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任谁也不会要那种生活的。”晏姝意会的点点头。仲玉更加放心的又接着道:“原以为找到真爱,我就可以离开韦家,离开那个没有爱的环境,再也不必承受爹不疼又没娘爱的痛楚了,再也不必承受着蜚短流长的诽言了,但,却是南柯一梦……”说到此,她已悲恸得泣不成声了。
晏姝没多说什么,迳是轻拍她的背,企图给予无声的慰藉。
“晏姝,你知道吗?我这一跤跌得极为惨痛,恐怕是万劫不复,再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啊!”
“没事的,没事的,就算是天破洞犹能补,没有什么事能让人是活不下去的。”晏姝不晓得仲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竭尽所能的安慰。
“晏姝……”仲玉无助的抬起头来,提起勇气道:“我怀孕了。”
“啊!”晏姝这下可真是大震撼,“是谁?是谁的种?事情不能解决吗?”她沉重的心情与当事人已不分轩轾了。
仲玉无助的泪水再度汪汪的潸流了下来。“若事情有解决之道,我还需要寻死吗?”
“对不起,对不起!”晏姝直道歉,她是失言了。
仲玉带着啜泣又道:“从小到现在,韦家上上下下,从没有人像蓝志朋般对我如此的重视、如此的在乎,他把我捧得犹如在云端一般,没想到,这一切竞都是美丽的谎言。”
“蓝志朋!”晏姝若有所思的想着那号不务正业的轻薄男子,他曾经调戏过她,她知道他绝对不是个好货色,没想到,聪明一世的仲玉竟身陷迷途,误闯了蓝志朋设下的陷阱。
“我已非清白之身了,甚至还怀了小生命,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我还能再生存吗?”仲玉自责的猛着胸泣道。
“仲玉,仲玉……”晏姝怜悯的轻抚仲玉秀丽的脸颊,“日子还是会过下去的,你别想那么多了,如果你不嫌弃,让我来帮你好吗?”
“不行,我不能再回韦家门了!”仲玉不假思索的猛摇头。
“我们当然不能再回韦家门了,但是,我们可以在外面生存下去啊!韦家门并不是惟一的路。”
晏姝的话激起了仲玉一了点的生存光芒,她骤然发现晏姝竟一身出远门的束装,“晏姝,你……”
晏姝似点头又似摇头,一言难尽的模样。
“怎么了?是不是……”仲玉约略的可以猜出些端倪,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祖奶奶以及爹爹已经不只一次的讨论要如何将晏姝驱离韦家,难道这已成了事实?!
“我被你大哥休离了。”晏姝索性据实以告。
“大哥?你是说大哥亲笔写下休妻书休离了你?”
晏姝难过的点点头。
“不,我不相信大哥会亲自写下休妻书休弃了你!”仲玉一脸的难以置信。
晏姝沉默的没能多说什么,毕竟木已成舟了,再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了。
“大哥对大嫂你一往情深,整个韦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呢?”仲玉激动的接着说:“晏姝,你是被设计的,你绝对是被祖奶奶以及爹所设计的。”
“仲玉,祖奶奶和老爷容不下我,而我更不能耽误应杰,谁教我的肚子不争气。”晏姝将所有的过错全部往自己身上揽。
“大嫂?!”仲玉改口喊道。
“仲玉,我爱应杰,我想,惟有成全应杰,才是至爱的表现。”晏姝心平气和的说 “大嫂,你的节操实在是太伟大了。”仲玉猛摇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晏姝一语双关,“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有实现梦想的一天。”这也是她的由衷希冀。
“大嫂,我对你这么的恶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仲玉着实感到相形见绌。
“傻瓜?为什么要这么想呢?现在,我们应当要同心协力的活下去,为了你、我,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婴孩。”晏姝轻松的四两拨千斤。
“大嫂,谢谢你。”仲玉由衷的表示。
“我们现在是生命共同体了,还说什么谢呢?”晏姝看见了冬阳穿过稀疏交缠的树枝,洒在她和仲玉的身上,整个人顿时感到暖洋洋的。
第九章
冬至这天,应杰终于回到韦家庄。
“晏姝,晏姝!”顾不得旅途的困倦,应杰一回到韦家庄,便直奔属于他和晏姝双栖之处的留园。
三个月了,阔别三个月了,晏姝不晓得可好?
带着万分的期待与思念,应杰多么希望晏姝即刻出现在他眼前。
“晏姝,晏姝……”由前院到中堂一直到两人共宿的寝室,应杰一间间的寻找,一声声急切的呼唤,那焦急与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奇怪!晏姝会到哪里去了呢?应杰不解的自问,并敏感的觉得这原本温馨且充满情怀的寝室此刻看来,竟感到凄凉无比。
他不由得打了个不祥的寒颤,正欲抬脚步再往屋外相寻一遭,却意外的发现了奶奶和爹竟连袂的伫立在门槛外。
两人像是一尊石泥似的,既威武又严肃,尤其那张与屋外冷冽气息几乎相仿的神色,更是令人既胆战又心惊。
“奶奶,爹。”应杰有礼的唤道。
“回来了?!”祖奶奶寒冽着脸色问道。
“是,应杰刚从海南回来。”他恭敬的答道,整个人还愣愣的。
“还不快扶祖奶奶到屋里去坐,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韦大富斥责道。
“是,爹。”应杰迅速令自己恢复正色,动作十分敏捷的向前搀扶祖奶奶,“祖奶奶您请屋里坐。爹也请坐。”他招呼着。
“算你还识相!”韦大富轻哼。
“嗯。”祖奶奶坐定后,见应杰满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干脆挑明了问:“瞧你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在找晏姝?”
应杰不点头也不摇头,净是腼腆的陪着笑。
是的,他是极度想念晏姝,他是渴望能立刻见到晏姝,但在老人家跟前,他怎么能承认呢?
见长孙应杰那张笑起来十分迷人且俊拔的五官,以及那周身渗透着一份内敛且才华洋溢光彩,她益发觉得天底下没有几家的名门闺秀足以匹配她这个犹如天之骄子的乖孙应杰,即使是王公贵族之后,恐怕也没那个福分吧!
想到此,祖奶奶不禁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她是英明的,她是慎谋远虑的,她和儿子大富使计赶走晏姝这事,是一件绝对正确的决定。
“祖奶奶,您近来可好吗?”见祖奶奶收敛了原本冷冽的寒脸,应杰借机问候。
“嗯,好,好。”祖奶奶开心的答应着,心想,韦家当是积千年的福德,才足以得到应杰这个这么杰出的后辈子孙吧!再把眼神投向应杰身上,瞧着他略显瘦癯的脸颊,她知道应杰这次的海南之行,肯定是担了不少的风雨,爱孙心切的祖奶奶好是心疼,“瞧你,整整瘦了一整圈呢!”
“祖奶奶,您别担心应杰了,倒是您老人家,该是多保重身体。”这是应杰的真心话。
“爹,孩儿到海南岛三个月来,没能晨昏向爹请安,不晓得爹您近来可好?”他转了个方向问亲爹。
“你关心我啊?!”不怒而威,韦大富打算将计就计。
“那当然,爹是应杰的父亲,所谓亲恩比天高,应杰饱读圣贤之书,不会连这简单的孝亲之道都不懂的。”应杰略感诧异,他不知道一向自负、自恃且不可一世的父亲,为何会如此的缺乏安全感。
“你会孝顺祖奶奶吗?”祖奶奶顺着话意问。
“当然。”应杰无庸置疑的点点头。
“很好,就等你这句话。”祖奶奶十分得意的点点头,又故意问道。“你说你会孝顺祖奶奶,那你知不知道所谓孝顺的真正含意?”
“回祖奶奶的话,所谓孝顺乃是尽心奉养亲长,并顺其心意,不忤逆、不违背,使其安享天年。”饱读四书五经的应杰回答此类的问题再简单不过了。
祖奶奶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让儿子韦大富接下去说。
韦大富清清嗓,扬声道。“尽心奉养,顺其心意,不忤逆,不违背,使其安享天年,这就是所谓的孝道,而这些,你都会做到吗?”
“祖奶奶,爹,请您们放心,应杰说到就绝对做到…”为使老人放心,不再为有生之年的日子有所牵挂,有所迟疑,应杰勇敢的许下承诺。
韦大富闻言,胸有成竹的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要顺着祖奶奶以及爹的意思,重置妻室,不要再去找晏姝。”
“晏姝?!”应杰不自主的抖动着唇,“晏姝去哪里了?”
见应杰如此不寻常的反应,韦大富知道应杰对晏姝仍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
他再度将脸色板回了冷冽,不屑的喊道。“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又何必留恋呢?”
“不守妇道?!”应杰不相信这样的罪状会落在他心爱的晏姝身上。
韦大富轻哼。“也不惦惦自己几斤几两重,能让她当上韦家的大少奶奶,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可惜,她的福气有限,无法再享受下去了。”
“爹,祖奶奶,请您们告诉我,晏姝究竟在哪里好吗?”应杰不想听爹爹数落晏姝,晏姝是他的最爱,任何一句编派她不是的话,就像是利刀划过他的心一般,都足以令他疼痛得难以自持,他现在最想见到晏姝,与晏姝当面诉说别后离情。
“那女人……”韦大富不屑的翻着白眼球,“早跑了!”
“跑了!”青天霹雳,应杰不相信晏姝舍他而去这个事实,不,他绝对不相信。
“就连我那孙女仲玉也被她拐跑了。”祖奶奶落井下石的喊道。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晏姝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我更不相信晏姝会‘拐跑’仲玉,这是子虚乌有的编派!”应杰坚定的表示。
“你这个不肖子,居然敢质疑长辈的话!”啪的一声,韦大富将握在手中的景德瓷杯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环侍在一旁的管家,奴婢们见状,个个被老爷这突如其来的盛怒举动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爹!孩儿不是怀疑您的话,而是孩儿希望得到的是事实,是事情的真相。”应杰并不畏惧,他试着解释。
“还强辩!还说你会孝顺!”韦大富跋扈的怒斥。
“爹……”应杰惶惶然的,整个人忽地感到无力且无助,犹似灵魂被抽离掉似的。
“应杰,你和晏姝的缘分已尽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就别再死心塌地的想着晏姝了。”祖奶奶借机劝说。
应杰一迳的摇头,他不认为他和晏姝的缘分已尽,他和晏姝是要天长地久的,是要相守一世的,这辈子,除了晏姝以外,他是谁也不要的。
“乖乖的听话吧!别再惹你爹生气了。”祖奶奶初展慈颜的道。
“祖奶奶,晏姝是我妻,除了晏姝以外,我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女子。”应杰坚决的表示……
“由不得你!”韦大富强势的喊道,“为了延续韦家的香火,为了你,也为了整个韦家的列祖列宗,你肯定是要另娶妻室。”
“爹——”应杰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求道。
“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痴心痴性呢?”祖奶奶咕哝着。
韦大富别过头,瞧也不瞧,迳是一意孤行的道。“我已经找人物色对象了,你只管等着当你的新郎倌就行了。”
双姝刺绣坊近三年来在扬州已成了家喻户晓的刺绣名店。
王公贵族之妻,淑女名嫒之辈,总爱将她们新买的锦缎丝绸,新做的凤仙套装送到双姝刺绣坊,精工刺绣,任何一件不起色的衣衫,只要经过双姝刺绣坊的精工巧手,便成了一件件稀世珍品。
双姝刺绣坊的双姝手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除此之外,双姝刺绣坊里的两位主角宋晏姝以及韦仲玉,更是整个扬州城的王公贵族争相追逐的对象。
此双姝真是才貌双全的人间奇才,没有人知道她俩从何处来,也没有人知晓她俩的真正关系,更没有人能轻易的进入她们的心扉,除了针绣之外,她俩不与任何人有更多的交情,这就是双姝的特色,也是扬州城王公贵族们对双姝既爱且恨的原因。
虽然王公贵族们对双姝是既爱且恨的复杂情愫,但他们追求双姝的热度可是与日俱增,不因她们的冷淡而有所退却。
面对这些镇日阿谀谄媚且不断献殷勤的追求者,晏姝的心头可是一点也不曾动摇过,因为她的心里只住了一个人,他是她的唯一,此生的唯一,只因他爱过她!
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应杰教她读过的诗,她永远记得,永生难忘,如印记般的烙印在脑海,不管时空如何的流转。
更何况,她和仲玉现在还有了共同的儿子,怀恩,三岁的怀恩,善解人意的怀恩,可是她俩心灵的依归呢!
每天黄昏,刺绣坊的工作一结束,晏姝便迫不及待往绣坊的里屋走,渴望见到怀恩,怀恩的甜甜笑容与天真儿语,像是有特殊魔力似的,足以令她一天的疲倦消失殆尽。
想到此,晏姝便漾着满足的笑容,扬起声喊道。“怀恩、怀恩在哪里?”
“娘,你猜我在哪里?”顽皮的怀恩躲了起来。
晏姝闻声,很轻易的便看到了胖嘟嘟的小怀恩正翘着屁股,将头藏在柱子后头,活像鸵鸟似的,她忍俊没笑,“怀恩和娘玩起了躲猫猫啊!”
“娘,快找,快找嘛!”小怀恩催促着,“快来捉我啊!”
“好,娘这就来捉小怀恩了。”晏姝起了兴,半弯躬着身体,故意先在其他墙柱寻找,“嗯?奇怪了,小怀恩你在哪里呢?”
小怀恩吃吃的扬了天真且可爱的笑声,“娘捉不到怀恩,娘捉不到怀恩!”他挺得意的叫道。
“嗯哼!谁说娘捉不到怀恩?”晏姝饱含笑意的蹑手蹑脚走近小怀恩身后,一下就把小怀恩抱人怀中,“捉到了!捉到了!”抚抱着小怀恩的方头大耳,晏姝开心的喊道。
“嘻嘻!嘻嘻!”小怀恩躲进娘的温暖怀抱里,好是舒服。
望着小怀恩那浓眉大眼以及红通通的脸,肥嘟嘟的可爱小手小脚,谁都会疼人心坎的,晏姝疼惜的紧抱着小怀恩。
“吃饭了。”仲玉将最后一道炒好的莱肴端上桌,漾着笑容向小怀恩—问。“又顽皮了哦!娘才刚下工,你就顽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