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夏玉娃开始茫然犹豫。
不!她不能退缩,她一定可以!师父不也夸她是个用毒奇才?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此时,慕容飞云的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
她一震,「你……」
「自信是医者成功的一大因素。」摹容飞云笑瞅着她。
「哼!还用得着你说!」夏玉娃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他为何总是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而奇迹似的,原本紧绷的情绪竟因他的一句话而松懈下来;她不懂这股流过心扉的温暖是什么,只是觉得方才被他握住的手,变得好烫……
*****
夏玉娃自身上拿出各式各样极为精巧的小药瓶,一一摆在桌上,开始众精会神地依照剂量调配。
慕容飞云一一辨识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发现在这的任何一瓶都是世上极为罕见、难得的毒药,且毒性极强,只需少量即可让人致命。如今却一齐出现在一个显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手上,不禁令人匪夷所思。
他看着夏玉娃全神贯注的认真神情,她方才说她的专长是毒,而功力的深浅他还未曾见识,但凭她现在的架式和熟练的手法,他就可以肯定她的确是有两下子。
慕容飞云唇边逸出一抹笑。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烟雨楼外,她遭三名登徒子调戏,而她却不慌不忙,还把那三人教训了一顿;第二次见面,却是她被四名蒙面男子追杀,险些命丧鞭下;直到现在,她竟拥有一身了不得的使毒本领……
她似乎不断地带给他惊奇,而他几乎可以立即断定,她的身分、来历绝不单纯。
慕容飞云发觉自己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夏玉娃已将毒药调配完成。
「这真的能救涵儿的命?」封青黎不禁迟疑。
夏玉娃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没有把握,况且天下没有一定的解药,也没有一定的毒药;若是药不对症,解药反成毒药;反之也是相同的道理。」
语毕,将手中的药物喂入于涵心口中。
此时大家屏息以待。
不久,毒物似乎开始起作用了。于涵心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神色,小手按着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气,极力强忍着痛楚。
封青黎随即运气替她加速逼出体内毒素,看她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他的心里真是不舍极了!
此时于涵心的脸色已呈青白,而双唇更是泛成青紫色,痛得在床上打滚,声泪俱下:「好痛!黎,我……好痛……」
「涵儿、涵儿!」爱妻心切的封青黎此刻也方寸大乱。
「黎……」她哭喊着,呕出一滩乌血。
情况极度不乐观。当夏玉娃再度替她诊断时发现,这表面的阴毒虽已化解,但阳毒却依旧滞留在她体内,若此毒未解,加上她方才服下的剧毒.....后果不堪设想。
「黎,我可能……没办法……」于涵心紧抓着他的手,气若游丝。
「别说傻话!你一定会没事的,涵儿……」
封青黎如今也顾不得替她运气逼毒,只想着要如何减轻她的痛苦,脸色比她还难看。
「别慌!」慕容飞云冷静地道,随手射出数枚金针,分别扎在于涵心的头、手、及腿上。
一会儿,她脸上的痛苦神色稍缓,但经一番折腾后,仍是虚弱得几乎昏厥。
失败了!夏玉娃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大眼,向后退了两步。她看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于涵心,粉拳握得死紧。
终究失败了吗?难道已无其他方法了?不!她绝不放弃,一定还有方法的,一定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难道会是毒性不够烈?还有什么剧毒可以抵制冲消涵心姊姊体内的阳毒呢?倏地,她脑中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就是这个!
不容细想,夏玉娃当下自腰间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并深深地在左腕上用力一划--
鲜血急速自伤口处涌出,流入桌上的一个木碗中。她这番举动让所有人都吓住。
很快的,鲜血盛满了整个碗。
夏玉娃没为自己止血,反倒捧着碗挨近床边,强行将血水灌入于涵心的口中。
起初意识已涣散的于涵心将还未入喉的鲜血给吐出,夏玉娃见她已无法吞咽,心里又气又急,在她耳边喊道:「喝下去啊!涵心姊姊,我之所以用此方法救你,赌的不单只是运气,还有你的意志力,请你一定要撑下去。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求求妳快喝下去……」
不知是否因为她的喊话发挥作用,于涵心总算慢慢服了下那碗鲜血,而过后不久,她相继又呕出数口乌血,只是到了第三口已见鲜红血色。
「不可思议!」慕容飞云数度为于涵心切脉,发觉那滞留、积压体内多年的毒症竟然消失了。
「究竟情况如何了?」封青黎急得快发火了。
「她没事了。」慕容飞云微笑地向好友道贺。
「没事?!你、你是说涵儿她……」
「是的!她没事了。」他拍拍封青黎的肩,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虽说身子骨尚很虚弱,不过已脱离险境。」
谢天谢地,成功了!夏玉娃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拭去额上的汗珠。
「妳很了不起!」慕容飞云赞赏地对她道。
这丫头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夏玉娃微微一笑,站起身,才刚移动步伐,岂料一阵晕眩感袭来,让她身形不稳。
「留心些!」慕容飞云助她一臂之力,扶住她摇晃的身躯·
「我的头好晕。」她软软地倒进他怀中。
直到看见她仍泪泪出血的伤口,慕容飞云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半心疼、半责备地道:
「小傻瓜!你可知你方才忘了什么?」
咦,这股滑过他心底的不舍及心疼是怎么回事?
「我忘了什么?」她呆呆地问。
奇怪,他的胸膛怎么这么温暖?
「你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皱起眉。
「我、我忘了……」唔,在他怀里真的好舒服。她傻傻地朝他直笑,然后头一偏,她笑看在慕容飞云的怀中昏过去。
第五章
才医好于涵心,夏玉娃竟莫名其妙地发了场高烧。
「呜……师父……」夏玉娃双手紧抓着被单,贝齿咬住下唇,脸蛋异常红润,而清灵的大眼此刻正凝聚着泪水。
慕容飞云捧着药碗推门而入,听闻啜泣声,连忙加快脚步赶至床边,急急间道: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看见他关心的神色,夏玉娃哭得更大声:「呜……人家好难过……想师父……飞云……」
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慕容飞云放下药碗,伸手探向她额际,还在发烧。
自从前日她放血为于涵心治病后,因脚伤初愈,加上失血过多,所以才虚弱地昏迷。而令他意外的是,夏玉娃随后又突发高烧,这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目前病情已无大碍,但着实令他捏把冷汗!如此担心一个人的心情,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
「来,把药吃了,然后好好休息。」他扶她坐起身。
夏玉娃顺从地乖乖喝下药,见慕容飞云拿着药碗准备离去,她冷不防地拉住他的手臂。
见他惊异地回眸,她斗大似的泪珠又滚出眼眶。
「不准走!你陪我。」她耍赖似地贴着他的手臂。「人家又热又昏的,好难过,都没人来陪我……呜……」
从前在山上,若是她不小心感染风寒,师父就一脸怒容,边叨念、边恶声恶气地把她丢在床上歇息;师父从不曾温言软语地安慰过她一句,说话依旧尖酸刻薄,可是她每回醒来,却总是在床边发现一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
师父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关心她,纵然这碗瘦肉粥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但她仍和着感动的泪水一块儿吞下,而她也一直忘记告诉师父,他加的不是盐巴而是糖。
如今这场高烧烧得她头昏脑胀,一定是连脑子也烧坏了,否则她怎会在这时候想起师父做的那碗又甜又带着焦味的瘦肉粥?呜……她好孤单寂寞……
「师父……呜……」夏玉娃紧抱住他不放。
慕容飞云看着她脆弱无助而把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模样,眼神不禁放柔了。
终究是个大孩子!他爱怜地拥她入怀,已打消离去的念头。
「你不准走!」她像个任性撒娇的孩子赖在他怀中。
「我不走,我会留在这里陪你……」慕容飞云低语道,柔情已涨满他整个心窝。
夏玉娃满足地在他怀中睡去。
慕容飞云轻抚着她的秀发,一抹难以言喻的安适和平静滑过他心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和女人相安无事在床上度过的一刻。
*****
当夏玉娃一觉醒来,发现自个儿居然和慕容飞云同榻而眠时,她惊吓得险些叫出声。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瞪视着身旁那张闭着眼沉睡的俊脸,脑子混沌极了!
不成、不成!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得赶快推开他!
正当夏玉娃使劲掰开那紧紧环抱住她腰身的手臂时,慕容飞云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你、你、你……怎会在这儿?」她结巴着。
「欸,你不会忘了吧?昨儿晚上明明是你硬拉着我,不准我离开,所以我才留下来陪你的啊!」慕容飞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羞窘的俏脸。
「胡、胡说!」她有些心虚。
其实昨晚的事她也还有些许印象,看着慕容飞云的俊脸,昨晚说过的话又一句句跳了出来--不准走,你陪我……
天啊!夏玉娃用手摀住脸,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话竟是出自她的口。
她铁定是烧昏头了!此刻她只想挖个地洞跳进去。不过,她偷偷从指缝间觑着他,其实,他的怀抱真的好舒服哦!是不是每个男人的胸膛都这么温暖啊?
慕容飞云扳下她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
「你……你做什么?」她闪避不及,呼吸顿感急促。
好奇怪,为何她会觉得脸红心跳?
「很好,烧退了。」他满意地笑道。
「你……别靠我那么近。」她觉得自己的脸又烫起来了。
「为什么?」他偏偏要逗她。
「我不知道……」她推开他,大口地喘气。
可慕容飞云还不善罢甘休,满脸笑意地逼近她。「你想这样就算数?」
「什么?」她疑惑道,向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负责?」她傻了,「负什么责?」
「你昨晚强逼我留下,已毁了我的清誉,你说,该不该为我受的伤害负起责任?」他说得理直气壮。
「爱说笑!哪有这等事?」她怎么觉得受损失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我不管!你别想逃避。」看来他是决定卯到底了。
「你别乱来!」见他一步步邪笑着逼近她,夏玉娃气急败坏地大吼:「你……」
岂料一股气血冲上脑门,情绪太过激动的夏玉娃蓦地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便不支倒下。
慕容飞云张开双臂牢牢地接住她,收敛了神色。
「你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一阵子。」
「你……」与他的目光相接触,她忽地感到心头一阵热,不由得别开了脸,「不用你管。」
「我若是真能放任妳不管就好了!」他轻叹。
夏玉娃一震,再度和他灼热的目光相交,她呼吸一窒,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真不知我是着了什么魔……」慕容飞云柔声道,捧起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她粉嫩的颊。
「别……放开我……」她觉得说话都困难了。
视线相缠,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无言的眼波交流中奔窜,同时震惊了两人。
这是什么感觉?夏玉娃自问着。
他着迷似的渐渐靠近她的脸,深邃性感的黑眸火热地紧紧锁住她的眼,下腹蓦然窜起的欲望惹得他再也不及细想,俯首便吻住她娇柔的唇。
夏玉娃怔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只觉一股强烈的酥麻感震向她的四肢百骸,她惊得想推开他,可双手却使不出力;欲张口询问,却又教他滑溜的舌给乘隙溜了进来,只能任他火热的唇舌予取予求。她觉得自己仿佛化成了一瘫泥,虚软地融化在他怀里了……
久久,慕容飞云才不舍地放开她。
「你、你……」夏玉娃靠在他身上喘息着,双眼蒙眬,两颊晕红,若非靠着他,她早瘫软在床上了。
天啊!方才她究竟是怎么了?
见她羞红了脸、一副无措的模样,慕容飞云险些又克制不住地吻上她,不过他知晓此时不能、心急,因为这会吓到尚不解男女情事的她。
不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一个女人的感受想法了?他自嘲地想着,这小丫头总能引发他许多的第一次。
「呃!这个……」夏玉娃为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红着脸拼命找话题,「我……涵心姊姊的病怎么样了?」
他抚着她柔细的发,「已经没事了,涵心身子尚虚,恐怕得调养一段时日才能康复。」
「那就好。」她放心地笑了。
说到这,慕容飞云这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你怎会想要用自己的血去救人?平常人的血液根本无此功效,但为何你……」
「其实……」她嗫嚅地道,「我是百毒不浸的。」
「百毒不侵?」慕容飞云挑高了眉。
夏玉娃点点头,「是啊!师父他从我小时候起,就要我喝下一碗什么汤的,还骗我说是补药,难喝要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用九十九种毒蛇血和九十九种毒药草煎熬而成的;日积月累之下,我的身子早已是百毒不侵的了,也可以说,我自身就是一个毒药罐,所以我才用我自己的血去碰碰运气。」
「那敢问令师是……」他的好奇心全被挑起。
隐约一个念头在他脑际浮现,记忆中,似乎有一个人有此种高明的使毒技巧。
她摇头,「师父说过,不许报出他的名讳让旁人知晓。」
「也罢。」慕容飞云不再追问,他明白许多隐居世外的高人都有一副怪异的脾气。
「那妳好好休息。」他替她盖妥被子。
「谢……谢谢你。」夏玉娃不自在地道。
啧,你在扭捏个什么劲儿啊?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慕容飞云眸光倏地放柔,在她额上一吻,「说什么谢?傻瓜。」
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夏玉娃近乎痴迷。为什么对他总是有种特殊的感觉呢?好像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似的,这种飘浮不定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她不明白刚才的唇碰唇是什么涵义,一般的两个人应该不会有这种亲密的举动才是……那么他们之间,应是比别人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才对吧?
她闭上眼,方才的激情震撼遗在,显得有些醒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