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侠眼前一片黑，疼得不敢叫出声，想不到她母亲快要六十了，还这么身强体健，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真是老当益壮。
「等会抢到一元牛排的幸运儿，还可以来到我这边领折扣券，凭这张折扣券，你可以享有九折优惠，购买卖场里贴有绿标的商品。」艾芝维拿起一叠折扣券，并且列举出一些绿标的商品。
「哦，原来哟，就是用这种方式，才会刺激顾客消费，真是很会利用客人贪小便宜的心态。」孟雪娥喃喃说道。
「像这么聪明的销售高手，要不赶紧网罗到我们‘万家福’，咱们可说连跟人家竞争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么会说，等会就让你出面替妈争取，你看你看……我的妈哟……」孟雪娥推推老花眼镜，指著芝维说道：「还帮客人擦流在嘴角的肉汁，这么会拉拢人心，怪不得生意会好成这样。」
「人家就是懂得放下身段，把客人当成是自己家人，你没听过她上回还发明一个SLOGAN，就是‘客人就是家人’，一进店的客人，就先被鞠躬奉茶，带小朋友来的，还发送糖果，造成新年元旦期间，光是一天的人潮流量，就超过八千人次。」
「哼，这还不是抄‘全家就是你家’，天下文章一大抄，只是她抄得恰当，抄得比较贴近人心而已。」
赵丹侠叹长气，脸色微愠。「你要挖角干嘛还一直批评人家，你是肯定对方的能力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臭小子，你乖乖听我讲两句话是会死吗？」孟雪娥一举脚，赵丹侠立刻闪到一边。
「别再踩我，鞋子新买的，踩坏了你就得买双新的赔我！」
孟雪娥白他一眼，她自己也不晓得，怎会生了这样一个让她又好气又好笑的宝贝儿子来。
「我不跟你瞎扯一大堆，记得，待会时间一到，你就给我冲去抢牛肉，然后找个空档，把她拉到一旁，表明我们的来意，我去四处逛逛，回来之后，事情就得给我办好，听见没？」
「我知道了，孟董……咳咳，不，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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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整。
在芝维哨音一吹之下，所有的客人就像蝗虫一般，群起朝向芝维的摊位冲去。
每个人除了拿起牙签狂吃免费牛肉之外，还准备好一元铜板，抢购限时商品，等到牛肉一拿到手，卖场服务人员就将折价券发送出去，让客人继续到其他各个商架上购买其他民生用品。
顿时，整个商场热闹得就像庙会拜拜，人群你推我我挤你，门庭若市，盛况空前，好像这些东西都是不用钱一样。
这就是台湾人喜欢凑热闹的心态，哪里人潮多，就往哪里去，管他在做什么，先抢好位子再说。
芝维抓准台湾人一窝锋的天性，想要不花大钱就能买到平常都得要多花好几倍价钱，才能买得到的商品，这样薄利多销的策略，当人潮超过预估的数量时，还是能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所以，温伟哲哪肯轻易就放她离开。
平底锅里的牛肉还来不及煎熟，就被饕客给放进嘴里。
「不要急，慢慢来，牛肉还很多，大家不要抢，服务人员陆续把商品从冰库里拿出来，每个人都买得到，不要急……」芝维一边用麦克风喊著，一边将煎好的牛排块，签给客人吃。
「来，这块给你！」
「小姐，我能不能要旁边那块，这块看起来比较小。」
「先生，其实大小都差不多，你……」当她抬起头，目光聚焦到对方脸上时，她的惊讶表情，不输给中乐透的头奖得主。「是……是你？」
「怎么，我头上是长角，还是脸上长麻子，怎么看到我好像看到怪兽一样。」赵丹侠那张帅脸一逼近，芝维的手一滑，牛肉当场掉落地面。
她急得蹲在地上捡牛肉。「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靠我那么近，你这冰淇淋骗子！」
「才吃你一次冰淇淋，就给我取这么难听的绰号，我都不叫你小不点了，你也别叫我冰淇淋骗子行不行？」
芝维把牛肉捡进垃圾桶，有点不耐烦地看著他。「我现在很忙，你能不能先站到一旁不要打扰我工作？」
「你怎么不问我，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你不也是为了贪小便宜而来的吗？想买牛肉要快，只剩最后没几盒，要是你打算再继续聊下去，到时候买不到可别怪我！」才不过短短三十秒，冰柜里的牛排肉，瞬间又不见两块。
「听说这家超市的企划都是你想出来的？」为了表示自己也是消费者，赵丹侠随手拿起两盒牛排肉，还从服务人员手中，接过折价券。
芝维边戳牛肉给客人品尝，边回答道：「你是名侦探柯南吗？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帮助？」
「佩服你有这么棒的头脑，想知道……你在这边待遇好不好，如果你觉得待在这不满意，想请你到我公司去，我也是做超市的，只要你肯答应，到我公司里来，要什么样的条件，都随你开。」想要挖角，就要任由对方开价，这才是最大的诚意。
芝维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他，还从头给他看到脚，看他的穿著打扮，跟一般小市民没两样，说他事业做多大，这点，还挺让人怀疑的。「我看你不仅是冰淇淋骗子，还是金光党的首脑人物，你说你是做超市的？是超级小的市场？还是超级传统的菜市场？」哼，会不会是开杂货店的，为了打肿脸充胖子，非说超市不可。
「我开的是‘万家福’连锁超市，会穿得这么随便来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太过招摇，你可别误会我是在骗你，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为了消除她的疑虑，赶紧从口袋里将名片掏出，亲自递交到她手上。
艾芝维原本半信半疑，对于他，她不过当他是那种只会打嘴炮的无聊男子，谁知道名片接过来一看，天啊，光那头衔，就让她惊讶到下巴差点就要掉了下来。
「你……你是总经理？」她忍不住大叫。
「嘘，低调，我就是要低调，你不要替我打知名度，OK？」他把食指竖在嘴唇中央，还好现在顾客没刚刚多，要不然，一定会被这家超市的经理发现他竟然堂而皇之，跑到别人的地盘来挖角。
芝维点头，还偷偷瞄看四周，发现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俩身上，这才解除警报，恢复一般对话。
「你怎么知道我做到今天就要失业了？」她无心一问，还以为赵丹侠已经知道才来挖角的。
岂料，此话一出乐得赵丹侠眉飞色舞，五官全都乐歪了。
「你说你只做到今天？」
她一脸狐疑，以为他在演戏。都知道她在这里工作了，难道说不知道她只做到今天？
「是啊，我是做到今天。怎么？难道你希望我明天就去你公司上班？」
「如果能这样，我当然举双手欢迎。」
谁知道就在两人之问谈话渐入佳境时，突然天外飞来一句话，硬生生打断两人的谈话。
「我可没允许她今天就能辞职。」
两人朝一旁看去，温伟哲那家伙，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两人一点警觉都没有。
「我没批准，你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他站在两人中间，态度高傲，一副这是他的地盘，所以一切都是他说了才算的样子。
第四章
「想到我这里来抢人，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温伟哲从两人的谈话中七拼八凑，猜出他来此的真正动机。
「你没听她刚才所说的话吗？她只做到今天，今天过后你就再也没有权利约束她了。」赵丹侠振振有词。就算他不抢人，再过不了多久，艾芝维还是会选择离开这里。
温伟哲哼了两声，仿彿笑他不自量力。「有没有权利不用你管，倒是你这种小偷行为不觉得很丢脸吗？怎么，万家福快要营运下下去、快要倒闭了吗？，所以狗急跳墙才来做这种不入流的行为吧？」
「想不到连你也会知道在下所经营的超市，看来你还是有在关心敌营的一举一动嘛！」
「半个月前，我的确不认识你这号小人物，不过这几天来，万家福的经营状况只能用惨澹来形容，见报率如此之高，想不认识你也难呀！」他摆出胜利者的高姿态，趾高气扬地说。
「报上所写的不见得都正确，有时放放假消息，也是商场上惯用的伎俩，你不需要替我们操心，万家福绝对会永续经营下去的。」
「既然能永续经营，那又何必这么狼狈不堪，偷偷摸摸地光临本店呢？敢问您是来此做什么的？」
「我行得正、坐得稳，正大光明来邀请艾芝维小姐，希望她能到我的公司来给予指教，这没什么好丢脸的。」
温伟哲看向艾芝维，堆满笑容说：「芝维，半个月前的事，我想……我们就别再计较了，这应该都是彼此间认知不深所致，你看得出来我很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要培养一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当时双方都在气头上，现在事过境迁，就让我们把所有不愉快通通抛开，别放在心上，好吗？」
艾芝维面向他，圆滚滚的眼张得大大的，她的头不停左摇右晃，似乎有一大堆问号浮在头顶，让她一时之间，还无法从他刚刚那段话中找出一个合理的逻辑来。
「温伟哲先生！」
「什么事？」
「你脑袋瓜是不是有问题，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挂急诊？你真的病得不轻耶！」可怜的家伙，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女人想骂就骂、想哄就哄，把她当傻瓜要啊！
「芝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说？像你这种刚愎自用、妄自尊大的个性，老天爷怎么还会对你那么好，把你生在一个如此富裕的家庭中，祂应该把你生在债台高筑、贫病交迫的家庭里头，让你尝尝什么叫人情冷暖，这样你才能懂得什么叫做待人处事的道理。」她懒得跟他说太多话，自动将身上的围裙解下，丢在他身上。「老娘我说做到今天就是做到今天，想从我身上多拗一秒，你想都别想。」
温伟哲原本以为她不过是说说气话，等到时间一长，哄她几句，说几句甜滋滋的话，伤口自然就会抚平，岂知这回她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竟然鸟都不鸟他。
「芝维，你、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你这自大狂，我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那我问你，你如果真的要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呢？现在外头工作不好找，待遇绝对没有我给你的这么高，你不要一时冲动，这样你一定会后悔的。」温伟哲为她分析利害关系，好像只要一离开，她就像鱼儿离开水，会活不下去。
这一番话，绝非危言耸听，他给她的优渥待遇，不是外头老板能给得起的。加上之前他又替她处理她所购买的海砂屋，帮她代垫给银行的钱以及跟建商打官司，律师费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帮她付了一百五十万左右，要不是卡在钱上头，她绝对会走得更潇洒、更无后顾之忧。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赵丹侠很快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并且用一种自信、沉稳的口气对她说：「他给你怎样的待遇，我就能给你怎么的待遇，而且我保证一毛钱也下会少给你。」
这句话当场惹毛温伟哲。
「妈的，你在跟我比有钱是不是？你们那种有外商入股的公司，资本额会比我们独资的还要多吗？」
「你非把这种话端到枱面讲是不是？我看你是皮在痒，那天被揍得不够多，想再试试看，对吧？」
两人面对面，目光在空中如刀剑交会，就连逛超市买东西的顾客，都能从他们身上闻到不寻常的烟硝味。
「好哇，如果你连在我的地盘都敢动手的话，我保证我一定会告死你，来呀，要不要试试看……」
「你以为我不敢吗？」
温伟哲的挑衅行为，使得赵丹侠的拳头隐隐作烫，两人相互呛声，造成顾客纷纷走避。
而艾芝维则主动跳出来道：「你们两个都别争了，两边我都不去，想怎么吵就继续吵，我懒得管你们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快步往出口处走去。
赵丹侠毫下考虑，率先追了出去。
就在温伟哲也打算尾随而去时，超市里的一位服务员定过来，对他说：「小老板，董事长叫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爸找我？」消息真是灵通，才刚出事，他那边马上就知道了。「好，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
他气得朝堆满米袋的架子踢过去，下料数十包的米就这样朝他身上滚落下来，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妈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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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芝维小姐……艾芝维小姐，麻烦你等一下……」
赵丹侠加快脚步追上前去，终于在快到达捷运站口，将她给喊住。
「有什么事吗？赵丹侠先生？」她停下脚步，看得气喘如牛的他。
「为什么你宁可失业，也不愿到我公司上班？」在呼吸渐渐调匀之后，他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
艾芝维斜眼睨他，发觉他犯了一个大错，却还浑然不明。
「你们两个都很有钱我知道，但把我当成商品在那称斤论两喊价，换成是你，你心里会舒服吗？」虽然她不富有，但她的自尊却是金钱难以收买的。
听到她的解释，赵丹侠这才了解自己的错误所在。不过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没这个意思啊！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看不惯那个家伙用金钱绑住你，才想出声替你出一口气，我真的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请你别误会了！」他态度诚恳，看不出有任何戏谵味道。
「你可以用别种方式，不需要满嘴铜臭味，你真以为你给我很多钱，我就会到你公司上班吗？用钱来诱惑人心，这是天底下最要不得的行为！」
「我承认我刚刚说错话，现在你愿意接受我诚心的邀约，到我公司上班吗？」赵丹侠站得跟军人一样挺，双眼炯炯有神。
「你的道歉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
「那……这个……薪水多少？」
「什么？！」
「薪水多少，你总该跟我说薪水多少，不要画大饼，老实说个数字，这样才能真正显出你的诚意。」她很实在，像她们这种领死薪水的，为了要填饱肚子，实际最重要，空谈一大堆是没屁用的。
「照你这么说，你愿意到我公司来上班喽？」赵丹侠乐不可支。能挖到这位省钱女王，那真是挖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