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南炙重重跪在衡方正良跟前,低着头,表情无比悔恨。「我答应您会保护小紫,却没有做到。」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快起来!」衡方正良想将他拉起来。
衡方夫人只是轻摇着头,不禁又湿了眼眶。「这是那孩子的命,早就注定好的、注定好的……」
「夫人,别说了。」
南炙缓缓抬起头,看见白川慎拖着沉重的步伐从远处走来,焦心的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新药的结果如何?」
白川慎脸色沉重地摇摇头。
恐惧将南炙的心撕裂,痛得他只能用愤怒表达。他一把揪住白川慎的领子,忍不住暴吼:「不行?他妈的又不行!为什么试了这么多还不行?你这个医生是当假的吗?」
「炙,冷静点!先听听慎的解释。」衡方昱将两人拉开,硬扯住南炙,要他冷静下来。
「我还需要听吗?还不是那些该死的鬼话!说什么再试试新的药,天知道她已经试过几百次了,却还是天杀的一点用都没有!」
「这一次不一样,我们不能再试了。」白川慎理解南炙即将失去爱人的痛苦,看着兄弟受罪他也不好受,却得狠心再次打击他。
平地一声雷,直直劈进南炙濒临疯狂的心。「你在说什么?!」
「我说,不能再试了。」
「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南炙布满血丝的眼直瞪着他。
衡方家的人只能呆楞地等着白川慎的回答。
「小紫的身体状况很……已经不能再对她施打药剂,对她来说,每打一次药剂就像施打毒药一样,她根本不能再承受。」白川慎低下头,从未如此无力过。
意识到即将失去爱女的衡方夫人,双腿一软,跪倒在丈夫怀里。
「夫人!」
「妈!」
惊呼声同时响起。衡方正良急忙将妻子扶到一旁的座椅上,衡方昱也忧心地看着母亲。
「你是说,我的女儿没救了吗?」衡方夫人用颤抖不已的声音问白川慎。
「我们还在想办法。」这个回答,连白川慎自己都痛恨。
豆大的泪珠滑下脸庞,衡方夫人拚命摇头,不肯相信自己听见的。「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衡方昱痛心地拥着母亲,信誓旦旦地说:「妈,妳别哭,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小紫的!一定会!」
看见儿子坚决的眼神,衡方夫人渐渐安静下来,在丈夫怀里小声地啜泣。
而南炙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得吓人。
「南炙,你跟昱儿进去看看小紫吧,我先送你妈回去休息。」衡方正良虽将痛失爱女,但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稳住激动的心绪,拥着伤心的妻子,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
衡方昱看着南炙始终不语的脸庞,怎会不清楚他心中的悔恨和恐惧?
而他也将失去唯一的妹妹,和他最亲的妹妹……
「你先进去吧,我跟慎再商量看看,待会再过来。」衡方昱叹了口气,稚气的脸庞却充满超龄的疲惫。他决定留空间给妹妹和她最爱的男人。
南炙走进病房,看见床上的人儿一日比一日苍白,他的心痛更是日甚一日。
衡方紫望着他。「……我快死了对不对?」颊上的眼泪显示出她的伤心。
「不要乱说!我不会让妳死的,不会、绝不会!」南炙紧抓住她,不准她先放弃。
衡方紫轻摇头,摇落一串眼泪。「没关系的,你不用安慰我。」
南炙的心像被狠狠抽打着,恐惧蔓延全身,连毛细孔都开始发颤。
「我不想离开你,你好不容易……才接受我……」看着心上人的憔悴模样,她多么心疼。
衡方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南炙蹙着眉,极轻缓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呵护世上唯一的珍宝。
突然紫黑色的血迹沾上洁白的床单,受不了胸口的疼痛,衡方紫昏厥在爱人怀里。
「可恶!不准妳离开我!听见没?我不准!」
拥着生命垂危的衡方紫,南炙焦急的嘶吼传遍了长廊。「白川慎--」
那声音竟是如此令人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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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增加人手打听元廷的下落吗?」刑彻在例行会议上问卫迟晋。对于段元廷的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他的问题也是其它人的疑问。虽然小紫命在旦夕,但元廷的处境可能也相同危险,却不见卫迟晋有下一步动作或指令。
卫迟晋摇摇头。「我们不能明目张胆打听他的下落,这样一来,有心人会知道东方失去了翻羽,而认为有机可乘,或是对流落在外的翻羽落阱下石。若要保护元廷,我们还必须封锁翻羽失踪的消息。」
经过卫迟晋的解释,所有人皆同意地点点头。现在东方集团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找回翻羽只能地下进行了。
「昱,封锁消息的事就交给你去做。」卫迟晋接着下令。「至于原本元廷负责的事务,就暂时由彻和鸣海分担,直到元廷重回翻羽的位置。」
卫迟晋话一出,其它人皆松了口气。
元廷违背绝地的指令在先,而后又下落不明,八人之中要是少了其中一人,很多事务无法顺利进行,就连八俊的密室都无法开启。
以卫迟晋的身分,他大可请求长老另选一人接任翻羽之位,而元廷就只能当成他自我放逐了。
不过看来,绝地老大似乎不想放弃元廷。
只有向鸣海还装成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妈的,这臭小子!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他还给我搞失踪,增加我的工作量!」
白川慎毫不客气嘲讽。「要不是你看不住他,我们也不用忙得焦头烂额。」他连日熬夜研究小紫的解药,这家伙还敢在他面前说工作量大!
向鸣海一听,不服气地嚷嚷。「什么叫我看不住他!他要走就走,我有什么办法?他还差点毁了我美丽的脸耶!这个王八蛋,不扁他一顿我就不姓向!」元廷那家伙,为了离开上海无所不用其极,居然骗他,还把他敲得不醒人事!
新仇加旧恨,他绝对会跟他算清楚!
「放心,想找他出气的不只你一个。」衡方昱意有所指地看着目睹段元廷自杀的三人。
医者父母心,白川慎担忧地说:「就算逃得出那场爆破,想必也伤得不轻。」
卫迟晋笑了笑。「暂时不用太担心他,毕竟能斗得过东方八俊军师的人,世上没几个。」
心有所感的刑彻忽然说:「想不到元廷也有沉不住气的一面。」
担心小紫的南炙也开了口。「每个人都会有致命伤。」
向鸣海不置可否。「是吗?我就没有。」
「你的脸。」几乎不开口的阎封忽然看着向鸣海,面无表情地说。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以为美丽的脸蛋出了事,向鸣海紧张的拚命摸自己的脸。
没想到阎封只淡淡地说:「你的脸,就是你的致命伤。」
阎封的话一完,惹来其它人一阵讪笑。
「现在当务之急是小紫的问题。」卫迟晋提醒,所有人皆脸色凝重了起来。
衡方昱抱着一丝希望地问:「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川慎沉重地摇摇头,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辛苦了。」衡方昱点点头,年轻的面孔有着超龄的成熟。
「那么,只能请主子出面了。」卫迟晋望着半绝望的南炙轻道。
南炙难掩痛苦地说:「可是家徽玉佩已经……」都怪他当时太大意,只顾着救小紫还有元廷。
卫迟晋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所以能不能救小紫,就看你了。」
看他?
望着卫迟晋的绿眸,南炙忽然了解了。「我懂了,谢谢你,老大!」他怎么那么笨,居然忘了还有这个办法!
事关自己的妹妹,衡方昱当然了解他们的意思。他转过身,激动地看着南炙。「南炙,你真的愿意?」
南炙哑着声音,不想放过最后的一线希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南炙,我代替衡方家谢谢你。」衡方昱万分感激地说。
南炙终于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哑着声音说:「不,我才要谢谢你们,把小紫给了我。」
第九章
是她听错、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疯了,居然要娶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虚弱的衡方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南炙。
「妳没听错,我说,我要跟妳结婚。」南炙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毫不犹豫地再重复一遍。
衡方紫皱起眉。「你疯了吗?」
「我不但没疯,还很清醒。」
衡方紫虚弱地笑了笑,悲哀地望着他。「我知道遗失家徽玉佩,让我无法向主子要求一个愿望,成为八俊的妻子是唯一的方法。但就算她救活我,那又怎么样?八俊一旦结婚就是一生,除非伴侣早自己而亡,你要赌上自己的婚姻吗?我不要你的可怜!」
若她还握有家徽玉佩,衡方家就能要求主子救她。无奈在她被掳时,家徽玉佩就已被杨丽华给抢去,现在大概已随着她灰飞烟灭了。
虽然她是衡方家的直系血亲,但除了八俊本人相继承者外,能见主子一面的就只有八俊的新婚妻子,而且一生也许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南炙要利用的就是这一次机会。
请圣女救自己的妻子!
「我没有可怜妳。」
当初因为小紫被掳而没有仔细深想,现在回想,当时那指引方向的声音,正是八俊的主子--圣女。
既然当时主子愿意帮他,那么解小紫身上的毒也就有希望!
「不要骗我了,说什么我都不嫁你,衡方家的人不怕死!」她或许害怕死亡,但她更怕南炙将来后悔。
「不准妳说这种话!」南炙不愿听到任何有关失去她的话。
衡方紫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我会死这是事实,你必须承认。或许你觉得没有尽到保护我的责任而感到愧疚,那大可不必,因为我也是衡方家的人,我也有我的责任相义务,你不必自己揽责任上身,更不要因为愧疚而娶我。我不能害你、我不能……」说到后头,衡方紫似乎陷入恐慌般猛摇着头。
南炙抓住她的纤肩,不许她逃避。「我的确感到愧疚,但我不会因此赔上自己的婚姻,娶妳是因为我爱妳。」
「……怎么可能,你不是一直很想甩掉我这个跟屁虫?」
「没错,但除了妳以外,我曾为谁心急过?南方小屋那个吻,妳感觉不出来是不是假的吗?妳被掳走时,我的焦急是假的吗?」南炙的眼里除了忧心,还有一泓深不见底的柔情。
衡方紫失去生气的眼里浮满了水气。「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爱上我,你才刚说喜欢我,我却快死了,甚至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
「我们有。从妳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在谈恋爱了。」南炙深邃的眸子写满眷恋,而那股眷恋,似乎早在很久很久前就开始了……
衡方紫疑惑了,她以为不久前南炙才开始注意她、接受她。
「我一直害怕承认,拒绝相信它在那里。直到妳摔进陷阱、妳被掳走的时候,我以为我失去妳了,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我宁愿痛苦的人是我,也不愿意看见妳受到一点伤害。」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像是只利爪,日复一日撕扯他的心。
理解他心意的这一刻,她说不出话,只能静静望着他流泪。
「如果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连圣女也救不了我呢?」那么他们又得承受一次生离死别的场景吗?
「就算只有一点点机会,我也要试!我不能失去妳,答应我,妳不能放弃。」就算要用他的命来换取她的,他也愿意!
南炙见她迟迟不回话,以为她要放弃,焦急地望着她。「小紫……」
总算,衡方紫淌着泪水点点头,南炙忘情地拥住她。
接下来病房内开始变得热络起来,一扫原本平静死寂的气氛。
东方集团内的重要人物几乎都到齐了,除了准新郎、新娘和六位长老们,八俊之中只有行踪不明的段元廷未到。
衡方正良慈蔼地看着爱女,眼里净是对她的宠爱和关心;衡方夫人含着泪水替女儿梳理发丝。
没想到女儿的愿望竟然成真了--成为历任来年纪最轻的「超光夫人」。
而兄长衡方昱正与将成为自己妹婿的南炙低头交谈着,眼神严肃得不像他应有的年纪。
南炙拍拍他的肩,以坚定无比的眼神望着他,衡方昱颔首。「我的妹妹就拜托你了。」似乎这样做,他才放心将最疼爱的妹妹交给他。
其它人虽然在微笑,但心中的哀伤依旧,因为没有人能确定在这场婚礼之后,衡方紫是生是死,只怕眼前的欢乐不过是昙花一现。
待一切准备就绪,南炙深情地执起衡方紫的手,随着牧师的话,将戒指轻轻套进衡方紫纤细的无名指。
牧师笑了笑说:「现在,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不等牧师说完,南炙早已吻向南家最年轻的妻子。
南长老和妻子深情地互望对方一眼,不禁会心一笑,他们何时看过儿子如此猴急的模样,看样子儿子终于栽在衡方家掌上明珠的手上了。
像是一世纪长的深吻过后,衡方紫迷蒙地张开眼望着自己的丈夫,幸福的光芒在水汪汪的大眼里闪烁,又害怕此时的幸福会稍纵即逝。
「等妳病好了,我们再补办一个真正的婚礼。」南炙低哑的声音传进她耳里,抚慰了她的恐惧。
向鸣海美丽的眼睛盯着他们,轻轻拍了拍衡方紫的手。「到时候我再帮妳跟南炙设计礼服,妳嫁出去的五个姊姊肯定会嫉妒死妳。」当初衡方昱的五个姊姊出嫁时,千求百求就是求不到一件他设计的婚纱。
衡方紫笑了笑,很高兴能得到向鸣海的青睐。
南炙感激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知道他说这番话,是希望增加衡方紫求生的意志。
「少听他的,他不过想利用你们帮他打免费的广告。」一扫多日忧郁的衡方昱忍不住毒舌一下。想当初,姊姊们为拿到一件他设计的衣服,对可怜的弟弟是多么无所不用其极!
向鸣海拨了拨乌黑的长发,斜睨着他。「那我还不如自己穿。美丽的衣服当然更适合穿在美丽的身体上,效益不是更大。」哇,不识货!
白川慎不禁翻了个白眼。「那也要看有没有女人肯嫁你这个自恋狂。」
连难得开口的刑彻也淡淡的说:「人妖穿新娘礼服会比较适合。」总算替自己老被向鸣海批评品味给扳回了一城。
莫名其妙成为众矢之的向鸣海哼了哼,偏过头懒得理会他们,其它人则闷笑在心里,连衡方紫也漾开了许久未见的笑颜,让南炙不由深情地望着她。
幸福的感觉让衡方紫暂时忘了身体的痛楚,转头正想对向鸣海说话,死神却又毫不留情地逼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