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妍大吃一惊,一颗心立时沉入黑暗谷底。
“你已经知道了?……没错!所以我们这次要特别小心,而且整个经国号合作案也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了。”
“那么小郭……”
“你是说现任的饱比利专用司机是不是第三名情报员?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次情报员是由调查局直接秘密派出的,但是为了安全,这可以说是‘死间’,连你我都还不能知道,以免你在调查中受到影响或泄漏迹象。”
紫妍喃喃自语起来:
“死间?那我又算什么?我的安全呢?”
“紫妍,小心说话!我也是迫不得已……”
罗上将哀求她。紫妍定了定神,连忙转头向黎莉说道:
“小莉,你先进去房里好吗?我没事,你别担心!”
刚才的谈话内容,黎莉是有听没有懂,她无奈地叹口气,然后踱进卧房里;这时紫妍才回到话筒上说:
“请说吧!现在没问题了。”
罗上将迫不及待地问:
“那你今晚发现了什么?”
她并不打算告诉罗上将有关她和介安之间的私人恩怨情仇,于是风舵一转地直说:
“不是今晚,是今天下午!宋介安和我在‘脑库’的电源开关上,找到了一具拦截电讯、并且可以遥控传递讯息的黑盒子。”
“太好了!紫妍,你果然不负众望。”
她不想居功,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一次:
“请你听清楚,是宋介安和我找到的,而且老实说,这一切全是他的功劳,是他想出来要去查电匣的!”
“宋介安!?”
罗上将似乎很不敢置信,停顿了片刻后又说:
“紫妍,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方太莫测高深了,你必须小心,这也可能是一道陷井!”
紫妍心烦意乱得只想快快结束这一通电话。
“我自己会小心!其他还有事要指示吗?”
“有!有两项事情。第一,根据我方情报员的情报,你下个星期起,最好再暗查一下伟勋大楼的安全系统;注意,不是‘脑库’,而是高级主管的办公室,而且要注意安全!”
她心中不禁在嘀咕,这件事情,那名神秘情报员不能一起查吗?她分明只是一名打先锋的敢死队,毕竟她只是一名军校生,根本比不上一名受过调查局花大把经费和时间所训练出来的专业精英谍员重要!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可以说是一桩坏消息——我们在国外派员追查的那些可疑邮包,其中有一件被辗转送到菲津宾政府的一名军事专家手上……”
这表示那位盗录军事磁片的人,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的好奇或好玩!
“这么说,这件案子已经可以证实是件国际间谍案!?”
才刚峰回路转,没想到又急陷入一个更加危险四伏、扑朔迷离的八卦迷阵!
紫妍心知肚明,这一来,她这名打先锋的女鼓手角色是越来越难扮演了……
她真正尝到了四面楚歌的滋味,在这张间谍迷网中,她根本不清楚谁是战友,谁是敌人?
第八章
清晨了,初升起的雾气,霭霭地弥漫在山林之间。
阳明山的清晨总是显得特别宁静,好像和山脚下逐渐苏醒的万丈红尘,远离得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夜无眠的宋介安,此刻的心情就是这种疏离得可怕的感觉,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阳台的一张藤椅上。昨夜和今天的距离又才多远?
他身上仍穿着昨夜那一套新宴会西装,在清晨看来有一些可笑了,因为和白天的感觉太远,又有一股曲终人散的悲凉。
隔了这漫长的一夜之后,他还是昨夜以前的他吗?
他很清楚,在昨夜以后的未来日日夜夜,他的心灵再也无法平静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像一尊石人一般,在阳台上枯坐一夜,萦想着紫妍的一颦一笑……
反反覆覆的影像交叠中,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要讶异万分,他才认识紫妍多久?他为什么如此在乎?
唉!情爱心事,是人生最大的谜,他不懂,也无从懂起,因为这是他的唯一,是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让一名女孩意外地闯进心灵里来……
她本身也是一个谜,为什么她的情绪变化会如此之大?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懂她,也不了解她——他只知道她家里有父亲、母亲和一个哥哥,然后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就没有了!”她对她的家庭矢口不提,对她的军校生活矢口不提,对她的过去矢口不提,在这么多矢口不提中,他竟然还是爱上了她!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恋爱方式了,因为根本不是用“谈”的。然而他感觉得出来,当她不经意地靠近他身旁时,他那无法自主的快速心跳,他那逐渐加急加促的呼吸,这些都是他躲也躲不了、否认也否认不得的证据了!
还有昨夜的初吻……这一吻,他的内心深处已烙下了深印,可是因此而更灼痛了他!,
如果她只是名路过的陌生女孩,如果他从来不曾认识她,他大不了也只是在交逢一瞥中有那么一丝遗憾,那么一点怅然,也许再加上一阵悸动,然后他又会把自己埋入工作里,就像过去一样,那他也许可以这么顺其自然地度过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但是,她并不是陌生人,她已经在他生命中留下走过的痕迹,他可以轻易淡忘吗?他又怎么甘心放弃?
上天也真能作弄人,而那顽皮的爱神有时候开的玩笑也未免太大了,他不曾恋爱过,也不曾正正式式地交过女朋友,结果第一次就让他栽了个大筋斗!
这到底是为什么?若紫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以他身为伟勋电脑企业总经理的地位,一名助理还求之不得地来巴结他;但是她不是这样势利肤浅的人,可是她也率直得可以,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秒却又好像恨他入骨了!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道理?
他想不透个所以然,而对他周遭的一切也开始感到意兴阑珊。像弟弟介强的生活和爱情哲学多好,游戏人间加上玩世不恭,但也不曾听说介强受过什么情伤,他要学介强一样满不在乎吗?可惜他并不是介强……
在冥思之际,管家沈妈正准备将昨天的垃圾袋拎去门口,不经意地一抬眼望见了介安,不胜诧异地在楼下前庭昂头问道:
“大少爷,你一夜没睡啊?”
他移了移僵硬的身子,清了清沙哑的喉咙说:
“早!沈妈……沈妈!别跟太太说什么!”
沈妈忧心忡忡地欲言又止,最后只摇头叹气地踱开去;隔了几分钟,介安的房门上有人敲了几下,他伸了伸发麻的双腿,然后起身去应门。
“妈……”
宋太太满眼心疼地望着儿子,微蹙着眉头问道:
“我在楼下听到沈妈的声音,你当真一夜都没睡啊?”
介安故作轻松地掩饰笑道:
“妈,别胡思乱想,我是在……在想一些事情。”
宋太太深叹了一口气,微微责备道:
“这孩子,妈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也没看到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过,就那么唯一一次,是你爸过世的那天晚上……。这些年来,公司里再令人头疼的问题也没难倒过你,你到底碰上了什么麻烦?”
介安不想让母亲操心,仍一个劲儿嘴硬的说道:
“妈,真的没事嘛!”
“还说没事!昨夜你一回来就闷声不响,整个人像被抽掉魂魄一般;告诉妈,昨晚在那个美国工程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介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之际,对面的房门倏然打开,穿着睡衣的介强,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问道:
“妈,一大清早,你们就在吵什么?”
宋太太转过身去质问介强道:
“介强,妈倒也要问你,昨晚你也去参加那个宴会的,你哥出了什么事,你都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吗?”
介强揉了揉眼皮,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
“原来在说这个!还出什么事咧?只不过为了一个刚到伟勋公司上班的女孩!”
“介强!”
介安朝弟弟喝斥了一声,介强无痛无痒,宋太太则是转忧为喜地急问:
“介安,你交女朋友啦?”
“妈,没的事,还说不上这些——”
一旁的介强却一派不三不四的口气打岔道:
“嗳,老哥,别这么逊好不好?女孩子嘛,难免要假装一下,给你几根软钉子吃;那个毕紫妍是长得艳冠群芳,不过要是由我来,不出几天就给我泡——”
“不准你这样说她!”
介安气得青筋暴突,介强缩了口,撇了撇嘴角说:
“老哥,你这又何必?反正我也懒得管,至少不是这几天。对了!妈,下星期我跟人要去东南亚玩。”
介安原来就心情不好,又经介强这样说紫妍,他的脾气一下全上火了,他吼声问道:
“你跟谁去玩啊?你工作找到没有?”
介强很不耐烦地应道:
“啧,又提这个!工作回来再找嘛!咋晚我都跟拉娜讲好了,她要去菲津宾看她妈妈,我陪她一块儿去。”
“什么?是拉娜?你有没有搞错啊?人家是有夫之妇,鲍比利不会陪她去啊?你跟人家在胡搞些什么?”
“呀,你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反正比利玩他自己的,什么也不管——
介安气极之下失去控制,伸手便掴了介强一巴掌,顿时介强、宋太太和介安自己都愣住了!
“你……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是因为我要跟拉娜出国?还是为了姓毕的那小祸水?”
“你还说!?”
介安失控地又想出手,宋太太连忙挡在兄弟两人中间。介强委委屈屈地嚷道:
“妈,你都看见了!?””
“你啊,罪有应得,活该!妈是老了,打不动你!”
介强愣望着母亲,说不出话。介安指着弟弟鼻尖怒道:
“我打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嘴巴不干净,一个是你个性不改。连拉娜你都敢胡来?鲍比利还是我公司里的人,出了什么丑事,我拿什么脸见人?”
介强放浪归放浪,但是其实心里最敬佩仰慕哥哥,现在兄代父职,疼爱他到纵容程度的介安打了他,那表示介安这次是火山爆发了!
介强再怎么样倒也不敢对介安回手,但是也同样倔脾气地嘴硬道:
“能出什么丑事?她又不爱比利,大不了我娶她!”
“你说什么?”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毕紫妍,我昨晚和拉娜在讲话,还被她偷听到了……”
介安听完只感到一阵晕眩,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为自己而喜,还是该为弟弟而忧?
原来紫妍听到的是介强和拉娜的谈话,而他们兄弟两人不但长相一样,连声音都像,所以紫妍倒把介强当成是他了!
介安揉了一下鼓胀的太阳穴,说: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都不该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现在我也懒得多说了……妈,我出去一下。”
介安快乐走向楼梯,宋太太不明就里地唤道:
“介安,你一夜没睡,一大早又要去哪里?”
介安并没有停下来,此刻的他,就像搭在弦是的箭,他真恨不能马上飞到紫妍面前,他必须向她解释一切……
一阵催魂似的门铃声半秒钟也不愿放过,紫妍和黎莉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出来,两人显然都被门铃吵醒了。
“才七点钟,又是星期天,会是哪个冒失鬼。”
黎莉一边嘀咕,一边注意到紫妍双眼下的黑晕,忍不住担心地半揶揄道:“你怎么变成猫熊了?”
紫妍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直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地阖了下眼,现在却被这疯狂的门铃声吵醒,她心里一片复杂思绪,暗忖着该不会是那个阴魂不散、伤透她心的宋介安?
紫妍轻描淡写地应道:
“我一夜没什么睡……。小莉,你去应一下门,如果是找我的,我现在谁也不想见!”
黎莉叹了声气,搔了搔睡乱的头发,走出小院子去应门;紫妍退回自己房内,一颗心却如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
隔了半分钟,黎莉的高嗓门在院子里喊:
“紫妍,找你的!”
紫妍心里暗暗咒骂,这个黎莉真是要命,明明说了不见人,却又给她制造这种难题!
她伸出半个头朝房门外嚷回去:
“小莉,我说了,我不想——”
不料,黎莉已经踱回小客厅里了。
“人都已经进来了!是你军校的学长!”
童家文?怎么会是他?紫妍还真想不透自己,刚才在心想,如果是宋介安来了,她死也不见他!现在知道来的人不是宋介安,她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怅然若失!
她看见童家文着了一身休假军服走进来,隔着房门嚷说:
“学长,你坐一下,我换件衣服就出去!”
她这时候也不想见到家文,但是要赶人的话,她至少也得露个脸——她心里又暗想着,也该对童家文摊牌说清楚了,不管她的秘密任务有没有圆满达成,她都得回政战学校去念完最后一年。以前是怕见了面要尴尬,所以总是一拖再拖,而现在她暂时休学,正好是个机会。
紫妍换下睡衣,几分钟后,穿了一套家居便服出来。
“学长,你怎么有空来?是我同学告诉你地址的吧?”
质询中,紫妍刻意加进一份客气,有意要和家文保持着距离。
方才紫妍在换衣服时,黎莉便陪着家文聊两句,这时天外飞来一句说:
“你的声音跟电话里差好多,打了那么多电话来都是我接的,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和紫妍同住?”
“什么电话?”
家文听得丈二金刚漫无头绪,紫妍怕黎莉在不知情之下越描越黑,连忙说:
“小莉,你去睡你的,我带我学长出去吃早点。学长,你是一早休假外出的?”
看他那一身军装,猜都猜得到。当然,军中也都是在吃完早餐后才开始放假离营的。
家文显得心事重重地应道:
“嗳,是……我一拿到假条就直接赶过来了。”
紫妍瞥眼瞪了杵在一旁的黎莉,黎莉会错了意,掩着笑连说:
“好,我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再去补个美容觉就是!唉,孤家寡人就是可怜……”
黎莉进房去了,紫妍显得尴尬异常,率先走出院外时边说:
“走!我们到外面去谈!”
到了门口外,紫妍却停了下来,家文还一本老老实实地说:
“不是要去吃早点?走,我请客!”
紫妍心意已坚,断然说道:
“不!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谈。”
家文看她脸上一片凝重,连说话也都小心翼翼起来。
“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没关系,我是特地来看你的,要明天早上才收假,我们可以慢——”
“学长,这就是我要谈清楚的事。”
她的口气透着一股冷意,家文的声音弱了下去。
“好,你说……”
可是这一切该从何说起?一个宋介安已经搞得她心乱如麻,而这个童家文更是如梗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