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幼枣哀怨地睇着他,如果这是游戏……但这种游戏她玩不起啊!「我可以不要听吗?」怕听了,会真的逃不掉。
「不行。你既然唤醒我沉睡多年的真心,就不许你置之不理。」
她眨眨眼,一时间有些茫然。面前这个叫金立勋的某人,也懂得什么叫真心吗?
金立勋眼中闪过一丝霸道而充满柔情的光彩。「那一晚你在宴会中跟我说的那些话,使我忽然恍然大悟。你漠视爱情、你歧视婚姻,固然是父母亲不幸的婚姻所带给你的伤痕,然而今天的你会变成这样子,也是因为我们一家人没有帮忙抚平你的伤痕,反而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巴。
「尤其是我,我第一次认清自己少年时代的残忍,那时我不觉得有错,但现在我承认我错了。对不起!幼枣,对不起!原谅我的年轻气盛、自私霸道,但愿我省悟得还不晚,可以好好的补偿你、疼爱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颜幼枣飘忽地笑了,如果那也算笑话的话。
「所以你突然间一反常态,时常留在家里陪我?我还以为你是厌腻了女人的纠缠,开始清心寡欲了。」
「说真的,是腻了。」金立勋感触万千的笑了。「我没有舅舅那么厉害,玩到四十岁才甘心收山,开始当好男人。不过,我可不打算清心寡欲过一辈子,总要有一个老婆来帮我暖床。你想应征吗?幼枣。」
他的话触动了她深埋心底的某块阴影。当人家老婆?才不要!
这的确是她根深柢固的想法,不是几句温柔的话语就可以改变的。
「我天生冷感,不适合结婚。」
「你怎么知道自己冷感?你有经验?」他盯着她,眼中突然充满了怒火。
「没有。」沙猪!她已恢复冷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嘲弄。「我看到帅哥不会心跳加速,男女同学在我面前接吻我一样没感觉,只希望他们让开点,别挡住我的路。至少你说对了,我身上没有热情因子,更欠缺浪漫细胞。」
金立勋深吸口气,并不感到沮丧。想追颜幼枣的男人要有觉悟,她是女人中的极品、怪胎中的怪胎。想泡她?门都没有!想追她?要有长期抗战的勇气。
她不温柔、不天真、不撒娇、不依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不想要什么,所以很难去动摇她的中心思想。
很难很难,不表示完全不可能,是吧?
颜幼枣的声音一贯清冷却柔和,「我接受你的歉意,小时候我的确讨厌死你了,但如今回头再看,你袒护自己的妈妈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没有人喜欢外来者的侵入,以及可能产生的破坏力。
「事情都过去了,真的。可是,这不表示我从此会照着一般人的行为模式去结婚生子。谁规定男生女生一定要谈恋爱?不谈恋爱就不算正常人吗?我只想过我的生活,即使平淡无趣也好,但那是我的生活,我喜欢,我不想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我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死样子就是我。」
很好,非常坦白,坦白到让男人很没力。
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拉倒。她才不要像妈妈一样为了男人而改变自己,等到男人变心了,却又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可是幼枣,你就是这个样子才吸引我啊!谁要你改变?」金立勋没有被吓跑,还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照你的步调展开追求行动,不会强迫你陪我一块儿轰轰烈烈,不会给你压力,你照旧过你的日子就好了。」
「这样也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太刻意的追求,我们就试试能不能在平淡中见真情,看我能不能在你冰清如雪的心上点亮火苗。」
「我怕很难,请你不要太期待。」颜幼枣淡漠地冷哼着,不教人察觉心湖涌上的一阵波涛。
「父母的不幸婚姻当然对我有影响,但不是绝对的,我长大后慢慢察觉到自己的冷情冷淡有一大半是天生的,所以妈妈生病的时候,我不会跟着她的情绪起舞,反而很冷静的安抚她,收拾她所造成的混乱,一样过着我的日子。」她冷静的说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金立勋动了一下,紧盯着她。「可怜的幼枣,颜叔叔一走了之,却把重度忧郁症的妈妈留给你。现今想来,颜叔叔也够狠心了。」
颜幼枣无可奈何的吁了口气,「爸爸也够可怜了,明明没有外遇,妈妈却成天疑神疑鬼,一会儿割腕、一会儿要跳楼,还把成罐的安眠药当糖吃……长年累月下来,难怪他受不了。
「我是女儿,我还可以躲回自己的房间喘口气,而他们是夫妻,关系太亲密了,连睡觉都逃不开精神轰炸,搞到最后爸爸终于外遇了,逃命似的去呼吸自由正常的空气。」
「你不恨颜叔叔?」
「小时候怨过他,但不是恨,我知道他只是自私的想活得像正常人而已。你怎能去责怪人类的求生本能呢?」
「你很了不起,幼枣,心肠也很好。」金立勋有几分动容,以全新的眼光看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
她对忧郁症的妈妈不离不弃,对逃之夭夭的爸爸寄予同情,因为她太了解人性的弱点,所以她不期待有谁必须是完人,只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不逃避命运,也不与命运抗衡。
看起来像冰的女孩,其本质是水,用任何容器来盛装,水依然是水。
他油然兴起一股心疼的感觉。「幼枣,我想抱抱你,安慰你必须像个小大人一样提前长大。」他移动位置,疼怜地紧拥了她一下。
幸亏他订的是日式餐厅的个人包厢,任何惊世骇俗的言论或肢体语言,都不会荼毒别人的耳朵和视觉。
一会儿,他放开她。她冷沉的黑眸泛出迷蒙的水光。
「这是你第二次抱我,我居然不会恶心想吐。」事实上,他的大手好温暖,温暖得令她心底动摇,不知如何是好。
「这表示我们的关系大有改进,你心里不再排斥我,反而将我视同家人,家人之间互相拥抱当然很正常。继续努力,往情人之路迈进吧!」
他帮她把钻石耳环戴起来,简单的钻饰配什么衣服都亮眼。
四道眸光交接,好半晌,她主动逃开像似要吞噬了她的漆黑眼眸,有点慌。
他只是微微一笑,「饿了吧?我叫人上菜。」
气氛很和谐、餐点很好吃,不愧是合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很懂得享受。
颜幼枣敛了心慌的情绪,眯起眼。「幸好你很早就开始赚钱,否则你才二十五岁就这样花钱享受,很有败家子的架式。」
他双眉一抬,好整以暇地微笑。「听懂了啦!以后我会连你的份一起赚。」
「我又没要你那么做。」
「跟你结婚要献上一半财产,等于是财产共有,自然要连你的份一起努力,创造双倍的利润。」
她愤慨地睨他一眼。「你可以不要自讨苦吃。」当初加一条「但书」,只是提防他把魅力乱用在她身上,提醒他想动她,就要有献上一半财产的觉悟。毕竟若不是真的喜欢,动了真心,有哪个男人做得到?
金立勋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看她,那眼神,意味深刻。
「干嘛这样看我?」
「我思前想后,能让我心甘情愿献上一半财产的,除了你,想不出第二人。」
她呼吸一紧。「别开玩笑了,别忘了还有大哥。」
「大哥有一笔信托基金,足够他优渥地过一生。他没有什么理财观念,天生适合当学者,给他钜额的现金反而会害了他,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便同意照舅舅的意思分配财产。」金立勋独得「金鼎企业」的经营权,恭喜他要做牛做马过一生。
「你时常跟大哥联络吗?」
「偶尔。」电脑网路世界通。
「一直以来,你都比较喜欢大哥吧!」
「大哥没有你那么讨人厌。」颜幼枣实话实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更有所谓父母遗命,要你在我们两兄弟中选一个托付终身,你会选大哥还是选我?」
「大哥比你适合当丈夫。你会是好情人,但大哥会是好丈夫。」可惜她不结婚的,真是可惜了。
金立勋的神情不禁一黯,有股不畅快的窒闷感笼罩他的心窝。哼!回去马上发E-mail向大哥呛声,说他与颜幼枣正在交往。
嘿嘿嘿!
第七章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低智商,笨得有找。
吃完温馨感人的生日大餐,金立勋和颜幼枣刚走出包厢,恰巧对面的包厢门也适时拉开,双方一照面均怔了一怔。
原来王俊仁带女友也刚用餐完毕,这才碰上了。本来一局级料理亨便是有钱人锺爱的用餐地点,会碰上熟人也没啥大不了,只是王俊仁的新女友是最近刚窜起的名模凌露,这可就是一则会上报的大八卦了。
走高贵冷傲路线的名模凌露,非常适合上伸展台,无表情的冰霜脸配上设计师的新款服饰走秀,非常能衬托出设计师的风格,不但高贵,价钱也很贵。
天生高个子,再配上立体五官所呈现出的冷傲感,她一走下伸展台,就明显欠缺「艺人」的亲和力了,所以想往演艺圈发展的路子很受限。
凌露反而一直向媒体强调,「我喜欢走秀,单纯的走秀,目前没计画当艺人。」高调的言谈,不汲汲营营谋往演艺圈里钻,倒也吸引了像王俊仁这一类的第三代小开。
颜幼枣想到之前金立勋有聊到王俊仁的怪癖,今天机缘巧合见到凌露,她好奇的打量一会,心里怪怪的想着:冰霜美人就长这样子吗?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冰霜美人,只是表现出原来的自己而已。
可是,冰霜美人也会抛媚眼的。
凌露和王俊仁站在一起,王俊仁在和金立勋说话,所以他没瞧见,凌露对着金立勋抛出勾魂的魅眼和冶荡的笑容,表明了很想认识他。
金立勋不动声色的和王俊仁打完招呼,带着颜幼枣转身离去。
上了车,颜幼枣静静的坐着,但金立勋可忍不住了。
「我跟王俊仁没交情,否则真想一拳打醒他。他若是不改掉自己的怪癖恋爱观,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是悲剧!可不要哪一天真娶了个冰霜美人,婚后才发现是个会河东狮吼的母夜叉。」
颜幼枣语气清淡。「那位王先生的智商一向这么低吗?笨得有找!一位美人若与生俱来有冷若冰霜的性子,是不可能走上浮华世界的伸展台的。」
「没错,模特儿多如牛毛,没有一点手段可出不了名,不可能如雪般冰清。」金立勋赞许地瞥她一眼,他身旁这位才是如假包换。
颜幼枣一转念,好奇道:「初恋,真的教人难以忘怀吗?你也会像王俊仁那样,忘不了你的初恋吗?」
「你开始学会吃醋了喔!」他抿住唇,拚命忍住笑意。
「你少臭美了,我只是好奇,你不讲就算了。」她语调微恼。
可是,她为什么眼神闪烁,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幸好金立勋比她老练多了,泰然自若的说:「与其说是忘不了初恋情人,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忘不了初恋时的悸动,第一次为一个人动情,第一次轻柔怜蜜的吻,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并开始懂得思念的味道。
「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已经忘了初恋情人的名字,也记不清她的长相,但心底深处仍会怀念当年的自己曾经那样纯情地爱一个人。怀念的,其实是失去的那份纯真吧!」
她似乎有些明白,又不是真的明白。她也怀念曾经像小孩的自己,怀念那种对父母全然信任的无忧无虑。
金立勋忽地笑了,「初恋情人如果真的那么好、那么适合自己,早就一直交往下去,然后结婚。可是放眼看去,有几个人是跟初恋情人结婚的?少之又少。」
他笑得诡谲。「王俊仁又何尝不是?」
「他的初恋女友死了,所以他一直走不出来,也真可怜。」
「是愧疚使他不愿走出来吧!」
「为什么?」
「我听过跟王家比较亲近的朋友说,王俊仁的初恋女友车祸后,并没当场死亡,而是造成下半身麻痹,必须在轮椅上过一生。王俊仁受不了这种事实,也可能是家人给他压力,就干脆避不见面,半个月后,那女孩自杀了。」
典型的悲剧!见证爱情的脆弱。
颜幼枣保持静默,神色丝毫未变。
金立勋叹道:「没有人会去苛求人性的伟大,毕竟要照顾一个终身坐轮椅的人并不容易,人心也会跟着改变,很难始终如一。但是,我之所以不同情王俊仁,是他表现的太绝情,即使是基于朋友的立场,也该去探望她、安慰她、鼓励她,而不是倒打一耙,将她推落绝望的深渊。」
「害怕被抓住,从此脱不了身吧!」颜幼枣下结论。
「算了!不谈他了。只要你别被他给骗去就好。」
「我又没智障。」
「有些女人就是抗拒不了男人的哀兵政策,很感动他对初恋女友的痴情。」
「不要看不起女人,那是因为他是王氏小开,否则女人最受不了男人老是谈论过去的女友,尤其是死去的女友。」颜幼枣酷酷的冷道:「你若是敢在我面前炫耀你辉煌的恋爱史,我不保证我不会失手阉了你!」
金立勋豁然大笑。「今天你生日,我们好好去玩一天吧!」
颜幼枣没有异议。想想,从她十岁到二十岁,没有与「家人」一起出游的记忆,早已忘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与滋味。
结果,他带她去阳明山泡温泉、看夜景。
然后,他第一次亲了她。
「滋味还不坏。」她只肯这么说。
「什么?只是还不坏?再来!」男性自尊大受打击,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再次攫住她倔强的唇瓣,以舌头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灵活的舌尖不住地挑逗着。令她慌乱、迷眩,全身一阵颤抖酥麻。
许久,才结束这个吻。
他眯起眼,「喜欢吗?」
「普通。」她舔舔舌,不晓得这小动作有多勾人。
「只是普通?」他不介意再来十次。
「因为没经验,没得比较。下次另外找个人来试试好了……」
「不准!不准!不准!」男性沙文主义严重发作。
她背过身,偷笑。
男人果然低智商,笨得有找!可是啊!满可爱的。
她抬头仰望星空,任由他自身后拥抱住她。温暖的拥抱、干净的气息,她会慢慢习惯这副胸膛、这个怀抱吧!
如果有一天她不小心爱上身边这个男人,妈妈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怪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