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爱慢慢地接过伞,在情急后犹豫着,自己不是要他离开吗?那她现在冲下楼有什么意义呢?
来不及寻找答案,外头的雨声催促着她,此刻,她心中只能想到他孤孤单单在大雨中等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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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等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本想离去的脚步,在走到楼下大门口便停住了。
小爱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如果她决意从此不再出现他面前,那会有什么时间好让他回去另谋它策?
于是他蹲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不愿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去赌另一个六年。
其实这几年来他真的好累好累,一颗心从原本的积极找寻,到渐渐无望,然后是一颗不可能放弃的心消极地等待奇迹出现,他真的好疲倦了。
现在好不容易再次跟她相遇,虽然累、虽然疲倦,但,他安心了。
没发觉时间已过了多久,莫慎云倚着墙,在心里不断重温着今早的狂喜,以及两人过往的点点滴滴,他的眼皮逐渐沉重,但没敢睡着,就怕会错过爱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楼上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直到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莫慎云才霍然惊醒,从石阶上站起来,怀着一颗忘忑的心,紧盯着暗红色的铁门。
铁门被一道不小的力量往里头拉开,一张担心的小脸探出,在看到他后,随即赶忙将手里的伞撑开,来到他身旁。
“混蛋!你以为你铁打的是不是?!你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不会冷吗?!”樊爱拿着毛巾,动作粗鲁地往他脸上擦,眸眶里溢满泪水,却硬是不肯落下来。
“小爱,”他轻唤。“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拉住她拿着毛巾的小手,觉得她好温暖。
樊爱抿抿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先别说这个,先让我帮你擦干再说。”
她不愿正面回覆的态度让他心急,他的意识有点昏昏沉沉的,很怕自己会随时倒下。
“小爱,拜托,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你不会再从我眼前消失了。”他尽量集中精神地追问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站立不稳。
樊爱被这样一逼,着恼地用手挝着他的胸。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是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是男人婆,是再怎么努力,书也读不好的男人婆!我只会打架跷课、只会骂三字经!我配不上你!你讨厌我好不好?!拜托你讨厌我好不好?!”她哭着对他又打又吼。终于明白,他在自己心中,已是抹灭不去的存在。
只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好?为什么她要这么差劲呢?
她难过地低下头,任泪水滴落雨中,却蓦然感到一个重量落到她身上。
“慎云?慎云!你怎么了?”她搀住他忽然软下的身子,见他蹙着眉头,脸色略显苍白,小手直觉拂上他的额头。
“你傻了你!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你——”泪忘了流,只担心着他的身子,但训斥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他双唇开开合合,无法听清的噫语一出口便被风雨打散。
她俯近身子倾听,他是这么说的:
“小爱,不要离开我,我头好痛、好累、好想睡,不要让我睡醒后看不到你。如果你要走,那么,你千万千万要叫醒我,我不想……不想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中醒来,拜托……”他闭眼低喃,渐渐失去最后的意识。
“王……王八蛋!我不值得啊!不值得……”抱着他,她已无法再多想了。
若这样子的她能让他如此执着,她还能逃去哪里?
“老妈!”擦干眼泪,她扯开嗓门往楼上大喊。“快下来帮忙,顺便先帮我准备一缸热水!”
终曲
似梦非梦。那张他想细细呵护、总是充满男孩子英气的脸,正对着他展笑眨眼。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拥抱,却发现他的手穿透了她的脸颊,摸不着她。她笑着的脸忽然哭了起来,然后变得愈来愈淡、愈来愈淡——
“小爱!”大叫一声,他弹坐起来,意识刹那间回笼。
这是哪里?
藉着床头一盏小灯发出的昏黄光线,他猜,这是某人的房间,但他不认得。
恍神之际,房门被人拉开,更多的光线透了进来。
“醒啦?”就算看不到来人背光的面容,听声音,他也知道是谁。
“恩。”他应了声。见她仍站在门边,便开口:“可以过来我身边吗?”
无法拒绝他的恳求,樊爱慢步走到床畔。
“感觉怎么样?你刚刚发烧了,睡了一阵子,现在你……”
“先让我抱一下,”不理会她有点顾左右而言它的碎碎念,他一把搂她入怀。“我想确定这不是梦。”
深深吸进她甜甜淡淡的气息,心里,总算踏实了。
樊爱埋首在他怀里,也闭起眼睛紧紧地回抱他。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赖在他怀里了。她好想念呵。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莫慎云在她耳边小声地问。
樊爱感觉到他收紧的双臂。他真的很害怕吧?问得这么不确定。她真的对他好坏、好坏对不对?
“老师,我是个很不好的学生对吧?”轻靠在他肩上,她回问。
莫慎云的嘴角轻轻上扬。“是不怎么好。”资质驽钝又不好学,偏他就是心心念念这样的她。
“那你这样追着我跑是因为我太欠教训吗?”
“不,”他将她拉开,认真地看着她。“我追你不是想教训你,是想爱你。你呢?你肯让我爱吗?”他轻问。
微微的灯光中,他看到她的两颊透出淡霞。
“那时……我很抱歉一声不响就这样失踪……”已在门外练习过好几次了,但才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莫慎云心疼地为她擦干眼泪。“没关系,只要现在你别再从我眼前消失就好。”
“我很没自信……我们真的能够在一起很久很久吗?真的不会……不会有问题吗?”不受任何人的影响?
莫慎云笑着执起她的手,先在胸口摸了摸,发现空无一物,才发现自己随身佩戴的项炼被拿起来放在床边的桌上。
他取来项炼,将原本被链子穿过、好挂在颈上的戒指解开。
“这是我买来想在找到你的第一时间交给你的。”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中,换来樊爱的惊叹。
“小爱,我没继承我家的产业,我现在在美国的一所大学讲课。现在找到了你,只等日后在台湾买了房子,我就搬回台湾。”他坚定并温柔地问:“还是,你想住在国外?”
樊爱轻笑出声,并摇了摇头。她的慎云呵,既斯文却又霸道,根本就没得商量。她根本逃无可逃。
“你父母……会接受我吗?”既然无处可逃,她决定了,她还是回到这个能够遮风挡雨又摆脱不了的避风港。
听到樊爱的问话,莫慎云终于在六年之后第一次开怀大笑。
“这么心急?怕我不负责吗?”他逗她。
“你!”举臂握拳,才准备出击,却在看到自己刚才无意识紧紧依偎着的赤裸胸膛时,气势马上软了下去。
“说到负责……呃……”她别开眼,很不自在地说:
“因、因为你刚烧得很严重……那个……又不可能叫我妈……所以……所以……”她讲不出口啦!
莫慎云莫名其妙地瞅着她,见她支支吾吾,眼神又一直往自己这边飘来飘去,他便往自个儿的身体瞧了瞧。
刚刚要拿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项炼时,是有觉得奇怪啦,但……
对厚,他的衣服咧?
再往下看——
咦!自己怎么只围了条……大毛巾?
他瞪大眼看着樊爱。
“小爱你……”
“你什么你!没有把你给吃了啦,是帮你洗个澡而已啦。”她也很委屁啊,以前又没这种经验过……
“只是洗澡而已啊……怎么你不干脆顺便把我‘吃’了也好……”这样省得他再担心受怕她会跑掉。
“你说什么?”
“呃,没有。小爱,我好冷。”张开双臂,他向她示意。
“冷?那我去拿件衣服给你。”
“什么?!你有男生的衣服?”他顿时怒目以对。
“当然有。阿欣他们三个常从台北来,有时会在我家过夜,所以就干脆在我这摆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她不好意思地再看了看他的身体。“志维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我去拿。”脸愈来愈热,她说完,赶紧跑出房间。
“等一下。”他冲下床想去拉她,不料体力不支,跌在地上。
“小心!”樊爱反应极快地回身扶住他,但莫慎云身上仅有的“遮避物”却在同时松开掉了下来。
“啊!”樊爱大叫,赶紧掩面背过身子。
莫慎云本来也应该马上回到被窝里去的,但转念一想,他反倒从后头将樊爱抱住。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高温,更意识到背后的他是全裸的,樊爱试图挣悦。
“别动!”莫慎云低喝。
“你没穿衣服……”
“我现在只想抱着你。”他将头埋入她的颈项,任由自己的心跳加速。
心跳加速的不止他一个。樊爱甚至吞了一口好大的口水。
“可是……你会冷……”虽然她很喜欢让他抱着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好紧张,只觉自己的脸就快烧起来了。
“有你就不冷。”他在她的脸上柔柔地亲了一口。“六年了,你对我……可还有一点点爱?”
六年,不算短的时间,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察觉到他的不安、察觉到他的战战兢兢,她缓缓地反抱住他的双臂。
“慎云,我现在大可以将你给过肩摔,好保住你难得的节操。你说,我对你,可只有一点点的爱?”
哈哈哈!这就是他的小爱呵,他们现在是在告白耶,居然可以搞得意境全无。
“小爱,现在几点了?”
“呃,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吧。”她不明白他干嘛突然问这个。
“那伯母睡了吧?”喔,原来是想和老妈打招呼啊。
“你明天再见她就成,我妈不会超过十点就寝的。”
这样啊……
“小爱,那我就放心了。这是你房间?”
樊爱直接反应地点点头。“对啊,是我房间。”
才回答完,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樊爱发现自己还是置身于他的双臂间,但是,是面对着他。
“你你你……你没穿耶!”赶紧再蒙上眼睛。
莫慎云没在意,细细地吻着她的手背。“小爱,我想帮你上课。”
“上……上课?上……什么课?”糟糕!她腿软、腿软了。
“上……健康教育课。”拉下她的双手,他吻上她的唇。
盼了六年的柔软,总算……
接下来会有的旖旎风光,是连窗外的月儿也羞于看的。
于是,月光慢慢没入阗黑的云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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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
位在台北市中心一座摩天商业大楼里,严谨的建筑外观,却在一楼设置了一间植满花花草草、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到忘记公事的茶馆。
茶馆里头除了打烊时间外,多半是吵吵闹闹、欢笑声不绝于耳的情况。
莫慎云正穿越过马路,要进吃茶馆里找老婆。
店门一打开,便有服务生过来迎接。
“莫先生,找老板娘?”服务生亲切地问。
莫慎云推了推金框眼镜,笑答:“是的。请问,她在吗?”
服务生还来不及回答,莫慎云便看到母亲从店里头走了出来。“慎云,你怎么从公司跑来了?”
“妈,你又跑来和小爱聊天啦?出版社下午没什么事,就来看看小爱。她不在?”
从美国回来和樊爱结了婚后,他便在台湾创立了一家出版社,以探讨东西文化及报导最新国内外文学资讯为主。而他的亲爱老婆,则在莫家的台湾总公司大楼下开了这家茶馆。
她是存心要找碴的。当初安排她和父母相见时,她和母亲恰似亲生母女般的融洽是他始料末及的.但她与父亲讲不到三句话就差点拔刀相向则在他的意料之中。后来,樊爱便决定在他父亲公司大楼下开茶馆,好搜集公司内部的各种八卦资料,用以挑衅父亲的权威。
于是据说自从茶馆开张以后,店里就常发生父亲与媳妇在店内翻桌的画面。樊爱是愈挫愈勇的人,她倒不在乎店里的桌子被翻了几张,反正她乐得向父亲公司里的财会部申请赔偿。
恩,这次来,店里好像又重新装潢过一样……
“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小爱不在吗?”怎么母亲的眼神看起来有点……紧张?
“呃……她……她去篮球场那边了……”无法对乖儿子说谎,只好对不起媳妇了。
果然,乖儿子听了,脸色马上就变了。
“什么?!她大肚子还跑去打篮球?!”她不要命了!
不再多说,他马上冲出茶馆,往附近的篮球场跑去。
没多久,一进篮球场,果然看到宝贝妻子在篮球场上。而一颗由浩成失守的球正对着他的宝贝老婆飞去。
“小爱,小心!”他急奔上前,正好接住飞过来的球,但樊爱其实早已闪到一旁去了。
“咦!慎云,你怎么会来?”拿过他手上的球,樊爱轻轻抛回给场中的浩成,笑问。
“你还敢给我笑!你忘记你现在是孕妇吗?居然给我跑来打篮球!”
“打篮球?没有哇,我只是来看他们打而已。”樊爱无辜地澄清。
虽然手痒,但她也不敢拿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冒险。
莫慎云看看她无辜的脸,再看看场中央正在斗牛的几个男生,看起来宝贝老婆真的只是来看球赛而已。
“老婆啊,虽然你没下场打球,但就算只是看,也要站远点看呀,刚刚那样好危险。”差点吓出他的心脏。
“没关系,我不会被打到的,我接得住啊。”她自信满满地说。
“不行。”莫慎云坚持道:“如果你真的很想看,那我拿H8来帮你拍,将他们的球赛全程记录下来,好让你看个过瘾。”他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头,然后又忍不住地亲了她一口。
“啊!人多、人好多啦,别这样。”她娇笑地拍看他的脸。
莫慎云可管不着人少还是人多。自樊爱怀孕之后,原本偏向中性的脸庞,如今愈来愈见娇美,愈来愈有女人味,常让他情不自禁。
“志维、浩成!”他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对场中央叫唤。“你们不知道我老婆大肚子吗?居然还敢让她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一知道小爱怀孕后,他便千叮嘱、万交代,若小爱跟他们出去,一定得保护好他亲亲老婆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危险。但浩成刚刚那颗球却差点砸到小爱。就算小爱现在不是有孕在身的人,他也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