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走了,是要走到哪儿呢?回英国吗?他终于要回英国了吗?
哼,走了也好,正好可以还给她想要的平静生活。曲蒨转身走回病房。
病床上的小刚仍熟睡着,她坐回床边的沙发床上,手一伸却不小心碰到他刚刚送来给她的那个便当。
进去吃饭吧,我走了。他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我走了……我走了……
她的泪水毫无预警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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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气阴阴暗暗的,就跟昨天下午要下雨前的天候状况一模一样,待会儿又会有一场骤雨吧?
正中午时间,大家都到外头吃午饭,这场雨若是下不来肯定会淋湿很多人吧?
这阵子的天气总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出门的时候不管天气如何都应该要准备雨具以防万一的,若因为懒所以不准备雨具而被淋成落汤鸡的话,只能算是活该了。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昨天才被淋成落汤鸡,今天又笨得不带雨伞出门,重蹈昨天的覆辙吧?
不知不觉又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快一点了,应该快到了吧?
她转身从窗户旁走到病床边的沙发床坐下,一如每天这个时刻所做的事一样,先确定午饭后吃完药的小刚已熟睡,便拿起从交谊厅借来的过期杂志翻看。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传来轻敲声,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蒨姊。」
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让曲蒨瞬间转过身来,愕然看着提着便当进门的于寒。
「小刚睡着了吗?我替妳送饭来了。」于寒先探头看了一下病床上熟睡的小男孩,这才举起手上的便当对她微笑。
「怎么--」是妳来?曲蒨倏然住嘴,没让后头那三个字脱口而出。
「什么?」于寒看着她。
「没什么。」她用力的摇头,然后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便当,动手将它打开来后,便安静的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是他来替她送便当,而是于寒?他该不会真的回英国去了吧?
不,不会的。
昨晚小杰到医院来看小刚的时候,她曾经试探性的问他什么时候要回去,他明明回答说他的萧兹爸爸似乎打算要在台湾住上一段时间,连他在英国的办公室都搬到这里来了,所以应该没那么快回去。
可是如果他没走的话,为什么没来替她送便当呢?
难道说他已经累了,不想再面对她刻意的冷漠了吗?他终于决定要放弃、不再理会她了吗?
萧兹决定要放弃她了吗?
「蒨姊,妳即使不想吃,也别拿食物来玩呀。」于寒抓住她拿筷子的那只手,对她露出无奈的表情。
曲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用筷子把便当捣得乱七八糟,让人看了都不敢吃。
「对不起,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真是的,那家伙还说什么如果由我或小妤送来的话,蒨姊就一定会乖乖吃饭,他根本是在乱说话。」于寒碎碎念的说。
「他……是他叫妳来的?」抿着唇忍了好一会儿,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之前他是有说过啦,不过今天不是。」她摇头说。
「今天不是?」曲蒨不解的看着她。
「嗯。」于寒点点头、「那家伙好像生病了,今天没到面店。」
「生病?!」曲蒨瞬间震惊得瞠大了双眼。
「昨晚半夜小杰跑到楼上问我有没有退烧药,我看他的样子很健康,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所以我想应该是帮萧兹要的。」于寒轻描淡写的说。
生病?发烧?
这一定跟他昨天下午淋雨后又到医院里吹冷气有关。
他有去看医生吗?烧退了吗?有吃药吗?吃药之前有先吃点东西吗?谁在照顾他?小杰吗?小杰知道怎么照顾发烧病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个迅速的从她脑袋中冒出来。
怎么办,她好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烧退了没……
「不知道他退烧了没?」于寒突然开口道:「如果还没有的话就可怜了,因为小杰从今天起要和网友一起到垦丁玩三天。小杰不在家,这下子连上楼替他借退烧药的人都没了。」
「妳说什么?小杰不在家?」曲蒨愕然问道。
「对呀,早上小妤还开车送他到火车站。」于寒点点头,径自从她提来的塑胶袋中翻出她的绿奶茶来喝。
「妳们为什么不阻止他?」曲蒨激动的问。
「什么?」于寒呆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萧兹生病需要人照顾,妳们怎么可以让小杰出去玩?」她眉头紧蹙,一脸隐忍着生气的表情。
「可是他先和人家约好了,而且对这趟垦丁之旅也期待了好久,没有理由叫他不要去呀!」她小心翼翼的坐到病床边,确定没惊醒病床上的小刚后,才晃着脚说。
「没有理由?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照顾,这不叫理由吗?」
「问题是病人自己说他一个人在家没关系,死不了的,要小杰尽管去玩。」于寒一派轻松的说。
「他真的这样说?」
「不知道,小杰早上要走前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去确认。」她耸肩道。
「小杰几点走的?」
「五点多吧!」
「所以妳的意思是,从早上五点多到现在都没有人去理他?」
「理谁?」
「萧兹·林赛!」
「喔,他喔。他都说他死不了了,干么理他?」
曲蒨眉头紧蹙,全部的心思都在担心住在8楼公寓七楼里的男人。
他一个人在家真的没关系吗?小杰五点多就走了,那他的早餐和午餐吃什么?小杰有替他准备吗?那么晚餐呢?他有办法自己弄来吃吗?会不会干脆就不吃了?
他到底病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吃药--
不对,如果小杰早上五点多就离开了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去医院看病才是重点,他的烧有退下来吗?还是……
「啊!好像真的有人因为发烧死掉耶!」于寒突然想起曾听说过的病例。
曲蒨表情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我差点忘了他是个发烧的病人,如果没处理好的话,极有可能把脑袋给烧坏掉,还会死人呢。」她微微皱眉,一副懊恼的表情。「糟了,我得赶快打电话给小妤,叫她到七楼去看一下,要不然有人死在8楼公寓里的话,以后她的房子怎么租得出去啊?」
她说着便伸手去拿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刘妤,只不过她手机都还没拿出来,曲蒨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身住病房外冲。
「蒨姊,妳要去哪?」她明如故问。
曲蒨背脊猛然一顿,停下脚步背着她回答,「我去买便当,刚刚那个便当已经不能吃了,我再去买过,小刚就麻烦妳先帮我照顾一下。」
说完,她再度举起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去。
于寒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门口,再转头看了眼放在沙发床上被她捣乱的便当。
「便当已经不能吃了?」她喃喃自语的挑眉道:「不放心想去看他就直说嘛,找这什么烂理由。」
说着她忽然咧嘴一笑,「就不相信妳狠得下心来不理他。」她得意的吸着绿奶茶自言自语,「林赛大富豪,这份恩情我看你要怎么还我?」
第七章
曲蒨气喘吁吁的赶回8楼公寓,却在七楼铝合金花雕门前犹豫的停了下来。
她这样突然跑来好吗?如果萧兹问她为什么来,她要怎么回答?说她因为担心他,所以才跑来看他吗?可是如果他接着问她,为什么担心他的话,那她要说什么?
因为她爱他吗?
不,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因为说了只会让现状更复杂而已。
他说他爱她,他说要来接她回家,他绝对不知道当她听见这些话时,内心有多么高兴与感动,可是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非常深厚的无力感与悲哀。
五年前他也说过他爱她,还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终身对她不离不弃,结果呢?后来他却因为身分地位的改变而抛弃了她。
她相信他仍爱着她。
她相信他是真心诚意来接她回家。
但是然后呢?这样就可以解决当年令他们俩离婚的问题了吗?他们俩的身分变得门当户对了吗?她变成能让他带出门而不会丢他脸的女人了?他不会再觉得和她在一起是一种委屈?
不,现在的他们和四年前离婚时的他们并没有任何差别。
当年他抛弃她的时候仍对她有情,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一点,可是他仍将她离弃。而今他虽说爱她,但谁又能向她保证四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呢?
可以说她胆小,也可以说她懦弱,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鼓不起勇气再接受他一次,即使她仍然深爱着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
可是她总不能因此就不理会生病的他吧?尤其在她还不知道他病得如何、他身边没有人可以照顾他的时候。
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她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按下门边的电铃。
「叮咚、叮咚。」门内立刻传出电铃响声。
曲蒨静静地站在门外注意门内动静,等着他来替她开门,但门内没有任何声响,他到底是没力气起来替她开门,还是已经晕厥过去,根本就没听到电铃声响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她的心紧缩了一下,心胸窒闷难过。
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无法继续等待了,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刘妤交给她的备份钥匙,开锁推门而入。
七楼的格局与八楼完全不同,虽然她之前就曾听刘妤说过这栋8楼公寓每一层楼都有着不同的布置与装潢,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她还是呆愣了一下。
同样一栋楼,同样的坪数,同样的方位,但是怎么装潢和格局不一样,感觉就好像换了个世界似的?
不对!现在不是管这件事的时候!
曲蒨迅速转头,看到屋内的几扇门后,立刻朝那几扇门大步走去。第一扇门是书房,第二扇门是房间,但是却没人在里面,第三扇门--
找到了!他在这里!
房里的窗帘半掩着,光线并不清楚,但是仍能让人一目了然的看见床上那个蜷曲的身影。
曲蒨脚步轻盈的走上前,低头凝望沉睡的他。
床边的矮几上有他喝剩一半的水杯及成药的包装纸,显示他并没有到医院去看病,只是自行服用坊间成药而已。几上除了水杯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食物。
她伸手轻探他额头的温度,感觉他额头的温度仍偏高,额际沁着一层薄汗,一下子便弄湿了她的掌心。
看着昏睡中的他,她眉头不觉微微隆起。
「萧兹、萧兹。」曲蒨动手轻轻摇晃着他,想叫醒他。
他一开始毫无反应,接下来她又叫了几次之后,才见他缓缓地张开了混沌而疲倦无力的双眼,目无焦距的看着她。
「你快起来,我带你去看病。」她轻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但他除了呆呆的盯着她看之外,一点反应也没有。
「萧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认得我吗?」她担忧的紧盯着他问道,突然想起了于寒所说的话--发烧没处理好的话,可能会把脑袋烧坏掉。
她紧紧地盯着他,心中充满了害怕与恐惧,心急如焚。
「蒨。」他苍白的薄唇终于轻轻蠕动了起来,吐出一个沙哑的字音。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必须去看医生。」
「妳为什么在这里?小刚呢?」萧兹挣扎着想从床铺上爬起来,却力不从心。他觉得他全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觉得全身无力,好累。
「于寒在照顾。」曲蒨直接跳过第一个问题,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你得去医院。」她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模样,再次坚定说道。
「我没事。」他几不可察的轻摇了下头。
「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怎么会没事?」她有些生气。「你吃午餐了吗?」
他沉静了几秒,好像在回想什么,然后摇摇头。
「已经过了中午吗?」他哑声问道。
「那早餐?」她不答又问。
他再次摇头。
曲蒨气得想骂人。她告诉自己这家伙现在是个病人,要骂也要等他恢复精神之后再骂。
「我去弄点吃的,你先躺着等我一下。吃饱之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她说着转身便走,怎知他却瞬间攫住了她的手。
「别走。」他紧抓着她的手说。
「我没有要定,只是想到厨房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别走。」
「你必须吃点东西。」
「别走。」
「萧兹--」
「我不会死的,饿不死,也病不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似乎有抹自嘲的哀伤。「过去四年来我每次生病都是这样一个人挺过来的,没有看医生也不会死,没有吃东西也不会死。我不会死的,妳别走,再多陪我一下。」
「你……」
「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半点声音。我每次一个人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想,如果我就这样病死了,会不会到尸体发臭腐烂了之后才被人发现?我明明这么有钱,明明有这么多人对我趋炎附势、卑躬屈膝,但是最后却一个人病死在自家的床上,妳说这是不是很可悲?」
曲蒨秀眉紧蹙,紧绷的心似乎有种针在轻扎的感觉,呼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不顺了起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我不能死,至少在再见到妳之前绝对不能死,我就是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吧。」
他冷冷的一笑,但目光看向她时,却又变得炽热且深邃,充满了感情与……请求。
「我好想妳,蒨。即使这只是一场梦,也请妳不要走,多陪我一下好吗?别走。」
「我没有要走,只是想去弄点东西给你吃。」曲蒨声音发干的说。
「我不要吃东西,我只要妳别走。」他乞求,凝望着她的神情中充满了他人从未见过的软弱。
曲蒨觉得心好痛。
她不应该觉得心痛,至少不应该为他之前所说的话感到心痛,因为当年是他将她赶离、抛弃的,即使他真的一个人孤死在自家床上,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这样,她的心还是有胜莫名的疼痛呢?
「别走好吗?」萧兹注视着她,再度乞求。
「可是你一定要吃点东西,然后去看医生才行。」她放柔声音。
他再次对她摇头,而她却发现自己这回完全无法对他生气。
「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好吗?」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撑起虚弱的身体想从床上爬起来。
曲蒨毫不犹豫的上前扶他,只不过被单一滑下他胸膛,她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有裸睡的习惯。
真是的,现在怎么办?
她瞪着他赤裸宽阔的胸膛,脑袋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不过她立刻恢复镇定,告诉自己不管他现在有没有穿衣服,都是个病人。