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扶了扶金边眼镜,笑容可掬地打招呼说:“伊莲娜小姐,幸会幸会!杰森说得没错,你长得真是美丽动人极了!”
“喔?他真的这么说我吗?那还差不多!请叫我伊莲娜就好,不要客气。”
君豪又将一旁态度从容冷静的塔奇介绍给诗苹,“而这一位就是我们的向导塔奇。”
诗苹狠友善地对塔奇一笑,故意逗君豪说:“君豪,你只说塔奇年轻力壮,倒没有说他竟然长得如此英俊,真可惜……他怎么真的穿牛仔裤呀!”
其他人都不知道诗苹是啥意思,只有君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用中文道:“色女!还说我,两个人都差不多!”
“猪八戒,谁跟你差不多了!”
塔奇见两人叽哩呱啦地斗嘴,忍不住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说:“真可惜,如果我早点认识伊莲娜小姐的话,那我就不会想去农卡族当人家的女婿了。”
说到了农卡族,君豪立刻正色地询问道:“塔奇,行程的大小事宜都安排好了吗?那些随队帮忙的人员呢?都联络好了吗?”
塔奇的笑容又消失了,他必恭必敬地回答:“老板,一切都没问题,交通工具也都安排好了;唯一的问题是今天早上突然发生的政变,这一闹不知还要闹多久,只希望我们途中不会碰上任何麻烦!”
丹尼尔马上紧张兮兮地插嘴问道:“游行示威的人说要外国人滚回去,我是外国人,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我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万一我翘辫子,我们家的万贯家产谁来继承啊?我可是独生子哩。”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诗苹看他这种怕事又怕死的德行,正想开骂两句,山姆突然指着丹尼尔抢先开口问君豪,“杰森,这一位突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
“喔,我才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爱哭又爱跟、不请自来的麻烦蛋!”君豪满嘴醋酸味地说着。
丹尼尔这时竟笑嘻嘻地开始分送名片自我介绍;诗苹则大感愧疚地说:“这都是因我而起的麻烦。丹尼尔,你为什么不马上滚回雪梨去?”
“伊莲娜,我……我……”
丹尼尔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之际,君豪心中倒是有着别的想法;他心想,诗苹还必须回雪梨念完大学,丹尼尔不是照样会对诗苹纠缠不清?倒不如现在先来比个高下,让这澳洲佬死心再说。于是君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诗苹,既然丹尼尔也有自组一支探险队,他要跟着来就让他跟吧。如果他跟得上的话。”
诗苹巴不得马上把丹尼尔这跟屁虫甩掉,不料君豪竟这么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而丹尼尔则不甘示弱地说:“我当然跟得上,我也是有备而来的!”
“你有什么准备?戴墨镜、穿西装的保镖吗?”诗苹嗤之以鼻地讽刺丹尼尔。
不料他竟然说:“当然不光是保镖,我还请了一位国家地理杂志社的摄影记者随行,他专门来拍下我采险蛮荒的战斗,将来还要以专辑报导刊登在国家地理杂志上喔!”
诗苹一听,差点跌至座椅下面去。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瞅着丹尼尔说:“人家探险是请向导和医生随行,而你探险是请摄影师替你拍专辑照片?!丹尼尔,我真是败给你了!”
丹尼尔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那位美国籍的年轻医生山姆笑笑地说:“嗯,这一点我们倒没想到,有个摄影记者替我们拍照留念,也不是一件坏事!不过,杰森,我们的行程可能需要稍作改变。”
“什么改变?”君豪皱眉问道。
“我觉得现在里约这边乱成这样,将来情况如何,也没有人说得准。现在群众强力保护森林不卖给外国人的政变,也可能把前往亚马逊地区的交通封锁,到时候我们反而去不成!倒不如我们明天就启程出发,不知道伊莲娜有没有意见?”
诗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才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意见?”
君豪微叹一声,他不愿意改变行程,但是看情况又是势在必行。他柔声向诗苹解释道:“因为我本来打算先在里的停留三天,带你到处去观光一下,然后再启程往北边的亚马逊丛林出发。”
诗苹听了,顿时感到一阵窝心,君豪体贴人微地凡事以她着想,她心中自然充满了感激和感动,但是整个探险队人员罩多,怎么可以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呢?她不假思索地说:“君豪,我们这趟来巴西目的是探险,不是观光,你所租的交通工具、还有雇请了那么多人员,每天都是要算钱的,我们就别再耽搁在里的了。山姆的建议很有道理,再说,等我们白亚马逊丛林回来后,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四处看看的。”
君豪深情地凝看诗苹好一会儿,心中不禁在想,平时诗苹跟他开玩笑时凶归凶,却是一个很善解人意、替人着想的成熟女孩;他微笑地说:“好吧!既然你也同意这么做,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主意既定,一场深入亚马逊丛林的神秘探险,也即将展开。
根据君豪所计划的行程,探险队的大批人马和器材装备,都已经先在巴西北部的圣路易市等候;而君豪连同诗苹、医生山姆、向导塔奇,还有临时加进来的丹尼尔一行人,则从里约热内庐搭乘国内班机飞往圣路易。全体人员会合之后再搭乘租来的双引擎货机飞到亚马逊丛林边缘的一座名叫利卡马的小村庄,从那里沿着亚马逊河进人丛林中心地带;之后的行程,则必须仰赖吉普车,直至没路的时候,就开始徒步前进。
这些细节安排,都是门外汉的丹尼尔没有料想到的,他真的只带四名保镖、摄影记者乔洽欧波顿,和从当地雇请匆促成军的十名巴西劳工来扛行李,这一加进来,君豪的探险队便洽浩荡荡有五十人之多。但丹尼尔一行人根本没有蛮荒探险的经验,如此一来反而添增君豪的负担而已,因此诗苹一直想不透,为什么君豪要让丹尼尔同行?
里约的政变气氛越来越紧张,反对党人民解放军其实是一支左派共产思想的政洽组织,虽然他们喊的口号是保护巴西最宝贵的原始森林资源,并且宣称要解救低收入人民于贫穷的苦难中,进而达到全民均富的理想,但是和执政党这一武力冲突起来,受到伤害的依旧是人民。
探险队一行人在圣路易市会合之后,便兵分两路前往利卡马村。君豪所租的两架货机中有一架是大型的军用运输机,另一架则是双引擎的水陆两用中型货机,所有雇请的人员、装备和十五辆吉普车全部上了大型运输机首先出发;而君豪、诗苹则与重要精密的电脑仪器,偕同塔奇、山姆、丹尼尔和乔洽欧,一起搭乘水陆两用货机随后起飞,前往利卡马村。
从圣路易市到利卡马村的飞行的需两个小时,这一天早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路上众人也有说有笑。
君豪指向机窗外向诗苹说道:“你看!下面一望无际的森林,就是亚马逊丛林!”
“哇!我只知道它的范围狠大,但是等到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它大到连地平线都看不见!”
广远辽阔的绿色热带雨林,茂密苍褛得看不见地面,只有那条亚马逊河伸张著无数的支流穿人森林。飞机上的人正充满好奇地俯瞰着这一片他们即将前往的神秘之地。
驾驶员透过广播向君豪报告:“沈先生,货机刚用无线电传讯过来,他们已经安然抵达利卡马村,不过又说飞行途中有状况……呃,我们这架水陆飞机不能飞太高,所以请你们系好安全带做准备,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可以抵达利卡马村。”
君豪听了和诗苹对望一眼,不知机长所谓“状况”是什么。这时飞机突然开始急速爬升,机外传来一连串打雷似的巨响。
诗苹望向机窗外,只儿一朵又一朵的黑云突然平空出现,伴随着火花,她大感纳闷地问道:“君豪,赶快看!没想到住在亚马逊丛林的土著也在庆祝嘉年华会,他们正在放烟火哩!”
“呃……那个不是烟火,是高射炮!我们……我们遭袭击了!”
“啊?!高射炮?”
诗苹顿时脸色苍白;机上其他人也开始紧张地七嘴八舌起来。又一记巨响加上激烈的摇晃,君豪透过机窗看见机翼被高射炮击中,中弹处随即冒出浓烟。
“啊!我们完蛋了……”丹尼尔凄惨无比地喊道。
第四章
利卡马村隐在一片绿意之间,然而双引擎水陆货机好像永远也飞不到似的,中弹破损的机翼在空中拖出来一长条黑色浓烟,坐在机上的众人即使跪地祷告也没什么助益!
君豪紧紧地握着诗苹的手,自己的一颗心虽然也跟着摇摆不定的飞机一样七上八下,但是他还是极力稳住情绪,并柔声安慰着诗苹,“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诗苹无奈地叹口气,说:“唉!我才不怕死哩!在这么高的空中遭人用炮弹攻击,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我是在担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连我的期末考试成绩如何都还不知道。”
“这种节骨眼上头,你竟然只是在担心这么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君豪两眼瞪得大大的。
诗苹则是很不服气地抗议道:“谁说是小事?我考试前准备得很辛苦叱!当然啦,在这种生死关头上,我倒是还在担心另外一件事。”
“哪一件事?”
这个时候如果诗苹说是在担心飞机掉下去会把地上的蚂蚁压死,君豪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不料诗苹一副很不甘心的表情说:“我还没嫁哩!我还这么年轻就要死翘翘,那多可惜啊?早知道我就不要对男生有那么多意见,先交个几打男朋友再说!”
君豪哭笑不得地说:“如果你想和我来个闪电结婚还来得及,我去叫山姆来给我们做一分钟公证。”
君豪作势要离座,诗苹赶快把他拉回来,“你在讲什么疯话?坐下系好安全带啦!我看飞机很快就要掉下去了。”
“喔,谢谢你的提醒!那我们来个死前之吻!”
诗苹本想用君豪的建议把嘴巴嘟起来,但转念一想,身后还有几个尖声狂叫的人,实在一点也不浪漫,于是她努努嘴说:“色鬼!要死了还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这时候飞机外面不但到处有高射炮弹在空中爆炸,还不时传来机关枪扫射的声音,“答答答”地一连串声响之后,机身上也多出来几排弹孔,飞机猛然下坠了几十公尺,稳住之后,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沈先生,油箱中弹了,油表一直在下降!而且,我也中弹了!”
“啊——”
这一声惨叫来自丹尼尔;诗苹没好气地回头一看,只见坐在后面的几个人表情都不一样;丹尼尔两手抱着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叫得像神经病一样;山姆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辞地在祈祷;只有塔奇似乎一点也不紧张,竟然在闭目养神!
如果连机长也中弹的话,那这架飞机摔成碎片的机率就更大了。君豪毫不犹豫地松开安全带,站起身向众人大声喊道:“座位底下有降落伞,每个人赶快穿上以防万一!另外,有谁会开飞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都希望对方会点头,但不幸的是,大家都不会。君豪一边帮诗苹把降落伞穿上,一边说:“看来只有我去试试看了!”
君豪说完,便匆忙冲向前面的驾驶舱,一打开门来,只见机长左边的手臂和肩膀上都染满了鲜血,身旁的机窗玻璃全被打碎,强劲的风正没命地灌进来,而他正用右手试图稳住操纵杆。
“机长,你还好吧?”君豪急问道。
机长摇摇头,忍住痛楚说:“我的左手臂完全不能动了,如果要稳住飞机撑到利卡马村还可以,但以飞机损伤的状况来看,我们必须迫降,我只有一只手恐怕不行……”
幸好这时候他们已经飞过了炮轰区,问题是,要如何在飞机的油料漏光之前,把飞机平安迫降在前方肉眼已经看得见的利卡马村?
君豪不假思索地替机长解开安全带,说:“让我来!你只要坐在旁边告诉我该怎么操作!”
机长移坐到旁边的空座位上,君豪接过操纵杆两手紧抓着,然后照着机长的指示操控。
“把操纵杆拉起来!不!不!太快了!再放回去一点点,把左边的第二个红灯钮按下去……”
飞机左摇右摆,起伏不定地逐渐降低高度,底下的森林绿树也更加清晰可见。飞机以着大约只有五、六层楼的高度低空飞行,利卡马材外围的一条作为飞机起降用的泥巴路就在前方不远。
这时诗苹突然跑进驾驶舱,君豪气急败坏地说:“诗苹,快回去座位坐好!”
诗苹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在驾驶座旁边蹲下来,两手抓着椅子把手说:“我们到底要不要跳伞啊?以前我在泰国岩里鸟玩过拖曳伞还蛮好玩的;再说,你把飞机开得像云霄飞车一样,我都快晕机啦!”
君豪微喘着气说:“不必跳了!飞机的油料还够,而且村子就在前面不远,如果弃机跳伞,飞机撞至村子,可能会死掉不少无辜的人!”
“那我们现在要迫降吗?”
“对!跑道就在前面了……”
这时机长突然大叫:“拉起来!拉起来!飞机的速度太快了,而那条跑道不够飞机降落!”
君豪把飞机又拉高起来,这时飞机也低空掠过利卡马村那些用树皮和干草所造的房舍,从机窗口望出去,村子里的土著们又叫又跳地对空中指指点点,他们似乎并不明白机翼拖董长条黑色浓烟代表什么意思,反而兴高采烈地跟着飞机跑,打算看飞机降落。
君豪手忙脚乱,冷汗直淌,他几乎是用吼地问机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经验老道的机长立刻作决定,“河!把飞机迫降在亚马逊河上面!”
君豪一边照指示地把飞机做了个大转弯,朝村子外几百公尺处的亚马逊河飞去,边对诗苹说:“诗苹,快回去坐好!我的技术是连三流的还不如,你在这边反而更危险!”
飞机尚未降落这前依旧是生死难卜,而现在全机乘客的生命都操在君豪手上,诗苹忍不住心想,万一飞机迫降不成反而撞成碎片爆炸怎么办?那她会不会有什么遗憾?站起身打算回座位之前,她突然俯身在君豪的唇上匆匆印下一吻,这吻就代表了她的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