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越深,她越是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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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父的病情时轻时重,凌荠霆在病床旁守候多时,突然随从前来报备,说一位自称是他弟弟的人要见父亲。
「承耀?」凌荠霆见到这个与自己的确有几分相似的弟弟,在病床前显得相当难过。
「爸……」他喊着父亲,凌父微微睁开了眼,看见凌承耀,挣扎着想说话,却使不上劲。
凌荠霆明白父亲的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道:「爸,你不用开口了,我会好好照顾承耀。」
待凌父闭上眼之后,他走到门外,双手放在背后,等着凌承耀出来。
「哥……」凌承耀走出来,但脸上哀伤的表情已不复见。
凌荠霆阅人无数,早就知道刚刚他的举动是真情流露还是装模作样。
「不用多说,地契交出来。」凌荠霆面无表情。
「哥,你说什么我不懂,我今天回来……」
凌荠霆没让他说下去。「该是你的遗产一分也不会少给你,地契交出来。」
凌荠霆声音低沉,毫无情绪起伏,慑人的眼神扫过凌承耀的脸,随即转身不再多看他一眼,让人不寒而栗。
「好,既然你说得这么直接,我也就不演戏了。你越重视的东西,我就越不会给。」凌承耀的神情尽是偏激。
凌荠霆闻言走到他面前,面若冰霜。「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弟弟?从小到大,我何时被当成凌家的一份子?」
「你的一切与我无关,这些年爸也让你们衣食无忧,不必再拿此当藉口。」
「你当大少爷多威风?我就得当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交不交出地契?」
「休想!」
「好。」
没想到凌荠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头也不回地领着人离开。
凌承耀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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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凌荠霆伫立在世亚高楼落地窗前,一位手下前来报告。「霆少爷,已经把人带到山里了,现在等您发落。」
凌荠霆看看窗外,深沉的说了两个字:「动手。」
手足相残不是他所愿,但现在他不得不用这种手段。
没多久,电话响起。「霆少爷,承耀少爷开价要您买回。」
「他现在人怎么样?」
「挨了好几拳,但是坚持要钱,地价是他买入的三倍。」
「给他。」
「但是……」
「说。」
「他还说……舒家的地要十倍,摆明勒索。」
凌荠霆倏地转过来,严声说道:「简直找死。」
「现在怎么办?少爷。」
「再给他一点教训!」
「是……」手下正要打电话吩咐,突然另一通电话打来,是医院通知凌父病情危急,希望家属赶紧过去。
「少爷,老爷特别交代……『所有』家属。」
凌荠霆听懂话里的意思,紧紧锁眉。「好,暂时放他一马,先压他到家里拿舒家的地契,再到医院。」
「是。」
一行人到了医院,凌承耀见了他就躲躲藏藏,而父亲仍陷入昏迷。
「地契呢?」病床前,凌荠霆压低声音,严厉地问着。
「钱呢?」凌承耀也不甘示弱,身上的伤疼得他半死。
「要在病床前吵吗?超过我的忍耐程度,是没什么阻止得了我拿你开刀!」
「何必发这么大脾气,那,这是舒家的地契,我们先交易这一笔,若你的支票兑现,其他的好说。」
「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凌承耀签完了名,凌荠霆的手下拿过地契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表示无误。凌荠霆从口袋拿出支票,写上了金额。
凌承耀拿到支票,显得特别欣喜,凌荠霆则懒得多看他一眼。
「好,我先拿支票去银行,如果没有跳票,便表示你有诚意,我们可以继续交易。」
凌承耀拿到了支票便迅速前去银行,凌荠霆的手下走了过来。「霆少,这笔金额不小。」
「倾家荡产,我也要买回珆晴的地。」凌荠霆语气坚定,却没想到落入更深的陷阱……
出了医院的凌承耀喘了一大口气,赶忙打电话给另一个人。「刚刚谢谢你的电话,不然我真的会被打死。」
「你是他的亲弟弟,他不至于对你赶尽杀绝,这点我很清楚,你放心。」
「被揍的不是你,不要说的那么轻松,现在舒家的地契在他手上了,我该怎么办?」
「紧张什么?单有舒家的地契有什么用?先去把支票兑现,当做你的医药费,剩下的我有办法。」
「你还有办法?」
「听我的话去做……」
凌承耀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语,渐渐面露喜色。
电话那端的人,对凌荠霆的一切相当熟悉,她一步步告诉凌承耀该怎么做,一步步安排设计,不管她对凌荠霆不满的理由是什么,总之现在有人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他一定要让凌荠霆尝尝以往不曾有过的失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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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舒珆晴坐立不安,爸爸打了几通让她心神不宁的电话,说有一些记者到处问东问西,好像开发案有问题。
询问凌荠霆,他的回答始终一样,告诉她事情会解决,要她再给他一点时间。
舒珆晴越来越怀疑,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难道他现在只是在拖延时间?
今晚,舒珆晴接到爸爸慌张不已的电话。「阿晴,不好了,出事了。」
「阿爸,怎么了,有话慢慢讲。」
「有记者过来说,世亚根本在骗钱,开发案不会动工了。」
「爸……记者常常爱乱说话,不要随便相信……是哪家的记者?」舒珆晴嘴里这么说,双手已经在发抖。
「不知道哪里的记者啦!可是大家已经传开了,阿爸一直被人家东问西问。」
「问什么?」
「说……说你根本是被人家……骗得团团转,还连累其他人……大家借了很多钱,投资你要嫁人的公司。」
「我……」舒珆晴百口莫辩,虽然她没有参与任何筹资活动,但她知道纯朴的乡民是认为她即将「嫁入豪门」而纷纷支持她。「爸!不要听信那些谣言,我会尽快把事情问清楚。」
「可是……事情已经很多天了,你那个男朋友还没说清楚吗?」
「他……好,我马上打电话。」
舒珆晴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凌荠霆接起电话。
「荠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荠霆在医院,身边全是凌家的人,爷爷拄着拐杖撑着年迈的身躯,来回不停走动,凌靖泽忙着阻挡记者,凌御泯忙着安抚家人,还有母亲在一旁频频拭泪,他第一次有身不由己的感觉。
「珆晴……我无法向你解释得太清楚,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凌荠霆说的是实话,但舒珆晴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荠霆,跟我说清楚,开发案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个幌子?要骗我们卖地?」
骗?凌荠霆受不了这样的字眼用在自己身上,这几天他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煎熬,不是他人所能想像的。
他有些愠声说道:「珆晴,你怎么会用这个字眼形容我?别人怎么想我都不在乎,唯独你怎可以怀疑我?」
舒珆晴听见凌荠霆不悦的声音,心情也大受影响。「你一直说要时间处理,但我认为这样单纯简单的事情不需要拖这么久,你却完全没有一点解释!」
「我真的需要时间处理。」
「需要时间还是拖时间?」
「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好……珆晴,坦白跟你说,会用这种手段买地募资,根本不是我的作风。」
「不是你?」
「这一切与我无关,但我保证一定会用我的方法解决,我只能解释这么多。」
「与你无关?你的意思是地不是你买的、资金不是你募集的?」
「都不是我。」
「那你之前那么勤跑渔村都是好玩而已吗?」舒珆晴语带讽刺。
凌荠霆虽然心痛却无法解释,他温言说道:「珆晴,我现在需要你的信任。」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何信任你呢?」舒珆晴生气地挂上电话,这分明就是在哄她骗她。
另一端的凌荠霆闭上眼睛,百口莫辩,他不死心再回拨给她。
「珆晴,我们的感情是真的,你应该要相信我……喂?」
嘟、嘟……
舒珆晴听到这些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话语,气得挂上电话,现在她要的是清楚明白的解释,而不是于事无补的甜言蜜语。
无奈他能说的、能依赖的,只有他俩的感情,被这样无情的挂上电话,凌荠霆心中的怒火被燃起。
「匡啷!」一声,手机在墙边解体。
事情完全出乎舒珆晴意料之外,她辗转反侧,心慌意乱,万一……自己真的被耍了,那该怎么办?家乡的村民又该怎么办?自己真的太单纯了吗?凌荠霆真的一点解释也没有,怎么会这样?她和着眼泪,直到半夜无力思考才睡去。
第七章
隔天一早,她匆匆梳洗后出门,到了公司附近一家常去的早餐店要买早点,突然听见转角处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名字。
「舒家那块最值钱的地已经到手了。」
是安妮,她拿着手机在暗巷中背对着人群说话。
「开发案?那要多少资金?怎么可能浪费在那种小渔村身上?顶多改建成停车场或观光鱼市吧!」
停车场?观光鱼市?
舒珆晴听到这里,心已经凉了半截,没想到安妮接下来的话更有如晴天霹雳,将她打入谷底。
「什么?这么好骗?还募集到很多资金?果然是一群乡下人,到时就跟他们说开发案有问题,要改计划就好了……哈哈!」
得意的笑声从巷子中窜出,带着鄙视与讪笑,窜入舒珆晴心间,她全身发颤、面无血色。
「荠霆根本不想见她啊!还要我没事多关心她一下,就是要我挡人嘛!唉!希望她自己识相一点……」
荠霆根本不想见她?
舒珆晴再也听不下去,快步前往世亚大楼。
「让我进去,我要见凌荠霆!」
「舒小姐,这里不可以随便进来!」
「走开!」舒珆晴用力地推开秘书,冲进他的办公室,但办公室内没有人。
「舒小姐,凌先生不在,请你先离开,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说。」
舒珆晴目光停留在桌上的一份文件上,双眸大睁,唇瓣颤抖。「不用了……」
她看见一份地契,上面清楚地写明现在的拥有者:凌荠霆!
这是舒家的土地!
一切与我无关、我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购地。
昨晚凌荠霆的一番话缭绕在耳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舒珆晴仿佛又听见安妮的多次话语,一句句如刀似箭,刺着她的心。
我到底还要多久才醒悟?还要受多少人的讪笑才明白?自己不是单纯,而是愚蠢!
舒珆晴的心好似被人撕裂,几乎要站不稳,凌荠霆摆明就是在骗她,自己却这么久还不肯觉悟。
她踉跄奔出办公室,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泪水。
凌荠霆动用自己的私人财产向凌承耀购回这片土地,他不计代价,要实现他对珆晴的承诺,只是凌承耀在交出这块地后,竟带着其他土地地契消失无踪!
大发雷霆的凌荠霆,现在才知道凌承耀早有预谋,但是……是谁通知他父亲病危?让凌承耀利用那时脱身?因为赶到医院的他,发现父亲病情并没有太大起伏。
而凌承耀在他面前虚晃一招,又带着其他地契不见踪影,摆明是要让他的开发案动不了工!这一切都是凌承耀想到的计谋吗?还是另有他人共谋?
一通通电话打进世亚,都是东部的村民要询问自己的积蓄和土地到底有没有问题,凌荠霆实在不愿为这个畜生背负罪名,又无法对外坦白说出凌家私生子做的好事。
他没有回应这些电话,只是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然而却料想不到,舒珆晴在看到他桌上买回的地契后,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且在有心人刻意挑拨下,心灰意冷的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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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珆晴搭上回乡的夜车,黑夜吞噬着她的心,憔悴的面容上有着未干的泪痕,她止不住的眼泪有如早夭的恋情,一点一滴流逝,最后渐渐转为愤恨。
一大清早回到渔村,早起的村民早就对她指指点点。回到家里,刚刚退伍的弟弟也在,看着脸色憔悴苍白的姊姊被村民一路谩骂。
「你们吵什么?我姊也是受害者好吗?」弟弟对着门口挤成一团的乡亲大喊,血气方刚的年纪,使他气得几乎要揍人。
「当初我们也是因为你们家珆晴才会投资这么多钱……」
「喂!你讲话不要含血喷人,我姊从没有要你们投资什么!」
另一位村民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现在地也没了,存款也没了,下个月我女儿要结婚,我连嫁妆都赔上了,怎么,就你们家女儿是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舒珆晴的弟弟还来不及回话,另一个大婶立即跟着嚷嚷道:「就是!当初说会嫁入豪门,我看现在连门都没有,还害得我们负债累累,一开始就不该相信她!」
一张张无情的嘴说着难堪的话语,见到弟弟与村民怒目相视,一句句「都是她害的」、「被卖还帮别人数钞票」的字眼让舒珆晴无力招架。
她知道许多乡亲们和爸爸已经相识一辈子,现在土地财产都被骗走,愤怒可想而知,但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怪自己太好欺骗?
「咚!」突然一声声响,舒珆晴和弟弟回头一望。
「爸!爸!」
舒爸爸活到这个年纪,原想安享晚年,怎料突然成为众矢之的,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昏倒在神明桌旁……
医院内
舒珆晴趴在病床前,泪已染湿整片床单。
这段原本深信不疑的感情,如今却让她沦为笑柄,就连医院的护士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是什么原因让事情变成这样?自己愚蠢、单纯?还是因为乡下人好欺负?
舒珆晴双手抓皱了床单,就像她纠结的一颗心。
「凌荠霆……我不会这样让你欺负着玩的!」一整夜的泪水,坚定了舒珆晴的决定,她不甘被人这样玩弄。「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等着瞧!」
数日后,舒珆晴悄悄趁假日回到公司,在办公室偷偷拷贝许多档案资料后,就此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