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个孟胜正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是说好让丹侠带茹莺来的吗?怎么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偏直挺挺地站在众人面前,害得大伙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才好。
「外公、董事长、孟店长,还有……翔安,我叫艾芝维,你们大家好。」她双手乖乖摆在腹下、双腿并拢,很有礼貌地跟赵家每个人轻轻一鞠躬。
「坐,先坐下再说。」孟武献开了口,再怎么说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不该板张脸给人家看。
艾芝维乖乖坐在赵丹侠旁边,四肢绷得紧紧,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你……和我们家丹侠交往多久时间了?」孟武献问道。
「外公、妈,还有阿姨,芝维是我的女朋友,跟我交往也有一段时间,我们相处融洽,同时她也在事业上帮了我很大的忙,让我非常得心应手……」
「你外公没在问你,你不需要回答这么多。」孟雪娥出声,要他用不著那么鸡婆。
看到艾芝维的第一眼,孟武献对她就没什么好印象。她个头娇小,前不凸后也不翘,充其量那张脸还算甜美,但……甜美能当饭吃吗?脸蛋漂亮肚子不争气又有何用?要是跟那姓顾的女孩一样,那还不是马尾拴豆腐,什么都别提了。
「艾小姐,你身体状况还好吧?健保卡常不常在用?」孟武献第一句话就问得在场众人一片错愕。
赵丹侠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有让艾芝维自己去自由发挥。
「外公,我身体很健康,去年新光三越大楼登高比赛,我还拿过女子组第三十二名。」她发现所有人脸上好像多出三条线,而赵丹侠嘴角也在微微抽动,是……是怎样?三十二名算是很厉害的了。
「所以说,你平常身体照顾得很好喽?」孟武献接著问。
「只要生活规律,不暴饮暴食,最主要是心情愉快,身体自然就会健康,像外公虽然现在身上有病,但我看新闻报导说,有人将金针菇打成泥,然后连续喝了半年,结果到最后癌细胞就不见了,如果外公愿意让我天天来帮你打金针菇汁,我一定义不容辞,一起来帮外公对抗病魔。」她的双眼闪烁晶光,声音宏亮,诚意十足。
这句话听在孟武献耳里,心中顿时涌现一股暖意。这小丫头还真有心,当下就愿意来帮他对抗病魔,光听她这样说,无形之中对她的印象就开始有了转变,只不过……
还是不能跟茹莺那丫头相提并论啊!
「外公,你看,芝维不错吧,那干脆从明天起,让她天天打金针菇汁给你喝,说不定……不用几个月,你的癌细胞就会被杀光光。」
赵丹侠在一旁帮腔,不过当场被孟雪娥浇了一桶冷水。
「你以为金针菇是仙丹啊,能不能直接这样饮用,还得问问医生,哪能这样随随便便就乱喝一通。」
「是啊,丹侠,偏方不见得每个人都适用,别把外公当白老鼠,还是征询一下医生会比较好。」孟雪霞这时也插上一句。
艾芝维的好意,当场被当成驴肝肺,她要笑也不是,要再说些别的也不是,真想挖个洞钻进去,把自己给埋起来算了。
「那么……艾小姐,你的父亲是在做什么的?」孟武献转移话题,开始问起她家的状况。
「我父亲……嗯,他、他是一些数字组合的头家。」每个字她都用得极为小心谨慎。
「什么叫做数字组合的头家?」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艾芝维真下知该怎么解释,她面有难色,很低声、很低声地说:「简单地说,就是……组头。」
话一出,不但赵丹侠憋著笑,就连在场的三人,也都感到一阵错愕。天啊,这女人的父亲是在做六合彩的组头,会不会……会不会跟他们家的身份地位太下搭轧了。
「那你母亲呢?」
「我母亲她……偶尔会让不同的神明……借用她的身体,有时……还会提供一些数字,供民众来做参考。」她越说头越低,有时父母亲的职业,对她来说,也是攸关著她的面子问题。
「我的天啊,你的意思是说,你妈就是乩童。」孟雪娥托托眼镜,一张嘴吓得久久都阖不拢。
「嗯。」她的头,点得相当沉重。「有时我妈的牌报得还满准的,如果董事长有需要,我可以报一两支明牌给你。」
赵丹侠越听她和家人的对话,越觉得好笑,而他也偷偷注意著外公的表情,好像对于艾芝维这种自然不做作的个性,并不会不喜欢。
「不需要了,我们赵家钱还赚得不够多,需要靠这种旁门左道赚钱吗?」孟雪娥严声斥道。
可孟武献却回应,「钱谁还会嫌多的,当然是越多越好。」
「外公,如果你有兴趣,改天我带你去我妈的宫里,你就知道灵不灵了!」
「好,如果医生允许,我就跟你去看看什么叫做看明牌。」
看到外公和艾芝维之间,磁场有慢慢拉近的趋向,这点让赵丹侠很高兴。只是妈和阿姨为何老是板著一张苦瓜睑?他不明白,芝维有哪里不好,她们干么老是给她脸色看?
「艾小姐,我挖角请你来,是来帮我们公司的忙,不是来跟我儿子办家家酒,我想认真地问你一句话,我希望你也可以很认真地回答我,可以吗?」事到如今,她不想再继续雾里看花,这两个人究竟是玩真还是玩假的,她今天就要彻底搞个清楚。
艾芝维点点头。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她知道做妈的当然不希望自己儿子老把爱情当游戏,会用法官的口气来询问她,这也无可厚非,她当然很能体会董事长的心意。
「我问你,你喜欢丹侠吗?我要你认真地回答我!」
她看了赵丹侠一眼,很快又把视线移回孟雪娥脸上。
她很确切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的,我喜欢丹侠。」
就在她脱口而出这五个字时,不料,这句话同样也被孟胜正所带来的那个女孩给听见了。
只见韩茹莺脸上茫然,呆呆地看著坐在赵丹侠身旁的艾芝维。她作梦也下敢相信,原来会让丹侠不想打电话给她,甚至不愿主动邀她来参加他外公生日派对的女人,竟然会是……
自己的好友艾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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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武献的生日宴会办得热热闹闹,而韩茹莺跟在外公旁边始终挂著笑容,但没人知道这个笑容背后,背负著多么沉重的压力。她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竟然要跟好友争取同一个男人,这是怎样的命运安排? ,
艾芝维也同样无法在短时间内回神。莺妹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步伐,从这一刻起,她该怎么迈出下一步,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等到曲终人散,长辈们一一离去,只剩下当事者三人,他们没让长辈们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忍到最后,三人走到医院外的花园,才由韩茹莺先开口说话。
「芝维,能不能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想跟丹侠说。」
「不要,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非得要在我背后说。」父芝维当然不愿退让,在她已经对这臭小子产生感情后,她才不会轻易退却,因为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造成全局崩盘。
对于韩茹莺的突然出现,赵丹侠除了错愕外,事实上他也想听听她会对他说些什么,尤其是这四年多来,她为何狠心避著他,这点就让他急欲揭开谜底。
「芝维,给我半小时,我保证半小时之后,我就会去找你。」
「不,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我不要,别说半小时,半分钟我也不肯。」
韩茹莺走到她面前,眼眶里满是泪水。她真的不愿意那个她想尽办法要赶走的人会是芝维,她最要好的姊妹淘。
「芝维,我求求你,就给我半小时,难道说我们之间的情谊,你连给我半小时的时间都不肯吗?」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当场夺眶而出。
赵丹侠走上前,同样好声好气道:「难道连这半小时你也不信任我?」
走到这地步,要是她不稍稍让步,这事恐怕就没完没了,她实在不情愿但也只能勉强接受这样的请求。
「好,就给你们半小时,时间一到,我会自动回来。」说完,她当场就转头离开。
艾芝维一走远,赵丹侠口气马上转了一百八十度。
「好了,人走了,你现在可以说了!」他尽量克制高亢的情绪,一手撑在树干上,「你晓不晓得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么可以不闻不问,一消失就是四年!你知道这四年来我心里有多么地煎熬,你知道吗?」
「没错,我是刻意避开,不希望再跟你碰面,你知道为什么吗?」韩茹莺抹去脸上泪水,继续说道:「要是换成我到国外,一去就是一年,在我回来之后,你还会愿意见我吗?」
「你非得要跟一个遭受病魔摧残,意志薄弱,随时都有可能蒙主恩召的人计较那么多吗?如果我能回得来,我何必要拖到一年之后,你晓下晓得……当我才说我买好飞机票,第二天就必须要走的时候,隔天就听到她惨死的消息,我要不是为了你,她说不定就不会想不开,也许我还可以有很多时间劝她、安慰她,直到她真正可以不再需要我为止!」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赵丹侠一口气把话说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泪水却不自觉地悄悄滑落。一想到采湘惨死的画面,他就自责不已。
韩茹莺看他掉泪,更是伤心欲绝。她当然不想成为害死顾采湘的刽子手,但自己的男友一直待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一待就是一年,任哪个女人有此肚量,可以宽大到这种程度。
「对于她的死……我也感到难过,不过爱情对于女人而言,本来就是自私的,不能因为她生病,她依赖性高,我就得要让她,这对我而言何尝又是公平的!那一年,我每天都在想著我男友跟他前女友在做什么,而我却一句重话都不能说,我天天一睁开眼就想著你,一闭上眼还是想著你,但你就是不在我身边,我的痛苦你又能了解多少、体会多少?」她捣著嘴,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抽泣声。
「如果……真的那么爱我,为何在我回来后,说什么也不再跟我见面?」
「要是你的女友是因为她的前男友过世才愿意回来,你认为你在她心目中,地位有多重要吗?」她要他将心比心,别老是把过错全推到她身上。
「莺,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重要的,你只要躲我几年,我就找你几年,我对你的爱,一丝一毫也未曾减少啊!」
「可是当时……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害怕再见到你,我不想成为顾采湘的替代品,我怕活在她的阴影下,我不要那样的你,真的……」
看她伤心成那样,赵丹侠心中隐隐作痛。原来她躲著他,不是不理他,而是怕自己所得到的是一种移转的爱,这当然也是因为自己把采湘看得太重,才会让她有这样的疑虑。
「别哭了,如果你早一点让我知道,我也不会把这心结就这么搁著,现在说开来,一切都没事了!」他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她失控的情绪。
「这几年下来,我也不好受啊,你知道吗?」她靠在他肩上,哭得像小女生似的。
「浪费四年才来厘清真相,这个代价真的是太大了。」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像情侣一样抱在一块时,不远处,一对眸子正专注地看著两人,她一动也不动,就像石像一样,忘了自己还有生命。
「赵丹侠、韩茹莺,我就知道,冥冥之中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千万别答应让你们独处在一块,果不其然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我的第六感真的灵验了……艾芝维朝他们大吼,说完之后,当场转头就走,一秒也下多留。
「芝维……」真要命,怎会巧到这种程度,才抱没一分钟,就被她当场撞见。
赵丹侠快步追上去,可惜的是,他只能看著她跳上公车,迅速从眼前消失。
第九章
一连好几天,天空都是阴阴的。
一连好几天,麻雀旅社也是阴阴的。
当所有人知道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竞发生在这小小的旅社时,除了错愕还是错愕,两边都是自己人,帮哪边说话,都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只有一句话能够解决,那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在超市的屋顶小天台上,赵丹侠和韩茹莺屈膝坐在溜滑梯的最高点,他们的话题聊的通通都是艾芝维。
「这几天上班,我看她都刻意避开我,像上前跟她讲个话就借故太忙,我发现她竟然可以为了这件事,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赵丹侠又好气又好笑。她怎么越看越像小孩子,呕气也该有个程度,总不能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吧!
「我在家里还不是一样,就算是一起吃饭或是从我面前走过,她也不愿跟我说话,只有把项炼还我的时候,有跟我说声谢谢,就这样而已。」韩茹莺也道出自己这几天来与艾芝维的相处模式,竟然跟他相差无几。
「她就是这么直来直往,所以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产生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感觉我可是很久都不曾有过的。」
「我也是耶,我不知道怎么会对她那么容易产生好感,跟她在一起很轻松,没什么压力,一般女孩子有的勾心斗角,在她身上一点都找不到。」说起芝维时,她的脸总是挂著笑,并没有因为丹侠跟芝维成为男女朋友,就净说她的坏话,批评她的不是。
「所以说,你对她这个人,基本上还是喜欢肯定的。」
韩茹莺又笑了,她拨拨头发,好像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又难以回答。「如果在事情还没发生前,这个答案是无庸置疑的,可是现在……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那么在事情发生之后,她那坚决不肯退让的态度,会让你很不喜欢,对她产生反感吗?」
她看著他,说:「要是我也坚决不肯退让,她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十足令赵丹侠头大。他爱芝维,可是对莺的旧情还在,这两个女人就像拔河的两端,相互制衡、牵扯彼此,宛如跷跷板,忽高忽低,让他的情绪就像洗三温暖,水远起伏不定。
看他眉头深锁,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韩茹莺感到心疼。她是很想成人之美,但是她说什么也放不下,一时之间要她潇洒说掰掰,祝福丹侠和芝维永浴爱河,说真的,她不是圣人,无法成就这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