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会影响到他。
也想?黎忘恩启唇不过半寸,立刻又合上,不感兴趣得连瞅他一眼也吝惜。
“如果你想待在这里,我走。”他不走,她走总成。
“不用。”出声的同时,村上怜一扣住晃过头顶的手,留住她脚步。“你先来我后到,该走的人是我。还有……”他摊开她的手掌,将口香糖放在细白的掌心。“换换口味,别抽烟。”
“你——”
顿下脚步,他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说。“别真的跳下去,摔成一滩肉泥的死法太难看,你不适合。”
“你无聊!”这个男人有病啊!黎忘恩微恼的锁起眉头。
“很好,这才像你。”有精神吼人就表示没事。确定了这点,村上怜一自动让出天台,没有突然急切的关注,一切如同往常。
不必急。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向来不是躁进行事的人,一步一步来,蚕食鲸吞才是他的行事作风。
进城堡的方法并不是只有一个,无论是多么坚固的城堡都一样,总有一天……嗯,总有一天……
奇怪的男人,来得莫名,离开得其妙,让人搞不懂他气急败坏地跑上来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奇怪的男人。”从接手她老爸的事务所之后便一直麻烦不停、怪事不断,霉运走到极点。
黎忘恩转身走回之前独倚的位置,左手探入口袋摸烟,想起已经没烟,不耐烦地哼了一口气,想起右手还握着一条口香糖。
盯着右掌半晌,她动手撕开铝箔封口。
她嚼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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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打死她也不嚼口香糖!
该死的!黎忘恩缓缓地按摩着两颚,酸疼的两颊是她嚼了一个晚上口香糖的战利品——天杀的肌肉酸痛!
“黎,你怎么了?”雨朵·席拉关心地问起按了一早下巴的老板。
“下巴酸痛。”
“哦。”得到答案,她便没再多问,低头继续优雅地涂抹指甲。
“怎么?有人说她下巴脱臼?”甫进门的聂垒感兴趣的眼扫过事务所里的两个女人,颇有跃跃欲试的气势。“我可以帮她接回去。”他拼拼凑凑过很多东西,就是没拼过骨头,真想玩。
“得了,省省你该死的拼图癖。”冷语灌熄他拼凑的狂热。“是酸痛,不是脱臼。你又捡了什么鬼东西回来?”
聂垒提提袋子。“好像是一副画,等我拼完就知道。”他说完,回到工作岗位拉开袋子,从里头掉出破散凌乱、不知道有几千几百块的纸片。
“疯子。”
“啊!”惊喘从诱人的红唇逸出,红唇的主人转向伟大的老板。“说到疯子,昨天晚上有人来找你。”
“谁?”
“嗯。”美人陷入沉思。“我想一想。”
想指望她的记忆力是她的错。黎忘恩认命地开口:“用不着想了。”真想扳开她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鬼东西。
“不,我一定想得起来。”为了黎,她就算想破头也要想。“人家想为你做点事。”
“你少勾引男人的魂就算帮我的忙了。”真心话再诚实也莫过于此。
第N次被改装的门感应到来人时自动往右一缩——这回上还算正常的自动门。
来人脚一跨,声音也跟着传来:“我十二点和经贸协会的人有约,你……”
“啊!”粉拳击上嫩掌,美颜转向老板,兴高采烈地道:“黎,昨晚来找你的人长得跟他很像。”
“是啊是啊。”她起身。
“黎!”美丽的脸孔染上些许不满。
唉!经过雨朵·席拉身边的黎忘恩抬手拍拍美人发顶,痛苦地赞美道:“你好棒、你好棒。”
“嘻嘻……”美人满足地像得到糖吃的孩子,乖乖涂指甲去。
一旁投入拼图工作的聂垒浑然无觉。
古怪——这个字眼第N次浮上村上怜一大脑中的灰色小细胞。
“约在哪里?”
他回神。“湘园。”
“那里的湘菜很有名。”她说。
那又如何?接不上话的村上怜一看着她,仔细端详。昨晚的失常几乎是上一世纪前的事。“经过一晚,你调适得很好。”
“休想再让我嚼口香糖。”该死的口香糖,她心情郁卒到四点,肌肉酸痛的愤怒已完全取代伤春悲秋的情怀,差点抽筋的下巴让她最后只剩肌肉酸痛和老大不爽的情绪。
噢!去他的口香糖!她决定等一下就买一天烟铆起来抽,薰死他!
“几点了?”她问,同时抓过他的左手看表。
两人的距离瞬间化整为零,近得让嗅觉敏锐的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你刚洗澡?”
“一晚没睡,洗澡提神。”
村上怜一收回手,“我自己搭车过去。”
“咦?”这个人哪时开始好心起来了?
“去睡觉。”一个晚上没合眼还想开车?
“为什么?”怪了,这男人凭什么命令她?“这是我的工作。”
“准你休假。”
“我没请假。”她皱眉。
“自动请假。”他不遑让。
“别小看我。”黎忘恩越过他走出门。“不过一晚没睡而已。”
村上怜一跟上去,转眼来到车前,飞快地抽走车钥匙。“你指路,我开。”他非常坚持。
黎忘恩耸耸肩,坐上副驾驶座。
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纳闷地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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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听你的话休假。”相偕走进湘园,看见贸协的人和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外人,黎忘恩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偷懒。
偶尔的勤劳为什么不能换得好下场?
她转身,打消坑人油水的念头,只想走。
身边的人却扣住了她。“想逃?”村上怜一看见了宋谦和贸协的代表同桌,几人正谈地起劲。
“不想见和逃意思不同。”
“结果一样。”他说,语带挑衅:“你怕见他?”
“是不是说完你就让我走?”
他想想,点头同意这门生意,不过也附上但书:“我考虑。”
这样起码是一比一的赔率,比“不”好。
“不是怕见他,而是怕麻烦。”黎忘恩转了转发尾,烦躁地道:“我懒得让他以为我忘不了过去的事,也不想给他我仍然对他有意的错觉。男人,尤其是自尊妄大的男人,总以为曾经被他伤害的女人过了几年之后还是忘不掉他,还对他有感情,所以当他浪子回头的时候,女人会为他的再次临幸感激涕零。”她呸!
“难道你不是?”
“我是自虐狂吗?”她斜睨了他一眼,仿佛眼前这位经济学的名人刚才说了宇宙第一蠢的话。“家里四个怪胎就够我受的了,我就算要自虐也有限度。”
村上怜一放心地笑了。
最起码,他打造的这条情路上并没有的石头,虽然崎岖,倒还好走。
“放我回去?”
“请便。”他松手。
黎忘恩才刚转身,正想像一颗子弹似地冲出门去时,一声招呼让她的脚步顿在自动门边。
“忘恩,你也一起来。”发现他们的代表热络地招呼。“宋谦也在这儿,我们老同学可以顺便聚一聚,我想村上先生不会介意的。”
该死!就差这么临门一脚。这个死江明,神经特大条的老毛病还是没变!黎忘恩暗自不爽,又碍于这工作是他找来的,不得不应付。
肥水多、容易A的工作难找,因此还不能断了这线人脉。
她回头,只见坐在江明旁边的宋谦正对着她笑。
她实在很想掐断江明的脖子,双眼中闪过冷凝的杀机。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她笃定地想。
和村上怜一相偕来到桌前,黎忘恩挑了最远的位子准备坐下。
黎忘恩正要就座时,身边的人扣住她的腰身。
他要干嘛?她撇头向身边的男人求救。
“我介意。”
“村上先生?”江明不解地望着他。
“你问我介不介意和非贸协的人同桌吃饭,我告诉你,我介意。”说完,村上怜一带着黎忘恩转身欲走。
“怕我抢走你女朋友啊?”宋谦开玩笑地说。与其说是开玩笑,不如说是夹带得意的嘲弄。“放心,你别看她个性冷冷的就以为她没什么感情,其实忘恩很专情,就像以前……”
村上怜一回头睨视侃侃而谈的宋谦,只想发笑。“你果然和忘恩说的一样。”
她什么时候准他叫她的名字了?黎忘恩看着举止反常的村上怜一,绝佳的自制力让她表情平静地等待下文。
“忘恩跟你提过我?”她果然忘不了他,哼哼。男人的自尊心倏地高唱起愉悦的欢乐颂。
“她常提起。”狭长的东方黑眸眯了眯。
宋谦暧昧的视线扫过黎忘恩一眼,回到还称不上对手的男人身上。“她说我什么?”一定是旧情难忘、无法忘记他这个旧情人之类的话……
哼哼,他宋谦读女人而言本来就是一颗会上瘾的毒药,就算是忘恩这样淡情的女人也不例外。他很满意自己的魅力不减。
黎忘恩双手环胸。也想听听自己哪时候“常常”提起这家伙,更想知道“她”都说了什么。
自觉已吸引够多的注意力,村上怜一清清喉咙,扬起足以招蜂引蝶更胜宋谦百倍的微笑,解开众人疑惑,“她常说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人能够这么自尊妄大到不知脸红的地步。”
“你说什么!”宋谦拍桌怒道,握拳直想扑上前。
“我话还没说完。”他压下宋谦的掌,将人按回椅子上。“她还说,这种男人只会拖垮男人的平均分数。你知道什么是平均分数吗?”他索性来堂小学程度的数学课。“比如说这里有三个男人:我、江先生,还有你,分别是一百分、六十分和你……姑且算你十分。平均数的公式是数字总和除以总数,所以这里的平均数是五十六点六循环,姑且四舍五入到小数点第一位,仍然达不到及格分数六十分,而一百分的我,被你拉到不及格,损失四十四分之多,因此,恕我失陪,告辞。”
拐弯抹角地说着,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下不与两位共座,那有失自身格调,故而他要拍拍屁股走人也。
第六章
她得努力憋住,才能防止自己破例笑得像个疯子,毕竟,她在人前人后都是个冷冷淡淡的黎忘恩,要是像疯子一样狂笑,那可就有违鱼步云想破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封号。
噢,看宋谦那张发青的屎脸,呵呵……
“憋笑有碍身体健康。”村上怜一开口劝道。
“大笑不合我脾性。”
“我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强调自制的女人。”
“你以往曾说过像刚才那样的长篇大论吗?”
“不,这是第一次。”他后来也发现自己竟话多得不可思议,内容却没什么经济效益。
为黎忘恩出头,让他发掘到另一面的自己——多话,且不惜成本。
“很精彩。”黎忘恩摸摸胸前的口袋,才想到没烟了。“停车。”
“做什么?”
“买烟。”
她只听见油门加重的轰轰声做回应,车速加快,代替驾驶人进行无言的抗议。
是啊,她差点忘了他是会走动、具自动切换功能的空气清净机。“你应该尊重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你也不妨尊重别人呼吸的权利。”他回敬。
“人是自私的动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摊手道。
“这句话同样回送给你。我为己,所以不准你抽烟。”
“看开我们之间的和平很短暂。”她冒火了。
“相信我,这并非我所乐见。”他也不想。只是,两人之间太过容易擦枪走火,她的习惯常常是他的禁忌。
少话的两人几乎要走到战争的临界点,因此除了以冷战将双方的怒火暂时平息下来之外,别无他法。
狭小的车厢内很快地变得一片沉默,直到村上怜一不得不开口。
“黎忘恩。”
冷战的一方开口,身为对手的,只是懒懒一哼,“干嘛?”
“这里是哪里?”
“什么?”
村上怜一方向盘打右,缓缓滑靠路边,侧身看向她。“我是日本人。”
“我知道。”那又干停车何事?她不解。
“要习惯和日本相反的车道方向已属不易。”
“的确。”那又如何?
“要一个来台湾不到一个月的日本人像识途老马般地开车也很困难。”
“我明白。”那又怎样?她等着,看他还想拐弯抹角多久。
看她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故意装不懂,等着攻下他一城的机会自动送上门。
好强的女人、不服输的恶猫,他不禁暗叹。偏偏,他就是很欣赏这样的黎忘恩,至少,她从不做作、毫不掩饰。
可惜,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吃饭的地点随你挑,我请客。”
一双冷然的眼倏地大睁,终于看向他。
找对饵了,他想,经济的力量在二十世纪末、甚至到二十一世纪,仍然拥有举足轻重的优势地位。
只是,这饵还不够肥,仅能供她黎大小姐提神用。那么……“如果好吃,我不介意让你多外带几份。”
送上门的油水肥滋滋的,此时还不开门迎接的人是笨蛋。
深谙此理的黎忘恩看着他,抿紧的薄唇终于咧了开来。
“你很清楚我的痛脚。”由于庞大的包袱扛在身上,要她不为五斗米折断腰也难。“卑鄙。”
“只是各取所需。”这是最基本的经济学原理。
“绕一大圈就是不肯拉下脸说自己迷路,原来你们日本男人的自尊是建立在不肯认错的虚伪上。”她捉到机会给他上了一课。
“随你说。”他仍旧不动如山。
为了意气之争而伤害自己的脾胃和荷包实在划不来,经加减乘除算过后,黎忘恩拉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掌一拍。
“换手。”双方似乎是达成协议。“算你行。”语毕,她开门下车。
村上怜一看着手掌,上头还残留着适才击掌时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
这个女人的性格就像只奸险的暹逻猫,体温却像蛇一样冰凉,但这样倒也……怎么样?他思忖着,想找出最适切的字眼形容。
可爱……也许这两个字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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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们馆内收藏中并没有如村上先生所形容的东西。)电话那头传来某家博物馆员语带歉意的声音。
“没关系。”村上怜一按下结束通话键,又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刷门进来的村上隆史见到堂兄难看的失望脸色,就猜到一定和老祖宗的事有关。“我看还是放弃算了吧。”没人当一回事看待的事情,就他一个人这么认真,真服了他。
“先不提这件事,你最近都跑到哪里去了?”
“什么?”
“这是我跟你这一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村上怜一双手抱胸,瞅着堂弟。“你很清楚我要问什么。”
“我很忙。”
“你来台湾的目的是度假。”还能忙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