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尔坚瞪视着她,「连妳自己都不相信的烂借口,居然敢拿来唬弄我?」
该死的!他现在除了饥火、怒火不断在体内燃烧外,就在盯视着她怯生生的模样时,小腹还升起了一股莫名紧绷燥热的火焰。
「对不起、对不起。」她吓得又道歉连连。
「除了『对不起』,妳还会说什么?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他低低咆哮。
笨女人!
「不、不是『对不起』?难道……难道要说『我爱你』吗?」她迟疑而心慌地望着他。
尔坚生平首次目瞪口呆了。
「妳……妳耍什么白痴啊?」在最初震撼的心头狂悸之后,他气急败坏地大吼。「我根本谈不上认识妳,要听妳跟我说什么『我爱你』?妳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正常的时候?」
「当然有!」幼幼顿觉受伤了。「我很正常、非常非常正常,甚至比任何人还要正常……我上下班从没迟到早退过,走路的时候一定靠右走,过马路绝对走斑马线,我准时缴帐单,我不染头发、不抽烟、不喝酒、不刺青,我不随地乱丢垃圾,也从来不攀折花木,我……甚至从来没有恶形恶状地骂过人,我很正常,我绝对没有不正常!」
讲到最后她几乎在大嚷大叫了。
她的头在胀痛,脉搏急速狂跳,胸口纠结,小腹紧绷,她这辈子最怕人家认为她不正常。
她从小就发现自己会作同样一个梦,她对月亮有某种奇异崇拜想哭的感情,她会断断续续感觉到一些即将发生的小事,她自然而然就懂得哪种草木有药疗效果,她常常曾在触摸某样明明不通电的东西时被电到,她有时能脱口说出一个甫认识不到三秒钟的陌生人的星座、血型、兴趣、胎记……
她没有不正常,她这辈子最痛恨做一个不正常的人。就算知道了自己是拜月族仅存的三位女巫传人之一,她,仍然坚持自己生命中零星少数正常、且能够控制的事。
例如她乖乖上班,乖乖被不合理的上司支使差遣叨念恶整,丝毫不会反抗,她甚至说什么也不肯偷偷带几颗有魔力的水晶去施个小咒语,让女霸王龙尝尝苦头。
她很正常,她要自己真的、真的很正常,她不想要生活有任何失序脱轨的变动。
但是站在唐尔坚的面前,就是她正常规律自制的生活脱离轨道的第一步。
她的幸运项链呢?她需要幸运项链帮助自己镇定心神──
「妳……冷静点。」尔坚凝视着她,不由自主被她眼底受伤与恐惧之色深深震住了。
绾着古典发髻的小巧脸蛋精致如白瓷般脆弱,她在颤抖,却仍坚强地挺直了腰杆,就算在激动惶惧中,她依旧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咬洁光芒。
他心头一热,脑袋微微晕眩,彷佛有抹尘封已久的记忆闪过他眼前……她悲伤绝望的凝视着他,穿着一龚飘飘然似欲乘风而去的白色袍子,赤裸着伤痕累累的小脚,在泪水滑落焦土的那一剎那,乍然转身消失在他眼前……
唯有系在她雪白颈项上的石榴石那抹嫣红色的光亮,仍然刺痛他的眼,并在他的心版上烙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自困住他的梦魇里挣脱冲出一般,强壮修长的身躯甚至无法自抑地轻颤着。
「你……你还好吗?」幼幼怯怯地,有点害怕却又情不自禁地靠近他,掏出手帕犹豫地替他擦去额上的冷汗。
「妳没有带妳的石榴石项链。」他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她蓦然呆住了。
尔坚猛然抓住她的手,胖光灼热紧盯着她,声音沙哑的问:「我……以前见过妳吗?」
「你、你想起了什么?」她屏息问道,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该死的!回答我的问题!」他怒气腾腾,极度痛恨这种不安与茫然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沉默不语,内心强烈矛盾地挣扎着,究竟该告诉他?还是不该告诉他?
要远远地逃开啊──
她是无力破除早已打了死结的千年宿命,他恨她,千年前是,今生也会是,可是只要她离他远远的,他就不会再度恨她……她不要他恨她啊!
「昨天以前,绝对没见过。」幼幼强忍住盈盈欲坠的泪水,咬着下唇缓缓摇头。
「可是我总觉得……」他浓眉纠结成团,「我见过妳。可恶!为什么我不记得究竟在什么时候?」
「我、我应该走了。」她心慌地挣脱他的大手掌握,踉踉跄跄地逃离他的办公室。「对不起……」
「喂!」他迅速起身就要追上去,偏偏桌上的内线电话在这一刻该死的响了起来。
「天杀的什么事?」他恨恨地抓起话筒,怒气冲天的开口。
「唐博士,我正在努力重新试一次奈米的排列组合,可是我有一些地方不太了解,所以……」方才出纰漏的研究员浑然不知自己又闯祸了,战战兢兢地道。
「你这个浑球──」尔坚勉强控制了濒临火山爆发的脾气,深吸了一口气。「我马上过去。」
可恶!又被她逃走了。
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握,但是他发誓,下次绝对不会有机会再让她就这样自他面前逃开了。
他深遂的胖光闪着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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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去找他是一个最最最不智的举动!
但是……
幼幼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背包,似悲又喜怔怔地发呆,胸口依旧热烘烘并且怦然狂跳着。
她还是不会后悔再见他呀。
千年前的记忆恍如发生在昨日般贴近、真实,她只要将手贴在左胸,彷佛还可以感觉到那份深沉浓重的渴望与挚爱心情,心头还是热烈地为他而跳动着,永不止歇。
他一点都没有变,无论是性格、模样、眼神……完全没变。
今天再见他,她恍然大悟为何千年前的自己会深深爱着他,就算死,都未能将他从心版上剔除。
「唉……却是情字最伤人啊。」她轻轻叹了一声,落寞地摇了摇头。
就算她的心仍旧为他怦然心动、狂悸不休,但这也改变不了事实,她还是应该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看见他了。
再来一次因爱生恨而分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一次就已经千年难忘了,更何况两次?她苦笑。
「我得告诉梅书,绝对不要再让我送任何东西去给他了。」她喃喃自语。
绝对不要再见到他了……
第三章
半个月后,X荣航空公司头等舱里,狭路再相逢。
「怎怎怎……怎么会?!」幼幼不敢置信的瞪着出现在她座位旁的高大男人。
「嗯哼。」尔坚好整以暇地跷着二郎腿,啜饮着一杯爱慕他的美丽空服员偷偷送来的上好威士忌,状似无辜地看着她慌张愣住的小脸。
「怎么会?」她呆呆站在走道上。
「世界真小啊。」他戏谑道。
幼幼第一个念头是赶紧跳机,但是机舱门已经关上,空服员也走过来请她尽快入座扣好安全带了。
「小姐,我想换位子。」她急忙抓住空服员,小脸满是恳求。
「很抱歉,全机客满。小姐,您请尽快坐好,飞机即将起飞了。」空服员有礼却坚持地拒绝。
「可是……」
「坐吧,我不会吃掉妳的。」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嗯,因为我没有带我的专属刀叉来。」
「一点都不好笑。」幼幼脸色苍白却显得忿忿然,认分地跨过他坐进靠窗的位子。
为什么?整架飞机有那么多位子,她偏偏跟他坐在一起?
还以为这辈子头一次有机会坐头等舱,正想好好享受那种难得拥有的顶级服务,谁晓得身边坐了个头号克星,飞机还没起飞她就头痛欲裂了。
奇怪了,他到日本去干嘛?
「妳也要去日本?」他的口气好到令人心惊胆战。
她戒慎地盯着他,「对。」
他不是一见她就生气吗?而且脾气素来暴躁易怒的男人忽然性情大变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耶。
「日本东京?」他还是在微笑。
笑到她忍不住发毛。「对啦,干嘛?」
「咦,妳的脾气也不算太好嘛。」
他看起来没有被惹恼,反而还满愉快的样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她忽然被总公司直接点名派去观摩这次东京彩妆发表会,提供二一天两夜食宿交通,那也就罢了,但她又不是公司重量级的主管,公司怎么可能出钱让她坐头等舱呢?
如果不是兴奋过头了,她早该注意到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偏偏她的感应能力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当机,她完全感应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无法感应到坐在身边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唇上那抹令人玩味与心惊的微笑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她从来就无法感应到他的心思,就连千年前能力强大的时候也一样。
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发什么呆?」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她疑惑地望着他。
「对啊。」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她的心脏又中了一箭!不禁哀怨地瞥了他一眼。这么直接,难道就不能婉转一点吗?
「那我还是跟别人换位子好了,免得又惹你生气了。」她转头四下张望,「那边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一直在对你抛媚眼,也许她会很愿意……」
「妳耍什么白痴啊?」尔坚又好气又好笑,「我对外国女人没兴趣,别在那里混充什么媒人婆。」
「那坐在前面靠走道的中国娃娃如何?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她一直笑咪咪地偷瞄着你还脸红,我想她应该会愿意……」
「妳对『三七仔』工作很有兴趣是不是?」他怒视她。可恶的小笨蛋,她还越介绍越上手,待曾是不是干脆跟空服员拿乘客名单来勾选出花名册了?
「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她讷讷地解释。
「喜欢妳个头!」他毫不客气地回道。
「可是……」
「可是什么东西?!」他再度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道:「扣上安全带。」
「什么?」她茫然看着他。
「扣、上、安、全、带。」尔坚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口,看她还是呆呆地迟迟没反应,干脆俯身过来直接拉起安全带,系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扣好。
在环扣锁上的那一剎那,他的脸庞距离她的小脸不到三公分,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不断辐射而来,紧紧地揪住了她敏感的感官。
幼幼屏住呼吸,头晕目眩、心跳如擂鼓。
没有任何预害的,她倏然紧抓住他强壮的手臂──
不要再离开我了,永远!拜托……
就在这一瞬间,这艘巨大的金属飞鸟平稳地自滑行而迅速冲飞翱翔上青云。
「妳……有恐机症吗?」尔坚微微一讶,随即难掩怜惜地低头凝视着她,「不要怕,飞行是很寻常的事了,很安全的。」
幼幼闻言,这才惊觉到自己竟然巴住人家的手不放──老天!
「呢,我、我不是怕。」她像被烫着般连忙松开手,心慌意乱地解释着。「是……临时缺氧。」
「缺氧?」他目光深深地搜寻着她。
「对!人在缺氧的时候容易脑筋不清楚而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行为。」她紧张地笑了起来,僵硬地挥了挥手,「不用理我,我没事的。」
「要不要来杯威士忌放松一下精神?」他端起搁在小餐桌上的水晶杯,挑眉问道。
「大白天就喝酒,不好吧?」她防备地盯了他一眼,不表赞同。
「这是品酒,不是酗酒,妳太紧张了。」他笑吟吟地道。
教她怎么能不紧张?他友善到令她打寒颤的地步,如果一头素来威猛咆哮的狮子忽然冲着你咧开嘴笑,你怕不怕?
她决定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急急自随身的小背包里取出一本书,专心地看了起来。
看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尔坚自尊心大大受伤,心底恶作剧的冲动更加强烈。
「妳到东京做什么?」他摆出一副极有兴趣聊天的模样。
「出差。」她的视线停留在第一页第一行已经很久了……至少五分钟。
那是因为……她每个字都读得很谨慎的缘故,绝对不是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身边的他。
「妳做哪一行的?」他睁光兴味浓厚。
叹了一口气,幼幼的目光勉强自《红楼梦》第一页第一行的「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抬起,无奈地望着他。
「化妆品专柜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好好地、专心地看书。」
他扬起浓眉,回了三个字:「我介意。」
「你……」她小脸登时涨红了起来,生气也不是,懊恼也不是。
「妳精神太紧绷了。」他不由分说地召来美丽的空服员,性感地一笑。「麻烦给她一杯香槟。」
「好的,马上来。」空服员甜甜笑着,不忘以好奇评估的眸光打量幼幼。
他们是男女朋友吗?空服员心中有一丝失望。
「我不喝酒,我只要一杯果汁。」幼幼急忙道。
「香槟。」尔坚霸道地交代完后,转头揪着她,「嗯哼,妳是小朋友啊?难道不知道香槟根本称不上是酒,还是妳真正想喝的是牛奶?」
看见他微带嘲弄的眼神,她就算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恼了。
「不要你管。」她忘记了要跟他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气愤地逼近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技自替别人作决定,我明明就不要酒,你偏偏──」
「妳太大声了。」他似笑非笑的提醒她。
她一呆,这才注意到四周人们投来的好奇眼光,小脸顿时羞红了起来,「对、对不起。」
尔坚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她腼觍的样子跟她生气的模样相同可爱,而且他怀疑自己上次见过女孩子脸红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还会脸红哪,其是太有意思了。
「妳还是处女吧?」
幼幼一窒,又羞又急又气。「唐先生,你、你……」
「我果然没猜错。」他对自己的猜测很是满意。「妳还是处女。」
「我、我……我才不是!」她脸颊滚烫得跟五月石榴花般红艳,紧握粉拳努力抑制住失控打人的冲动。
可恶,他这个大浑球!
「是吗?那证明给我看啊!」他看着她口是心非虚张声势的样子,不禁懒洋洋地笑道。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怎么证明?」幼幼气昏头了,完全没发现自己一脚踩进了陷阱里。
「处女通常害羞、没经验,如果妳要证明自己的确不是处女,妳可以主动勾引我,让我相信妳经验老道。」他摊摊手道。
「勾……勾引?」她忍不住发抖了下。
「妳该不会连怎么勾引一个男人都不知道吧?」尔坚怀疑地盯着她,眼底掠过一抹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