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大笑起来,这太有讽刺意味了,“那个理想主义的单身汉?”
“这的确损害了他的形象。”
“我相信你一定努力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认为我做不到这一点,”他微笑着,“你会发现这很有趣。他几个星期以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在我和他谈起这事的一个月后,一个女人打的电话……”卡梅伦停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佩蒂的脸上,“一个他等待的电话。”
佩蒂理解他所说的事情中的重要意义,“灵媒说的话应验了。”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她不知道此外,还该做何解释。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起的那个女孩,我的叔叔在整个高中时期一直和她约会,克莱尔?”
“记得,那个有慢性背痛病,总是需要按摩的女孩。当你的叔叔说他将要到一艘远洋船上工作时,她不是哭了吗?但是他还是走了。”
“一走就是五年。我不知道的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曾计划安定下来并和克莱尔结婚。”
“没想到……”她能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
“当他离开的时候,克莱尔也离开了并且和别的人结了婚。”
“她的举动太轻率了。”
“这让他气急败坏。”
“你们男人,”佩蒂摇了摇头,“但是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她的丈夫几年前就死了,她最小的孩子也已经二十岁了,一个月前,她在一本商业杂志上读到了关于我叔叔的文章,那篇文章说我的叔叔要在百慕大度过晚年,她决定要让他安定下来。两天以后,她得到了我叔叔的电话号码,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你怎么看这件事?”
“关于他的婚姻?”卡梅伦耸了耸肩,“这太让人意外了,我无话可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曾计划和一个女孩结婚,我总是把他当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单身汉,认为他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女人,也能轻而易举地离开她们。我想,通过他这个周末所说的话,克莱尔嫁给了别人的确让他震惊,他几乎不能提到这件事,甚至对我,但是他一直在悔恨离开了她。”
“奇怪。”佩蒂说。
“实际上,这是奇迹,”卡梅伦微笑着,“你应该去看看他们两个人,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幸福的小鸟。”
“让你感到困惑,是不是?”
“困惑?有一点。我们两个人都是认真的吗?那个灵媒说过的话,在我们身上也同样正确吗?”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希望事情就像灵媒所说的那样发展,但是她给了他最有可能是正确的答案,“不如说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是性,这一点是正确的。”
“你是一个性感的女人,”他再次笑起来,“但你太固执、太心直口快,这可不大好。”
“噢,你不是吗?”她仰起她的下颏,“你是我所见过的最顽固不化的男人。”
“而且容易激动?”
“而且容易激动。为什么我曾经以为我会——”她几乎说出那句话,但是及时停住了口,他得意的笑容告诉她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是容易激动的,这一点无可置疑,在她还没有让自己后悔之前,她应该尽快撤退了。
她想要从他的掌握里抽出她的手,结果她和他更靠近了,她的身体撞击着他的身体,她的手不得不抓住他的手来作为支撑,“放开我!”她挣扎着。
他摇了摇头,“我们来讨论一下为什么你认为你爱我。”
“我没有那么说过,”她曾经离他很近,但很近并不能说明什么,“即使我说过,那也应该是‘爱过’,是过去式。”
“看起来你能很快地爱上一个人,又能很快地冷淡下去。”
这不是事实,但是她没必要否认,“这是我的弱点。”
“你喜欢和那些不想结婚的男人恋爱?”
“也许,这样我会感觉到安全。”
“换句话说,你不想结婚?”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他的眼眸是诱惑人的,她能在远处保持她的宁静,但是当她的衣服擦着他的衬衫时,宁静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没有那么说。”
“那么你想怎么说?你想结婚?”
“不——是的,”他把她都给弄糊涂了,“我想要结婚,只是不想和你结婚。”
“很好,”他笑了,但是没有放开他的手,“那么现在我们取得一致了,因为如果我结婚的话,我想要找的妻子既要能帮助我的事业,也要有外交家的本领。”
“很显然不是我。”
“一个不会和我的顾客争论的女人。”
“你已经看到我的行为了。”
“乔治还在提起那件事。”
“可怜的老乔治和恩狄娜。”
他轻轻地笑起来,“如果我和你结婚,我可能会失去他们做我的顾客。”
“我不希望发生那种情况。”
他向下看着她的脸,绿色的眼睛闪耀着,宛如祖母绿宝石,“那么,你现在和我达成协议了?在事业上的成功远比爱情上的成功来得重要?”
“我没有那么说,我想说的是——”她阻止自己说下去,和他争论有什么意思?他不会改变他的生存哲学,“卡梅伦,让我走吧。”
他放松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她神了神她的大衣,然后将手指插进头发里去,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我应该走了。”她说。
他点点头,“工作已经结束了,我非常满意,支票我会夹在信封里给你邮去,包括百分之十的花红。”
这让她感到了惊讶,“我没有在十二月一日前全部完成。”
“你完成了你的那部分,剩下的事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提出要那只进口沙发,和那些圣诞节的装饰物的。”
“那么,谢谢你,”她没有动,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我很高兴你喜欢我设计的一切。”
“现在我可以在这里举办更多的晚会了,这个地方看起来真是富丽堂皇。如果有些人看到了我这里的设计后去找你,你一定不要感到惊讶。”
“我希望我会这样的。”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转回身,向门口走过去,她已经走到了门厅了,这时她听到他在呼唤她的名字,“佩蒂?”
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转头向后看了一眼,“什么?”
“我叔叔看起来真的很幸福,有趣的是,克莱尔和你非常像。”
“真的吗?”
“我不是一个容易生活在一起的男人。”
“是的,你不是。”自从那天早晨,她从他的身边走开的时候,她就反复地告诉了自己这一点。
“我独自一个人生活,自从——”他迟疑了一下,“已经很长时间了。”
自从卡亚走后,她知道,她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很明确的,”他四处看了看,“依然——”
“你想要暗示我什么?”她害怕去希望。
他的目光再次看进她的眼眸,“你一直在等我,那个灵媒说,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但是……”她知道他还在犹豫。
“我不知道。”
“我不想因为巧合而导致错误。”
他微笑着走向她,“自从一开始你就是一个错误,我真不应该在那天早上走进你的店铺。”
“但是你走进了。”他走进来,看起来就像她一个星期以前读到的那篇文章里描写的花花公子,并从此让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有一件事我会反对,我不能容忍你生活中的其他女人,我相信婚姻应该是一夫一妻的忠诚的关系。”
“这也是一个原则。”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拂到耳朵后面去。
他向前倾了一下身体,她知道他要吻她,她用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制止了他,“还有一件事。”
他站直了身体,“什么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微颤,“你爱我吗?”
他迟疑了,“我非常想念你。”
这不够,“如果达琳和米奇没有设下这个圈套,你会给我打电话吗?你会来找我吗?”他无法立即回答,她知道了真相。她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她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对不起。”
☆
“他请求你嫁给他,你拒绝了他?”达琳重复着,在佩蒂绘图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去,“我真不能理解你。”
“他并不爱我。”佩蒂回答,知道她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尽管她因此而心痛。
“他会学着爱你的。”
“他也会学着轻视我。你自己清楚婚姻是一种冒险,我不想承担这种风险。”
“帕特说自从你不再见他,他就变得像一只熊,难道这不能证明他爱你吗?”
“我需要承诺,达琳,我需要他承认对我的感觉是爱。”
达琳摇着头,“你抛弃了一生的机会,他是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而且我有一种感觉,他会是一个好情人的。”
佩蒂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在发热,“你想要一个不知道说我爱你的男人吗?”
“他会学的。”
她怀疑这一点。
☆
卡梅伦站在窗前,注视着柔软的、绒毛般的雪片轻轻地飘落,在他脚下,芝加哥穿上了她最美的外衣。黑暗掩盖了一切丑恶,只有几道车灯和明灭不定的圣诞节彩灯,给整个城市带来了一种欢乐的幻象。如果天气预报准确的话,到明天早上,这座城市就要被一层厚厚的白色毛毯所覆盖。
从他的起居室里传来了柔和的圣诞音乐,在他身后,他的电脑监督程序正在分析一周以来的道·琼斯指数。他应该感觉很好,虽然股票市场在下跌,但是他所有的顾客都赚到了钱,他们所投资的公司,没有一家濒临破产,他可以在星期五的晚会上将他的成功炫耀一番。根据这种比率,他不会是明年那个举办圣诞晚会的输家。
但是他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他向佩蒂住的方向遥望过去,她会在家吗?她像他一样心绪不安吗?
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些方面,他失去了控制力。三个月以前,他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将去向哪里,如何到达。他曾经对生活有个计划,他的计划中不包括那个双腿修长、心直口快的金发美女。
你爱我吗?今天早上她问他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他不能回答。他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宾夕法尼亚。十七年前,他的妈妈哭着说,于是他拒绝了那份奖学金。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纽约。几年以后,卡亚向他喊着。
爱的限制。爱的伤害。他已经伤痕累累。
他从窗户前转回身,走到他的计算机前。今天,他没有心情去分析那些高高低低的指数,没有心情去研究价格一利润比率。他又走开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听进口啤酒,拧开盖子,轻轻的嘶嘶声在空中飞散开去。他在早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轻微的苦味就像他一天以来所感受到的感情。
你爱我吗?他知道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发现她已离去时,他就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在过去的一周半时间里,他没有做过任何努力来挽救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不能阻止他不被佩蒂所萦绕,不论他走到哪里,他都记起关于她的一些事:那天,他拉着她跌到床上时,她的自尊;他们买起居室地毯那天的争论;她挂在他办公室的那幅画,那幅画象征着佩蒂的精神——多姿多彩,精力充沛,朝气蓬勃。
他已失去了生命的朝气。
早在一切开始以前,他就应该停止下来,他应该相信并遵循他的直觉;在他们第一次就他打给电台的电话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一个难缠的女人。为什么他不雇用另一个设计师呢?那样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得多,安全得多。
你爱我吗?这句话仍然在他耳边回荡。
“我不知道!”他向着空旷的屋子喊着,“我不知道!”他放下酒瓶,将他的头抵在他的手掌里。她逼得他快发狂了。
☆
淋浴之后,佩蒂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用吹风机和梳子梳理着她的头发,直到它们丝缎一样闪亮着披散在她的肩头,波浪般起伏;然后她穿上她的法兰绒睡袍和拖鞋。桌子上的钟表正指着十点,十二小时以前,她正站在卡梅伦的门前,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你爱我吗?她曾经问他。
他没有回答,这就是她的答案。
“你爱他吗?”她问着自己,然后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她爱他。
她不想这么做,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她不是一个财经顾问应该娶的那种类型的女人,她没有足够的外交才华,她永远不知道应该在何时闭上她的嘴。
他也不是她应该嫁的那种男人,他身上有着太多的问题,为什么要用她一生的时间,去对付他过去生活的阴影?
“因为他需要我,因为我需要他。”
她并不想哭,可是眼泪就那么地流了下来,一阵抽噎让她颤抖,她不得不坐下来。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倾泻而下,让她的身体与精神同样地感到疲惫不堪。她一边哭泣,一边用她的拳头砸着桌子。
她几乎没有听到另一种声音——敲她房门的声音。
“是谁?”她问,用她睡袍的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她没料到她竟然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以至于这种噪音让她的邻居听到了,并且抱怨起来。也许她的声音的确太大了些。
“卡梅伦。”
他的声音她是不会听错的,那种声音中的激动是她所熟悉的。她不想看见他——在她现在这个样子,眼睛因哭泣而发红。“走开。”
“让我进去。”
“走开。”她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走开,或者你让我进去,或者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这就是她需要的一切,她跑到门边,打开了锁,将门拉开,“你想要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法兰绒睡袍和拖鞋上,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她知道她不能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她的眼睛现在还是泪汪汪的。她不想道歉,不想找借口,“你想要干什么?”她再问了一遍,她的声音很刺耳。
他从她身边经过,走进屋子里,“我想要和你谈谈。”
走廊对面的门开了一道小缝,佩蒂知道吉列特太太正在偷听。她关上房门,面对着卡梅伦,“我们今天早上已经谈过了,记得吗?”
“你哭了?”
“那又怎样?”
他向她走过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睡袍上,“怎么,不用披巾了?”
“我认为这能将我遮盖得很好。”
他笑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你遮盖得很好。”
她感到了胃里的蝴蝶在飞,但她尽力将注意力转移开,她闻到他的呼吸中带着一股酒意,“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