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暴殄天物了,可惜呀可惜!
童妘默进房后,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充满愧疚的俯首认罪。
“爸、妈,对不起。”
“你真的跟他结婚了?”童柏维将方才在外头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
“是的。”她点点头。
“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可以没先跟我们说。”他们就她一个女儿,结婚是多么重大的事,当父母的怎么可以没有参加。
“因为事出突然,连我也措手不及。”童妘默苦着脸,将这乱得像是一团毛线球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全告诉父母。“爸,我知道我太冲动了,也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喜欢他吗?”
“我和他认识都还不到半个月,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其他可说是一无所知。”
“你喜欢他吗?”童柏维要知道女儿的真正心意。
“我……”这个问题她从没正视过,刚开始她的确不喜欢他的狂傲,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又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真的那么傲慢。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她也弄不明白,不过她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讨厌他,“我不知道。”
“这种事怎么可以不知道!”女儿的糊涂令侯俞如心急如焚。
童柏维并未像妻子那么紧张,继续问:“你有想过该如何处理后续问题?有打算离婚吗?”
“他不肯。”
“为什么不肯?”
“尹斯衍说他从不把婚姻当成是游戏,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他当时的语气非常认真。
“妘默,你老实跟爸妈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发生过关系了?”侯俞如就怕女儿吃亏。
“没、没有。”他说不会放弃履行夫妻义务,所以她以为他一定会要求做那档子事,但他却没有。这几天来,除了偶尔会霸道地亲她之外,他从未强迫她做任何事。
这也是让她对他大为改观的原因之一,他至少是个尊重女人的谦谦君子。
而她对他原本的印象,扣除到机场接他时发生的不愉快,其他的全凭杰琴的片面之词就对他打了不及格分数,这对他来说,多少有那么点不公平。
“老公,这件事现在该怎么办?”侯俞如也失了方寸。
童柏维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拉开房门回到客厅,重新在尹斯衍对面坐了下来。
童妘默和母亲也跟着回到客厅。
“妘默,你坐下。”童柏维让女儿先坐下来。
她在尹斯衍旁边坐了下来,静待父亲为她收拾她惹来的麻烦。
“尹先生——”
“请您直接叫我斯衍。”
“好吧,斯衍,妘默说你家住在洛杉矶。”
“是的,从我曾祖父那一代就移民到美国去了。”
“你父母从事的是哪一方面的工作?”
“我家开了间电脑科技方面的公司,是由我爷爷一手创立的,目前我也在公司上班。”尹斯衍坦承以告。
“关于你和我女儿的婚姻,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和妘默结婚的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离婚?”童柏维试探性的问。
“婚姻该是神圣的,我不会将婚姻当成儿戏。”
“你说的没错,婚姻该是神圣的,但你们之所以会结婚是因为你的新娘跑了,我女儿一时冲动才会提出代替新娘嫁给你的提议,这难道不就是个游戏吗?”
“婚姻的开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我相信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尹斯衍握住童妘默的手,信心满满的说。
感受到他的坚定,她不由得悄悄睐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澄澈如星,语气充满诚挚,让她不禁为之动容。
“你了解我女儿吗?”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彼此了解。”他觉得这不是问题。
“你喜欢我的女儿吗?”
乍听到这个问题,他并不像之前那样马上回答,反而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的开口,“她是个很独特的女孩子,我想要喜欢上她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童柏维对于他沉思片刻后才回答的态度颇为欣赏和认同,认为他是很认真的看待这件事。
“斯衍,你可以答应我,在你们还没彼此真正了解之前,你可以和我女儿暂时保持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吗?”
“我只能给您们承诺,只要妘默不愿意,我不会逼她做任何事。”
童柏维点点头,有了他的承诺后总算能放心。“我希望你能做到你的承诺。”
吃完晚餐后,童柏维原本让妻子整理客房,却让尹斯衍拒绝了,理由是他和妘默是夫妻,如果彼此的信赖度够,他们根本不需要分房睡。
而童柏维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依了他。
这晚是童妘默结婚以来,第一次和尹斯衍同床而眠,她背靠着他,弯曲着身子与他保持着适当距离。
他却将她拉进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胸前。
正当她想要抗拒推开他时,他的声音平稳的从她头顶上落了下来。“你放心,在你尚未完全准备好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你——”他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怀抱好温暖。
“累了,早点睡。”他再次开口截断她的未竟之语。
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到家又被爸妈训话,或许是真的累了,也或许尹斯衍的怀抱太过温暖,童坛默放松了绷紧一整天的神经,不到三分钟便很快的沉沉睡去。
尹斯衍在她头发上亲亲一吻,抱着她也跟着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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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侯俞如特地到家里附近的永和豆浆店,买了女儿最爱吃的豆浆和烧饼油条,解解她的嘴馋。
这也是尹斯衍第一次吃到台湾远近驰名的传统早餐,的确和美式汉堡口味完全不一样。
“等一下吃完早餐,俞如你先带他们回宜兰老家看爸爸妈妈,我晚上下班后再和云飞回去。”童柏维交代着妻子。
“我知道了。”
童妘默一想到要带尹斯衍去看奶奶,她就感到头痛。
他们的老家在宜兰,那儿有一间很宽广的三合院,而童家在宜兰有头有脸,是个望族,亲戚朋友多到数不清,每次家里有什么喜事,就杀鸡宰猪庆祝。
如果告诉奶奶她结婚嫁人了,他们包准会大放鞭炮、敲锣打鼓宣告天下,不出半个小时,童家绝对贺客迎门,挤满看戏的人潮。
然后不出一天,童家分布在台湾各地的亲朋好友,铁定会飞奔回家,因为童家的向心力一向很强。
只要想到得面对一大群的叔伯姑婶姨舅们的关心,她不禁头痛了起来。
“爸,一定要去吗?”
“你难得回来一趟,怎么可以不去看看爷爷奶奶。”童柏维语气严肃的说。
“我知道了。”童妘默无奈的低垂着头。
先生一出门上班,侯俞如连忙吩咐两人,“你们也去准备准备,等一下我们就出门。”
半个小时后,她和尹斯衍坐上了母亲的丰田汽车,母亲还特别让尹斯衍坐副驾驶座的位置,把她冷落在后座。
童妘默闷着气,一句话也不吭,一路上看着滨海公路的风景。今天天气晴朗、晴空浩瀚无云,阳光投射在无垠大海中,折射耀眼光芒,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岸边,激起层层浪花,就好像她此刻的心,亦何尝不是激起了波涛。
经过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车子终于停在童家老家三合院的院落里。
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引颈而盼的童阿妈一见到孙女回来,马上过去给她一个热情拥抱。“小默,阿妈可想死你了。”
“阿妈,我也好想您。”奶奶一直都很疼他们这些孙子孙女,只是疼得太过火了,让人消受不起。
“妈,我们回来了。”侯俞如也唤了声。
童阿妈这时才注意到站在媳妇身边,长相俊俏、身材挺拔的男人。哇!她得把头抬得高高的,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媳妇,他是谁?”童阿妈问着媳妇。
“阿妈您好,我叫尹斯衍,是妘默的先生。”他向这热情的老者自我介绍。
“老ㄟ、老ㄟ——”童阿妈扯开喉咙叫着在前面不远处菜园里的丈夫。“赶紧回来看小默ㄟ尪。”
这一喊,可不只菜园里的童阿公听到了,只怕方圆五百里的人都听到了。
“先进去拜祖先。”侯俞如先走进三合院里的大厅,在大厅的正中央供奉着神明,一旁则有童家历代的祖先牌位。
她将点好的香分别交给童妘默和尹斯衍,两人恭敬虔诚的拜完之后,再将香交给她插上。
童妘默拜好祖先,一转身,随即被突然涌进屋子的人给吓到往后退了几步。天啊!人山人海、门庭若市,也不足以形容此时童家大厅的盛况空前。
看来阿妈的大嗓门比SARS传播的速度还要快。
尹斯衍倒没被吓到,见过大风大浪、大场面的他,面对这样的小场面依旧沉稳自若。
这时童阿公才慢慢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走进大厅。“伊就是小默ㄟ尪吗?”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帅气的男人。“卖麦,真缘投。”
童妘默附在尹斯衍耳边,小声对他说:“他就是我阿公,其他的人都是附近的亲戚跟邻居,你不用认识没关系。”
“阿公您好。”尹斯衍打着招呼。
“媳妇,小默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怎么会都不知道?”童阿公问着媳妇。
“上个星期六,在维也纳结婚的,昨天突然回来,我和柏维也才知道。”侯俞如回答说。
“少年人都流行速食,没关系,两人相爱就好。”童阿妈思想先进的说。
“阿好婶呀,你孙女婿很缘投,又很正才。”一个邻居大力称读着尹斯衍。
童阿妈听到有人称赞她的孙女婿,乐得眉开眼笑,笑得嘴巴都快阖不拢了。
“是呀,阿好你孙女的眼光真好,挑到好尪婿。”另一个邻居也跟着赞美。
童妘默只是露出尴尬的笑容,接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唉,这就是乡下人的热情。
他们被当猴子看了半个多小时,人群才终于慢慢散去,童阿妈早叫了住在这附近的两个媳妇到后面厨房准备午餐,虽然没有夸张到杀猪宰丰,却也少不了鸡鸭鱼肉,这些鸡呀鸭的都是房子后面的空地自己养的。
吃完满满一桌十几道菜的丰盛午餐,童妘默借故说要带尹斯衍到这附近四处走定,便拉着他出门去。
不赶快逃的话,那些长辈们一定又会问个没完没了。
“阿公阿妈人很风趣。”尹斯衍从小看惯了爷爷和父亲的严厉,因此对童妘默阿公阿妈的热情很是喜欢。
“他们是乡下人,没念什么书,我阿公靠着祖先留下来的一些田地,养大了我爸爸他们十二个兄弟姊妹,让他们念书、自由发展,像我爸爸学的是音乐,我四伯学的是美术,还有的在当法官、检察官、老师、开公司等等,十二个儿女各有各的发展,就是没有一个留在他们身边,跟他们一起种田。”
“你说你阿妈生了十二个孩子!”他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是呀,很恐怖吧?”她对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台湾以前农村社会,每个家庭的生育能力都很强,因为那时候电视没有那么普及,晚上没事大都早早上床睡觉,再加上以前也没有节育的观念,睡着睡着就睡出这么多儿女来。”
尹斯衍听她有趣的用词,不禁莞尔一笑。
从未见他笑过,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奇的叫道:“原来你也会笑啊!”
“我是人,有七情六欲,当然也会笑。”只不过以前没有太多值得他笑的事,但他发现,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勾动他的喜、怒、哀、乐。
“我以为你只会绷着一张臭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你几百万似的。”
尹斯衍但笑不语,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在鲜有人车的乡间小路上。
在他的手轻触她手心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似乎有股电流穿透她的手心,流入她的心田。
她偷偷瞄着他,看着他线条优美的轮廓,一颗心不禁急遽狂跳着。为什么每当他碰触她时,她总会感到莫名的兴奋和紧张?难道说……她喜欢上他了!
童妘默被自己的发现吓得从他手中抽回手,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羞涩的快步往前走。
尹斯衍对她的阴阳怪气并不以为意,只是慢慢跟在她后面,享受这难得轻松的悠闲时光。
从他还在念大学就进入公司学习至今,整整十年了,而在这十年里,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到如此的放松。
或许,眼前的这个女人——童妘默,能改变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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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妘默和尹斯衍在台湾待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除了回了一趟宜兰老家,童妘默充当向导带他吃遍台北远近驰名的夜市和道地小吃,还带他去九份寻幽访胜,然后在尹斯衍的要求下,开着母亲的车去了一趟新竹科学园区,他拜访了国内几间大型科技公司,谈谈未来可能的合作计划。
他这人真的好像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想着工作,但这又何尝不表示他是一个做事认真负责的男人。
就在他们要回维也纳的前一天晚上,童柏维将尹斯衍叫进书房,两个男人一起喝酒聊天。
“您是想跟我说什么吗?”他明白岳父单独找他谈话的用意,开门见山的问。
“经过这几天,你应该多少了解妘默的成长环境了。”
“她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成长。”让他很羡慕。
“妘默并不像一般学音乐的女孩那样温柔婉约,相反的,她的个性有点迷糊又大而化之,行事很冲动,这一直都是我最担心的。”
“但你却以她为荣,不是吗?”他看得出他对女儿充满骄傲。
“你说的没错,她一直都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女儿,也是我最心爱的女儿。”童柏维端起酒杯酌饮一口。“我从不曾想过她会有非凡成就,不管做什么事,只希望她能快乐。我最大的心愿是她以后能和她心爱的人共组一个家庭,过着平凡却幸福的日子,这就够了。”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让她幸福。”
“诚如你所说的,婚姻的开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请你答应我,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请别让妘默受到伤害。”
“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他承诺道。
童柏维握着他的手,“斯衍,谢谢你。”还是把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