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男人出声却没出手,眼睁睁的看着同事的面部着地。「会痛吧?」
他,闻到酒香,看向那女人走出来的位置,那句话问得很不经心。
「不、不痛,一点都不痛。」
「不痛就站起来,还趴在地上做什么?」
「站起来做什么?」
好个问句,照她喝光的酒瓶来看,人站起来之后,她仅存的意识还能做什么?
「那就随妳。」他信步来到徐安佾的桌边,拿起一瓶喝到一半的梅酒,凑近鼻子。「这哪来的?」
「坐计程车搬来的。」她的声音含混不清,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倒下去时,鼻子被压扁了。
但她的任何情况都不是严定川所关心的焦点。「我是问,这哪来的?」
「早上刚起床,我空着肚子,就把这一箱搬下五楼;然后再坐计程车搬来公司。好辛苦、好辛苦的,你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哀怨。
「我干嘛要知道,妳只要说明这酒是从哪生产的就好。」他的声音已显不耐。
「从哪生产的?就我家生产的啊!我妈把它生了之后,就让它坐宅配通的货车到我家来。」
「从妳家生了再送到妳家?」这女人,好好的一个回答都答不好,怎么红星会留下这种办事效率奇差的人呢?
「从我家到我台北的家,你怎么这么笨,都听不懂。」
「我记得妳没那么多话的。」他沉声而说,不怒自威。
「我也记得,你没那么多问题的。」她呼噜发声,一点也不把他的威严放在眼底。
「咦?」
「咦?」
两人同声反应,严定川看向趴在地上的她;而趴在地上的徐安佾,此时也终于努力翻身,仰头看着他。
两人对看,虽然她酒醉的眼中所看到的视野有点摇摇晃晃,天花板的纹路都远比他五官来得清楚;虽然,他亦仅只是用眼角余光在看她,桌上梅酒都还让他花比较多的心血来打量呢!
即使如此,但他俩彼此心中都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对方应该和自己纯粹只有公事上的往来,怎么会说出「我记得」这种像是熟人间的话语来。
「徐安佾对吧?」他决定开瓶,今晚对他而言,在人生规画中完全出了轨,平安夜,他居然半点平安也没分到。「我开一瓶来喝。」
「是啊!严总监,你开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一箱。」她好不容易将身体撑起,靠在桌脚边缘,而后对着严定川伸出手来。「帮个忙,帮我把那瓶开过的拿来,谢谢。」
严定川瞥了她一眼后,将那半瓶梅酒递过去,顺手再抽了张面纸给她。
「啊?」她迷蒙成两条细线的双眼总算睁大了一点。
「脸。」严定川以手比了下额头。
徐安佾带着一脸傻笑的点点头,接过面纸后,凑到鼻前用力一擤;至于她额头上的破皮在酒精的催化下,让她根本毫无所觉。
酒精果然是麻痹伤痛的好东西啊!看到徐安佾的反应后,严定川不再多想,将梅酒直往嘴里灌。
「好喝吧?」徐安佾得意地问。
「的确好喝,香而不腻,顺口而温厚。」
「嗯,这个也有30%以上吧!」
「喝不出来有这么浓,我看后劲会很强。」
「嗯,后劲很强,喝了会很好睡喔!什么梦也不会有,可以一觉到天明。」她对自家产品向来很有信心。
「是吗……」他再多灌了几口。
「干杯!」她举瓶敬他。
「干!」他弯下腰来与她酒瓶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我们同事多久了?」
「呃……我来五年了,去见老板的时候,你也在旁边,所以是五年了。」
「嗯,看来我们还真不熟。」
「不熟也能工作的,不熟才好,才不会因为太熟,就容易被伤心。」她说的是自己的心事。
「太熟怎么会容易伤心?」他当然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还以为她是醉了。
「不对吗?不在意的人怎么对自己,都没感觉对吧?」
严定川点了头。
「可是自己喜欢的人,要是对自己不好,甚至是背叛了自己,那就让人觉得痛得要死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忍不住从眼角偷偷滑落。
「妳现在很痛吗?」
「痛?不会,一点都不会。他不要,我也不要,那六年我都不要了,不要了就不会痛了……」
「对!不要了就不会痛了,喝!」严定川突然大声嚷着,喝了口酒后,来到徐安佾身旁席地而坐,与她肩头相靠。
「喝!」他再敬她。
「好!喝!」她很高兴有人可以跟她一同发酒疯,今晚的平安夜至少不是她一个人过。
酒瓶相敲之声不断,两人喝过一瓶又一瓶,在音乐及酒精的催化下,他们引吭高歌、欢乐说笑。
是夜,在红星制片公司里传出的欢乐高歌声,听来只像是另一个平安夜的快乐party,其中的伤心处,只怕连当事者都不愿意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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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她转了转眼珠,视线所及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妈妈酿的酒有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醉了后,第二天不会感到宿醉而头痛,但这次她真的喝太多了,虽然没有头痛,却感到浑身沉重无力。
既然浑身无力,又处在一个好像很陌生的环境,那么她就再睡吧!
这,应该只是另一个梦境。
徐安佾又闭上眼,翻个身,然后她碰触到一个极为温热的「物体」!
「咦?」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个抱枕?
眼皮沉重又不想费力睁开的她,手无意识的顺着那个大抱枕游走。
怪了,这个抱枕怎么一点都不平顺,凹凹凸凸的,摸起来滑滑热热的,一点都不符合抱枕应有的规格嘛!
「嗯……」
「啊!」
那、那个抱枕有声音?而且,好像还是男人的声音?!
突然,那个「抱枕」一个翻身,一条结实的「东西」挂上了她的肩头,压住了她。
这、这种情况……
她再怎么没常识,日剧、小说、电影看得也够多,大概也猜得出现在是什么情况!
唉~~她是该睁开眼来求证的,可是,她又不想亲眼看见这个酒后的惨痛事实啊……
闭着眼的她,心中自是反复,向来不算果决的她,光是要不要睁开眼便考虑了好一阵子。
唉唉~~该来的,总是逃不掉;挣扎许久后的徐安佾总算再度把眼睛给睁开了。
她倒吸口气,占满她视线的是一张俊美的男性脸庞,而且、而且……他还上身光溜溜的!
她的眼往下看,然后又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怯怯的将自己的视线顺着他的身子移到与他相贴的自己身上……
天啊!果然,她也和他一样!
当下,她的反应从没这么快过──
她的身体往下缩,很轻、很轻地从挂在她肩头的手臂滑下,而后,用倒退溜的方式自床底爬出。
看着地上凌乱的衣物,她吞了口口水,蹑手蹑脚地捡着自己的东西。
「不道声再会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听来像是没睡醒般。
「哇!」
严定川声音一出,全身一丝不挂的徐安佾吓得马上又跳回床上,拉起棉被把自己包得紧紧的。
「看来,妳把我们昨晚玩的游戏给忘得一乾二净了。」
「玩、玩、玩什么……」她的声音抖着,因为她心中早已猜得出昨晚两人之间的「游戏」会是什么了。
「是妳先提的,别装无辜。」她别像一般的女人一样来这套,他不吃。
「我们,你和我,真的……那个了?」徐安佾好无奈的问出心底的疑惑。
严定川点头。
「这!我完全……」
「没关系,我记得妳如何满足我就行了。」
「你!」
「放心,我有戴套,不会怀孕的。」
「你!」
「再放心,妳昨天要我cosplay成妳的恋人,边玩边哭诉这段恋爱故事的心酸,我也不会跟别人提的。」
「你!」
「还有,妳家的梅酒入口太顺,后劲又太强,是个极佳的失身酒,以后记得别再跟男人一起喝,免得重蹈覆辙。」
「你!」
「最后,妳可以放心,我们上床的这件事,妳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妳跟我是最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了。」他会这么说,就是怕她因为昨晚的一夜情,从此会死缠着他不放。
徐安佾脸涨红,气一窒,整个人又再度倒回床上,失去了意识。
妈呀!妳酿的酒让女儿失身啦~~以后别再酿这么烈的酒啦……
第二章
妳就是不够机灵,才会一直吃亏。
「嗯……」徐安佾蠕动着身体,脑海里浮现出那狠心男人曾说过的话语,那令她再也无法安稳地睡下去。
睁开眼,这天花板,奇怪?怎么她好似有印象?
「呜……」头好晕,昨晚真的喝太多了,连她怎么离开公司都没了印象,唯一记得住的便是她男友的狠绝--
「分手吧!我们不适合彼此,我需要的是一个机灵且上得了台面的女朋友。我的步调妳跟不上,再这样下去只会拖累彼此,我们还是分手吧!」
徐安佾双手捂住脸庞,是了,他与她分手了……
「起床了。」
突然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将徐安佾吓得整个人自床上坐起!
「你!总监!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么……早先的那些对话,不是梦!她真的跟他……发生了一夜情!
「先把衣服穿上吧!」将衣服递给徐安佾,他眸色略淡的眼中混含着一丝深沉的神采。
他的目光提醒了徐安佾现实的情状,「啊~~」
她这才发现,原来棉被早滑落到腰际,上身一览无遗的春光让徐安佾羞红了全身。
急急拉高被子,而严定川也转过身去。
她怯怯的在棉被的遮掩下穿衣,目光未曾从严定川的背影移去。「好、好了。」
「想不到,妳昨晚会那么热情。」
「我……你!」
严定川转过身来,此时徐安佾的头脑总算能清醒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从没见过他身着T恤及休闲裤的模样,那慵懒迷人的姿态令徐安佾不自觉地脸红。
「怎么?想推拖是酒后乱性吗?」
「不、不是,是……我全都记不得了。」是真的啦!
「哦?」语调上扬,严定川趋近他的上身,此时是她头一次以着极度清醒的头脑与他的视线相对。
深邃的眼神,瞳色略淡的眸子,犀利的目光,在在令人无法直视太久。
她移开自己狭细的眼,不敢再与他相望。
她的反应看在严定川的眼底,是种极为自卑且懦弱的表现,连与他眼对眼的信心都没有,这样的女人难怪他一直未将其放在眼里。
但,昨夜的她,和今晨的她,是两种风情啊……
「真的全忘了?」再确认一次。
「忘了,真的忘得一乾二净了。」
「那妳以前曾玩过吗?」
「啊?玩什么?」
「一夜情,这是妳第几次玩?」
「我、我从来没有……你、你不要乱冤枉我!」
「说不定是妳忘了。」
瞬间,徐安佾的动作一顿,神情呈现一片呆滞,她偏着头,想着这番话的可能性。
对上严定川的眼,她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哀愁。「至少,这六年内,我应该没玩过。」
「为何是六年?」
「那时我是有男朋友的,所以我不需要借酒浇愁:要是再说到更早之前……啊!应该也不可能,因为我那时还是处女嘛!」总算,她自己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所以,这是妳的第一次?」
「不是啊!我第一次的对象是我男友。」不,应该是前男友了。
「我是说一夜情。」严定川真的觉得,跟她说话有点累。
「哦……对啦~~」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又开始偏移,不敢再与他直视。
「看着我!」
他的命令,既严威又有力,让她不自觉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但一对上他的双眼,徐安佾的眼神又开始无法自抑地开始游移。
「在这个以说服别人为生存动力的广告制片业界,想要出头,就得先有过人的自信,妳连与人直视的勇气都没有,再待下去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业。」他好心的告诉她社会的现实面。
「我……也没想过要做大事,当个小助理就行了。」
「妳就是如此的没出息,才会被交往六年的男人给嫌弃!」听到她不知长进的说法,他气得口不择言,完全没想替她留颜面。
一针见血的话语,让徐安佾的心狠狠的被扎疼了,她的眉拧成结,但始终没落下一滴泪,
反而还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天不是要在福隆海水浴场拍片?严总监再不出门,会来不及的。」
「下雨、停拍。」他立刻告诉她事实,「没想到妳还记得住我的行事历?这和妳的工作无关,不是吗?」
「没、没有啦!公司的事,记多一点总是好的……」呼……转移话题成功。
「没想到妳在工作上还算得上细心,不过,徐安佾,妳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如此的不思长进?都做了五年的助理,也不努力往上爬,再过几年等妳回头看,妳有什么能让自己自傲或满足的?」他继续回到批评她不知长进的工作态度的话题上。
呜……转移话题失败了啦~~
「我……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难怪妳的男人会甩了妳,」严定川做出结论,「当他在努力打拚时,妳有没有想过为两人的未来做盘算或是计画的?有没有为了让彼此能建立起更富足的家而努力过?这样的妳最终只会成为男人的累赘!」这是他的真心话。
累赘啊……
徐安佾游移的眼神缓缓的定下,她明白自己努力想经营的是个什么样的未来,那是她从小就想追求,却总是得不到的梦想。「严总监,谢谢你的当头棒喝,让我知道原来我努力的方向,和想出头的男人有着如此的不同,这样我死得也不算冤枉了。」原该是苦楚的脸,说出此话时已缓缓的回复了平静。
她与她的前男友相识于大学,那是在一个单纯的年代,没有任何的计算,有的只是简单的喜欢;而今物换星移,环境变了,他也变了。
该怪环境吗?还是怪他的改变?
不,也许没有变的她,才是造成今日两造分离的主因啊!「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的反应太慢,没办法跟得上社会价值的变迁,一个人还留在原地不长进。」
徐安佾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态度,让严定川原先有些扬起的情绪亦缓和了下来。「我并非无的放矢,妳男友的事,昨晚我听妳说了不少,所以才会这么劝妳。若妳想把握住曾经失去的恋情,也许该让自己做更多的改变。」
不知为何,听她昨晚说了那么多:再加上自己跟她……他觉得有义务提点她一下。
「你说得都对,我就是太笨了,不明白男人需要的是怎样的女人,才会让他离我而去。」徐安佾平心静气的做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