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拓翻了个白眼,就算眼前净是一片敌军,这家伙仍能面不改色地阅读书卷,这就是李默寒的冷静。
「行了、行了,我明白,下一句是……」
才起了音,那头便传来一声尖叫的女音--
「滚开,你滚开,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我不动是嘛!」石无拓低声念完,旋过头一瞧,不禁诧异万分。
白衣男,不见了?只剩桌前白布包裹的沉甸甸重物。
石无拓摸着脑袋瓜,转念一想,敌不动,我不动,是这样吗?
那这个飞身出去的白影子是什么?他一定是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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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少爷,你就非得找匹跑不动的老马吗?」
与后头几匹健步如飞的马腿相比,这匹跛了腿、年纪又大的马儿,瞧牠气息不稳的甩动着三只腿,跑得是既辛苦又可怜呀!
车棚内的金梓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懊悔万分,若非此行是替钱府里疼她的王婆买药材,她岂会自告奋勇跟出来?
哪有人自己府内的马车不坐,跑到市集与人讨价还价要了匹残疾老马,这不打紧,这马儿似乎连方向感都有问题,要拐弯,牠偏直行;要直行,就带你走弯路,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愈走愈荒凉,最后出了城门还停不下来。
「跛脚跑得慢又怎样,牠还是一匹能跑、能载人的马!」坐在外头驾马的莫修,理直气壮道。
「可是,我们就要被后头的人给追上了呀!」呜呜,她真的好想哭呀!
护卫都让莫少爷打发走了,说什么少几个人上路,可以省下茶水钱。「若坐钱府千里马的座车,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她万分后悔。
宝马的疾速奔驰想摆脱身后贼人,绝对是轻而易举。
「坐妳们钱府的马车?妳疯啦!想害我一路又吐又昏吗?」莫修瞪大眼指控,也不算算那车厢里昂贵的装饰,他看了就心悸。「这便宜马儿还有好处,马贩不是说了,不但食粮钱可省半,不满意还可换退,瞧瞧,多好的售后服务。」
「问题是,你省的又不是莫月山庄的钱,是钱府的银两呀!」金梓掀开车棚帘布,衡量他们还有多少逃命机会。
莫修像是顿悟一般,大叫一声。
那一指之戳的惨痛代价,就是签下十月的约期为败金女做牛做马,但是,他没道理替她省钱呀!笨笨笨!
没工夫再想了,骑马大汉已挡在车前,抽出森冷白刀。
莫修拉好帘布,遮住金梓,硬撑起了个笑脸,跳下马车。「几位大爷,您拦着我的破马车是要做什么?」
大汉盯着他一身不算差的华服,嗤鼻道:「你是装傻,还是在玩弄我们,你会不知道我们要什么?」
那一脸落腮胡和手提沉重大刀,正是山贼的正宗标记。
「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条活路。」
莫修闭眼挣扎了一会儿,忍痛下了决定,咬牙道:「好吧!我就将我这辆马车送给大爷。」了不起,失去五两银,他顶多两日食不下咽。
「混蛋,老子要你这辆破马车做什么?」大汉勃然大怒,满嘴胡子直竖。
「头儿,车里有女人!」眼尖的手下瞧见那破陋的帘布后若隐若现的身段,「那娘们身上还有首饰!」
「把那娘们给我抓出来,把这男人给杀了。」不敬的代价就是死。
大汉一命令,蠢蠢欲动的手下立即跳下马,两名走向莫修,一名则是快手掀下车帘布。
「老大,是个美人,瞧瞧她身上,又是金片又是翡翠,今日真是丰收呀!」淌着口水的男子,探手就想摸摸那车内美女的脸蛋。
「滚开,你滚开,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拚命往内缩,两手忙着解下腰间的保命瓶子,打开瓶塞,就朝那扑上来的贼手倒去。
「滋」的一声,盗贼的手臂冒出阵阵白烟,痛得他大呼,「该死,妳倒了什么东西在我手上……」
沾上透明白液的皮肤开始融化溃烂,皮开肉绽,可惜金梓太过惧怕,胡乱倾倒,一个没注意,竟把瓶内的溶液全数倒光。
「妳这贱人,把我伤成这样,我不饶妳!」
大刀劈落,金梓向后一闪,被劈开的朽木车座朝两边倾倒,她就要摔下车了。
眼一闭,等了好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出现,反倒有股热源包围着她,暖暖的感觉安抚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好奇让她睁眸,毁坏的车身正倒在她面前,那名攻击她的汉子倒地,她却出乎意料站得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视线一落,发现自己细腰上多了一条不和谐的白色衣袖。
「妳没事吧!」
头顶落下男人低沉的声音,金梓一惊,倏地抬眸,撞见一双沉着深邃的黑瞳,心儿不知名狂跳起来。
男人高额挺鼻,容貌俊美无俦,她应该没见过他,但奇怪,她对这双眼眸居然有熟悉的感觉?
被她打量的男人许久没得到回复,盯着玉容苍白,身上披着一件白狐裘儿的女人,冷下俊脸,就连嗓音也透着冰寒。「他们伤了妳?」
金梓摇摇头,冷不防,男人的大掌挑起她的脸。
「喂喂喂,这位公子,你的手……」
审视的目光逐扫过她的月眉,掺杂慌张的水眸,和那贝齿紧咬的红唇,拇指放肆的在她粉颊上轻划。「回答我,这群人可有伤了妳?」
金梓红了脸,怎么也没料到这救了她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动手轻薄她。
看似清瘦,力道却如此大,她推拒挣脱,那腰上的臂却丝毫没移动半分。
「没有,我只是吓到了,这位公子,你可以放开我了吗?」金梓微恼。
她的话男人只听进了前半,后半自动忽略,抱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过。
「你……」
「拉好妳的狐裘。」
不满意这种天候下,她竟只披了件短毛裘外出,他索性扯下肩上御寒的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好,目光才冷冷扫向被遗忘的盗贼。
「你是谁?我……警告你,管老子闲事,就小心老子连你一块宰了!」带头的男人声音结巴,目光胆怯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老三。
「大胆贼寇,光天化日不行抢,你不怕官府的追缉,眼底没王法了吗?」
老三溃烂的手臂让盗贼头儿下了结论,是那女人搞的鬼!他不需要怕眼前装腔作势的男人。
「别以为拿出官府的身分,我就会怕你,你只有一人,敌得过我们三把刀吗?识相就把女人和你身上的财物留下,或许我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盗贼猥亵的目光不时停驻在金梓洁白的玉指上。「啧啧,瞧瞧小姑娘的细皮嫩肉,还真想让人咬上一口,只要小姑娘听话,老子一定下让妳受罪。」
金梓抓紧包在身上的男人大氅,打了个寒颤。
「谁动她一根寒毛,就离死期不远!」李默寒的眸色转变,由沉静开始跳跃出火光。
「哟哟,小子想英雄救美呀!口气如此狂妄,也不掂掂自己斤两,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方的扑击,李默寒根本不放在眼底,才打算抱着金梓一跃跳离,冷不防地,她竟做出让人傻眼的动作--
她把他推向那正面落下的刀口,转身朝原本同行的男人跑去,对方拉她骑上一匹黑马,当着一干人的面前,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对不起,我想逃;对不起,我害怕,你看起来很能打,这儿就交给你了。」
金梓最后留下的话语回荡在李默寒的心湖上,久久不散。
女人扔下救命恩人,兀自逃命的戏码,令强盗头儿摸着脑袋,喃喃道:「怪了,这景象……好熟悉呀!」
熟悉?
是呀!还真是相当熟悉!
李默寒冷瞇了双眼,对着仓皇逃离的影子若有所思。
「不是跟我十年前遇到的情况一样吗?那个小丫头……还有这个白色衣服的小鬼……」恍然大悟后,这盗贼头目才想起尚有一人未处理。
看着自己方才劈出去的大刀,咦?那男人不是被自己砍着了吗?怎么……
「在找我吗?」
冰冷嗓音就在他身后,头目一转,双目巨瞠。
他的兄弟不知何时已躺在血泊中哀号,那男子拎着他兄弟们的断臂,脚踩着他兄弟们的血,宛若地狱修罗般,一脸阴森的朝他定来。
盗贼吓软了腿,一抹刀光闪过,来不及痛呼,他持刀的右臂就已躺在地上。
「这是还你十年前那一刀。」李默寒扔下这句话,从盗贼痛苦愕悟的脸上,他明白对方懂了他的话。
「将军呀!说不出手,还一下子卸了三条胳膊,你的脾气还真不好。」石无拓现身,见怪不怪的越过横在地上一条条挡路的断臂,战场上死伤见惯了,这都只是小意思。「原来,当年就是这几个家伙伤了你呀!」他喃道。
「交代茶铺老板报官,然后启程上路。」李默寒淡淡瞥了他一眼,扔下盗贼的刀,眺望远处。
「不让我先填饱肚子再回将军府吗?」肉包还搁在桌上呢!
「我们不回将军府。」
啥?石无拓露出一脸呆相,怀疑自己两耳出了问题。「不回您那座占地广大,辉煌宏伟,还是皇上御赐的将军府?」
「先去钱府。」
怪怪个隆咚,先前是哪个家伙开口闭口拒绝去钱府,不过一刻的工夫,就变心了。
「还愣在那里干嘛!」
啪啪!两条断臂朝石无拓扔来,他拔腿便想往茶铺走去,可……等等!继他耳力出了问题后,怎么连眼力都变怪了,他居然见着李默寒的唇边勾起了笑耶!
石无拓惊骇得阖不上嘴,跟了李默寒六年,除了知道他冷漠,会发怒外,何时见过他露出这么大的笑容。
大到让人有点……怕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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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一关,金梓也没忘此趟出门的用意,这回换了匹正常的马儿,不忘跑了一趟城内有名的药材铺。
金梓回钱府的时候,已是日沉西山。
「金姊姊,原来将军爷长得是那样俊秀呀!一点也不凶,看起来好有气质呢!」
「可不是嘛!俊逸非凡,气度不俗,金姊姊,妳也别抱怨了,有这么一个相公在,真是金姊姊妳的福气呢!」
莫名其妙听完小婢们的古怪私语,金梓摸不着头绪,只知道小姐在前厅找她。「小姐,听说有客人来……」
一进门,她就呆住了。
大厅里除了小姐外,还坐了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优雅顿长的男人吸引住金梓的目光。
当他听到说话声侧过脸来时,金梓的眼睛不由得张大。
被她抛下的男子,看来平安脱身了,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来钱府找自己算帐的吗?还是来要回他的氅衣?
李默寒目光移向外头天色,斟了酒的镶蓝珠瓷杯让他握得死紧。「我来接我的夫人回府。」抬高下巴,冷冷的眸光直射门边。
跟着进来的莫修不自觉的打了冷颤,诡异,这厅内炉火可暖着,哪来这么股强烈的寒意?
「夫人?」金梓不解的问。
猝不及防,对方将她扯入怀中。
「小姐!」金梓尖叫。
但却无人理她。
她一愣,很讶异小姐竟然允许这男人莽撞无礼的举止。
「你自重点,放开我,怎么可以抱着我?」他看来明明不壮,但却不动如山,力道骇人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她压根儿就无法挣脱。
金梓整个人被他抱住,男人的体温熨烫着她,气和羞都有,她一张脸莫名涨红。
「妳很早就离开,为何天黑后才回来?」男人口气是质问的,且蕴含怒火。
「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回答我!」
一声低叱,令金梓莫名的感到害怕,「我……只是去买府里缺的药材,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没做别的事?」
「没啦、没啦!上药铺抓药的人多,耽搁了不少工夫……」他的脸朝她逼近,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金梓伸出小手推开他的脸,「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不该这样,她都嫁了人,怎么能对别的男子脸红心跳。
「妳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抱着妳有何不可?」抗拒无效,阻挡他的小手遭他轻易的扯下。
「妻子?」人一傻,小脸转向正无力摇着头的主子,「小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府小姐不知道金梓的反应竟然这么钝,「小金,妳不会连自个儿夫婿是谁都不知道吧!」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李将军……」金梓的表情错愕,眼珠子似要蹦出来,用力瞪着强抱她,面相儒雅的男子。「你,你是李将军!」
骗人!
要不,就是她在作梦!
她的夫婿不是个孔武有力、高壮威武、人人见了会害怕低头的魁梧男人吗?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秀气男子?
差……差太多了吧!
「需要我为自己介绍吗?我是谁?家住哪里?何时娶妻?妻子叫什么名?」
听不出他的讥笑,金梓仍处在不敢置信的阶段。「你……真的是李将军?」真是那晚让她害怕的男人?
这……不像呀!
「等等,你在做什……」
脸蛋儿让人挑起,措手不及防下,某个温热的东西压上她微启的双唇。
她吓得瞪大眼,对上他那闪烁着精光的黑瞳。
这眸子……是呀!难怪这么熟悉,那晚的将军拥有的就是这么一双精锐霸气的眼眸。
「除了我,哪个男人敢亲李将军的妻子?」
被他轻触的唇瓣留着余温,她羞得直想找个洞钻,小姐都还坐在前头,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毫不避讳……亲她呢!
霸道的行径,果然和那晚的相公一样。
完蛋了,这下更是死罪一条,她把他扔下却一个人逃命去,希望她的相公不要那么会记仇。「将军爷来这里是为了……」金梓战战兢兢的问。
「我说过来接妳回将军府。」
接她回去?
可以往,不都是他派人来接她,什么时候成了他主动?
「夫人该不会忘了方才发生的事吧?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锐目向下扫射。
金梓缩了缩,果然是来算帐的。「我可以不回去吗?就像前几次一样……」
「不行。」
她低头绞着手指,「不能……晚些天吗?」
「不行。」
以前不都对她不闻不问的吗?他怎么变得这么难商量了!「我……可以多在钱府住几天吗?」换个方式问,金梓宁愿做只缩头乌龟。
「妳这是在反抗我?」冷冷的瞇目,语音上扬。
金梓咽了咽口水,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将军府。」
他瞇眸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出,「妳跟不跟我回去?」
「我……」
见她仍慢慢吞吞不给肯定答复,李默寒无预警的放开她,改走到桌几前,端起刚让人斟满酒的瓷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