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了,自云之阳被无名前辈收为徒弟并带走的那年算上已有十三年了,那年,云之阳年方十岁,现在,阳儿已经二十三岁了,他长得比其他二子更为出色,气势沉稳。看来无名前辈真的将他调教的很好。这就够了,天底下哪一个为人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人中龙风呢?
“之阳,”云翔开口打断了君巧巧的神游,“是无名前辈要你下山,还是你自己要下来的?你可不要为了那件事而私自做主啊!”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想来,能与隐居数十年的老前辈“怪杰无名”成为师徒,岂是人人可遇可求的?若是云之阳为了那件事而自愿放弃学艺而下山,那么,就算他百年之后,这份愧疚也还是摆脱不了的。
“不是,是师父执意要我下山的,说是缘尽于此,一切自有天定。”云之阳尽力的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然而这温柔的背后所掩盖的无奈与不舍的情绪尽数被一旁的她所感觉到。她望着云之阳的侧影,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
“那就好。”云翔点点头,把目光移到了与云之阳同来的红衣少女身上。一身典雅的红衣却更凸显那份高贵的气质,娇柔依人的背后又隐着一股骨子中散出的坚强与执著。红面纱的遮盖下想必有一张飘然出尘的美貌吧?毕竟,面纱所未掩盖的明眸就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拥有的。很耐人寻味的一个女孩,之阳的师妹么?
看到父亲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云之阳认为自己身为人子,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指着她说道:
“这是我的一位,嗯,朋友吧,需要在庄上住一段日子。”不知道这么说,她会不会生气?云之阳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眸子中盛满笑意。
她很满意云之阳的说辞,是朋友?嗯,很好。
于是她把脸上的面纱掀去,露出那张美若天仙的脸庞,“庄主,夫人,小女有礼了。”她乖巧的福了一福,绽出一抹天真、娇俏又绝美的笑,然后听到了一片惊赞声。“小女姓雪,名寒凝,字飞痕。”这句话,是对云之阳说的,同行三日,云之阳尚不知她姓甚名谁。
“雪姑娘好美。”君巧巧拉过雪飞痕的手,满意的看着云之阳又看着雪飞痕,心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云之阳感受到了,只是他能说什么呢?他才认识她三天。三天,不长也不短,刚好够让他对她动情,可是,他不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她姓雪名寒凝字飞痕吗?这不就表明了他在她眼中与他人无异吗?他能苛求什么?又能苛求到什么呢?
“啊!我们来晚了!”一声突兀的女声传来,两个俏影也随之而来,一黄一紫,生的像一个模子印出似的花容月貌。
“清如!”“清若!”略带斥责的声音中宠溺倒是占了八成,云之文和云之武的口中同时出声,然后各自拥住各自的妻子。
“楚清如和楚清若”,云之文开口,笑的很温柔,对着云之阳和雪飞痕解释道:“双生女,清如是我妻子。”楚清如,也就是穿黄衣的女子,笑的很得意,但却不张狂也不惹人厌的窝在丈夫怀中。
“楚清若,我的。”云之武也笑着说,却招来怀中紫衣娇娃的反抗。楚清若嗔他一眼,“我就是我,楚清若!少在那边你的我的了。”
云之阳微怔,记忆中的二哥何时会这么被一个女子抢白,而且又笑的温柔又开怀?他仔细看那名唤楚清若的女子,花容月貌是不假,而且不同于楚清如那般婉约的神气,她眸中更是闪着一种顽皮、活泼的光芒,是很特殊,但是却及不上他身边的雪飞痕。想到她,云之阳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我们大厅上再谈,来,之阳,走吧!”云翔高兴的说道,一马当先的向庄内走去。
君巧巧随在夫君一旁,云家三子也随后而去,雪飞痕正欲跟去,却看见一旁的楚氏姐妹后打消了主意。
楚清若待一行人走远后,赶紧来到雪飞痕身前,“你真的很美哦!”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光芒在眸中闪动,似是精灵般。
雪飞痕伸出纤手, “我很高兴认识你们。”她巧笑倩兮,不知为何,很少对人感到好感的她,对这两位姑娘却是好感至深,她们是她在继兰御风之后第二个、第三个真心想结交的朋友。缘分真的很奇妙,对不对?
“我很喜欢你。”楚清如轻轻的说着,眸中一片真诚, “我很少在第一眼就喜欢上某人,你是第三个,第一个就是之文。”她粉颊微红。
“我们很有缘哦!”楚清若道,“我和清如说的话一样。”
“嗯。”雪飞痕轻笑,“既然这样,为何不请我到园中一叙呢?”
“呃?”楚清如盯住雪飞痕,“不对呀!”
“什么不对?”雪飞痕反问,笑意柔柔的泛在颊上。
“哦!”明明在她眼中发现一闪而过的精光,很灵黠也很顽皮,很古灵精怪。就像清若眼中的光彩一般。难道,这个温柔婉约的雪飞痕也似清若一般是个鬼灵精?“不会吧?”她仰天一叹,楚清若一个已经让她头大了,若再加上一个雪飞痕……不过,也会好好玩哦,一定会让人叹为观止的!楚清如坏心的暗笑。
“你想什么?”楚清若狐疑的盯着楚清如,她笑的有鬼哦!
“哪有什么嘛!”楚清如心情大好,揽着雪飞痕说:“走啦,我们去香园喝茶。”
“喂!”楚清若眼见楚清如带走了雪飞痕,也赶紧跟在后边, “那不叫喝茶,叫品茗啦!”这个楚清如,痴长了二十岁,还是学不来文绉绉的用词,看来大哥调教的不够哦!眸光一转,楚清若绽开了她魅力十足的笑,笑的让人胆寒。
楚清如转头时刚好看到,立刻感到浑身冷冷的,“清若,清若。”立刻展开亲情攻势, “我们一起走啦。”一心只希望能让清若放弃她现在脑中所转的念头。
楚清若不置可否,只是笑着与她们同行。
身后,一长串的婢仆交头接耳。
“二少夫人怎么回事呀?又有什么主意啦?”
“是呀,你看大少夫人的样子,笑的多讨好
……”
“是嘛!上一次二少夫人出主意时,大少夫人也是这么笑的,八成是不希望二少夫人动主意动到她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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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雪飞痕趴在书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炉中的香, “清如,三公子都不理我。”真是好可恶!她进剑云山庄已经一个月了,那个该杀千刀的也不知道来看看她。只除了第一天进来时见过他,之后,云之阳就再也没看过她,真可恶!
“你想他啦?”楚清若从外面的窗子上纵进来,这个楚清若,有门不走,偏偏爱钻窗子。
“是呀,是他带我来的嘛,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就不管了呢?于理于情都说不通嘛!”雪飞痕闷闷的,“清若,我是不是变丑了?”她抚着自己吹弹可破的雪肤问。
“是呀,”楚清若拉长嗓子,“丑的我都自惭形秽了。你呀!”
“没事找事干嘛!”楚清如接道,“飞痕啊,你就是钻死角!”她提着一壶上好的乌龙茶过来,一股香气随着水气轻轻的浮荡在空中。
清若立刻跳过去抢了茶壶, “哇,好味道。”她陶醉的说着。
楚清如撇唇,清若就是这个毛病,喜茶如命,也难怪当年会被云之武“迷惑”,茶耶!只要有好茶,要清若的命,她也肯给。
“喂!”楚清如走到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雪飞痕身前,“你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好不好?要我们给你出主意吗?”
“那倒不用。只不过,我很好奇,云之文和云之武,呃,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当初是怎么和你们认识,进而娶你们两个的?”雪飞痕狐疑的看着她们。
“这个嘛!”楚清如和楚清若异口同声,得意洋洋又神秘兮兮的对看一眼, “哈哈……佛曰,不可说。”
“是吗?”雪飞痕眼珠一转, “好可惜哦!”她意有所指的说。
“是很可惜,”楚清如点头,很惋惜的说,“那是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可惜你听不到。”楚清若在一旁拼命的点头,很想看雪飞痕讶然无声的表情。
然而雪飞痕却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可惜。
而是另外三种可惜。第一,可惜云大公子一表人才,竟然娶了你这么一个人物,实在是可惜。第二,可惜云二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喜欢上那么一个小妖怪,唉,实在是很可惜。第三,可惜云庄主、云夫人英雄一世,最后竟然得了这么两个鬼媳妇,唉,实在是很很可惜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总算笑了。”楚清如道,“也不枉了我和清若被你取笑。”她又摇摇头, “我还真是苦命耶,竟然交友不慎,认识了你们这么两个人。这是四可惜!”
这么一说,清如、清若也笑了。
三个人正笑成一团时,就听丫环喊:“大少爷!”
“大少爷?”雪飞痕一听,跳了起来,“走啦,走啦!”她扯清若,“人家正主来了,我们快闪吧!”言语中含着调侃之意。
楚清若一手捧着紫砂壶,一手被雪飞痕拉着自绣楼书房的后门离去。
待出得绣楼,楚清若道: “看看你,初来之时,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大家小姐,守规矩,不轻易调笑。原来,你和我们一个样儿嘛!”
“本来就一样,你们两个不知道?”雪飞痕爱娇的皱皱鼻子, “我再如何温柔有礼,也会被你带坏的!”她娇笑,却在看到婢女诧异的目光后,立刻收敛举动,款移莲步,柔柔的娇笑,害得楚清若大笑。
雪飞痕故意用手绢轻甩楚清若的瑶鼻,“气质,风度。二少夫人,请您注重言表风姿。”语气娇娇嫩嫩,怯怯声声,半点儿也不像是训斥,反像是委委屈屈的小丫环,可见犹怜。
“哼,不和你玩了,你那事儿呀,本少夫人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楚清若试着摆出少夫人的架子,怎奈在雪飞痕跟前就是充不像,自己笑弯了腰,还累雪飞痕来扶她。
“你快回去吧,大公子回来了,那二公子也少不得回芝榭了,你还是快去陪二公子吧!”雪飞痕推推楚清若。要知道,剑云山庄分内外两部分。外围是宴客、接风,处理江湖事务和经济事务的地方,而内里却又分八大院。芝、兰、松、竹、四榭,和荷、香、梅、雪四园。其中云庄主和夫人住荷园。云之文及楚清如住香园,云之武和楚清若住芝榭,云之阳住梅园,雪飞痕就住在雪园。
“是了,我明白。”楚清若贼贼的一笑,“你也要去看他了吧?”
雪飞痕娇颜染满红霞,嗔怪的瞪了楚清若一眼,楚清若笑着离去了。
雪飞痕待她行远后,方慢慢的转往梅园。行至一旁桃林时,忽然止住步子,暗想,不知云之阳可会高兴她去看他。唉,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呵!
一旁的桃林中,晚开的桃花仍未谢去,她步入桃林,一身红纱在林中翩然起舞,伴随着片片飘落的花瓣,那情景,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云之阳在相隔不远的梅林中伫步凝望,眸中溢满柔情。在雪飞痕看来似是一个月未曾见面了,其实,他每天都在远处默默的看着她,看她和两位嫂子相处甚欢,他也高兴,为她找到可以谈笑风生的伙伴而高兴。只是,他不曾现身,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雪飞痕在花雨中漫舞着,衣衫飘飘,状若凌风。
她也因舞动而心情飞跃,原本的几分怨叹也化为乌有了,整个人神采飞扬,心里幻想着和云之阳以后甜蜜的生活。
.想到云之阳便想到梅园,于是顿下舞步,穿出桃林直奔梅园。
云之阳急忙由梅林转出也回到梅园,刚坐定,就见一袭红衣款款行来,雪飞痕捧着一盅茶进来,“公子。”她轻唤,心中暗隐着情意。
“什么事?”云之阳很想对她也温柔的一笑,可是又发觉很难,因为喜欢她,所以患得患失,连平素一贯的温柔都没有了。
雪飞痕只是浅笑,柔柔的说:“公子可是很讨厌我?”
“怎么讲?”
“唉,我也知道我一生命硬。父母双亡后,连个依靠之人也找不到,欲自尽时却蒙两位公子劝慰,进而随公子来到这剑云山庄。然而看公子对我,显是厌恶之极了,想来我还当真是不讨喜呢。”雪飞痕幽幽叹惜,本已飞扬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你一直都说是父母双亡,自寻短见。然而又执意不肯再透露家世。难道,这便是你对待有恩于你之人的方法么?”云之阳涩涩的开口,实是受不了自己在她心中与他人一般无二的地位。
“你当真想知道么?”许久,雪飞痕道。她真的不想瞒他,只是——唉,若他执意追问,那么也只好讲了。
“我想知道。”云之阳看着她,执意要问出来。
“那好吧。”雪飞痕眼神注视着空气,语气飘忽的道:“我雪氏一门到我父亲这一代都是单传,家父与家母一直情深似海,然而家母生性纤弱,身子骨一向娇弱。去年冬日,家母数病齐发,不治而亡。
家父自家母仙逝后,一直郁郁不乐,直到今年初春也撒手而去。我一介红妆,上无叔伯下无姐弟兄妹,生意往来又岂是我所看顾得了的?两个月不到,店铺相继闭门,生意是做不下去了,若要独守空宅,我又受不了。”雪飞痕低下头,俏脸上滑下泪珠儿。
“我无助,无措。只想结束这一切,好与父母重聚,然而却又被公子救了。我也知道我命中带克,我是个晦星,活该人见人弃的……”雪飞痕赌气似的一甩袖子, “三公子,真是让您嫌弃了,若您厌烦,我明日便离开这剑云山庄,走得远远的,省得您生厌。”说着泪珠骨碌碌地滚下来。
她的心好痛呵,似乎在泣血……
云之阳心痛了,他不由的伸手揽住她,“别伤心了,都过去了,你且在这剑云山庄住下,待日后有了十全的法子,便为你安排。”见她哭,他的心痛如绞,伤心之程度决不下于她呀!
“安排什么?”雪飞痕哭道,“怎么安排也还不是一样的寄人篱下!惹人厌。”
为什么你就不懂呢?我也只是想找个人来依靠来爱我呀。你为什么不懂呢?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呢?雪飞痕心中幽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