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保留很多的想法,凯西还是发觉已经完成了不少超乎寻常的规则。与蕾娜共进午餐的时候,她高兴得恨不得能立刻赶回家去,从事实际的设计。
蕾娜问了许多问题,而且坚持要知道凯西生活的细节,以及与阮瑞斯邂逅的经过。几小时过后,凯西邀请蕾娜回家看孩子时,她还是对阮瑞斯与凯西的一切事情感到有趣。然而等一进到客厅,她的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因而立刻停止了笑声。
如同一个人涉水而过,蕾娜慢慢地走进改装了的饭厅。凯西跟在后面,紧张得不敢随便呼吸,她完全不确定蕾娜的反应如何。那些水彩画是她年轻时一段极痛苦的时光的作品,而两人的友谊才刚起步,凯西深怕会触及她的伤口,或造成两人之间的失和,但也因为有阮瑞斯的关照,才使她胆敢深入涉及蕾娜的事。
蕾娜一个人静静地研究了好久。“你是说所有的作品,都是你来凤凰城之后做的?”她终于问问题了。
“是的,”
“真是太棒了。”
“是你的水彩画激发出来的灵感,蕾娜。我采用那张有印第安女孩的作品,我可以将她生动而真诚的脸上表情,呈现在玩偶和吊饰的各种装饰品上。你的每一幅画都给我许多新的灵感,我只恨自己的创作速度赶不上。”
“阮瑞斯告诉我,你有织品上的天分。”
“而且我告诉他,那些挂在他办公室的水彩画的作者,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你的画的确启发我不少以往不曾触及的地方,你晓得我的意思吧?”
蕾娜转过身来注视她,“那天晚上你所讲的话是认真的,是不是?”她深呼吸,然后回答,“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没通知你即用你的画来创作,该不会惹你生气吧?”
“生气?”蕾娜的眼睛张得好大,“我这辈子还没被这样的捧过呢!”
凯西终于松了口气:“如你所知,我把自己唯一的家卖掉了。起初,我从漫画和卡通的神话世界里找灵感做玩具娃娃、玩偶等,维持一点生活。后来生意好了,订单多了,我也忙着缝制各种东西,从青蛙到王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发展出一个主题来,直到看了你的画,才想到应该设定一个主题才对。”
蕾娜边听边玩弄自己的发辫:“显然你已经经历了这些过程——把每件东西安排得如此美好——为了我的利益。为什么这样做呢?”
“在遇到瑞斯前,我原来计划在旧金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艺品专卖店。但是等他向我求婚,我嫁给他之后,事情就都变了。现在我们安定下来,我用圣诞节销售所得的盈余,在交叉路广场准备租一个店面开店。”
“交叉路广场?”蕾娜充满渴望地说出这几个字,但声音似乎遥不可及。“如果你想吸引来往的观光客,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地点。”她有点迷惑地看着凯西,“阮瑞斯知道这件事吗?我——我以为你会选择待在家里带孩子。”
“我是待在家里,而且我设法一方面和孩子在一起,一方面做些手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我变出这么多作品来?”凯西调侃地笑了。“但是,如果我不赶快找个地方展示这些东西,瑞斯大概会立刻为我盖个大仓库呢!”
蕾娜扑哧一笑,“你的确令人感到惊喜,凯西。”
“不,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是义务、责任感的驱使。”
蕾娜的脸色顿时显现一层阴沉,原本想说什么,后来显然又改变心意了。
凯西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开腔,“蕾娜,我必须承认邀你来的另一个动机。你知道,一个月后,我的店就要开张了,而且我得获得你的允许,来陈列我做的这些东西。事实上,我是仿照你的作品,我知道我无权拿你的作品去卖。相信我,如果你不允许,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时间如此急促,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我必须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主题的话。”
她拿起一个玩具,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看着凯西,眼睛发亮:“叫我如何拒绝你呢?你完成了这么多精致的作品,我是本着良心这么认为的。”
凯西冲动地抱住她:“我一直祷告祈求你答应,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主题能比这个更好,老实讲,我知道这次开幕将会非常独特,一定招徕很多生意,以及赢得大众的喜爱。”
沉默许久,凯西将画卸下,靠在老远的墙那边。蕾娜不解地注视她忙着。然而凯西满心欢喜,还得咬住下唇才能避免一个人笑出来。她进而大胆地问:“如果我把你的画用陈列在这里的方式,同样应用在开幕的展示会上,你会同意吗?”还没等蕾娜回答,她脱口继续说:“我必须承认,我还要根据你的另外十幅画勾画出构想,准备运用在十几项布质工艺品上。如果白天、晚上拼命做,差不多可以赶出开幕式上要用的艺术品。但是如果没有你的画作的出色烘托.我想这个开幕式不会成功的。”
当她正在犹豫时,凯西赶忙又将画放回她的艺术品周围,以便她观察之后再做判断。“你看,我没说错吧。”
蕾娜研究了一会儿,点头了。她看来有点迷惑。“搭配得非常恰当。”
“那么你是让我用这些画喽?”
“要说不的话,不是太残忍了吗?”
“谢谢你,蕾娜。变卖家产是一回事,要
把它们集中起来在店里展示,又是另一回事。有时我会被自己的胆大妄为吓住,但是有你的画,我知道开幕式一定一鸣惊人。”
由于十分清楚怕被人认为有盗用、预谋的风险,凯西赶忙又加了一句:“我发现你还没有在你的作品上签名。”
“没有,”她坦白说道。
“我想如果要公开陈列的话,你一定得署名作者吧!”
蕾娜正蹙着眉头,专心一意地看印第安女孩的那幅画。“如果你打算用这张的话,我必须在这小女孩的衣服上再添些细节。下个礼拜,我会到美术用品店买些用具,然后将所有画签上名。”
“你家难道没有现成的美术用品吗?”凯西强抑内心的欣喜,故作镇静地问。
“天啊!不会有的,”她发出一阵苦笑。“我想我的艺术生涯只是昙花一现,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扔掉了。事实上,有好多年我都没动笔了。过去画这些画时,也从未指望会有任何人看这玩意儿。我是要丢掉的,可是,瑞斯说他要,还付钱把这些东西买回去。当然,我也不会让他花钱买一堆垃圾,”她摇头叹息,“我的老弟……”
“他对你的画有特别的鉴赏力。”
蕾娜逃避话题,眼睛看向别处。“好吧!既然我也要参与一份,我想最好将每一件作品都仔细看看,是否还有要修饰的地方。”
“蕾娜,真不知要如何谢你才好。老实说,我一直很害怕告诉你,我到底做了什么一一尤其是我已经把这家艺廊,取名为‘混乱与调和’。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的计划和灵感来源就全泡汤了。瑞斯似乎对我的手艺满欣赏的。我——我要他能以我为荣。”
“他已经很以你为荣了,”蕾娜淡然地说,“在所有兄弟之中,我和他最亲近。而且坦白告诉你,当我和另一个哥哥——亚伦那天来参加家庭聚会时,瑞斯看到我时,眼睛特别炯亮的光芒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我想,也只有你能使他变成那样。”
“那是因为他太爱杰森的缘故。”她努力压抑颤抖的声音。
蕾娜以敏锐的眼光看着她,“当然他深爱杰森,但是,我说的是他看你的时候的模样以及他挽着你的时候,我从来没看过他和任何其他女人如此亲密过。”
“即使葛洛莉?”
“葛洛莉是最不可能的。”
凯西还想再问有关他前妻的事,但是,又考虑时机不对,只好又吞了回去。“瑞斯对我特别关照,纯粹是为了让你母亲好过而已。”
“我母亲和他怎么对待你有什么关系?”蕾娜一脸不解。
“因为她的心脏健康问题。他一 心想让他母亲知道这桩婚姻是一个完美的结合。”
“难道不是吗?”蕾娜冲口问道。
凯西强吸一口气。“瑞斯是因为感激我让他们父子团聚。但是,你该知道,他要求我嫁给他,这样我们都不必与孩子分开,我接受了,因为我无法忍受失去他们。”
“什么?”
“瑞斯并不是爱我,蕾娜。我的婚姻就是一般所谓的权宜婚姻。我无法持续假装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至少,不能对你假装,因为……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我也是这么希望。但是,如果你是说你不爱我弟弟,我不相信。”
蕾娜的直截了当,凯西并无防范的必要。但是这个话题已经使得她满脸发热。“其实,那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之所以对我有兴趣,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回事。我们结婚的条件,就是双方不受约束,可以各自另谋新欢,只要我们够 谨慎小心的话。”
“我弟弟真是那样说的吗?”
“蕾娜,我们从来没有同床过。他只吻过我一次,是在结婚的时候。”她回想当时令人战栗的景象,声音脱轨似地渺茫起来。未等蕾娜回应,她突然开口,“我听到楼上有声音。孩子一定是醒了,我去打点他们,顺便带下来。”
不等她回答,凯西便赶上楼,同时暗想:好在孩子打断她们痛苦的话题。
正当换尿布的时候,娜娣探进头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杰森好像有点儿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是我想没什么关系。既然瑞斯今晚不回来吃饭,我可以做点简单的食物给孩子吃。所以你和麦克休假好了,你们早该休息休息了。”,
娜娣马上光彩焕发,“你确定?”
“确定,蕾娜会留下来,和我作伴。”
“好吧!谢谢!能为你工作,实在很愉快。”
“这是相互的,娜娣!去吧,祝你愉快。”
娜娣走后,凯西为孩子穿好衣服,再把孩子带到楼下见他们的姑姑。所幸蕾娜并未继续先前的话题,而且很高兴有机会能够熟悉杰森。
不像嘉奇已经会走了,杰森是用爬的,他可以爬到任何一个他要的东西那里,执拗倔强,这使两个女人同时想到了瑞斯的个性,不禁都扑哧大笑。不过,不太寻常的是,杰森似乎没多久就累了,哭着要抱。
两人絮叨着,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要过去了。傍晚时分,蕾娜说要回去做饭。凯西虽不愿她走,但是愈来愈担心杰森,他已经变得烦躁而不可理喻。虽然睡了一下午的觉,还哭成个泪人儿似地,此时已略有发烧的迹象。
凯西抱着嘉奇,送蕾娜到门口说。“等瑞斯把画从办公室带回来,我立刻打电话给你。”
她点头。“凯西,能否帮个忙,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有关这件事,好吗!如果你不介 意的话,我宁可把它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
“喔!当然不会,我会交待瑞斯,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
“太好了!因为我停笔好多年了,所以不想去应付任何人的猜测。”
凯西将一只手放在蕾娜手上,“如果你真那样感觉的话,我了解,也答应你不提一个字。”
“谢谢!”蕾娜分别吻了孩子和凯西。“等到雪鸟滑雪时,我们再谈好了。”
凯西感到她这个大姑子好像还有话要说——或许是有关和瑞斯婚姻的事。但是蕾娜似乎把这件事往好的地方想。蕾娜离开后,凯西赶忙来到厨房,弄了一瓶果汁给杰森。然后给他洗了个澡,之后再哄他入睡。
照料孩子的同时,她的心思一直在蕾娜身上。虽然现在她获得蕾娜的许可,使用她的水彩作品,但是并不意味她又重拾画笔的生涯。瑞斯说得对,蕾娜仍然深受前次爱情失败的影响,她不但丧失了所有的自信,甚至否定了自己在艺术上的才华。
不过,至少她还没有拒绝凯西,算是好现象。凯西等不及地要告诉瑞斯所有一切。
大约八点钟,她听到他的车子开进车道,进到后门。凯西冲到客厅会他,“我以为你永远到不了了呢,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蕾娜和我——”
他的目光温暖且充满期待,但是突然电话铃响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凯西坐在一旁,欣赏他的头发、脸上的线条和嘴,以及他低沉而富磁性的声音。
原以为是银行打来的电话,因为他还拿出小记事本记要点,但是等他放下电话,看到他深沉的表情,凯西才知道大事不妙。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凯西。
“是电报公司给你的电报,来自布鲁赛尔,一个叫罗夫的先生打给你的。我让接线生念出来的。”他撕下那页纸,递给凯西。
她注意纸上瑞斯的笔迹,“我最亲爱的凯西,我收到你的信,我认为我们必须好好地谈谈。我们一生相爱,未有丝毫改变。我将会在下个月回国看你。一到凤凰城,我会打电话给我最亲爱的凯西。”
在经历所有这些过程以后,罗夫将来看她,但是,那天和瑞斯一起游泳时,印证了一个事实:罗夫所关心的事,其实已经改变了。
苏珊不是曾说过吗?凯西和罗夫必须分开一阵,才会使事情更明了……
现在,事情很明白了。
她的眼睛从那张纸条看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如暴风雨般攫住她的心,并且把她带进一种高尚的生活里。喔!瑞斯,如果你知道……
“他要把你找回去了,”他粗鲁地说,“但是你已经嫁给我了,他要你回去是一个极差劲的做法,而且你应该留下来。”
假如她不曾知道瑞斯为何要娶她的理由,今天瑞斯生气的宣告,或许会让她以为他将从此好好爱她。“不管罗夫说什么,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和孩子。”她坦诚地说。
“别以为我是傻瓜,凯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维系的感情是多么亲密不可分吗?”
“我们很亲密,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亲密。”她平静地说道。
他的眼睛一下子有神起来,“如果你是说你们没有同过床,我不相信。”
“不管你怎么说,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母亲向来教育我们要留住最完整的婚姻。她向我们保证,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经历和学习,会来得更甜蜜和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