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我要你死。”
洗好澡,邝昕瑜躺在床上睡不着,脑袋里还因为今天的事乱轰轰的。
有人要找她,是谁?会是……上官家吗?
她从没叫过一声爸爸,有爸爸时她还不会叫,也叫不出来;会叫了,却已经离开了上官家。
是他在找她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和父亲相认的事,也没期待过有父亲的日子是什么情形,因为她曾经有过,却造成她的残疾。
她不是在怪谁,所有的一切她归咎于命。她只是不像普通单亲家庭成长的小孩,会期待拥有完整的父母之爱。因她所拥有的母爱,已足够抵过千百个像“上官先生”这样的父亲所能给予的父爱。她该问清楚的,她该问浚麒,到底是谁在找她;只是怕如此一来,浚麒就会发现她偷看他们的谈话。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他知道这种事却没有告诉她呢?今天一整天,他有足够的时问告诉她呀!扰乱她思绪的不只是这一桩,还有……他在躲谁?这比起她自己的事更让她心思紊乱。
谁在找他?浚麒为什么不想见他们?他们又为什么要找浚麒?
意想,她愈是睡不着。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她起身掀开窗帘,隔壁的灯还亮着,这么说他还没睡喽!
披上外袍,她匆匆下楼来到隔壁。
奇怪,为什么连门都没关?
邝昕瑜疑惑的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猛地揪紧。
有些人拿着枪指着浚麒,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是她看得到——
我要你死!
这些人要杀浚麒?不!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
报警!对,赶快报警!
她踉跄的退后,不料却撞上某样东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唷,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水当当的美人。”魏柏廷眼睛一亮,吩咐手下看好巫浚麒,缓缓的走向邝昕瑜。
“不许你碰她!”巫浚麒大吼,失了镇定。
“不许?呵呵,现在我称王,你能奈我何?”魏柏廷哈哈大笑,依然朝着邝昕瑜走去。
“昕瑜,快走,快跑啊!”巫浚麒对着邝昕瑜大喊。
她接触到他的眼光了,那是有别于他过去的沉静,变得恐慌、狂乱,他对着她喊什么,恐惧的她根本无法分辨他的唇语。
她看到那个男人靠近她,眼底的神色令她颤抖,发软的脚根本使不出力来,她瘫软在地上,恐惧的瞪着那个男人。
“魏柏廷!不准碰她,魏柏廷!”巫浚麒想冲上前,却被魏柏廷的手下拿枪吓阻,他想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却被魏柏廷的一句话给阻止。
“巫浚麒,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就算这几枝枪你不在看眼里,那你妹妹和宋皇仪的命你不能不顾吧!”
“什么!?他们在你手里?”巫浚麒一震。
“没错,他们在我手上,只要我按个钮,他们就会尸骨无存了。”魏柏廷狂妄的笑着。
他是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可是……看着昕瑜恐惧的样子,他怎么能放任魏柏廷欺负她呢?
对不起了,皇仪,小妹。
瞬间他做下决定,他们身在组织,早该有所心理准备,这种事迟早都会遇上,这是他们的宿命。他相信皇仪的头脑和谋略一定能带着小琪脱困,但是昕瑜不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
他手上只有五把飞刀,眼前却有六个人,对魏柏廷又不能痛下杀手,毕竟他是魏老的独生子。他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但若不放手一搏,那昕瑜……
巫浚麒一蹲身,手一甩,五把随身小刀落人掌中,神准快速的朝魏柏廷射出,然后剩下四把往四周持枪大汉射出。瞬间,哀号声响起,枪声也在下一秒钟响起。
一切都静止了,邝昕瑜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朝她走来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大腿上插着一支小刀,而其他五名大汉有四名是胸口一刀立即毙命,只有一个,手持着冒烟的枪,对准着巫浚麒。而巫浚麒,则因方才的一枪倒卧在地上,血从他身下冒出,染了一地嫣红。
“不!不!不要!”破碎的声音从邝昕瑜嘴里吐出,她踉跄的起身靠近巫浚麒,不料却在经过魏柏廷时被他抓个正着。
“放……放手……”邝昕瑜恐惧的挣扎着。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中刀了呀!
“为了这一刀,我会要你替巫浚麒加倍奉还!”魏柏廷阴狠的笑着。拖着挣扎的邝昕瑜,走进卧房里。
“浚麒!浚麒……”邝昕瑜破碎的大喊声消失在卧房门关上的刹那。
“昕瑜……”巫浚麒困难的撑起身子,死命的想救人,可是脑后一个重击,他晕了过去。
巫浚麒猛地张开眼睛,一下子就认出这是组织里的医疗室。
他没死?魏柏廷怎么会放过他呢?还有……昕瑜!
他飞快的坐起,却因腰腹间的剧痛而闷哼一声。
“你在做什么?快躺下来啊!”巫浚琪听到声音立刻来到床边。
“小琪,你没事了?”巫浚麒安心的闭了闭眼。
“嗯,皇仪想办法让我们脱困了。还好我们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就死在魏柏廷手上了。”想到那千钧一发的情势,巫浚琪仍是心有余悸。
“小琪,昕瑜呢?你们有及时救了她吗?”巫浚麒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质问。
“这……”巫浚琪想到当她打开房门时的情景,心里一酸。邝昕瑜被蹂躏得不成人形,赤裸的身体布满伤痕,两腿间血迹斑斑,魏柏廷是彻底的得逞了,而且不只一次。
看到她的表情,巫浚麒惊恐的松开手,不!昕瑜她……
“她人呢?”巫浚麒声音破碎。
“在她家。”
巫浚麒立刻翻身下床,他必须去找她!
“哥哥!你要做什么!?伤口会裂开的!”巫浚琪阻止他。
“让开,巫浚琪!”巫浚麒低吼。
“可是……”巫浚琪慑于他冷厉的声音和表情,缓缓的让开。
巫浚麒立刻离开医疗室,来到他在组织里的住所,拿到钥匙准备开车去找邝旷瑜,却遇到挡在大门的宋皇仪。
“不要阻止我,就算会死,我也要去见她。”巫浚麒冷声道。
“目前的你不适合长途开车,我开直升机送你过去。”
是心痛,这紧揪的感觉是心痛吧!
巫浚麒看着窝在墙角的人儿,心痛得几乎死去。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只是躲在墙角动也不动,连床也不睡,东西也不吃,她的神魂好像已经离开她的身躯。我试了好多的方法,可是她依然无动于衷,我……”邝品绮哀伤的哭了起来。
巫浚麒痛彻心肺的望着邝昕瑜。“对不起,伯母,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昕瑜,是我……”他的声音哽咽。
“不,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啊!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一向平静的山中生活会突然出现那些恐怖的亡命之徒持枪抢劫?”
巫浚麒知道是组织将实情压了下来,所以对外,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强盗持枪抢劫的案子。
“伯母,可不可以让我和昕瑜独处?”
邝品绮点点头,哀伤的看了一眼邝昕瑜,然后离开。
巫浚麒蹒跚的走近她,然后蹲下身子坐在她的面前,喘着气休息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审视着她。
才两天而已,所以她脸上、手臂、身上的瘀青都还很明显,那一处处的青紫刺痛他的眼,剜剐他的心。
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一阵轻颤,抬起她的脸望进那空洞无神的双眸。
“昕瑜,是我啊!”明知道她听不见,但除了和她说话,此时又能如何?
预料中的,并无任何反应。
“昕瑜,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愧疚、多心痛?”忍不住将她抱进怀中,他轻轻摇晃着她。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挣扎,他低头一看,看到她眼底迸射出的恐惧,他没有放松反而将她抱紧,却引来更强烈的挣扎。
“啊——啊——”恐惧的低鸣不断的从她嘴里吐出,她挣扎着,试图挣脱这个恐怖的恶梦。
巫浚麒闷哼一声,腰腹的枪伤被踢个正着,剧痛蔓延全身,让他松了手,她随即逃离了自出事以来所窝居的墙角。
她还是没认出他来,她的神智还是没有清醒,依然遗落在那一夜。
巫浚麒勉强自己起身,血一滴一滴的渗过衣服滴落地上,形成一滩血水,醒目的嫣红。
邝昕瑜瞪着那嫣红的血液,记忆闪过倒地的巫浚麒,眼神变得狂乱。
浚麒……浚麒……
抬起头,她对上了那双充满疼惜爱怜的眼眸,所有的回忆霎时回笼。
“啊——”一声悲鸣,邝昕瑜抱头跪坐在地上,呜咽的哭泣着。
巫浚麒迈步向前,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晃着,无声的安慰她。
她抓紧他的衣服,哀哀泣吟。
第七章
邝昕瑜说要自己一个人独处,巫浚麒无言的走出她的卧房,听着背后门关上的声音。
一切都不1样了,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她虽然回复了神智,可是她的心紧闭。
天色早就暗了,可他不放心,征求了邝品绮的同意,他守在楼下客厅,以防有什么事发生。
大概是太累了,他昏昏沉沉的睡去,是什么让他惊醒的他不知道,或许是疼痛的伤口。但是当他看到开启的大门时,他霍地跳了起来,冲出去。
远远的,他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昕瑜!
“昕瑜!?”他惊愕的低喃。她三更半夜跑出来做什么?打算去哪里?
他飞快的跑向前抓住她。
“昕瑜,你要去哪里!?”他喊,强迫她看着他。
邝昕瑜挣扎着,脸颊布满泪水,在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时,她攻击他的伤处。
“鸣……”巫浚麒痛苦的弯下身,手上的箝制不自觉的松了。
听她喃喃说着不成调的对不起,看她踉跄不稳的奔逃而去,不知怎地,他有股不祥的预感,仿佛她这一去他再也看不见她了一样!
这念头一起,他的心一揪,顾不得伤口火烧般的疼痛追了过去。
“昕瑜!昕瑜!”他喊着。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邝昕瑜根本听不见。
她盲目的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这里,远离这个地方。
她怎么能以这具身躯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不洁的身体,已经失去被他碰触的资格了!说什么除非他要她离开,否则她会守着他一辈子。就算他永远不知道她的心意、就算他娶妻生子,她仍愿意在他身边当个知己……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一切都已毁在那禽兽的手上!
那夜恐怖、污秽的画面跃进脑海里,她痛苦的摇着头,脚下更快的奔跑。
不要!走开!我不要想,我不要看!
身后的巫浚麒拼命的追着,心惊的看着她踉跄奔逃的背影,心疼的听见她破碎的呜咽声。
她为什么逃离他?
一幕幕的回忆在此时间进脑海里,那日与他谈论爱情的昕瑜、兴奋的抱住他的昕瑜、靠在他怀里的昕瑜、笑的昕瑜、哭的昕瑜、娇惯的昕瑜、摄影的昕瑜、车里熟睡的昕瑜、接吻后的昕瑜,还有偷吻他的昕瑜……
何时,他的生活中,竟已充满昕瑜的身影?电光石火间,他突然了解为何在咖啡馆里她不敢让他知道的事了。
傻昕瑜!傻丫头呵!巫浚麒忍不住在心里低叹。巫浚麒啊巫浚麒,你的智商为什么一碰到爱情,就成了负数呢?原来自己也有这么笨的时候。
昕瑜,昕瑜,别跑那么快,停下来啊!我根本不在乎你被侵犯了,那不是你的错啊!
巫浚麒追在后头,眼里紧盯着在他前头大约有四十公尺远的邝昕瑜,心里焦急的喊着,只不过她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脚步穿过竹林。
“可恶!”巫浚麒因伤而无法追上,忍不住低咒一声。先前能在这样的深夜中看见她,是因为在他们两家的便道上都有照明设备,而现在她跑进竹林里,黑漆漆的一片……
天啊!他真不敢想象。
他跟着跑了进去,借着月色依稀能看见她模糊的身影。谁知她转了个弯,消失在他眼前。
“昕瑜!?”巫浚麒大喊。心里的不安升到最高点,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竹林,那个紧邻断崖的竹林!
他飞快的奔跑过去,他只希望昕瑜不要有事,都是他不好,为什么没有早发觉她的心事?为什么让她离开了家?
一声尖叫让他的心揪痛,加快脚步来到那片竹林。前头就是断崖,巫浚麒四处找着邝昕瑜的身影,却依然没有踪迹。
“不会的,你不会……”巫浚麒呢喃着。
一声低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心惊的发现那是从崖下传出来的。
“昕瑜?昕瑜!?”他跑到崖边,对着下面大喊。借着月光,他看到一身狼狈、仅衣服勾住树枝才免去落下断崖的邝昕瑜。
或许是心有所感,邝昕瑜缓缓的抬起头看他。
昕瑜,我立刻救你上来,你不要乱动!巫浚麒急忙的比着,希望在这种昏暗的时候,她至少能看得到他说了什么。
他目测与邝昕瑜的距离,应该可以直接用手拉上来。
抽出皮带,用它勾住一株竹子,然后他把身子探下悬崖,试图抓住她的手。
“昕瑜,把手给我。”一接触到她的视线,他立刻说。
“别……管我……”她困难的说。
“昕瑜,别想太多,先把你的手给我。”可恶!还差一点,就算她尽可能的抬高双手,他也抓不到她的手!
“我没……办法动……”邝昕瑜绝望的说,她看不到他说了什么,但他冒着生命危险的举动在在都告诉她,他要救她。
她伸长的手臂,试着把手给他。
“昕瑜……”
“浚麒……不要管……我了,求求你……快上去吧!”她勉强说着。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巫浚麒听懂了。
“试着抬高手抓住我的手,昕瑜,求求你努力一下,你不可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事……”巫浚麒从没如此心慌意乱过,过去所有的事,包括千百万人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他都能运筹帷幄、拿捏自如,如今他却连她的手都抓不到。
勾住她衣服的树枝更下垂了,她滑了一下,更往下掉。
“昕瑜!”巫浚麒惊叫。
“听我说,浚麒……”她大声的喊着。“我已是个……残花败柳,不值得你救,我就要……死了,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她不知道自己发音对不对、音调高低起伏适不适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反正,她也已经不想活了……
“这不是我要的!”巫浚麒听懂了,“我要的是在一个浪漫的地方,听你告诉我你爱我。”明知道她听不见,但他就是想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