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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野兽?  第2页    作者:希枒

  “你是我见过变脸最快、也最直接的女人。”他有话直说。

  官云漾不客气的接下。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一种赞美。”

  “我没有称赞你的意思。”唐惟天说得更直接。

  官云漾再一次确定自己遇见的绝对是原始人。

  现代有哪个文明人不拐弯说些隐喻的话?这个原始人说话却连修饰都不修饰一下,到底要说是奇迹还是未开化?

  “话是说给我听的,我想怎么诠释是我的事。”她没好气的回嘴。

  “可以,我尊重你。”唐惟天首次同意她的说法,下一秒,又激得她跳脚。

  “同样的,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住,是我的事。请你尊重。”话题绕回原来。

  “你真的像极了门上的椒图,刚愎自用加自闭。”她连骂人都要引经据典。

  “谢谢你的夸奖。”他不客气的接收。

  “你──”官云漾被他气到说不出话来。

  不像她被气到上火,唐惟天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一些。

  “想不到你认识门上的图样。”他天外飞来一笔的说。

  官云漾带怨地睨了他一眼。

  “怎么会不认识!我花费了最珍贵的青春岁月就是在研究他们。”

  “研究?”唐惟天不信的瞟她一眼,“看不出来你有这种能耐。”

  “这句话明显是在歧视我。”她逮住机会申诉。

  “我是在怀疑你没错。”唐惟天大方承认。

  官云漾觉得自己体内多年来涵养的文明正一片片剥落,每跟他多说一句话,她就质疑一次从前所受过的教育。

  他好像没有平常人该有的礼貌,一言一行直接发自内心,毫不修饰。

  “如果我跟你说,我会到这里来是为了搜集博士论文的资料,你一定不会相信。”她没用疑问句,因为知道答案一定是──

  “嗯,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唐惟天点点头。

  早知道他的回答不会太好听,却也没料到会这般刺耳。

  官云漾暗暗咬牙,硬是把她以为这辈子绝对用不上的脏话吞进肚子里,不想和他一样野蛮。

  “你凭什么质疑我?”她不甘的问。

  她自认无论是外表或是谈吐都有一定的水准,和她接触过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同意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这只未开化的沙猪凭什么怀疑她?!

  “凭经验。我看多了像你这种善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意图闯进我屋子的女人。”说到这里,显然勾起了他不堪的回忆,连带地,飞扬的眉毛也拢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要踏进你的屋子。”官云漾迅速撇清。

  “那你现在赖著不走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只要一扯上那些雕刻,官云漾就不禁放低姿态,希望还有商议的空间。

  唐惟天知道她想谈的是什么,很不留情面地回绝。“我说过了,我的东西不卖、不给,你别妄想了。”

  看著他刚毅的脸部线条,官云漾明白自己肯定要空手而归了,除非趁著天色昏暗……或许她还有一丝机会。

  “别看了,那些东西不是你搬得动的。”

  一个冷凉的低沉嗓音打散了她二十五年来第一次想使坏的念头。

  她回过神来,哀怨的睇他一眼。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创造出这些杰作的雕刻家是谁吧?”她退而求其次。

  既然现成的没希望,或许她可以改找源头,说不定收获会更多。

  “可以。”唐惟天点点头。

  官云漾期待地盯著他。可是,五分钟过去了,他却连开口都没。

  “你不是要告诉我吗?”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镂空铜门再度拉开,唐惟天送客的决心非常强烈。

  “你何时说了?!”官云漾死都不肯走,除非他给她满意的答覆。

  两人就在青铜门边对峙,直到一只乌鸦飞过头顶,官云漾才像触电般地叫了出声。

  “不会吧?!”她惊疑地扫视眼前半裸的猛男。“院子里的雕刻品、这扇青铜门,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她实在不想相信这个只配在牛郎店生存的原始人,居然能创造出这么有灵气的作品!

  “我不是早说过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吗?”唐惟天看著她的眼神根本是在告诉她:她已经笨到没药救了。

  官云漾正想抗议,另一个清朗的声音更快插了进来。

  “亲爱的天,你是因为感应到我的到来,所以特地到门口迎接吗?唉呀,你应该明白,这样的热情是最让我招架不住的呀。”黏腻的法文用夸张的语调说出,煽情得像在演舞台剧。

  拜研究艺术史多年之赐,大部分的欧洲语言官云漾都有涉猎,她当然听得懂这段肉麻到可以让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开场白。

  连官云漾都受不了了,想当然尔,唐惟天的反应当然是──二话不说的马上锁紧大门;至于送客的事就暂且搁下了。

  能让如此跋扈的原始人反应这么大,官云漾实在很想看看来人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我亲爱的天,你这是害羞的想躲进屋里吗?”再次传来肉麻的呼喊,叫住了唐惟天往屋里走去的脚步。

  唐惟天愤恨地转过身来,眼瞳落进一对深缈的绿眸里。

  “该死的!你来做什么?!”唐惟天生气的用中文咒骂。

  拥有一双魅惑绿眸的男子不以为意,流利的中文回话依然充满了情感。

  “来探望我的挚爱。”

  “哈啾!”

  浓情蜜意的一刻,却被一个杀风景的喷嚏声给打断。

  “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官云漾不好意思的说。

  她全身的寒毛已经被那几句深情的呼唤给全部叫起,会打喷嚏绝不是故意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声终于让绿眼男子注意到官云漾的存在,他深沉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讶异。

  “女人?”他疑问的看向唐惟天。

  “台湾人。”唐惟天装作没看到他的疑惑,也不正面回答。

  绿眼男子神秘地笑了。

  “嗯,是女人呀。”他的眼光从唐惟天身上转到官云漾,谜样的绿眸闪了一下。

  “喂,你还要看多久?天都黑了。”唐惟天站在大门边,口气不善的催促绿眼男子。

  “知道了。”绿眼男子再次深深瞅了官云漾一眼,嘴边的笑容未曾停过。

  “门口这位淑女呢?”他询问唐惟天。

  唐惟天不悦地回头,嗤了一声。

  “真是麻烦!一起进来算了。”

  第二章

  以唐惟天的标准看来,这回是小人与女人都踏进了他的屋里。

  他冷冷的看著大厅里聊得尽兴的一男一女。

  “所以基于遥远祖先的期望,我的国籍虽然是法国,但我的直系家族中都拥有一个中文名字,继承我遥远祖先的中华血脉。”绿眼男子无论使用何种语言,由他形状优美的唇间吐出来,听起来都像在吟唱。

  “因此,容我再自我介绍一次。美丽的小姐,你好,我是亚尔特.马尔斯.米利匹斯那达,中文名字叫裴玦,很荣幸能在这荒僻的山野邂逅你这位迷人的仙子。”裴玦牵起官云漾的手,轻轻在上头印下一个法国味十足的吻。

  终于有个文明人来印证她现在的遭遇不是在作梦。

  官云漾很习惯地拉出得体的笑容。不过有个声音扰乱了她的心绪。

  “哼,迷人的仙子?应该是迷路的观光客吧。”唐惟天风凉的嗓音闲闲插入。

  官云漾自动排除他的存在,笑脸盈盈的对著裴玦说: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官云漾,来自台湾。”

  “真巧,惟天的故乡也是台湾,我们前些日子才从那里回来。”绿眸微微张大,表示他的讶然。

  官云漾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不得不承认,跟唐惟天相比,裴玦简直是个过度包装的现代人。

  裴玦也长得很好;衣架子身材,深褐近黑的发色,无懈可击的俊脸,在耳边的轻语呢喃。

  只是,她看不透他。

  他不像唐惟天从外表就探得出其本质,他的外表像是经过层层的伪装,包裹住他的深沉。

  这个人太文明了,文明到让人有点讨厌的程度。

  她开始了解唐惟天为什么会一见到他就有锁门的举动了。

  裴玦绝对是唐惟天的天敌。

  “你看什么?”受不了官云漾无言的注视,唐惟天不耐地粗声吼她。

  官云漾又暗叹了口气,深深感受教化这种东西,过与不及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看你身上哪里有台湾味。”

  “惟天很有人情味呀,我这次能破纪录的以极短的时间踏进房门,是托你的福呢。”裴玦很义气的帮好友辩护。

  “人情味?”官云漾怀疑地望著手中温热的水杯。

  这种施舍般把人叫进屋里,指使客人自行烧水泡茶的主人会有人情味?

  “是啊。”

  裴玦又神秘的笑了,唐惟天凶恶地赏他一个白眼。

  看到这种情形,官云漾决定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去思考唐惟天的品德问题。

  喝完一杯温热的茶,她一天的疲累终于稍稍获得抒解。

  抬起眼,正好迎上裴玦关心的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迷路呢?这里离观光区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比较近的农家也很少靠近阴森的林地,会擅自出没这片私人山林的第二个人类,大概只有我这个不怕死的法国人了,毕竟我跟惟天关系匪浅呀。”裴玦暧昧地瞥了唐惟天一眼。

  唐惟天回瞪他。“是不识相吧。”

  越看这两名男子的互动,官云漾越纳闷。

  他们看似水火不容,彼此之间却又有一股暧昧的牵扯。

  她按捺住内心的疑问,诚实回答裴玦。

  “是我自己的疏忽。上午参观完希腊剧场后,认为时间早,便沿著山路随意散步,手边没地图又心不在焉,才会一直在山里头绕圈子。”

  闻言,裴玦的绿眼珠瞠大了一些些。

  “希腊剧场?你说的可是那个距离这里有三个山头远的观光胜地希腊剧场吗?”

  “三个山头?难怪我会走这么久。”当事人不大意外,相当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真是个笨蛋。”

  这句风凉话引起她强烈的反应。

  不用经过思考,视线直接杀到角落那个自在伸展的颀长身躯。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裴玦连忙帮著降温。

  “惟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美丽的女士呢?”

  “美丽女士没见到,长发呆瓜倒有一个。”唐惟天不改顽劣的口气。

  因为有第三者在场,又顾及形象的官云漾不好发作,只能猛咬嘴唇,气得内伤。

  “官小姐,请你多包涵。”裴玦先向官云漾赔礼,转身开导唐惟天。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亏你还是搞艺术的。不过也难怪啦,你老是刻些硬梆梆的幻兽或猛禽,当然不懂得欣赏女性柔润细腻的美感。我敢保证,官小姐从头到脚都是东方美女的最佳代表。”

  “有种你就对唐家另一个女人这么说。”唐惟天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裴玦不受威胁,笑得安稳自在。

  “如果官小姐有机会跟念盈见面的话,我会毫不吝啬地称赞官小姐,毕竟她的清灵水秀是事实,跟念盈的美是不同的。我相信,念盈一定会同意。”

  “哼,话都是你在说。”唐惟天冷嗤一声,找不到有力的话反驳。

  相当满意唐惟天的反应,裴玦带著微笑转头面向官云漾。

  “容我说明一下,刚刚话里的念盈小姐,是惟天的堂妹,我的女友。”

  “喔。”官云漾迟钝地点点头。

  “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跟我非亲非故的,喝完茶拍拍屁股就走,不必浪费时间。”唐惟天很没人情味的说。

  “啊!”官云漾回应他的不是恼怒的瞪视,而是像受到十分惊吓的瞠目。

  “你……”她直指远处的唐惟天,“跟你……”再收回手臂指住坐在面前的裴玦。“不是……吗?”

  她已经震惊到语无伦次了,只能呆愣的望著裴玦。

  裴玦有礼地用眼神询问。

  她支支吾吾地吐出破碎的片语:“门旁的……铜牌……女人……他……你……不是吗?……为什么……女友?”

  她终于把他们之间的暧昧做好归类,正准备把唐惟天的异常举动合理化时,裴玦的话又将一切击碎。

  神奇的是,裴玦居然能解读出她话中的意思;或是,他正期待著她这样的表现?

  官云漾从他逐渐清澈的绿眼珠里,看到了这项疑问。

  “该死的你,满意了吧?!又一个白痴相信你那蹩脚的演技,你很得意吧?!”唐惟天像是吞了一颗炸弹似,神色阴霾的踏出角落,朝他们走来。

  官云漾惊讶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听得懂她那堆完全没有章法的语句。

  “那也需要你绝妙的配合才有这种效果。”裴玦愉悦的笑著。

  他笑得越开怀,唐惟天的脸色越黑。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配合过你吃人的恶作剧了?!”他愤恨地说。

  “不然院子门边的黄铜牌是你铸来做装饰的吗?”

  “那是警告!偏偏有一堆人装作不认识字。”他憎恶地扫了椅子上的两人几眼。

  官云漾看著他们的一来一往,脑海里的乌云突然有个角落慢慢散去。

  “如果我有任何冒犯,我先道歉。不过,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她周到的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裴玦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你有问题就直说,我跟惟天肯定会竭尽所能地为你解答的。”

  像是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似,裴玦嘴边的笑容安稳得很是刺眼。

  官云漾再次打量唐惟天黝黑绷紧的脸,深吸了口气。

  “你们不是感情亲密的……一对吗?”她尽量说得婉转些。

  话一出口,唐惟天那张脸立刻变得只能用“焦土”两字来形容,裴玦却是笑得像盛夏的地中海太阳,光芒万丈。

  “我的命运没有悲惨到那种地步。”唐惟天字字咬牙的说。

  认识裴玦是他这辈子中最倒楣的事,他可没那个命跟他双宿双飞。

  “可是你讨厌女人。”官云漾点出症结。

  “我也厌恶小人。”他瞪著裴玦,咬出这句话。

  “喔。”官云漾暂时接受他的说词,但疑问随即涌上。

  “可是裴先生说过,你们关系匪浅。”而且还是用那种很暧昧的语气说的。

  她小声补上一句。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况且他的话平常就没什么可信度。”唐惟天说得更不屑了。

  听到事实被扭曲,裴玦赶紧跳出来澄清。

  “惟天,你这么说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我们多年来的交情难道是假的吗?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成为姻亲,这样的关系不算深厚吗?”他痛心的指控。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立即引爆了唐惟天肚子里的弹药。

  “你还敢跟我提念盈的事?!你以为我会把自己珍爱的妹妹交给一条阴险狡诈又滑溜的蛇吗?!”他吼得整间屋子充满嗡嗡声。

  官云漾蹙起眉头,试著忽略耳朵的不适。

  “这么说来,你不是gay了?”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挥散满屋子的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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