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尽量窝在研发室,能不进办公室就不进。至于MSN,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用它,因为那太亲密了。
若有公事非得联络接洽,晓伦宁可用电话简短地报告,而他也只是扼要地交办工作。他们已不像从前那样偶尔聊个一、两句,晓伦没再过问他吃饭了没、要不要订便当,宋应星也不再对她说有关研发室发生的笑话。
事实上,自从那意外之吻后,他也搞不清研发室同仁发生了什么趣事。
但奇怪的是,虽然不再利用MSN聊天,他们还是有志一同地整天挂在线上。有时他们会盯着对方的帐号沈思良久,好像只要知道彼此仍在线上,就感到满足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一个礼拜。
好几次宋应星想打破僵局,但每次话到嘴边就溜回肚里,再不然就是一直有人突然冒出来,阻碍他想装作自然地和她聊天的企图。
挨挨赠赠地,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两人始终无法像从前那样自在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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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夜前夕,这天正好是周五,很多人早已摩拳擦掌、计划好要如何过圣诞夜。
有情人的,早早订了餐厅共享甜蜜烛光大餐;没情人的,呼朋引伴相约到PUB狂欢,期盼或许能趁佳节的美好氛围钓到一个伴。
至于晓伦,早在月初就被母亲订好节目,要回台中相亲。
中午林婉琴捧着便当来找她,当林婉琴听到她居然要在圣诞夜相亲时,立刻回以无限同情的眼神。
「天啊!美好的节日竟然就这么被相亲给毁了,妳一定很呕!」林婉琴说。
「还好啦,我只怕会很无聊而已。妳也知道相亲那种ㄍ一ㄥ到不行的气氛,算摆在面前的是台塑牛排,我也食不下咽。」
晓伦已经认命了,所以对于圣诞夜却得相亲这件事,已不如当初听到时反应那么激动。
「哦,那妳妈帮妳安排了几场相亲?」
晓伦面无表情地扳起手指头。「扣掉周日得提早回台北的时间,周六早上八点开始到晚上十点,周日也是八点开始……大概有十七场吧!」
「什么?!」林婉琴瞠目结舌地赶紧拿起手指头算。「也就是说平均两个小时就一个?天啊!妳妈是把妳当成公司在面试职员吗?还是业务冲业绩啊?」
晓伦闻言噗哧一笑。「妳形容得真好,不过公司面试至少还有中场休息和午餐时间,我却没有;业务冲业绩还有钱可赚,相亲非但没有钱赚,还得付出加倍的心力去应付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我很怕……」
「怕什么?」林婉琴大惑不解。
晓伦狡黠地望着她。「万一来的男人太猪头、太机车,净说些不是人说的话,我怕我会一时控制不住,拿起牛排刀顺手射过去。要知道在公众场所打猎是违法的,我实在不想因此而触法坐牢啊!」
「啊?打猎违法?」林婉琴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待她仔细一想后,才爆出笑声,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的,像吸了笑气般一发不可收拾。
晓伦望着她笑得这般夸张,不禁也咧嘴微笑。
忽然,她抬头望向门口。门口空无一人。
刚才在林婉琴还没反应过来时,她隐约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闷笑。
是她的错觉吧?照理说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多同事都外出用餐,更何况这走廊的尽头就是宋应星的办公室,通常只有来找总经理的同事才会经过这里,这时间不大可能有人才是。
会是宋应星吗?不可能,他这些天若不是约访客户,就是待在研发室。
难道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宋应星一直到走进楼梯间才敢爆出大笑。
好久没听到晓伦的如珠妙语,他差点忍俊不禁当场笑出来,险些就被她发现。
呼~~真是败给她了,明明是件不愉快的事,可到了她嘴里却变得诙谐无比,她自我解嘲的功力真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但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要去相亲。
宋应星已经习惯一想起此事就胸口泛闷的古怪现象,可是比起她去相亲,还有另一件事更令他烦闷、不安,无由来地焦躁烦乱。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破僵局?他好想念她……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急忙接起。「喂?」
「应星哥?」甜腻的声音传来,宋应星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是我啦!」
「喔!呃……有什么事?」
「你、你没忘记吧?」
「忘记什么?」宋应星皱眉,突然想不起上次和李佳柔连络是什么时候,那时他又做了什么承诺?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哎哟!你好讨厌,是想给我惊喜吗?」李佳柔突然娇嗔地撒起娇来。
「啊?」他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圣诞夜啊!你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才故意不说你明天要带人家去哪里过?」
天啊!他完全忘了!圣诞夜渴望和情人一起度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是,他压根儿全忘了。
这个礼拜和晓伦之间的僵局占去他一半的注意力,另一半则理所当然被工作抢走。一股愧疚油然而生,情急之下,他立刻顺水推舟地附和李佳柔的猜测。
「呃……是啊!没错,是要给妳一个惊喜。明天下午两点我去接妳,就这样,我现在有事要忙,我们明天见面再聊。BYEBYE!」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
呼~~好险李佳柔有打电话来,要不然他铁定忘得一乾二净。
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和女朋友见面,所以他才变得这么古里古怪?
或许只要将所有压力抛在脑后,和女朋友度过一个浪漫的情人节,所有奇怪的症状就能不药而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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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应星坐在五星级饭店的餐厅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李佳柔。越是盯着她看,他心里的疑惑越是逐渐增加、扩大。
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吗?为何他对她感觉好陌生?才几天不见,他已经忘了她的轮廓。还有她说话的样子一直是这么……嗲声嗲气的吗?怎么他从前都没发现呢?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就是和她聊不起来呢?从下午两人碰面,他送上一大束玫瑰花,赢得她开心又热情的道谢后,宋应星发现两人的谈话总是格格不入。
从以前就这样了吗?
他拚了命在脑里搜寻从前和李佳柔聊天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反倒是和晓伦聊到浑然忘了时间、欲罢不能的记忆,让他一想起就不自觉地漾出微笑。
和她说话总让他感到快乐和期待,明明是些很普通的话题,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是能让他哈哈大笑。她对许多事物的观感及好恶,既和他相似得令他惊愕,却又有完全相异于他的地方。
有时他们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在尚未定案前,她会为自己的想法据理力争,但若结果和她所想的不同,她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虽然她常无所谓地耸肩说:「谁教你是老板?」但事实上,对于他的决定,她会尽力去做,直到行不通她才又提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挫折,她不会轻易认输,这是他最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与她相处,他觉得很轻松、自在,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不论他说什么──即使是些无聊、低级的笑话──晓伦总是有办法回嘴,或是回敬一个更冷的笑话。
但是和李佳柔说话时,他常常要小心翼翼,因为她很敏感脆弱,说话前要先考虑这句话会不会伤到她。偏偏他是有话直说的率直个性,这也是导致李佳柔常和他闹别扭的原因。
李佳柔也常抱怨他对她的要求太高,像是找工作一事。从她一年前回台湾时,就一直把找工作挂在嘴边,却不曾见她行动过。宋应星有时会关切地问她想做什么?她总是含糊带过,若再多说两句,她就发脾气了,说他在给她压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很让他惊讶。稍早,他和李佳柔去看电影时,两人差点为了选片的问题吵起来,他才发觉两人的喜好是如此天差地远。
唉,这样的差异一直都存在吗?为何他从来没有发现?
仔细一想,他对她的了解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深入,像是他不知道她喜欢喝什么饮料,是咖啡还是红茶?也不晓得她喜欢吃什么食物。令他惊讶的是,她可以对时尚流行、旅游消费侃侃而谈,却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
越是和她相处,他心里的问号就越多。当初他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是他追求她吗?如果是,当初他是喜欢上她哪一点?宋应星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这一年来是怎么交往的呢?听着李佳柔描述她和朋友去巴黎游玩时碰到名设计师的事,他无端地感到厌烦。
放下咖啡的搅拌匙,他抬起头,终于决定与其一直耿耿于怀,不如直接问清楚。
「当时我们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妳还记得吗?」
李佳柔先是一愣,随即笑开。「应星哥,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呢?好奇怪喔!」
宋应星不理会她的反应,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原本还笑嘻嘻的李佳柔,也察觉不对地收了笑容。
「你想考我对不对?考我记不记得从前的甜蜜往事。应星哥,你好讨厌哦!当然是你追我的啦!」李佳柔开始回忆道:「去年我和爸爸妈妈回来台湾,我们两家才又再度熟稔起来,后来我们的妈妈安排餐会让我们俩见面,结果我们就一见钟情啦!之后,你常约我吃饭、喝茶,于是我们就开始交往啦!」
听着李佳柔的叙述,宋应星终于想起来。其实那天餐会过后,他对李佳柔的印象只能说还好,并没有特殊感觉。只是后来母亲一直催他要多尽地主之谊,多陪陪刚回台湾的李佳柔,让她尽快重新熟悉国内的生活。
渐渐地,两人因为常见面、同进同出的,双方家长不停在旁敲边鼓,说两人有多登对之类的话,当时正忙于冲事业的宋应星,因为也没有女朋友,所以觉得交往看看也无所谓。
一切就只因为「无所谓」?宋应星暗自感到不可思议,也觉得好笑。要是晓伦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地糗他一顿。
可是,宋应星首次面对他和李佳柔之间的感情,才蓦然发现,他和她之间还是一如一年前那样,是平行的两个人。
虽然他们常约会,但那种制式的约会根本没有意义,每次见面不外乎是吃饭、喝茶,再不然就是他陪她逛街,替她刷卡买她喜欢的衣服、皮包。
忽然他觉得自己不像她男朋友,倒像是方便的提款机。
「那么,妳觉得交往的这一年里,妳了解我多少?」
「啊?」李佳柔诧异地盯着他,活像他突然变身成了外星人。
「我说,妳了解我吗?」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问题,他又重复一遍。
「当、当然啊!」
「那么妳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吃什么?最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什么样的运动?」
李佳柔越来越不明白宋应星为何忽然问这些问题,但她仍尽量维持笑容。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啊!」
「那么说来听听。」他坚决的语气里带有一丝挑衅。
她皱起眉,不悦道:「应星哥,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一下子问我们当初怎么开始交往,一下子又问我了不了解你,到底是怎么了?」
「请妳回答我,有关我的喜好妳是否全都了解?」不理她的抱怨,宋应星的态度无比坚决。
李佳柔先是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然后泪水突然溢出眼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宋应星就是不理睬。他坐在原位,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更没有殷勤地递上面纸。他只是冷眼旁观地看着她哭。
终于,李佳柔自行止住了泪水,而且速度之快让宋应星暗自咋舌。
「好,你既然要我回答,我就答。你最喜欢吃牛排,最讨厌吃青椒,你喜欢穿亚曼尼的衣服,因为它扪的西装穿在你身上很好看,至于你喜欢的运动是……」
李佳柔忽然皱起眉头,然后小声地说:「高尔夫球?」
见宋应星没反应,她又说:「上健身房?跑步?啊!我知道了,篮球对吧!」
随着李佳柔每说出一项运动,宋应星的眉心的锁就加深一分,当李佳柔最后仍得不到宋应星的肯定后,她终于爆发了。
「到底是什么?你喜欢什么运动有那么重要吗?我们交往这一年来不是都很顺利吗?你为何偏偏在圣诞节问我这些有的没的问题?故意惹我生气吗?」
面对她歇斯底里的反应,宋应星反而愈加冷静沈着。心里那团困扰他许久的迷雾正一点一点地散开,他有预感他就快找到答案了。
他再次情不自禁地想到晓伦,还有那次她问他的那个问题。顿时,那团迷雾破了一个洞,光从中洒落下来。
「佳柔,」他轻声唤她,反而让李佳柔不寒而栗,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再问妳最后一个问题。」
「啊?什么?」最后一个问题,那是意味这莫名其妙的问答题终于快结束了吗?她心想。
「妳──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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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从一坐下来就说得口沫横飞,说他在大陆的生意做得多大、认识多少高官政要,最重要的是他在大陆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级贵族,大陆女子一见到他就像「苍蝇见到猪肉」一样,垂涎三尺。可是,他还是觉得娶老婆要娶个台湾人,因为比较好沟通,台湾女人也比较有气质。
晓伦坐在雕刻精致的单人椅上,忍不住直想打呵欠,这男人吹嘘得未免太夸张了?说什么去大陆做大生意,依她之见,大生意是没有,倒是向大陆销金窟供奉不少是真的。
还有,什么因为台湾女人较有气质,所以才回来相亲,全是鬼扯!晓伦只单单问了两个问题,就知道他在大陆的生意景况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大,而他的活动范围也脱离不了声色场所。也难怪,他在大陆认识的都是些风尘女子,自然没什么气质可言。
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她快撑不下去了。从早上八点整开始,毫不间断地相过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工程师、老师、建筑师、理财师,甚至连风水师都有。
晓伦低头看着她的笔记本。在她的统计表上,目前以工程师的人数最多,三个。至于今天的总人数也突破她的预期,那全都得归功她的大姨婆,在紧凑的行程中,竟然还带着两个相亲人选出现。
大姨婆拉着她直说:「顺便啦!顺便啦!正好男方刚好放假。」那口气好像在菜市场买菜顺便拗老板多送两枝葱,把晓伦弄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