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理由,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所以不吃药?」
瞪大了眼,裴雁行没想到他竟有脸说出这种辩解,低下头再从药包堆中抽出一份凑到他眼前。
「既然不喜欢吞药丸,这里也有药粉呐!瞧,护士小姐都好心帮你把药磨成粉了,为什么还是一包都没动?」她手持证物指证历历,像在审问罪刑重大的犯人。
「我有吃了一包。」微蹙起眉,他很不服气地哼了声。
「一包?一包哪够!药不持续服用根本发挥不了功效,你就是这样乱来,伤口才迟迟不会好!」她气昏头的骂道,开始动手替他拆起药包。
「可是药粉很苦……」瞪着她手上的动作,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
「你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吗?药不苦难不成还甜的啊?没听过什么叫良药苦口吗?」她没好气地啐道。
将药粉加水和匀,她一手拿着盛了药的调羹,一手端着水杯,脸上绽出一朵危险的笑花,像个恶巫婆似地朝抵赖不吃药的他步步逼近。
「喂,鬼丫头你别想乱来!」他凛着俊颜警告。
拒绝吃药的任性神情直可媲美幼幼班的难缠小鬼头,什么白马王子的翩翩风度此刻全都像天边流星,刹那间消逝无踪。
可这种等级的威胁对裴雁行来说,丝毫起不了作用。
开玩笑!这可是难得的报仇好时机,让她能一吐这些日子惨遭欺压、忍辱负重的鸟气,她怎么舍得放过!
「别想逃了,我动你还是趁早认命束手就擒吧!」嘿嘿嘿笑了声,她念着电影中摧花狂魔的必备台词。
「你、你别过来!不准再靠近我……不然、不然我要叫人了!」背贴着墙冷汗涔涔,何澄南完全没心情欣赏她的演技,悲情无助受害者的角色足以为他赢得一座金马奖。
「哼哼,你尽管叫啊,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挑挑眉,她显然心情很好的使坏上了瘾。
「喂,你……呜!」
好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
才想警告她别再靠近,别想威胁他乖乖就范,但他微启的唇猝不及防地就被人硬生生灌进一匙苦涩药汁。
水!给我水!
苦涩得泛起泪雾的俊眸,恨恨瞪向眼前笑得一脸痛快的恶女,何澄南薄唇就着她手中的水杯仰头饮进一口,旋即恼怒地俯下身,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狂猛地吻上她的唇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吻得既深重又狂肆,融化在两人唇齿间的滋味更是——
唔?!好苦!
简直是恶心毙了!
这个小心眼的阴险男,居然暗算她!
嘴里尝到自何澄南唇舌渡来的苦涩药汁,裴雁行气恼地瞪大双眸,使劲推开吻她吻得又重又疼的男人。
只见她急切地仰头大口大口灌进开水,直到残留的药味渐渐冲淡,她才涨红了脸,用力擦着惨遭他偷袭凌虐的唇瓣。
「喂,你个性很糟糕耶!」她气恼地抗议着。
不过是逼他吃个药,居然这么对付她,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可恶,竟然做出强吻这种下流事,如果真的这么欲求不满,我建议你不妨翻开你的芳名录,随便钦点几个白马王子亲卫队成员,相信有不少女人会自告奋勇抢着献吻讨你欢心的,哼!」
到时候包准他被那群豺狼虎豹般的女人啃得尸骨无存,她会不计前嫌好心送上一幅挽联,上头就写「精尽人亡」四个大字供后世戒慎警惕。
她边说边再次抬手抹唇,想用力擦去那烙印在她唇瓣上,太过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即使相隔这么多年,一个吻也足以引燃潜藏的火苗,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彼此都还年少的那个激狂之夜,这项事实令她感觉很不自在,只想用力甩掉那早该尘封遗忘的记忆。
「我可不想随便找个人充数。」面对她太过大方,努力将他向外推的提议,何澄南只是模模糊糊闷哼了声。
眼前女人不满轻讽的语气与抬手抹唇的嫌恶动作,在在令他心头微怏,低垂微敛的瞳眸幽合地紧缩了下。
「也对,这么丢人的事若传出去,白马王子的颜面要往哪儿放?」没注意到他微沉的神色,她忙着对他龇牙咧嘴扮鬼脸。
「我不过是想让你尝尝同甘苦、共患难的滋味。」
状似无辜地耸耸肩,他微微泛青的俊颜硬撑出一抹虚假的笑,面对她气恼的指控,显然毫无反省愧疚之意。
「你——可恶,谁要和你同甘共苦了!」
想起方才那狂猛,一点也不符合他优雅形象的狂野索吻,裴雁行的脸庞就飘红,只想一拳挥去他脸上太过虚伪、逞恶的笑花。
这男人心眼这么坏,除了生得一张欺世骗人的俊颜,真不知道外头那些女人是看上他哪点了?
「真可惜,我还觉得挺不赖的。」舔舔唇,他意有所指地笑了。
这种特别的喂药方式,哪怕是再苦,再难入口的药都甘之如饴呀!
「雁子,我不介意你以后都这么喂我吃药。」末了,他很认真地朝她微笑提议,仿佛自己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与让步。
「你想得美!」
瞪着他狐狸似狡诈的笑脸,她又羞又恼地骂道。
胆敢趁机占她便宜?
他活得不耐烦了!
「何、澄、南,让你赚到一吻嫌不够,居然还敢肖想再来个第二次、第三次?你找死了你!」微眯起眸,她喀啦喀啦扳着指关节,阴恻恻说道。
「你想怎样?」大退三步,他警戒地开口。
稍早偷香得逞的快意心情,早被她一番话给恐吓殆尽,毕竟这枚恶女前科累累,饶是他再自负也不敢轻怱她的报复。
毕竟,当年一觉醒来面对满床黑压压的蜘蛛大军,恶梦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何澄南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瞪着眼前不怀好意的她。
「哼哼哼,从明天起,你就安心等着收我送上门的大礼吧,咱们走着瞧!」
撂下一句令人心惶惊恐的话,她唇畔诡异的笑弧让他背脊猛地窜起一阵寒意,全身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得罪了比小人更危险的恶女,看样子,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七章
何澄南的恶梦果然成真!
打从裴雁行奉导演严洸之命,每日傍晚前来协助手伤未愈的他赶工制作道具仿古娃娃,属于她的东西就开始一样一样悄悄进驻他的私人天地。
首先,是她多年来早已使用顺手的塑刀组与模型制作工具,再来则是印有恐怖骷髅头的马克杯和一些图案诡异的私人用品,以及据说具有磁场疗效令人放松心情,却让他看得全身发毛的银制蜘蛛底座水晶球。
以上这些,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勉强强忍受。
但这回——
她实在太超过了!
「雁子,这是什么鬼东西?!」
瞪着宽大工作台上无端出现,大剌剌占据了三分之一空间的两只压克力箱,何澄南知道这是专门用来饲养像是小白鼠、金仓鼠这类小型宠物的透明箱,但理智上他又不得不面对,依这女人诡异的嗜好和前几天扬言报复撂下的狠话,那箱子里关的绝对不是什么可爱的哈姆太郎!
「别担心别担心,我知道你虽是个大男人,但很怕蜘蛛的……欸,别瞪我,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心情好常保微笑不行喔?」
不太有诚意地敛了敛唇畔太过放肆的笑意,裴雁行慢吞吞说道:「我没把我心爱的宠物小乖二代带来,你放心啦!」
「那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远远指着那几只透明压克力箱,打死他都不想亲自过去确认。
「喔,它们几个也是我可爱的宝贝,来来来,小绿、小花快来见见妈咪的『恩师』啊!」自顾自开心地说着,她伸手进箱子里捞了捞,很快就从两个箱中各取出一只宠物凑到他眼前。
「拿、拿开!这是什么鬼?!」瞪大双眸,他一口气差点呛着。
「变色龙和蛇啊,你不会连这个都认不出来吧?」她表情好诧异,笑容更如夏日艳阳般灿烂。
「我当然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没好气地问着,他对她手中的生物退避三舍。
何澄南不敢置信自己竟在他祥和宁静的工作室中,看见这些平常只会在动物星球频道出没的冷血爬虫类动物。
「欸,你紧张什么嘛!小绿小花性情温顺乖巧,不会咬人的,不信你摸……」
「走开,拿走!要那些东西离我远一点!」
他瞪着恶女笑嘻嘻递上前的恐怖生物。长相奇形怪状,一身绿油油动也不动,唯有眼睛不断骨碌碌乱转的变色龙他还可以忍受,但当那条缠绕在她手腕上,红黑白相间的花蛇频频在他眼前吐着蛇信时,白马王子终于忍不住气质尽失地低吼出声,正式进入暴走模式。
「把那条蛇给我拿开!不对,是把它给我关起来带走,现在、马上、立刻!」他又气又畏地吼道。
瞧瞧那条颜色花不溜丢,活像电视上最佳毒蛇代表的「小花」,何澄南温雅的脸庞就硬生生苍白了好几分,和小蛇一身光鲜斑烂形成明显对比。
「放心啦,小花它只是条拟珊瑚蛇,虽然外表长得像毒蛇,但其实很温顺也没有毒性,就算被咬到也不会怎么样啊!堂堂男子汉别吓得这么夸张好不好?」幸灾乐祸地瞄了眼他青菜难看的脸色,裴雁行止不住唇畔的窃笑。
谁要这男人胆敢偷袭她的唇,还食髓知味不知收敛,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她就不姓裴了。
算她狠!
瞪着眼前显然得意扬扬的恶女,他气极地眯起双眸。
「听你这么说,没事给狗咬上一口也无妨了?反正又没有毒!」他气恼地哼道,眼底闪过一抹诡诈光芒。
「你、你想干么?」警戒地瞪大眼,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贝克汉、贝克汉!」受难王子开始召唤守护兽。
「汪汪、汪汪汪!」
仿佛是在回覆他的呼喊,熟悉却又危险的狗吠,伴随着奔跑时爪子磨地的声响从远而近一路传来,令裴雁行背脊寒毛一一直竖。
「哇啊!你什么时候把那只恶犬带回来了?」原本占尽优势恶作剧的她登时脸色大变,哇啦哇啦喊道。
没办法,小时候去乡下玩被狗群追逐的恐怖经验,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裴雁行独独对狗这种生物退惧三分。
「手伤好得差不多,自然是早早接回来了,原本担心你怕狗,所以委屈贝克汉睡在阁楼,现在想想也该让你们多培养感情,毕竟你迟早得习惯……」何澄南意有所指地说着,却见她压根儿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
此刻,她全副心神都专注在突然闯进工作室中,不断哈哈吐着气,还兴奋得直盯着她瞧的那条黄金猎犬身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开心地猛摇着尾巴,好久没机会出场的恶犬贝克汉终于闪亮亮登台。
「姓何的,我警告你别让那家伙靠过来!」情势急转直下,原本恶作剧使坏的人现在反过来被威胁了。
「别担心,贝克汉虽然活泼好动不受控制了点,但个性乖巧温驯,同样也没有毒,就算被咬上一口也不会怎样。」何澄南将她先前的话,原封不动送还回去,害裴雁行气坏一张丽颜。
「可恶!你别让它过来啦!」瞪着那只频频吐气靠近的恶犬,她气恼叫道。
「再说,比起你手上那两只……呃,宠物,相信一般『正常人』更赞同狗才是人类最忠诚的好朋友。」掀起唇角,他佯笑道。
不理会她没好气的抗议,何澄南有些坏心地想给这个起头造乱的恶女一点颜色瞧瞧,让她尝尝心惊胆战的恐怖滋味。
可他却忘了,自家恶犬搞破坏的功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好久没机会出场嚣张的贝克汉,百分之百是条教养不足的过动儿,面对难能可贵的玩乐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自是一犬当先,先冲了再说!
「慢着,贝克汉!」他头疼地低喊。
恶犬行动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手伤未愈的他更是难以制止它凸槌使坏的行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扬着一身长长金毛,扑向脸色惊恐的裴雁行。
「不、不要过来!呀啊啊啊啊啊——」
敏捷侧身堪堪躲过大狗飞扑之势,惊骇莫名的裴雁行捧着宝贝宠物朝狗主人的方向奔去,此举却让何澄南俊颜一僵。
「你不要过来,别拿着那鬼东西靠近我!」
他被逼得频频后退,此时此刻早顾不得翩翩白马王子的好风度,打死也不想和什么变色龙或蛇类来个亲密接触。
「那你快点叫那条狗别追了啊!」同样被恶犬吓白了脸,她急道。
「贝克汉你快给我乖乖坐下!」
「汪汪、汪汪汪汪汪!」
何澄南气急败坏的低吼仅换来贝克汉几声嚣张狂妄的吠叫,彻底实践目无尊长,藐视公权力之恶行。
「你这算哪门子的主人?它根本不屑理你嘛!」
望着依旧张狂的黄金猎犬,裴雁行没好气地指控,害他顿觉颜面无光,只能狠狠瞪了眼跑给主人追的贝克汉。
一时间,只见两人一犬在坪数不大的空间内你追我跑,绕着工作桌台团团转,何澄南一边忙着闪避她和冷血爬虫类接近自己,一边又急着逮回制造混乱的罪魁祸首,而被吓得面有菜色的裴雁行更是紧追在恶犬主人身后,一物克一物无限循环,形成一幅极为混乱可笑的画面。
「不行,我快断气了!」最终,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一声哀鸣。
人的体能终究敌不过黄金猎犬的精力旺盛,败阵下来的裴雁行生怕真被恶犬咬上一口,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身前男人的背影狠狠一抱,打定主意要拿他当人肉盾牌就对了。
孰料,她下意识的举动,却引爆连她都意想不到的灾难。
事后回想,她敢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背部,突然传来微热的体温和太过鲜明的柔软触感,被裴雁行自身后这么一抱,何澄南心旌微乱,还来不及好好享受女性独有的软玉温香,脉博加速血液发烫的颈侧忽地传来一阵冰凉骚痒,且有逐渐下滑的诡异趋势,就好像……好像……
有某种生物在自己身上乱爬?!
「吓!你……你把什么弄进我衣服里?!」优雅唇畔蓦地爆出一声低吼。
「汪汪汪——呦呜!」
原本在工作室内追赶跑跳的人和犬,突然间全都静止停下动作。
裴雁行纳闷地看着被她从身后勒住颈项的何澄南,只见他以极缓慢、极缓慢的动作转头望向她,那张人人称赞,并足以荣登白马王子最佳典范的男性脸庞,此时正微微抽搐泛着青光,狠厉双眸更是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我哪有放什么东西进你衣服……啊!」
糟糕,她的宝贝宠物小绿、小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