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逸轩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大胆,竟然自己开口要求。虽然不是明着告诉他「嘿,我们上床吧。」不过,对她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她几乎不曾后悔自己所做过的决定,现在却是三心两意的——
浴室的门打开,打断她的思绪,净身后的他仅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目光接触到他赤裸、精壮的胸膛,心跳不自觉地紊乱了起来。她不甚自在地撇开视线。
来到她面前,傅逸轩微皱着眉看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擦干?」
转身至浴室将吹风机取了出来,不理会她伸出的手,迳自坐在她身旁为她吹着潮湿的发。
吹头发时,她全身发烫。
为什么就连吹头发这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都显得掮情?
低垂螓首,咬着下唇,她完全没有勇气看他。
在他收起吹风机,又取来发梳为她梳理头发时,鸿翎不得不抬起头来,摆出一脸世故的笑容对他说:「谢谢。」
对于她的道谢,他完全不加以回应。举起一只手,大掌覆着她的颊,而后执起她置于腿上的手握在掌中,露出抚慰人心的笑容,「那儿有张大沙发,如果你不想要……」他没将话说完。
他将决定权交给她。
鸿翎调离原奉与他对视的目光,视线在房间中游移。最后,视线再次回到他的脸上,盯着他的眼。良久,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跪坐起身,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抬起来贴着他的胸,欺身吻上他的唇。
一开始,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吻着。随着一声粗嗄的低喃,他转被动为主动,热情探索着她身上从未被开发的秘密,引领她经历她所不知道的诱人情境。
有如满天夺目的流星雨,令人不自觉地沉沦、沉沦……
一切太过美好,让第二天自梦境中醒来的鸿翎仍不确定昨晚是真是梦?
她转过头望向身旁,空的。
抓着被单坐起身,打量着房间。这时浴间传来的水声让她确定了,这不是梦,他就在自己身边。
这让她放了心,却又心头一紧。
放心是因为知道自己并未被人用完就丢。他并未在一夜情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心头一紧是不知如何面对他。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她不知道一般男女在经历昨晚的事之后该说些什么?
傅逸轩由浴室走了出来。他己沐浴更衣,整个人看起来整齐且有朝气,这令她觉得不自在。虽然他的领带仍未系上,领口也是敞开的,但这已足以令赤身裸体的她感到狼狈。
与他对视着,鸿翎鼓足了勇气才没将视线调开。
见到已然清醒的她,他笑了。步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你……还好吧?」
她耸耸肩,「很好。」而后有些俏皮地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也许帮你买栋别墅,有空上去喝个汤什么的。」
对于她拿出连续剧中男女一夜情后,男方惯有的台词,他仅是微微一哂,未如她预期中的哈哈大笑。
「我昨晚忘了用保险套。」经过思索,他决定直接说出来。
一开始他记得的。连房间都预订了,不可能忘了这个。不过到后来,他教激情冲昏了头。他一向自豪于自己的自制力,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而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也教他有几分讶异。毕竟她是个成熟的女性,有个性又有主见,且交过男朋友,加上昨晚的主动,他实在料想不到这是她的第一次。
既然是她的第一次,他不认为她会做避孕措施。
不习惯他正经八百的模样,也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鸿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别紧张,就算有事,我也不会叫你负责的。何况根本不会有事,时间不对,现在是安全期。」
「昨晚是你的第一次。」这不是问句。他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
昨晚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虽然告诉自己他会这么想是必然的,但听到他说出口,仍令她觉得受伤。
她努力维持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很讶异吗?谁没有第一次?或者你早在心中认定我是个浪荡的女人,认为我早八百年前就跟人上了床,所以知道昨晚是我的第一次感到很意外?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为了这个要你——」
「嘿。」他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话。
鸿翎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不肯放。两个人拉扯着,傅逸轩索性将她拉进怀中。
「嘘!!」在她好不容易放弃挣扎后,他才轻抚着她的背,开口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想,是我的大男人主义在作祟。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现代男人要抛开那种迂腐的想法,但我还是有着老八股的处女情结。我一向认为,女人满足自己的需求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他将她推开一些,看着她的眼,「我还是很高兴自己是你的第一次。」
她微启着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他的态度及所说的话让她觉得方才的自己反应过度了些。低下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别胡思乱想。昨晚对我而言是很美好的。」他柔声说道。
她垂着头,置若未闻。
傅逸轩看着她,很难厘清自己的感觉。
十五岁之后,他凡事必依计画而行。他拟定一切计画,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期之中发生。可是事情一但牵扯到她,却全都走了样。
现在的他常是凭着一股冲动在行事。冲动地对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冲动地放下公司一大堆待处理的事带着她来看流星雨、冲动地……与她发生了关系。
或许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画之中,但事实上,在做那些决定的时候,他的理智都飘得老远。想这么做,他就做了。
她搅乱了他维持十多年的处事方法。
尤其在这时候,他该将全数心思放在争取仲凯的管理大权的。他没有时间搞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是他老子的。
傅凯斯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他不是。他用大脑思考,他知道自己的目标,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鸿翎是个美好的女人,长相讨喜,令人赏心悦目,个性独立,够聪明。最重要的,她不是那种黏人的女人。他相信和她在一起,可以维持一段不错的关系。
只是,他得注意不能过于沉溺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吐了口气,他站起身。「换衣服,我们该回去了。」
她仍是视线低垂,不动也不看他。
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的情绪。而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有权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也应该有能力处理一切可能的结果。
她的发垂着,掩住了她的脸,傅逸轩无法看清她的表情,那令他不悦。
他弄疼她了吗?一直以来,他对女性都是温柔且细心的,但是昨晚他太过冲动,险些无法克制自己。
他发现自己有些喜欢她。当然,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爱情。他不是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明白那种虚幻的东西并不存在。他喜欢她,喜欢与她说话,喜欢与她温存,而且他确定自己要的不只是一个晚上。
该死的,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在后悔吗?后悔与他发生关系?他讨厌这种想法。
喔,去他的,那些公事不差这两天,就让他像他老子一样当个没大脑的人几天吧。他有些自嘲地扯扯嘴角。他该死的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她。
将她垂落在颊边的发丝拂开,以指背抚着她的颊。「或者,你想在东部玩个一两天?」
鸿翎抬起头来看了他良久,傅逸轩几乎以为二十世纪已经结束了,才见她轻轻地摇
了摇头。
「不要了。」今天她甚至没有向公司请假,她不能太放纵自己。况且傅逸轩的公司也由不得他这么闲着。
她总算有了回应,这让傅逸轩放下心头的重石,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没有迟疑,她摇摇头,「该回去了。」
「想搭飞机回去,或是自己开车?」
鸿翎想到了那个可怜出公差的人,咬了咬唇,顽皮地扬起嘴角,「自己开车。」
第四章
鸿翎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视而不见地盯着电视萤幕。
她觉得有些焦躁不安,神经绷得紧紧的。她知道为什么,因为傅逸轩。
她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傅逸轩了。她在躲他,因为她觉得自己开始在乎他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四岁那年,她在乎她的家人,想和他们在一起,但她被送到南投奶奶家。
十二岁那年,她在乎奶奶,想和奶奶在南投山上陪着一个人躺在冰冷地下的爷爷,
可是她被带回台北,那个曾经遗弃她的家。
然后她学会了不在乎。确实,在她不在乎之后,她没有失去过任何东西。这种生活方式很适合她。
不过,这一切却教傅逸轩给搅乱了。
看流星的那一晚之后,她无法再如同过去那般的生活,他常会莫名其妙地溜进她的脑海中。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抚触、他的……一切、一切无时无刻不干扰着她。
她不认为这样的自己适合面对他。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一开始,他几乎天天打电话找她,公司、家里,他甚至知道她手机的号码,不过她一律不接。维持不到一星期,他就放弃了,不再有电话,答录机中不再出现他的声音。
她不意外,毕竟她已经和他上床了,已经不具新鲜感了。对于一个已经到手的女人,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已嫌太多了!!不,这么想对他并不公平。那一晚发生的事她并不是不愿意的,他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诱哄的话,她就跳到床上去了。
噢,她到底在做什么?鸿翎皱起眉头。她怎么会任由自己坐在这儿自怨自艾地,像个怨妇?四岁那年的事她熬过了,十二岁那年她也一样安然度过,这次,她当然也可以。
她或许有一点在乎傅逸轩,但只是一点点,犯不着为了他弄得自己心情大乱,她照样可以自由自在地过她的生活。
吸了口气,才要起身,电话铃响了。她只是瞪着电话,不知道该不该接?
在她迟疑的时候,答录机开始运转了。
「鸿翎,你在家吗?」是傅逸轩的声音,鸿翎整个人警戒了起来。「我有事找你,你——」一阵沉默之后,他将电话挂了。
鸿翎就这么瞪着电话发呆,直到下一通电话铃声将她唤醒。
「鸿翎,」又是傅逸轩。「你怀孕了吗?」他停顿了下来。
鸿翎瞪大了眼睛看着答录机,好像那就是傅逸轩。「当然没有。我说过了那是安全期,你听不懂吗?」
他又再次开口,语气不太好,似乎有些恼怒。「别跟我扯什么时间不对、安全期的屁话,在安全期受孕的大有人在。」电话又断了。
鸿翎不可思议地看着答录机,他听到她说的话了吗?怎么可能?她直觉地想拿起电话测试,但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
「鸿翎,我知道你在家。接电话,我有事找你。」再次传来傅逸轩的声音。「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或者你决定不帮我了?不管怎么样,至少跟我谈谈。明天我得出国一趟,我希望在那之前和你——」
「喂,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以轻快的语调说道。
是了,他和她联络的原因在于他们的约定,她答应帮他的,怎么给忘了?
虽然犹豫,她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静默了数秒。「鸿翎吗?」
她点点头,然后好笑的想到,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肢体动作,连忙又以声音回应:「嗯,是我。」
电话那端再度沉默了下来。
傅逸轩皱眉懊恼着。
该死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两个星期他完全没有想到她与他的约定,刚才却在电话中说了出来,好像那是他与她联络的唯一目的。而她,该死的竟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才愿意接电话,好像她只愿意与他维持这样的关系。
不可能。他要的东西从来不放弃。尤其他得到了,知道那个东西的好,他更不可能放手。如果陈鸿翎以为他会就这样与她维持柏拉图式的关系,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如果看流星的那一晚她没有留下,他或许能够单纯地只将她当个交易伙伴看待。毕竟没有得到,也就没有失去。不过,既然她自愿交出自己,他就不会放手。
他要的不只是一夜情,这段关系得由他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他想看看她、想当面和她谈谈。不过目前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已经太晚了,明天一早他就得出门。
她已经躲他够久了,要不是最近几件事都凑在一起,令他忙得分不开身,他会亲自到公司去逮她。
「你还在吗?」电话那端安静得像是没人,鸿翎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傅逸轩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听着,我明天要出国一趟,我会再与你联络,不许再躲我。」
「我!!」她本想说自己没在躲他,继而一想,何必呢?这么明显的谎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未经思考,她的话已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她撇撇嘴角,自己在做什么?像个想掌握老公行踪的女人。
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又说:「我会尽快回来,一回来就与你联络。」
造句话让鸿翎的嘴角有了些微的笑意。
眼前的情景让傅逸轩不悦地握紧方向盘。
他尽可能地加快脚步,完成一切必须完成的工作。回国后,一将手边的事处理完了便赶到她的公寓,只因为他想见她。
瞧瞧他看到些什么?
在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前,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鸿翎。
放开握着的方向盘,他将双手交抱于胸前,为自己的情绪感到有些好笑。
他与鸿翎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的承诺,他凭什么不高兴?
不过,他就是不高兴。
目光紧锁着面前的一对男女,她的笑很开心、很灿烂,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他从来不曾见她这么笑过。
那个男人与她道别后,开着车子离去。
傅逸轩下车,来到她面前,仍是带着一贯温文的笑容,没泄漏出一丝不悦的情绪。
见到他,鸿翎又惊又喜地睁大了双眼,但只是一瞬,随即换上惯有的面无表情。扯扯嘴角,她算是给他一个笑,「什么时候到的?」
「到一会儿了。」说着,他又朝蓝色车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动作让鸿翎知道他来得够久了,足够看到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