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假期后的第一个上班日,往往是工作效率最差的一天,万一,再加上天空阴沉沉,街景灰蒙蒙,许多忧郁的人会更忧郁,看云不是云,看泥不成泥,看自己,也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在这样一个充满负面气氛的夜晚,有四个同样被衰鬼缠身的女人,同样拖著沉重的步伐,同样地从捷运地铁站四个入口,同样地走到淡水红线的月台。
这是今晚最后一班捷运,四个女孩子,就像几米画册里,那些孤单的都会女子,在忧郁的天幕下,走向人生的最后旅途。
这四个女人,基本上,脸蛋姣好,身材匀称,依照五官特色,呈现出四种迥然不同的性格,就像是丹尼尔.凯斯笔下的「第五位莎莉」所分裂出的四个性格迥异女子,虽然说,他们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然而,她们却有著社会变迁下,所面临的棘手问题。
列车像子弹穿梭,划破隧道宁静,在经过民权西路站后,列车上浮,当霏霏细雨无情地打在车窗玻璃时,一阵哭泣声扬起,让其他三人的耳朵,都不免竖高起来。
「妈,我对不起你,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呜呜……」名为康思美的女子,双手紧紧揪住Chloe独卖限量锁头包,低头饮泣。
这一哭,立刻引起其他三人关注。
名叫郝乐蒂的女子,首先上前安慰,其余两位分别叫做艾芝维与潘莛,恻隐之心,让三人一起走到康思美身边,一起分享彼此间的悲惨遭遇。
接下来,就将这四位悲惨女人的事迹,一一介绍如下:
康思美,是位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她所设计的服饰,在业界都能得到不错回响,每一季所推出的新款,往往都能和米兰、纽约、巴黎等流行趋势紧密结合,是位很用功,且具时尚感的服装达人。
就是因为对时尚的热爱,将她训练为刷卡闪灵杀手,看到喜爱的名牌,疯狂下买绝不手软,不管是柏金包凯莉包机车包,或是LV、GUCCI、PRADA、HERMES……一旦新季产品推出,不到二十四小时,立刻就成了她衣柜里的战利品。
再来,重情重义的她,对待朋友可说是有求必应,只要朋友有难,绝对是情义相挺,就是这股豪情,被一些心怀不轨的损友,设局陷害,与银行行员勾结,以她老家房屋,超贷一千万台币,当钱拨下来后,立刻卷款潜逃,让康思美,独扛这一千万债务。
郝乐蒂,是位教小朋友钢琴的音乐老师,在她的世界里,除了音乐外,对于社会上其他各行各业,她都一无所知。
就是因为这么单纯天真,让她一遇到诈骗集团,城墙马上失守,当她接到一通电话,说她金融卡可能遭不肖歹徒冒用,二话不说,马上跑到银行自动柜员机前,照著对方指示,将毕生新血,通通转个精光,连个零头也不剩。
艾芝维,在健保局工作的公务员,她的观念一向传统、保守,加上看了周遭朋友因经济问题,造成家庭不和,导致她对人性,一点也不具有安全感。
正因如此,她将毕生积蓄,全部投入房地产市场,以她小心、谨慎的个性,认为房地产是最无风险,也是最能保值的投资,所以,在仲介人员介绍下,大胆买下生平第一栋房屋。
谁晓得老天爷注定要她一生坎坷,竟然让她买到海砂屋,天花板钢筋外露,墙壁、地砖、梁柱,轻轻一敲,就会掉下一大块水泥,更惨的是,建商落跑,求助无门,缠讼的官司,让她心力交瘁,想要期待司法主持公道,拿回她的血汗钱,这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最后一位则是潘莛,她原来是一位知名的国标舞女星,经常代表国家,到全世界各地参加比赛,身材惹火的她,加上抢眼的外貌,以及奔放热情的性格,让她比别人更能赢得评审的青睐,也就是这样,大大小小奖杯不计其数,因此,也让她赚进了不少奖金。
只可惜的是,她出生在一个赌徒世家,父亲爱赌六合彩,母亲爱赌麻将,一屁股的赌债,往往都要让孝顺的潘莛来买单,到了最后,这对赌鬼夫妻,竟然瞒著她去当组头,第一次开奖,就让赌客赢走六千多万,两夫妻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害得潘莛从国标舞转行改跳钢管舞还债,最后被警察取缔,身心俱疲的她,面对这样一对可怕的父母,茫然若失,不知该何去何从。
四个女人在互吐苦水后,发现大家都是为钱所苦。
原本,四人不约而同,打算到淡水,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如今,四个女人有缘相聚,一股无形力量,化为动力,在她们体内滋长,让心中那堆早已成为余烬的死灰,重新有复燃迹象。
她们决定振作精神,不向命运低头,要迎向她们的庞大债务,要积极去解决它,而不再消极地回避它。
只不过,她们可都不想花上十年八年,浪费宝贵青春,来还清这笔债,她们集思广益,绞尽脑汁,希望能有一个捷径,而这捷径,就是能让她们在一夕之间,还清债务,还能找到这辈子的长期饭票……
四人默契十足,四只手紧紧相握,目光坚定看著彼此,最后,得出一个共识。
她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入豪门,不入豪门的话,她们的日子,真的会很难活!
第一章
「麻雀旅社」的主客厅,众人盯著电视新闻,看得是既垂头,又丧气,一片死气沉沉。
根据行政院主计处最新统计,去年12月失业率高达3.27%,创下主计处统计失业率以来最高纪录,主计处也预估,今年第一季的失业率将高于3%,6月后的求职旺季,失业率更可能达到3.5%以上,已经到达趋于衰退的「黄蓝灯」,明年度,台湾民众必须面对高失业率,低薪资成长的苦日子了……
「唉,经济这么差,都没人要来住,我看,麻雀旅社改成罗雀旅社好了……」鹉姨拿著不求人,捶打自己后肩,当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今恐怕要改为「门可罗雀,无所事事」,十天半月,也不见一只鸟来投宿。
自从思美、乐蒂和燕婶因嫁人,与家人团聚,相继搬出后,鸽师父也因燕婶的关系,选择云游四方,浪迹天涯,疗慰情伤,加上没有新的房客,整间旅社,就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日子只有在打蚊子,追蟑螂的无聊中渡过。
「鹉姨,开源不成,那就节流啊,反正,咱们这里还有一个‘包省婆’在,安啦,日子绝对可以过得去的。」潘莛拿著剪刀,在剪著银行寄来的商品折价券,别看这些折价券只能省个五元十元的,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好好利用,多少还是不无小补。
莺妹附和。「还好我们还有个‘包省婆’在,我们算是够幸运的了!」
人家周星驰的「功夫」里头有个「包租婆」,他们麻雀旅社里,却出了个「包省婆」,而这包省婆不是别人,正是省钱达人艾芝维。
在这经济不景气的年代,无论是衣食住行育乐各项,艾芝维都能运用她的巧思,来让周遭朋友,花最小的成本,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像最近葱价菜价飞涨,她就很能利用顶楼上的小阳台,种些青菜,不但有宜兰著名的三星葱,还有火锅必备茼莴菜,以及鹉姨最爱的地瓜叶,更厉害的是她还能自行搭棚结藤,培养出鹰叔最爱的迷你绿色小苦瓜,所有蔬菜全都有机栽培,不添加人工肥料。
「鹉姨,今晚你是不是要煮火锅?」潘莛眼一亮,眼里闪著狡黠光芒。
「干嘛?想赞助菜钱?」难得这么有孝心。
潘莛挤到鹉姨旁边,皮皮笑道:「我现在哪来的钱孝敬你,我是说,昨天我到顶楼阳台去看,芝维种的那些茼莴长得是又肥又绿,我是想……反正现在人口也不多,除了鹰叔和小乌鸦外,其余都是女生,也不可能吃得太多,不如……」
「你脑筋动到芝维的菜上?」好大胆,真不要命了!
「有什么关系,吃她一点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那是她要自己吃的,而且……她还三申五令告诉我们,不要去动她的菜,你这么做……」
「拿一点不会死的啦,再说,晚上我们帮她多留一些她爱吃的丸子,我就不信她会小气巴拉到这种程度。」以她对芝维的了解,她不是那样吝啬的女人。
「可是……既然不小气,为何还要不断提醒我们,不要去动她的菜?」
「那是因为她想拿去卖,唉哟,鹉姨,你别担心,有事我负责就对了!」她把莺妹叫来。「莺妹,跟我到顶楼去!」
「做什么?」
「帮晚上的火锅加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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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艾芝维从来没有像这半年这么幸运过!
原本在健保局吃头路的她,竟然在三个月前,遇到一位前来洽公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对她一见钟情,天天都到她上班地点找她,从此,爱的火花就此燃烧,一段甜蜜恋情,也就此展开。
往后三个月,两人感情升温,这位年轻人开始表明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一家连锁超市的小开,名叫温伟哲,为了要跟芝维天天相见,他好说歹说,苦口婆心,终于说服对方,放弃自己的铁饭碗,转而到较有挑战性的服务业来上班。
从上班的第一天,温伟哲就给予她别人所没有的优厚待遇。薪水福利比一般员工还要好,绩效奖金另计,另外,还享有员工旅游,每年十天特休,受到如此关照,看在其他员工眼中,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她一直认为,她比思美和乐蒂幸运,不用经过刻骨铭心,峰回路转的恋爱过程,就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爱情生活,且在不久将来,等到感情稳定,顺利的话,还有可能成为小开夫人,一想到此,她每天一睁开眼,都是充满活力,充满著无穷希望。
然而,就在西洋情人节当天,温伟哲却打来这样的一通电话。
「宝贝,真的很抱歉,由于我们要在楠梓工业区附近,新开一家大型量贩店,所以,今天必须陪我父亲下南部去视察进度,晚上……可能没办法陪你过情人节,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温伟哲满口歉意,从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万般无奈。
「当然不会,你这么有责任感,那是很好的事啊,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女孩,你尽管去,我可以跟朋友吃饭,看电影,你不用担心我了!」她年纪不小了,要懂得体谅,包容,两人交往,不是你黏我我腻你,要能做到心灵契合,才有办法天长地久。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从我第一天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我能拥有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温伟哲柔声细语,宛如一道春风,吹得艾芝维飘飘然,好像被捧上云端。
「有吗?我有那么好吗?你不要这样说,这……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基本上,一个成熟的人,本来就该这么做的,不是吗?
「维,说真的,从十七岁交第一个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也有十来个,直到遇见你,才让我有想定下来的感觉,答应我,这辈子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吗?」
「当……当然好啰,你放心,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你放心去拼你的事业,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独当一面,接掌你父亲庞大的事业。」
「维,你知道吗?听你这些话,我心里有多么欣慰,虽然认识你不过短短三个月,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三十年一样久,我恨不得赶紧把你娶进门,免得你被别的男生给抢走,那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一听到温伟哲有娶她的念头,芝维欣喜若狂。「真……真的吗?这……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希望越快越好。
嫁入豪门是她们几个姐妹们一致的目标,如果她能很快嫁给伟哲,那么可说是四个姐妹中,最快入豪门的一个。
「不会的,说不定,从高雄回来后,我就会带你见我父母,如果动作快一点的话,今年上半年,我就把你娶回来,你说好不好?」
今……今年上半年?
会不会太快了……嗯,她呆愣了好几秒,还跑到镜子前看看自己,还好嘛,也没迷人到哪里,五官平平,身材瘦小,怎会让对方爱成这样,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现在要去搭飞机,你自己好好玩,别玩得太晚,要记住,心里要有我,知道吗?」
「我心里只摆得下你一个,哪还容得下别人。」
「没错,只能有我,不许有别人,这句话,你要永远牢记在心里。」
「我知道啦,你自己一路要小心喔!」
在依依不舍的话别后,艾芝维这才按下关机键,她走在回家路上,心情快乐得像是小麻雀,不时还望著手机出神,傻笑,真没想到,凭她这种姿色平平,又没什么特色的女人,竟然会被一位家产将近三十亿的帅哥小开看上,每次一想到自己竟有这般灰姑娘的遭遇,她就灵魂出窍,心神不宁,即使走在路上,也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呵呵……
开心不到十秒钟,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可口可乐罐,就这样砸到她的额头上来。
「唉哟……疼死我了,是……是哪个缺德鬼,垃圾这样乱丢……」她一手压著额头,一手拿起可乐罐,发现这个铝罐,是从慢车道上,一位正从车窗内探头扮鬼脸的小鬼手中丢出来,正逢下班塞车时间,车子正好卡住,嘿嘿,人赃俱获,看它要往哪逃。
她拿起证据,很快冲到慢车道,不由分说,举手便往车窗猛敲。
「车窗摇下,把车窗摇下听见没有!」她头冒金星,左前额处还有微微阵痛,这种不守公德心的人,绝对不能姑息,非要把他揪出来斥责一顿不可。
黑色轿车驾驶似乎没听见车外有人叫喊,驾驶双眼直视前方,而后座上,正坐著一位年约六七岁的小鬼,他明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晓得被害人已追上前来,偏偏就是不予理会。
就在红灯灭,绿灯亮,驾驶正准备踩油门的瞬间,芝维突然出现在引擎盖上,她整个人趴在上头,怒气冲冲地朝驾驶座里头瞪去。
「喂,小不点,你在做什么?」当男子从车内走出来,宛如时尚杂志走出来的名模,从头到脚,光鲜得像是走星光大道的大牌明星。
「小不点?谁是小不点啊?」她走到他身边,发现车里头的音响开得极为大声,于是扯开嗓门说道:「喂,音响能不能关小声一点!」音响开这么大声,加上路上的噪音,听得到她说话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