏抉尧由衷希望没有动武的必要。
「三爷,他们要出发了。」管事先生再次提醒。
「管事先生。」苏抉尧冷冷地唤道。确定得到管事先生的全副注意力后,他才继续说:「你太啰唆了。」
「老人家总是比较啰唆的。」管事先生微微弯腰,语气虽然谦卑,但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年轻人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悔恨终身,我这个老头子已经看得太多了,不希望另一桩憾事在我面前发生。」
明知道这番话一说出来,一定会招到苏抉尧怒目相视,但管事先生假装弯腰,避开苏抉尧的白眼。
平常他不会这么多话,但最近看到堡主的例子,让他这个老头子开始担心,如果苏抉尧也不小心踏错步子,那该怎么办呢?
尤其苏抉尧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在修罗炼狱中,教人怎能不担心?
管事先生从上一任堡主开始,就一路服侍至今,对于目前掌管黑鹰堡的三兄弟亦相当了解。
号称「狂鹰」的黑啸天性格狂放,喜怒明确;别名「烈鹰」的夜离对于没有兴趣的东西一概不理,个性也很好猜;唯有「傲鹰」苏抉尧,明明只有二十六岁,却将心思藏得极为深沉,令人佩服之余,更多的是对他的畏惧。
相较于喜怒容易判别的堡主与二爷,苏抉尧的个性就比较难捉摸,根本没有人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假如这种人不是站在自己这一方,那肯定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自从况香凝到了黑鹰堡后,苏抉尧的笑容变多了,不是以往那种表面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真正的愉悦。
不管堡内对况香凝这个未婚妻的流言如何,管事先生依然坚定地认为,况香凝绝对是最适合苏抉尧的新娘。
如今况香凝要走了,管事先生当然希望苏抉尧前去挽留。
但谁也不知道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况家的车队缓缓消失在尽头。
良久,苏抉尧依然没有收回视线,只是淡淡地吩咐道:「管事先生,把帐本拿出来,我要趁好不容易得来安静时间把帐本对完。」
管事先生低声答是,然后看著苏抉尧慢慢步下围墙。
他背影挺直,仿彿刚才离开的人对他一点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