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浴室走出来时,知道她已离去,他并不感到惊讶,他也知道他伤害了她。
“我警告过她。”他对着空着的屋子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两个并排放着的枕头,让他想起就在刚才他还和佩蒂在一起。
他不是有意要伤害她,他妈的,他喜欢她,喜欢她滑着轻快的舞步穿过房间;喜欢她的笑容,和她追问问题时那认真的表情;喜欢和她争论——并且一起大笑。
喜欢和她做爱。
“他妈的!”他骂了一句,大步走到他的衣橱前,他不应该想这些,当然他会想她……也许一天或是两天,她和其他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他让她靠得太近了,但是他会忘却她的。
他匆匆地穿上了一件圆领长袖运动牛仔裤,没有穿皮靴,他需要喝一杯咖啡来清理他的思绪。
当他踏进卧室的时候,他看到了在起居室的窗前的小桌子上摆放着的玻璃杯和盘子,空着的酒瓶子放在一边,他的蔓越桔色的睡袍堆在地板上,它吸引着他走过去。
他拣起了睡袍,将他的脸埋进这柔软的天鹅绒中,柔软的织物让他想起佩蒂皮肤的感觉,现在她的芳香成了这件织物的一部分。他闭着眼睛,回忆着,一幕幕的情景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笑着望着他……他为她拂开脸边的散发……他们的大笑……她的叹息,他吻去了那声叹息,让她又快乐地笑起来,他和她做爱,想让她从他的头脑中消失。
现在她深深地嵌进他的记忆里。
他扔下睡袍,从盘子旁边走开,结束了,到头了,该收场了,两个星期以后她就会完成他公寓的翻修工作,然后永远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会忘记她的,把她从头脑的最深处赶走,他会继续着他的生活,不受任何人的干扰。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
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卡梅伦就知道已经有些变化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当他走进他的公寓,看到达琳正在帮助帕特装饰他的圣诞树时,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佩蒂在哪儿?”他询问。
达琳没有退缩,“她请求我来接替她的工作,她去忙别的工作了。”
“我们签了合同。”
“它就会履行完了,这里现在只剩下了一点点东西还没有最后完成,你的圣诞树今天就会装饰好,你的沙发在下个星期一或者是星期二就会运到。”
卡梅伦走开了,将他的公文包摔在了他办公室的桌子上。他不妒嫉米奇,达琳虽然长得小巧,但却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佩蒂也一样。
固执而有操纵力,她可以说她不是卡亚,但实际上她是。自从星期六那天,她就开始避免与他见面——直到今天,如果她认为疏远会让他改变主意的话,那她就错了,他不会爬向她,请求她回到他的身边,然后被拒绝。他的管家告诉他他是一个傻瓜,这没有关系,他控制着局势。
“我将要飞往百慕大。”他声明着,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帕特和达琳都停止了装饰起居室墙角那棵人工制造的圣诞树,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的晚会怎么办?”帕特问。
“到那时我会回来的,你能安排一切事,不是吗?服务生,调酒师,还有乐队?”
“一切事都会安排好的。”帕特加重了语气。
达琳笑着。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问她。
“没有什么。”然而,她没有停止她的笑容,“这次去百慕大是公事还是一种逃离——”她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这个城市的权宜之策?”
“我去拜访我的叔叔。”他需要现实的考查。
“啊哈……你的约翰叔叔。”
她对他的事情知道得这么多,这激怒了卡梅伦,他想要问一问她佩蒂怎么样了的想法,更让他感到生气,“我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这就是说,沙发也在那儿。”
“我确信你会发现每件事都会令你满意的。”
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满意,不是达琳沾沾自喜的笑容,也不是前五个让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夜晚,更不是昨天晚上的约会。和别的女人一起出去吃饭,并不能帮助他将佩蒂从他的心中驱逐出去。他需要和他的叔叔谈一谈。
☆
“他去了哪里?”佩蒂问。
“去百慕大,看他的叔叔,”达琳面对着佩蒂在厨房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看起来好像没有睡过好觉。”
“那么他到那里去是为了好好睡一觉了?”
“他没有这么说,他把这叫做拜访,我想他是想从你这里逃跑。”
佩蒂蹙着眉,“我没有烦扰他。”
达琳笑了,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想你烦扰了他,帕特说在过去的几天里,他绝对像一头熊,向着她大喊大叫,不吃她为他留下的晚饭。我想你一直在烦扰着卡梅伦·斯拉德先生,非常非常地烦扰。”
“若是那样的话,很好,他罪有应得。”自从她离开他的公寓,这一周以来,她也没有平静过,“我不再希望事情会有任何转机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去拜访他叔叔的原因,他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分享作为单身汉的乐趣,他在那儿的时候,会抓紧时间尽情享乐的。”
与此同时,她却坐在这里烦恼。
“我也要离开这里。”
☆
卡梅伦付了出租司机小费,然后沿着石头台阶走向他叔叔的别墅。在台阶的顶层,他停下脚步,望着面前深蓝色的海水,他叔叔的后庭院正对着大海,头顶上,一轮渐圆的明月闪烁在夜空中,为海岸线平添了一抹宁静的意味。
在过去的十年中,卡梅伦来过这里许多次,他总是能在这里找到他生活的目标。他从约翰·斯拉德那里学到的处事原则很简单:和别人共处时要诚实,寻找机会让事情发生,不要让女人阻止你追求生活的梦想。
约翰曾经追求过他的梦想,他到处旅行过,让事情发生过,并且被当做一个诚实的人而受到尊敬。现在他在世界各地的许多地方都有别墅,在门罗帕克公园,在加利福尼亚,在悉尼,在澳大利亚和百慕大。还有比百慕大更好的居处吗?卡梅伦问着他自己,尤其是在十二月的时候。
他从芝加哥穿来的大衣早就脱掉了,他的羊毛衫在这热带的气候里感觉很不舒服,他在背包中带来了短裤、马球衫和胶底运动鞋,这就是他接下来的几天所要穿的衣服。
“啊,卡梅伦先生,”来应门的男人说,“斯拉德先生正在等着你呢,他在甲板上。”
卡梅伦将他的背包放在大厅,然后去见他的叔叔。约翰一看见他就笑了,他伸出了手,然后改变了他的主意,拥抱了他。“你好吗,我的孩子?”
“还不坏。”卡梅伦撒了谎。
“你不知道当我今天早上接到你的电话时是多么惊奇,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只是由于太忙了所以才拖延了。”
他让卡梅伦站到栏杆边,向下指了指正沿着海岸线散步的女人,月光让她变成了一幅剪影,“记得你两三个月前打给我的电话吗?那时你问,是否有能改变我对婚姻的看法的女人给我打电话?”
约翰笑了,像《艾丽丝漫游仙境》中那只经常露齿而笑的猫,“这里,三个星期以前,一个女人的确打来了电话——一个从我的过去走来的女人,你还记得克莱尔吗?”他耸了耸肩膀,仍然笑着,“你可能不记得了,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你才四岁。”
“克莱尔?”卡梅伦记得她,“那个看护我的女孩?你高中时代的女朋友?”他的叔叔点了点头,“她给我打来电话……而且我的确改变了主意,祝贺我吧,卡梅伦,我就要结婚了。”
十三、“我爱你”
星期二下午,达琳给佩蒂打电话,“沙发在今天早上运到了,”她说,“我看着他们将它运到卡梅伦公寓,就像你说的那样做的,一切事情看起来都很好,皮子上没有擦伤,没有刮痕,在我看来,它正是我们订购的那个。”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佩蒂问,达琳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他五分钟以前给我打电话,说——”
“他?”佩蒂打断了她的话。
“卡梅伦。”
“我想他应该在百慕大。”
“他是在那儿呆过,但是他回来了,情绪很不好。”
“你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达琳继续说着,“他说如果你不立刻回来见他的话,他就拒绝接受现在这个样子的沙发,他强调了你们合同中的某些条款,你有可能拿不到你的钱了。”
“他不能那么做。”她为了赚这些钱,付出了太多的辛勤工作,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她的时间,她的精力,她的心。
“他想要明天见你。”达琳说。
“不可能。”
“但是你说过你明天回来。”
“我改主意了,我本想过一会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六个多月没有见到我妈妈了,我认为另找一天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这就是问题的实质,她不想再次见到卡梅伦。
“但是你必须回来,”达琳坚持着,一种警告般的声调在她的声音里流露出来,“他对这件事非常固执。”
“告诉他,我在威斯康星——”佩蒂犹豫了一下,“谈生意。”
“我不能,我,嗯——我已经告诉他你在你妈妈那儿了,他说他不管,要你明天上午十点整去见他。”
“十点整?从这里返回芝加哥,开车要用五个小时,十点钟,我既不能今天晚上这么晚离开,也不能明天早上那么早 回去。”
“十点整,”达琳重复了一句,“在他的公寓。”
达琳挂上了电话,看着米奇,“我的声音像真的吗?”
“非常像。,,
“她几乎让我们束手无策,你确信他明天会在那儿吗?”
“我告诉他说我明天十点钟要见他,他想要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但是我说服他他的公寓是一个更好的见面地点;我还告诉帕特,让她明天早上打电话说她生病了,这样他们两个人就会单独在一起。”
“你认为这会成功吗?”达琳问。
“他们两个人,谁知道呢?”
☆
在九点五十分时,佩蒂站在卡梅伦公寓的门口,她从达琳那里要回了钥匙,但是她还是决定敲门。指关节敲在木门上的声音很令她惬意,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就说明了这一点。
他来开门的时间很长,太长了,她的怒火随着每一秒钟的流逝而增长,他以为他是谁,威胁着想要拿走她的佣金,迫使她一大早就从她妈妈那里赶回来?她已经做好了他想要做的每件事;他的公寓现在是风格与品味的博览会;自从那天早上当她愚蠢地、直言不讳地说出她爱他时,她没有再去打扰他。她远远地离开了他的公寓,没有打电话,没有眼泪,没有装出一副脆弱无助的样子,没有威胁。
他才是那个制造威胁的人。
门开了,他站在她的面前。
她从来没有从他对她的影响中解脱出来,一个男人,不应该看起来这么性感,她不应该去梦想她得不到的东西。
“佩蒂?”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惊讶的。
“你以为是谁?你说十点钟,”她看了一下她的表,“正好十点。”
“我以为是米奇。”他走进大厅,向电梯方向望了一眼。
“我没有看见他。”她需要距离,于是向他的起居室走去,那儿的沙发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在两把蓝色的安乐椅旁边,在阿姆利则地毯上,摆放着那只沙发,乳白色的真皮沙发看起来非常雅致,宽大,柔软,美轮美奂,除非是可能有些损坏,否则她看不出他因此而抱怨的原因。
她回头向着他大声说,“那么它出了什么问题?”
“你在说什么,它出了什么问题?”
他关上了门,走进起居室,但是远远地站着。
他穿着一件条纹衬衫,灰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但是没有结领带,也没有穿外衣;他的脸色比她记忆中的要黯淡,眼睛也很倦怠。也许他在百慕大的每一天都在寻欢作乐,佩蒂不愿去想他和他的叔叔为了庆贺他们的自由所举办的晚会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应该做的事是将她的这个生意了结,然后继续她的生活。
让他从她的生活里走出去。
“到底这个沙发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你让我今天早上开了五个小时的车,从威斯康星赶到这里来见你?”
“我没有让你开车到任何地方,”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门,“我在等米奇十点钟来,他昨天打电话给我,坚持要在今天早上见面,并谈一些合同的事。”
“米奇昨天给你打电话?”佩蒂开始明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想我们上了他们的圈套。”
“圈套?”卡梅伦扬起了眉毛,表达着他的惊奇。
“米奇和达琳设下的圈套,她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坚决要求今天早上十点钟见我——在这儿,你对那只沙发不满意,如果我没有按时来的话,你会根据我们的合同提出异议。”
“我从没有那么说。”
现在她确信他没有说过,“他们在和我们玩游戏。”
“做媒?”
这句话触动了佩蒂的心弦,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你对那只沙发还满意吗?”
他看了沙发一眼,“是的,当然,它非常完美。”
“很好,”她四处看了一下,对他的公寓此刻呈现出的风格感到赏心悦目,这对未来的生意是一个很好的广告宣传,尽管她付出了一些代价,“这样的话——”
她从他身边经过,他抓住了她的大衣袖子,“你去哪儿?”
她停下来,看着他,“回我的店铺。”
“去向达琳大喊大叫?”
“是的。”不论达琳的动机是什么,她对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能推卸责任。
“帕特今天早上打电话说她病了,当时我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好笑的样子,现在我明白了。”
“他们想要我们单独在一起?”
他点点头,“他们想方设法将我们拉到了一起。”
“朋友难道不是伟大吗?”
“是珍宝。”他没有放松她的衣袖,他的目光抚摸着她的脸。她感到两条腿在发软,她急忙找到一个话题,“百慕大怎么样?你没有呆很长时间。”
“我呆的时间足够长了,这是一趟很有趣的旅行。”
“现在,你是不是和单身汉俱乐部的联系更加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